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狂的直銷

第四章 臥底記者塞翁失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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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大海從《金舟晚報》辭職回到海天市的時候，正是大大小小的直銷公司在中國大陸風起雲湧的時期，海天市作為南方沿海地區的一個省會城市，是各家直銷公司紛紛占領的橋頭堡市場之一。據有關部門不完全統計，目前進入海天市從事直銷經營的公司有20家之多。

　　早在1998年4月21日，國務院就頒布了《關於禁止傳銷經營活動的通知》，我國政府全麵停止傳銷業。3個月後，國務院三部局又頒布了《關於外商投資傳銷企業轉變銷售方式有關問題的通知》，以專賣店的形式恢複了ABC、MNW等10家外資直銷公司的經營，但對這些公司的經營模式和經營範圍做了嚴格的相關規定。ABC、MNW等直銷公司恢複營業後，中國直銷業雖然依然生活在灰色地帶，但這並不影響這些直銷公司們的經營，多數轉型公司都以推銷員或者經銷商、代理商的模式操作。而那些沒有獲得轉型資格的公司當然也不會將中國這個龐大的直銷市場蛋糕拱手相讓給競爭對手，他們或是遊離於政府的政策法規之間進行著暗箱操作，或是規避法律法規打著名目繁多、性質不變的擦邊球。

　　鄭大海回到海天市，一下飛機，還沒來得及回家看看，就直接去了《海天都市報》--離開了那麽久，他非常想念他的同事，他已經心急火燎。

　　鄭大海走進袁江山辦公室的時候，袁江山正在用紅筆評當天的報紙。評報是《海天都市報》每天一項重要的業務交流工作，從記者編輯到報社老總，都可以對當天報紙上刊登的文章或者製作的版麵發表自己的看法。

　　見到鄭大海的時候，袁江山把紅筆往桌子上用力一丟，那支筆就歡快地跳到地板上去了。

　　“大海，你終於回來了？！什麽時候到的？也不事先告訴一聲，我好派人去機場接你嘛！”袁江山站起身來，興奮地拋過來一支煙。

　　“剛到，下了飛機我就直接到報社來了，還沒回家呢！”風塵仆仆的鄭大海掏出火機點燃了煙。

　　“你回來就好了！”袁江山長長地吐了一口煙霧，似乎大鬆了一口氣，“唉！報社沒有你們這些主力記者可不行啊！你走後不久又走了三個主力，都跑到廣東那邊的媒體去了。唉！現在就剩下一些一般般的了。”袁江山說完就無奈地搖了搖頭。

　　鄭大海吸了一口煙，笑了笑說：“主力記者可以慢慢培養嘛！”

　　“培養？培養的速度太慢了！況且天賦和悟性是無法培養的……你是知道的，像我們報紙是靠發行量和廣告額生存吃飯的，大報那邊給的壓力大得很，今年的廣告任務是兩個億，發行任務是30萬份。發行任務算是超額完成了，但是廣告任務才剛剛過半呢！我們不搞一點猛料怎麽能吸引讀者啊？不吸引讀者怎麽吸引商家打廣告啊？但是搞猛料得靠你們這種老手去搞才行呀！”袁江山一邊抖著煙灰一邊訴苦道。

　　鄭大海看了一眼袁江山，覺得當一個都市類綜合日報的老總也挺不容易的，又要討好讀者，又要討好大報領導，還要討好省委宣傳部。一年到頭為了發行量和廣告量絞盡腦汁，想弄點吸引讀者眼球的新聞吧，也隻能搞一些不痛不癢的，太負麵的不敢搞，捅出婁子的話，宣傳部讓你吃不了兜著走。想到著裏，他頗有幾分同情地說：“袁總你的工作真是太辛苦了……哎！現在哪個地方的報紙競爭都相當激烈啊！金舟市那邊比我們這裏還要激烈！一個500萬人口都不到的城市竟然有10多份報紙在爭搶市場！”

　　“是啊，是啊！現在的報紙越來越不好做了。”袁江山說，“這樣子，你回來就好了！大報那邊的老總還一直念叨著你呢！都問了我好幾次了，問你什麽時候回來呢！這樣子，明天我就和班子成員討論一下，讓你掛帥記者部主任，然後上報大報人事處，你看怎麽樣？”

　　“我怕我不能勝任。”鄭大海說，“我覺得我還是當記者可能更好一些。”

　　“為什麽？”

　　“我寫稿子還可以，當領導可能就不是那塊料了。”鄭大海把煙頭摁滅在了煙灰缸裏，淡淡地笑了笑說。

　　“能寫好稿子就能當好領導，新聞單位的領導不是其它政府部門的領導，我們的領導不是官，而是搞業務的精英……這樣子，你不要謙虛了，就這麽定了。這樣子。”袁江山說完又撿起地上的紅筆準備繼續評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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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鄭大海在清川省金舟市的《金舟晚報》幹得也很不錯的，他離開《金舟晚報》的時候，報社領導和同事們都對他依依不舍，報社領導還到金舟市最高檔的酒店為他設了歡送晚宴，幾個領導都喝得一塌糊塗。

　　鄭大海剛到《金舟晚報》的時候，就在報紙上連載了他臥底傳銷、被梅新前追殺、最後逃到金舟市的傳奇經曆，這個新聞連載出來後，在金舟市產生了很大反響，報紙的發行量比以前一下子多了一萬多份。之後，他又連續推出了多組重磅報道，很快就奠定了他在《金舟晚報》的位置，引起了《金舟晚報》領導的重視，相關領導已經找他談過話，準備提拔他當記者部副主任，但他婉言謝絕了。在他看來，他在《金舟晚報》隻是一段漂泊的經曆，他終究還是要回到海天市去的，多年的工作和生活，他對海天已經有著一種無法形容的感情。

　　另外，促使鄭大海回來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袁江山三番五次地打電話叫他回來，袁江山誠懇的態度和急切的心情打動了他。他心裏非常清楚，像他這樣的記者在《海天都市報》是不多的，作為一張都市類綜合日報，他這樣的記者直接關係到報紙的可讀性和發行量。作為一名在《海天都市報》成長起來並工作多年的老記者，作為一名職業新聞人，他覺得自己有責任為這張報紙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

　　回到報社一個月後，江北日報社人事處給《海天都市報》發來兩份任命文件，一份是鄭大海被任命為《海天都市報》記者部主任，另一份是原來的記者部主任被任命為副總編。

　　鄭大海心裏非常清楚，他的升職除了他的個人能力在報社非常出色外，最主要的一個原因就是他引起了大報老總的關注和賞識，而引起大報老總關注的主要原因就是他臥底傳銷的那組係列報道，特別是被梅新前恐嚇追殺的故事打動了大報老總。像他們這些在省報的子報裏幹活的記者，要想引起大報老總的關注並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除非你有意去接觸大報老總，拍他們的馬屁。

　　鄭大海心想，這麽說來，他是因為梅新前才被提拔為記者部主任的。想到這裏，他感覺心裏怪怪的，他的腦子裏突然冒出四個字：塞翁失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