瘋狂的直銷

第八章 擦鞋匠的直銷困惑

　　1

　　關天樂從來沒有想到過，梅新前以前跟他描繪得天花亂墜的ABC直銷，實際從事起來的差距竟然這麽大。他更沒想到，為了從事ABC直銷，他居然會走到擦皮鞋這一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到要去擦皮鞋的，反正那天晚上他和老婆為了直銷的事情大吵一架之後，他就想到擦鞋了。

　　自從專職從事ABC直銷以來，關天樂每天都起早貪黑、努力地做直銷。他白天去找人賣產品或者推薦加入，晚上還要開會聽課，開完大會還要開會後會，開完會後會還要和領導人開小會，這幾個會議一直開下來，往往就是晚上十一二點了，有的時候甚至還要搞到淩晨一兩點。那天晚上他從“MG係統海天市培訓中心”回到家已經是12點鍾了，剛進房間，還沒來得及脫下衣服，沒睡著的阿雲就從被窩裏探出頭來問了句：“你怎麽天天晚上都要搞到半夜才回來呀？你們搞直銷的人不用睡覺是不是？”

　　關天樂這幾天本來就心情不好，在培訓中心為了梅新前說他的能力提高得太慢、業績總突破不了的事情窩了一肚子氣，隻是礙於梅新前是他的介紹人才不敢發作而已，就一直把這些悶氣打包憋在心裏憋了好幾天的。現在阿雲的這句話無異於一根很及時的導火索，點燃了他心裏的那一桶炸藥，讓他得以把心中的鬱悶釋放出來。他火冒三丈地朝阿雲吼起來：“你這人是怎麽說話的？你以為我是故意要回來這麽晚的嗎？我倒是想天天睡懶覺呢！要不是為了這個家著想，我搞這麽晚幹嗎？你以為我沒事找事幹？！”

　　阿雲心裏也有氣：“喲？直銷沒做出個鳥名堂來，火氣倒是蠻大的啊？你要是為了這個家著想的話，你就趕快去找點現實的事情做做！不要整天瘋瘋癲癲的開會上課！”

　　“不上課怎麽能把直銷做起來？”

　　“你們這些人就知道一天到晚畫餅充饑，餓著肚子喊口號！你再不去想辦法找點錢回來的話，我看一家人都得餓死……”阿雲心裏很委屈，她說著說著就把頭縮進被子，蒙在被子裏嗚嗚地哭了起來。

　　阿雲一哭，關天樂就更心煩，罵道：“哭什麽哭！哭得我心煩！你們女人就這副德性，屁大的事就哭！我看以後你哭的日子還長著呢！”

　　“就你心煩？我比你心更煩！”阿雲騰地從被窩裏爬起來，披件衣服坐在床沿上，瞪著眼睛看著關天樂。

　　關天樂白了阿雲一眼，說：“你一個女人婆，有吃有住的，還心煩什麽？”

　　“你就知道整天做你的狗屁ABC直銷！你關心過這個家嗎？關天樂，我老實告訴你，現在家裏的總家當就是這500塊錢了！這點錢還是我出去做鍾點工得回來的。你呢？你搞了那麽久直銷，你拿過一分錢回來嗎？”心裏一肚子氣的阿雲越說越激動，“你仔細想想，你搞了多久了？關天樂，你都折騰了半年了！你折騰個什麽名堂出來了？你一分錢沒拿回來不說，你還朝我要錢去聽課、去培訓、去買資料……”阿雲一邊喋喋不休地說著，一邊從床頭櫃裏拿出那500塊錢摔在床頭櫃上。

　　關天樂被阿雲這麽一說，自感底氣不足的他火氣已經下去了一半，說話的語氣小了很多：“直銷的成功是有個過程的，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成功的。難道半年你就想讓我關天樂上個鑽石不成？”

　　“我不管你什麽鑽石還是煤炭，你每個月隻要能給我賺500塊錢回來，我都謝天謝地了！我看你現在是一天到晚瞎忙！沒有任何結果的瞎折騰！”

　　阿雲的話讓關天樂覺得很沒麵子，特別是“瞎折騰”三個字傷害了他的自尊，因此火氣又大起來：“說你們女人頭發長見識短吧，你還不服氣！你就知道看眼前利益，直銷的價值我看你這種水平的人是永遠也看不懂！要是那麽容易就做成功的話，還能輪得到我？哪個行業的成功不是要經曆一定的挫折和困難才成功的？”

　　阿雲大聲嚷道：“我就是頭發長見識短！怎麽了？我就是不懂得什麽眼前利益、長遠規劃、直銷價值！怎麽了？但是我知道人最起碼的價值就是要先活在這個世界上！其它的什麽狗屁大道理我都不懂！反正吃完這500塊錢，我們一家人就沒飯吃了！大人喝點粥、吃點鹹菜還不要緊，兒子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也喝粥吃鹹菜嗎？！”

　　阿雲這麽一說，關天樂就慌了神，他知道阿雲說的都是實話，他們家眼下最要緊的就是沒錢吃飯了--阿雲說得沒錯，這個問題不盡快解決，還談什麽大道理？想到這裏，他緩和地說：“那我去想想辦法吧！”

　　阿雲的火氣也慢慢地降了下來，語重心長地說：“不是我說你，關天樂，你還是去找一些現實一點的事情做吧！你這樣折騰下去，連街上那些擦鞋的人都不如，人家擦鞋一個月還掙個七八百塊呢！你做這個直銷連養你自己都養不活，還談什麽成功？”

　　聽阿雲這麽一說，關天樂羞愧難當。是啊！自己堂堂一個男子漢，竟然搞到連老婆孩子都養不活的地步，還有什麽臉麵在這裏和老婆吵架？阿雲說得沒錯，我現在還不如一個擦鞋匠--對呀？幹脆我也去擦鞋吧？

　　關天樂決定一邊當擦鞋匠，一邊做直銷。

　　2

　　關天樂原本是海天市玻璃廠的工人，阿雲是海天市服裝廠的工人，去年雙雙下崗。阿雲下崗後就去做鍾點工。繼續想找一份好工作卻又沒有任何技術的關天樂接到下崗通知的時候，感覺到就像是天突然塌了下來、世界末日來臨一樣，一連幾天都回不過神來，不知道怎麽辦才好。他在廠裏麵是電工，下崗一星期後他就去人才市場找工作，想重新做他的電工，但令他失望的是，他連續在人才市場轉悠了好幾天，人家都說現在不缺電工，況且他年紀又大了，他們招電工都是要那些技術好的、年紀也輕的。他一聽這話就惱火，心想哪有這種好事？技術活都是幹的時間越長技術就越精湛，哪有又年輕技術又好的？人家說反正我們不喜歡年紀偏大的，像你這種超過40歲的人，根本就不在我們的考慮範圍之列。

　　關天樂想找其它的工作，但他還能找什麽工作呢？在工廠幹了20多年，除了懂電工還是懂電工。因此，時間一天的耗下去，他的工作卻沒有一絲眉目。

　　那天關天樂繼續在人才市場晃悠，轉來轉去就遇到了梅新前。梅新前也在人才市場晃悠，不過他晃悠不是為了找工作，而是為了找那些晃悠著找工作的人，找他們去了解並加入直銷。梅新前連續晃悠了幾圈，也問了幾個人，不過人家不是說做不來就是說對直銷不感興趣。梅新前正晃悠著打算要轉移戰場的時候，關天樂就晃悠到了他麵前，他一看關天樂的樣子就知道是很好說話的人，他就問：“兄弟，想找工作呀？”

　　關天樂歎了一口氣，發起了牢騷：“找工作，找得到個狗屁！現在的用人單位挑剔得很，什麽大學以上學曆呀、年齡在35歲以下呀，都是他媽的葉公好龍！我真搞不懂，隻要能幹活就行了，你管人家是35還是46？”

　　梅新前聽到這段話就心中一陣竊喜：好家夥！又找到一個懷才不遇、想找機會的！他努力控製住心中的喜悅，不動聲色地說：“我們公司現在招人，不知道你感不感興趣？”

　　關天樂一聽有工作，馬上來了精神：“感興趣！是什麽公司？”

　　梅新前賣了個關子：“外資企業、跨國公司。一兩句話說不清楚，我給個名片，你明天去我們公司看看吧！”

　　關天樂接過名片一看，上麵寫著：MG國際財富係統 梅新前

　　關天樂不知道這“MG國際財富係統”是什麽意思，就問：“你們這個公司是做什麽財富業務的？”

　　梅新前含含糊糊地說：“我們是搞日用品生意的……這樣子，我還有點事，先走了。你明天去我辦公室，我再具體和你說……”說完他就走了。

　　關天樂正是犯困遇到了枕頭，第二天他就去了。剛到梅新前辦公室，他就看到了那些擺在茶幾上的沐浴露、洗發水、牙膏、洗潔精之類的瓶瓶罐罐。他心生納悶：難道是叫我來賣這些東西？他當時給我的名片是“MG國際財富係統”呀？

　　果然不出關天樂所料，梅新前接下來給他講的就是這些瓶瓶罐罐。他弄不明白是怎麽回事，忍不住打斷梅新前的話：“你們不是MG國際財富係統嗎？怎麽現在又是ABC直銷公司了？”

　　梅新前說：“ABC是給我們提供產品的公司，MG國際係統是我們的一個操作係統。也就是說，MG國際財富係統是一個教我們怎麽做好直銷的師傅，或者說是學校……”

　　關天樂還聽得雲裏霧裏，梅新前卻打開辦公桌上的手提電腦，問道：“你身邊有朋友吧？”

　　關天樂憨笑道：“有！多得是。我從小在海天市長大，哪能沒有朋友？”

　　“那就好！那這個生意很適合你做。”

　　“做生意……怎麽做？”

　　“你隻要去把你那些朋友找過來，把這個生意告訴他，他們再去找他們的朋友，他們的朋友再去找他們的朋友，你就可以把這個生意做得很大了。”梅新前也不管關天樂能不能理解他的講解，就滔滔不絕地說了下去，“如果你整個團隊的營業額達到7萬，你就是個銀章，銀章的月收入就是8000到1萬；如果你有6個月達到銀章，你就是DD，DD的年收入就是10到14萬……”

　　關天樂雖然覺得梅新前的講解不好理解，但他對那些巨額收入還是很激動：“真有……這麽多錢？”

　　“你先別急！先聽我說。到後麵更多！”梅新前接著說，“你要是能找到3個朋友都做到DD，你就是翡翠，翡翠的年薪是30到50萬；你要是有6個朋友做到DD，你就是鑽石，鑽石的年薪是100萬……”

　　聽完梅新前的講解，關天樂已是血管膨脹，心跳加速，口幹舌燥。心想：真是太不可思議了！這麽好的事情竟然讓我碰到了，看來自己時來運轉，要發大財了。就心急火燎地問：“真的找幾個人就可以賺那麽多錢了？”

　　梅新前拍著胸脯說：“這還有假？我們這裏有很多像你這樣的下崗工人，他們都在直銷行業賺到大錢了！在現在這種社會，直銷是普通人成為富人的唯一機會！”

　　關天樂聽梅新前這麽一說就心癢癢了，第二天他就交了100塊錢辦了個加入。但他加入ABC直銷公司後才發現，直銷並不像梅新前說得那麽簡單容易，真正從事起來是很難的。他第一個找的人是和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阿建，誰知道阿建一聽說是ABC直銷後，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什麽直銷歪銷，那是傳銷！是騙人的！”

　　關天樂蒼白無力地解釋說：“不是傳銷，我都去聽過課了，人家是美國的大公司來的！”

　　“你不用和我說，我知道是美國的。我比你知道的還多，前幾年我都去聽過課了，就是傳銷！”

　　“以前和現在不一樣了。”

　　“什麽以前現在，換湯不換藥，一個卵樣！”

　　關天樂在阿建那裏吃了臭屁，就繼續找其他朋友。小時候的同學、以前廠裏麵的工友、平時一起出去喝啤酒的朋友都一一說過了，他們都說不會去做這種沒麵子、要去求人、沒意思的事情。他試圖再說服他們，他們幹脆就連電話都不接了。

　　梅新前看到關天樂整天悶悶不樂的樣子，就鼓勵他慢慢來，說直銷是要慢慢來、急不來的。關天樂心裏很急：“我哪有心情慢慢來？我是來賺錢的，又不是來玩的！家裏人還等著我賺錢吃飯呢！”

　　梅新前說：“做直銷是能力在、業績在、成功永遠在，你現在什麽能力都沒有，哪裏能夠做得起來呢？你還是先學習專業知識，把內功修煉紮實再說吧！”

　　關天樂就按照梅新前說的，開始學習。其實學習就是每天晚上去培訓中心上課，然後就是經常有外地的翡翠、鑽石級別的人來給他們做一些係統的培訓。但是這些學習都是要花錢的，晚上每聽一堂常規的課是5塊錢，如果是參加培訓就更多，從一兩百到三四百不等。

　　因為經濟基礎太差，關天樂對花錢學習就特別心疼，別說是那些幾百塊錢一次的培訓了，光是每個晚上5塊錢一堂課的錢就夠他們全家人一天的菜錢了。還別說他們夫妻倆現在雙雙下崗，日子過得緊巴巴的，就算是以前他們還在廠裏上班的時候，他們每天的菜錢也不超過10塊錢--現在聽一次課就要花費5塊錢，長期這麽下去，是一筆不小的開支，他哪裏有那麽多錢聽課？因此為了省錢，除了很重要的課之外，平時他很少進會場聽課，都是靠看書、聽錄音為主。

　　梅新前見關天樂不進會場去聽課就心煩得很。對於培訓的重要性，他是知道的，做直銷的精髓就是學習和培訓。要想把這群來自不同行業、不同層次的人的思想統一起來，唯一的手段就是讓他們參加培訓，不斷地給他們灌輸觀念。這一點並不是在ABC公司、在“MG係統”他才知道的，以前他搞傳銷的時候也是這麽做的，培訓的方式方法，直銷和傳銷也都是大同小異的，隻是直銷公司叫培訓，傳銷公司卻被人貶低為“洗腦”。現在這個關天樂不願意進會場去聽課，照這麽發展下去的話，是很容易成為“直銷烈士”的，而關天樂一旦成為“烈士”的話，這不光是關天樂的損失，還是他梅新前的損失，最主要還是他的損失，因為少一個人他就少一個市場、少一份成功的希望。

　　想到這些，梅新前就開始做關天樂的思想工作：“關天樂，你老是這樣不進去聽課是不行的。你想想，你老是在會場外麵晃悠，哪能學得到東西呢？”

　　關天樂對梅新前誇大直銷的價值，隱瞞了做直銷的困難這一點本來就很有看法，因此說起話來就沒好氣：“我現在連吃飯的錢都沒有了，哪裏還有錢聽課？難道聽課還能聽出飯來？”

　　關天樂這副態度讓梅新前心裏很不爽，但他盡量控製自己不要發作：“你現在不進去聽課，哪裏能成功？你不成功，哪裏來的錢吃飯？這兩者的關係是緊密相連的。”為了讓關天樂更加明白聽課的重要性，梅新前加重了語氣，“我敢向你保證，沒有任何一個在直銷行業做成功的人是不用聽課就成功了的！至少我還沒有聽說過！”

　　關天樂還是那個觀點：“飯都沒得吃了，還說什麽成功？我沒有想那麽長遠。我現在最主要的問題就是想我該怎麽解決吃飯的問題！其它的事情我連想都不敢想。”

　　看到關天樂這個樣子，梅新前真的很想發作，但他覺得和關天樂為這件事吵起來也不好，就壓住火氣，語重心長地說：“關天樂你不要這麽強，我叫你聽課是為了你好。”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我不是故意不想聽課，而是我現在真的沒有錢。”

　　“沒有錢你不懂得去找呀？”

　　“去哪裏找？搶銀行？”

　　“你可以叫你老婆去打工嘛！”梅新前耐心地開導著關天樂，“你現在基本上都不進會場去聽課，隻是聽聽錄音、看看書，這怎麽行呢？做直銷還是要講究方法和策略的，你不學習又哪來的方法策略？反正我和你說的都是實話，你要想在直銷行業取得成功的話，你就得學習。”

　　關天樂覺得梅新前的話也有道理，就思索了一下說：“那我和我老婆商量一下，看看怎麽辦再說吧……”

　　關天樂回家和老婆商量，由老婆去打零工掙一家人的夥食費，他全力以赴地做直銷。阿雲剛開始還不同意，說幹脆兩個人一起去打工，叫他兼職做直銷。關天樂就說：“兩個人都打工的話，就隻能一輩子打工了。你打工、我做直銷，我們還有成功的機會。”阿雲想了想，同意了。她就去打鍾點工，幫別人做家務搞衛生。

　　但是一段時間下來，阿雲對關天樂做直銷有意見了，她覺得在他身上看不到一點希望，因為他不但做了好幾個月的直銷都毫無進展，而且還要不斷地從家裏拿錢出去參加學習。她打一天的鍾點工才10幾塊錢，他聽一個晚上的課就要花掉5塊錢。久而久之，她就開始反對起關天樂做直銷來了，特別是每天晚上看到他很晚才從培訓中心聽課回來就特別生氣，她生氣的不是嫌他回來太晚打擾她睡覺，而是心疼那5塊錢的聽課費，因為那是她辛辛苦苦賺來的血汗錢呀！

　　3

　　擦皮鞋的刷子、鞋油、鞋蠟、抹布等工具雖然都買齊了，自己也決定要去當一名擦鞋匠了，但真正要走出家門去行動的時候，關天樂又打了退堂鼓。他覺得自己堂堂一個男子漢，和那些女人婆在街上蹲著給別人擦皮鞋，那可是一件很難為情、很丟臉的事情啊！自己以前好歹也是個國營工廠的正式工人，而且還是技術工人，現在又是大牌美國直銷公司的營業代表，怎麽能去幹這種沒麵子的事情呢？

　　想到這裏，關天樂猶豫了一下，回到屋裏，把工具箱放了下來。他沮喪地一P股坐在地上，點燃了一根煙。

　　心煩意亂的關天樂猛地吸了一大口煙，濃濃的煙嗆得他猛烈地咳嗽，咳得眼淚水都流了出來。他感覺到咳嗽的時候好像有一根繩子在用力地拉扯他的兩片肺葉一樣，每咳一聲肺部就一陣陣隱隱作痛。說實話，像他現在這種生活狀況，基本上是不具備抽煙條件了的，但10多年的煙癮又讓他不能不抽，戒了幾次都以失敗而告終，並且每戒一次，癮頭就比以前增大一次。他幹脆就不戒了，心想就算吃不上飯，煙也還是要抽的。為了節約錢，他隻能買這種海天市卷煙廠生產的5毛錢一包的劣質煙，現在他聽那些煙攤的老板說，這種煙準備停產了，原因是利潤太薄。他不知道，要是這種煙真的停產了的話，他這樣的經濟情況還能抽什麽煙？因為現在市場上最便宜的煙都要一塊五甚至兩塊錢一包了。

　　雖然咳嗽得很厲害，但是關天樂還是舍不得丟下手指間隻剩下一厘米的煙P股，他猛地吸了最後幾口，才戀戀不舍地把煙P股丟在地上，用腳用力地踩滅。

　　“哎！還是去吧！都走到這一步了，還有什麽麵子可講的？”關天樂對自己說，拿起工具箱又重新走出了家門。

　　關天樂拎著工具箱來到海天市百貨大樓門口旁邊的那棵大樹下，這裏是擦鞋的黃金地段，來來往往的人很多。

　　旁邊的擦鞋女見突然冒出了一張新麵孔，就好奇地盯著關天樂看，看得他心砰砰直跳，感覺自己像是做賊一樣。

　　關天樂就做賊一樣地東張西望了一陣，確信視力能顧及的範圍內沒有他熟悉的人之後，才心驚肉跳地把工具箱放下來，把擦鞋工具一一擺出來，等待著顧客來擦皮鞋。但等了半天，都不見有人來擦皮鞋，他就朝旁邊的攤點看了看，那些攤點基本上都有顧客，惟獨他這裏沒人來。心想：怪了？難道人家還能看得出我是第一次出來擦鞋的不成？

　　正在關天樂發愁的時候，一個顧客走到了他的擦鞋攤跟前。他一看，心花怒放：謝天謝地！終於有人來擦鞋了！

　　這是一個蠻有氣質的中年婦女，就是臉上的粉塗得多了點，多得甚至像是剛剛粉刷過的牆壁。中年婦女一坐下來就把腳伸到了關天樂麵前。

　　在此之前，關天樂除了在家擦過自己的皮鞋之外，是從來沒給別人擦過皮鞋的。中年婦女把這腳一伸就把他搞慌了，他就開始手忙腳亂地擦起皮鞋來。誰知道越心慌越見鬼，他來回抽動鞋刷的時候，一不小心就把鞋刷刷到了中年婦女的腳背上。中年婦女立刻驚得像是被鬼掐著了一樣“呀--”的大叫了一聲。她低頭一看，黑乎乎的皮鞋油已經把她的絲襪抹黑了一大片。

　　“喂！我說擦鞋的，你這人是怎麽擦鞋的？你他媽的到底會不會擦鞋？”中年婦女斜著眼睛看著關天樂，嘴上罵了起來。

　　關天樂嚇壞了。他不知所措的又是找抹布擦中年婦女的襪子，又是用手拍她的腳背，試圖擦掉粘在上麵的鞋油。

　　“還擦得去個屁！恐怕用洗衣粉都洗不掉了呢！”中年婦女說著就把襪子脫下來丟在了關天樂麵前，“這雙襪子不能穿了，你賠我一雙算了！”

　　關天樂一聽這話就慌了，他怯生生地問：“你這襪子多少錢？”

　　“不貴。50塊而已。”中年婦女輕描淡寫地說。

　　關天樂一聽就嚇蒙了，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小心翼翼地問了一遍：“你說是多……少？”

　　中年婦女生氣地說：“我說擦鞋的，你耳朵聾了是嗎？50塊！”

　　“這麽貴呀？”關天樂本能的反應道，“一雙襪子……都要50塊呀？”

　　中年婦女把嘴朝百貨大樓努了努說：“土包子！這就算貴了？你沒吃過豬肉，還沒看見過豬走路呀？你到百貨大樓裏麵去看一看！難道我還騙你50塊錢不成？今天算你運氣好，你要是搞髒我200塊那雙，你就慘了！”

　　聽中年婦女這麽說，關天樂兩眼發直了，茫然了。心想，這50塊錢一雙的襪子他已經是頭一回聽說了，居然還有200塊一雙的襪子呀？那是什麽金子做的呀？自己從小到大穿在腳上的襪子有哪一雙是超過3塊錢的？

　　關天樂輕聲地問道：“能不能少一點？”

　　中年婦女眼睛瞪得像燈籠：“你以為是到菜市場買青菜嗎？誰跟你討價還價的？”中年婦女說著，又撿起地上的襪子在關天樂眼前抖了抖，意思是說這襪子很貴。

　　中年婦女的話讓關天樂的臉已經紅到了耳根，但為了不賠或少賠錢，他還是極力地爭辯：“你這50塊一雙的襪子，也……也太貴了吧？再說你都穿了這麽長時間了，也值不了50塊了吧！再說，你拿回去洗幹淨，還……還可以再穿嘛！”

　　“喲？你想耍賴是不是？好！擦鞋的，你不賠可以！我現在就報警！”中年婦女說完就要撥手機，一副盛氣淩人的樣子。

　　關天樂一聽說中年婦女要報警就心虛了。雖然他從小到大都沒幹過壞事，連在公園裏麵摘花這樣的小壞事都沒幹過，但是他特別怕警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他隻要一看到那些穿著警服、戴著大蓋帽的警察他就害怕。就連每次上街看到派出所、公安局貼出的那些“有困難找警察”的宣傳標語他都害怕，看見這句話也好像是看見警察一樣，他就在心裏想，他就算有再大的困難也不會去找警察的。

　　關天樂趕快從口袋裏掏出50塊錢遞給中年婦女。得了錢的中年婦女就嘟嘟囔囔地走了。旁邊目睹這一幕的一個擦鞋女湊過來朝關天樂笑了笑：“唉？我說，你是新來的吧？”

　　關天樂沒好氣地反問道：“你怎麽知道我是新來的？”

　　擦鞋女又咧嘴笑著說：“看你這個樣子，就知道你是新來的。哪有老人是這個樣子的？”

　　想到剛才的遭遇，關天樂心裏氣憤得很：“他媽的！老子今天真是倒黴！剛開張就賠人家襪子！”

　　擦鞋女同情地看了關天樂一眼，說：“我說新來的呀，你怎麽連鞋都不懂擦就出來做生意了呢？你以為我們這碗飯就很好吃呀？擦鞋也有講究的哩！”

　　關天樂拉長著臉說：“擦個皮鞋還有什麽講究？”

　　擦鞋女指了指自己的皮鞋，又指了指關天樂的皮鞋，說：“講究還蠻多呢！擦鞋之前，要先用抹布把客人鞋上的泥巴和灰塵清理幹淨，然後才上鞋油用刷子擦，刷子擦完還要用硬布來回拖拉摩擦，拖拉完之後再打蠟，打完蠟最後還要用硬布反複拖拉幾次……”

　　關天樂聽著聽著就心煩了，心想連擦個鞋還這麽羅嗦？感覺怎麽比以前在工廠當電工還繁瑣？當電工是要先學習電工知識、再考電工證才能上崗的--難道擦鞋也要考證才行？

　　“你要認真聽我說，我是為你好。如果連這些東西你都不知道的話，哪裏能擦鞋呀？”擦鞋女同情地看了關天樂一眼，繼續擔當他的老師，“擦女式鞋和擦男式鞋的擦法也不同，擦男式鞋可以直接在客人的腳上擦，但是你一定要給他圍一塊保護腳的硬紙皮，不圍也可以，除非你的技術很高，要不就很容易搞髒客人的腳的……擦女式鞋要求的水平就更高，因為女式皮鞋的鞋麵小，就是那麽一點點，是很容易擦到客人的腳的。我們一般都是叫客人把鞋子脫下來擦的，要是客人不願意脫，你也要給她圍一塊硬紙皮，不過這塊硬紙皮比圍男式皮鞋的那塊要大一點才行……”

　　關天樂聽得頭都大了，就不耐煩地說：“擦個破鞋還這麽多羅嗦事情？難道還要拜個師傅不成？”

　　擦鞋女得意地笑了笑，露出黃黃的牙齒說：“嘿嘿！人家說吃豆腐還有師傅呢！你剛才那50塊錢算是交師傅錢吧！”

　　關天樂見擦鞋女這麽熱情，就對她有了幾分感激：“謝謝你。你擦了多久了？”

　　擦鞋女自豪地說：“5年了！”

　　“你現在一天能擦得多少錢？”關天樂更關心的是錢。

　　擦鞋女流利地回答著：“擦一雙一塊錢。生意好的時候能擦個二三十雙，生意不好的時候擦個10多雙，下雨天一雙都沒人擦。”擦鞋女看了看關天樂，好奇地問，“咦？你一個大男人來擦什麽鞋？這都是我們女人幹的事情呢。”

　　“沒飯吃了，不擦鞋怎麽辦？”關天樂甕聲甕氣地說，“你以為我想來呀？”

　　“沒飯吃？你以前是做什麽的？”聊著聊著，擦鞋女似乎對這個男同行感興趣了。

　　關天樂說：“原本是在工廠當電工的，下崗了。去做ABC直銷，搞到沒飯吃了，就先來擦鞋……”

　　“啊？！ABC？你是搞傳銷的？！”擦鞋女的眼神慌張起來。

　　關天樂糾正道：“ABC不是傳銷，是直銷。”

　　“直銷--傳銷，傳銷--直銷，還不是一個卵樣！我最怕你們這些傳銷佬了……”擦鞋女慌慌張張的樣子，就像突然在公交車上遇到了小偷。

　　“為什麽？”關天樂不高興地說，“難道我們還能吃了你不成？”

　　擦鞋女聽關天樂這麽說，心裏更是緊張得不行：“你們這些搞傳銷的很恐怖的！上次有個女的來我這裏擦鞋，一坐下來就和我講什麽創業的機會呀、賺錢的門路呀，還給我發了一張名片，叫我去聽課。我當時都差點不想幫她擦鞋了，我真是煩死她了……”

　　聽了擦鞋女說的話，想到自己今天的倒黴經曆，關天樂心煩得很，心裏老是想著剛才那50塊錢該怎麽向阿雲解釋才好。那是阿雲打了一個星期的鍾點工才賺來的血汗錢，本來是叫他去買10斤大米、一瓶花生油的，現在這錢沒了，該怎麽向阿雲交代呀？

　　想到這些，關天樂的心情越來越鬱悶，越來越煩躁，根本沒有心情再繼續擦鞋了，幹脆就憋著一肚子氣拎著工具箱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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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過一段時間的擺攤擦鞋磨練，關天樂不但已經基本上掌握了擦鞋的方法，而且和那個擦鞋女也混得很熟了。那個擦鞋女剛開始還很擔心關天樂和她講ABC直銷，總是對他愛理不理，防他一手。後來她發現關天樂不但沒和她講直銷，而且他這個人講話很幽默，對人也熱情誠懇，就不再防備他，還熱情地向他傳授各種擦鞋的學問，繼續擔當他的老師。

　　有一天，擦鞋女告訴關天樂：“擦鞋的時候你不能隻是埋頭苦幹，你還要隨時注意你周圍的動靜--其實最主要就是注意城管。幹我們這一行的人都知道的，百貨大樓這一帶擦鞋的生意比其它地方要好得多，但也是最危險的地方，因為這裏是城管來的次數最多的地方。他們經常是在你不注意的時候就來了，來了就喊喳喳的凶得很，收繳你的東西甚至把你的東西砸爛，還要抓住你罰款。你要是敢羅七八嗦，可能還要挨打。前幾年城管打人的事情在海天市是經常發生的，我就看到過一個賣水果的頭都被打破。這一兩年報社和電視台的記者經常曝光他們，他們才沒有那麽凶了。不過你也得小心，因為打你和我這樣的人，肯定是白打，我們一個老百姓還能牛逼得過他們？……，不過你也不用那麽擔心，因為我們這些擦鞋的也好、擺攤的也好，大家都是很團結的，畢竟大家都是在外麵混一口飯吃，不團結怎麽行？你自己想想，這個社會還會有哪個真正的關心我們這些最底層的人？我們隻能互相這麽照應著。他們都說我們影響了市容，雖然我們是影響了一點市容，但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呀！我們沒錢、又沒本事，找不到飯吃，不擦點鞋、擺點路邊攤怎麽辦？除非城管給我們飯吃，要不我們餓死了誰理睬你？我們都窮到這個地步，不去偷、不去搶就已經很不錯了，擦點鞋、擺點攤怕什麽？……，你是說我們怎麽團結的？主要是相互照應、眼睛利一點。我們在這一帶靠近馬路的地方，都有一些腿腳輕便、跑得快的人在擺攤子，他們也等於是幫我們大家放個哨，他們的眼睛利得很，能夠遠遠的就認得出哪些是城管的車子來了。隻要城管一來了，他就負責喊一聲‘來了--！’我們大家一聽到‘來了’就趕快跑。但是逃跑也是有方法的，你要往路寬的地方跑，不要往小巷子裏麵跑，萬一跑進死巷子，你就死定了。如果你來得及拿東西跑，你就拿東西跑，如果來不及拿東西你就人跑。其實主要是人跑掉最要緊，因為擦鞋這點工具值不了幾個錢的，給他們收繳也就收繳了吧。你要是人被抓住了，那就麻煩了，他們不罰你幾百塊錢款的話，他們那幫土匪是不會放你走的……”

　　關天樂聽擦鞋女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睛睜得大大的，半信半疑的。他心裏在想：擦個皮鞋真的有這麽緊張嗎？可能是她見我是個新人，故意說得誇張一點嚇唬我吧？可能是怕多了一個我就少一個顧客，想嚇走我吧？

　　擦鞋女還是咧嘴笑著，露著黃牙齒認真地說：“反正我是關心你才和你說這些，信不信由你。反正吃豆腐都有師傅，擦鞋也是有師傅的。你別以為擦鞋就那麽簡單，這年頭，窮人在哪混口飯吃都很難……”

　　“窮人在哪混口飯吃都很難”--對擦鞋女說的這句話，關天樂是很有體會的。是的，在海天市這個繁華的現代都市中，一切都是屬於官人和富人的，因為這些人有錢，所以他們可以買到一切。而窮人要混一口飯吃都不容易！

　　被城管收繳了一套擦鞋工具、追趕到掉了一隻鞋子的關天樂終於真正體會到了擦鞋女說的都是真的。那天，關天樂正在埋頭幫顧客擦著鞋，最後一隻鞋子還沒擦完，就聽到不知道是誰喊了聲“來了--！”他當時沒有反應過來，就繼續擦他的鞋。直到那個顧客還沒等他擦完起身就跑的時候，他才抬起頭來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關天樂一抬頭就看見幾個戴著大蓋帽的人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從他這邊包抄過來。猛一看他還以為是警察，再一看發現不是警察而是城管，因為警察的製服比城管的製服顏色還要深一些，是黑色的，製服上的標誌也不同。

　　關天樂看見一群在百貨大樓附近擺擦鞋攤的、擺酸蘿卜攤的、賣燒烤的、賣冰糖葫蘆的都像被鬼扯了腳一樣沒命地跑，一邊跑一邊大喊：“來了--！來了--！”他這才意識到擦鞋女說的話是真的了，這回真的是城管來抓他們這些亂擺亂賣的了。他在心裏說了句“大事不好！”，撒腿就跑。但他還是沒有逃跑的經驗，跑出了幾十米才發現忘記收拾擦鞋工具了。更要命的是，兩個城管隊員正以專業跑步運動員的速度朝他追來！

　　關天樂知道一旦被城管追上將意味著什麽，罰款是肯定的，挨不挨打那還得看城管的心情好不好。因為就算擦鞋女不提醒過他，他以前也曾經幾次在街上看到過城管打擺攤小販的情景。

　　想到這裏，關天樂就拿出吃奶的力氣朝百貨大樓對麵的街道裏跑去，後麵的城管隊員一邊追趕他，一邊大聲地喝道：“不要跑--！不要跑--！”

　　關天樂知道這句“不要跑”的話其實是說“看你往哪裏跑”的意思，因此他不但不會“不要跑”，而且還會更加使勁地在腳下加力。但要命的是，他腳下的爆發力不太加得起來，他知道這是自己長期缺乏營養造成的。直到這一刻，他才真正意識到梅新前老是叫他自用ABC的產品，特別指出要吃營養保健品的話是有一定道理的。因為他知道ABC公司的營養保健品是可以提高免疫力、增強體質的。比如像他這種體質就最需要增強，因為他現在才跑了不到兩百米就氣喘籲籲、累得不行、有一種要命的感覺了。他想他要是吃了營養保健品的話，估計跑起來的速度會更快一些。但是他知道，他是沒有錢吃那些營養保健品的，他現在連吃飯的錢都很困難了，他哪裏還吃得起營養保健品？恐怕是下一步都要吃稀飯了哩！他記得梅新前總是一個勁地跟他說：你現在ABC直銷做不起來，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沒有自用產品特別是營養保健品，這是你不能成功的主要症結所在。你應該知道，直銷是一個分享的生意，你自己用產品的感覺好了，才能跟別人分享，隻有分享才能做得大。你現在連我們的營養保健品是甜的還是苦的、是香的還是辣的都搞不清楚，你怎麽去銷售？你怎麽有底氣去和別人分享？你拿什麽去和別人分享？我看你還是要想辦法拿出千把塊錢來自用產品特別是營養保健品，因為隻有這樣你對產品才有感受，有了感受你才能去分享，有了分享你才能有顧客，有了顧客你才能有市場，有了市場你才能成功……雖然他覺得梅新前的話說得真的很有道理，而且語句很流暢，並且還使用了排比的修辭手法。但是他覺得他現在這樣的情況叫他去自用營養保健品，就等於叫街上那些叫花子去買別墅、買奔馳轎車，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他去哪裏找1000多塊錢去？現在擦一雙鞋就那麽一塊錢，這一塊錢還是一家人等著要吃飯的救命錢哩！一套營養保健品要擦1000雙鞋才能買得起，除非吃了那東西一兩個月不用吃飯還差不多。

　　關天樂跑著跑著就想，千萬不能被城管追上！要是被他們追上可就麻煩了，辛辛苦苦擦鞋掙來那點錢連交罰款的零頭都不夠，一家人還怎麽活呀！想到這裏，他突然覺得腳上的勁越來越大了。

　　關天樂現在終於知道，人的潛能一旦爆發出來真的是不可估量的。他眼看就要被城管追上的時候，腳上的力氣竟然被他全部使出來了，跑的速度快到好像不是在跑而是在飛、在飄了。雖然付出的代價是跑掉了一隻鞋子，但是他總算一隻腳穿鞋、一隻腳赤腳把城管遠遠地拋在了後麵。

　　此時此刻，關天樂猛然間就想到了“狗急跳牆”這個詞語。以前他總覺得這個詞語好像什麽地方有毛病，因為他知道嚴格來說狗是不能從牆的這邊跳過那邊的，除非那牆很低。現在他終於知道，假如狗遇到了危難的情況，可能再高的牆也是能跳得過去的。比如像他現在和城管賽跑就是一場實力懸殊的較量，等於是狗跳過了本來不能夠跳過去的牆。

　　想到這裏，關天樂自言自語道：“竟然狗急了都可以跳牆，何況我關天樂還是人呢！”

　　城管見追不上了，就掉頭走了。關天樂拖著快要散架的身子停下來，一邊喘著粗氣，一邊慢慢地走著。

　　“謝天謝地！總算沒落網……”關天樂自言自語地自我解嘲道。走著走著，就想起在整個直銷行業、在ABC公司那個流傳很廣的故事來--

　　某地某年某月某日。

　　一個年輕的媽媽把三歲的孩子放在家裏麵，出去買菜。

　　媽媽買菜回來吃驚地看到：孩子已經坐到了陽台上麵！

　　原來，孩子自己搬來凳子爬上了陽台。

　　看著坐在陽台上的孩子，媽媽嚇得臉都青了！

　　媽媽舉起手揮手示意孩子快爬下去。

　　孩子卻誤解了媽媽的意思，以為是媽媽叫他跳下去。

　　--孩子就跳了下去！

　　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媽媽把手中的菜籃猛地一扔，以閃電般的速度衝了上去……

　　就在孩子要落地那千鈞一發的一瞬間，媽媽一把接住了孩子……

　　事後，蜂擁而來的記者在采訪這位偉大母親的同時，用一個布娃娃做了一個同樣的試驗：把布娃娃從陽台上丟下來，讓媽媽重演這驚心動魄的一幕。

　　遺憾的是，不管媽媽使出怎樣的力氣狂跑，都沒能接住那個布娃娃。

　　記者好奇地問：這是為什麽？

　　媽媽平靜地回答：布娃娃永遠隻是布娃娃，孩子卻永遠是我的孩子……

　　當初關天樂第一次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雖然ABC公司的人都說這是個真實的故事，但是當時他還是不怎麽相信，認為這隻不過是一個為了激勵人而虛構的故事而已。現在他終於相信了：人在情況危急之中，是可以爆發無限的潛能的。就比如說今天和城管賽跑這件事情，按照理論上來說，他應該是跑不過城管的。因為那些城管除了吃得比他好、營養比他充足、爆發力比他強、身體比他壯之外，最重要的是他們每天都在街上追趕那些小販，就等於是他們每天都在練習跑步。而他身體素質本身就差還不算，現在日子過得又苦，每天除了吃點白米飯之外，就是青菜和鹹菜，根本談不上補充什麽營養，最重要的是他自從18歲技校畢業後就從來沒有跑過步了--但是結果他還是贏了。套用故事中那個年輕媽媽的話說：城管永遠隻是城管，他卻永遠是他。因為城管隻是在執行一項任務而已，而他卻是在逃命啊！跑的立場和目的不同，跑出來的結果當然也是不一樣的。

　　通過和城管賽跑這件事情，關天樂終於明白了一個道理：很多理論上說得過去或者說不過去的東西，在現實生活中是有著很大差異或者說是變數的。做直銷也一樣，並不是說你看見人家做成功了，你也就一定可以做成功；也並不是說你看見人家做失敗了，也就意味著你一定會失敗。成功還是失敗，很多時候是不能夠簡單地、機械地去比較的，關鍵還是看你自己個人的實際情況。

　　想到這裏，關天樂又想起梅新前對他說過的那些話來，他覺得梅新前有些話說得有一定道理，有的話卻是他媽的扯淡！

　　比如梅新前說的“成功必須付出努力，但是付出努力不一定成功，選擇比努力更重要”這句話就很有道理。通過經曆下崗和擦鞋，他對這句話的體會更深，選擇一個行業確實非常重要，選擇錯誤的話，再努力都是白費力氣。就像他現在選擇了擦鞋，就注定他永遠不可能擦成李嘉誠、擦成比爾蓋茨那樣的富豪。

　　比如梅新前說的“直銷是21世紀最後一次創業的機會”這句話就太絕對了，一點都經不起推敲。因為現在的經濟發展速度這麽快，創業機會還有很多很多，肯定也不隻是隻有直銷而已，隻是看你能不能把握得住而已。

　　梅新前有的話是前半句有道理，後半句扯淡。他說的“一個人貧窮主要是腦袋貧窮，想過富有的生活，必須先有富有的腦袋，腦袋富有，口袋就能富有……”這句話是很有道理的。但關鍵是梅新前這句話還沒有說完，他在後麵還有半句“看不懂直銷、不做直銷的人，都是腦袋貧窮的人……”這後麵的半句話就是他媽的扯雞巴蛋！比爾蓋茨不是做直銷的，李嘉誠也不是做直銷的，你敢說他們都是腦袋貧窮的人嗎？

　　想著想著，關天樂就有點感謝這次擦鞋的經曆了。因為直銷而擦鞋，因為擦鞋而被城管追趕，因為被城管追趕才使得他領悟到了很多東西。他始終相信：在這個世界上，萬事萬物之間都存在著某種因果關係的--付出和收獲之間也一定會存在因果關係。他吃了那麽多苦，不斷地在苦難中領悟到一些道理。他相信將來這些東西對他做直銷一定會有很大幫助的，而且會成為他成功路上某種重要的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