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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大海也許永遠都不會想到,向《海天都市報》報料的白艾紅為此付出了很大的代價,她除了被梅新前暴打、折磨了一頓之外,還遭到了丈夫的鄙視和冷落。
白艾紅回到海港市才知道,她的傳銷噩夢還沒有真正結束。她回到家,老公大和板著臉問了句:“你回來了?”就再也沒有第二句話了。晚上睡覺的時候,白艾紅剛把身子挨緊大和,想和大和親熱一下,誰知道大和把身子一縮,非常善意地表示著對白艾紅的拒絕。
也難怪大和生氣,白艾紅自從跑到海天市去做傳銷之後,除了經常打一兩個電話回去外,已經是一年多沒回過家了。當時白艾紅跟大和說她要去做“加盟連鎖”的時候,大和就表示了強烈地反對,說什麽狗屁的加盟連鎖,肯定是騙人的。白艾紅當時很自信地說不是騙人的,她都看到別人賺到錢了,一年賺個好幾百萬呢!大和當時就說世界上哪有這麽好的事情?拉幾個人就可以一年賺個好幾百萬?真要是這樣的話,這個世界上還有窮人嗎?白艾紅當時是已經被梅新前洗了腦的,她哪裏聽得進去大和這些讓她聽起來很不爽的話?她當時就生氣地說:“大和你不要那麽死腦筋!不要以為這個世界上的人都是騙子!你老婆我也不是那麽好騙的!我畢竟也在生意場上混了這麽多年了!”最後無論大和怎麽阻止,白艾紅還是義無返顧地做傳銷去了,她把幾家連鎖超市交給一個聘請來的職業經理人打理,她就一邊做傳銷一邊電話遙控她的超市生意,一年下來雖然也不虧什麽大錢,但是卻已經明顯沒有了以前的那種銷售勢頭和贏利狀況了。
這天吃晚飯的時候,一直沒說話的大和突然冒出這麽一句:“你做了一年多的傳銷,傳回來多少錢呀?”
這句話像刀子一樣刺在了白艾紅心裏,她沒想到,從回來到現在,一直不願意和她說話的大和首先說的就是這句陰陽怪氣的話。她把飯碗貼在嘴巴邊,用筷子機械地扒著碗裏的飯,沒有回答大和的問題。
“白艾紅不是我說你,我早就對你說過、也提醒過你的,你不聽,非要去。這麽好賺錢的話還能輪到你?”大和看了白艾紅一眼,見她連頭也不抬,就更沒好氣地說,“你們女人就是頭發長見識短!容易上當受騙!”
白艾紅還是沒說話,但心裏已經很不爽了。
“嗯?這回得到教訓了吧?但是這教訓也太慘重了吧!”大和似乎不肯放棄這個話題,“你倒是說說看,一年下來你到底虧了多少錢呀?”
“大和你就不要說了好不好?我都不說話了,就已經表示我知道自己的錯誤了。你為什麽還要揪住辮子不放?”白艾紅強壓住心中的不快,盡量用平靜的語氣說。說完她把碗筷放在桌子上,白了大和一眼,停下了吃飯。
“咦?你自己做出來的蠢事,說你兩句都不行了?!我這是在好心提醒你!怕你以後再次上當!”本來就心裏有氣的大和口氣強硬起來。
“我說你還有完沒完呀?事情都已經發生了,你再說還有個鳥用?你這麽一說,時間就能倒流了?錢就能回來了?”白艾紅說著就起身準備離開飯桌。
“喲?喲,喲?說你幾句又怎麽了?說你又怎麽了?做一年傳銷回來,錢被騙了不算,脾氣倒也變大了啵?”大和也生氣了,他用筷子使勁地敲打著桌麵。
坐在他們旁邊的保姆和10歲的兒子星星被他們的爭吵嚇得怯生生的,看看這個,望望那個,就連嚼飯菜的聲音都小了很多。
“錢,錢,錢!你就知道心疼兩個錢!我人能回來就已經不錯了!還說什麽錢呀?!”白艾紅說著說著就想起梅新前折磨她的情景來了,心想大和幹嗎不問問她,在傳銷組織內吃了什麽苦、挨打了沒有、是怎麽逃出來的,怎麽開口閉口就是錢?
“錢誰不心疼?你以為賺兩個錢那麽容易?”大和啪的把筷子扔在了桌子上,他今天的火氣可不小。
忍無可忍的白艾紅衝了一句:“我知道賺兩個錢不容易,但大部分也都是我賺的,你賺過幾分回來?”想了想,又說,“我一回來你就知道說這個騙、那個錢的!怎麽就不見你問一聲我這一年過得好嗎?”白艾紅說著說著眼淚就出來了。
白艾紅的前半句話刺痛了大和的自尊心,他大聲說:“我就知道你會說錢不是我賺的這句話的!你們女人賺了兩分錢就不知道自己叫什麽名字了!就牛逼哄哄!”
“我不是牛逼哄哄!我是對你這種對待人的態度有意見!錢被騙怎麽了?我人沒被騙就已經很萬幸了!”白艾紅氣呼呼地重新回到了餐桌上。
大和冷笑了一聲說:“誰知道你人有沒有被騙?一年多的事情誰能拿得準?”
白艾紅把剛夾到筷子的一塊雞肉又扔回了碗裏,氣衝衝地說:“王大和!你說這種話要講良心!別的話可以亂說,這種話是不能亂說的!我白艾紅還會做對不住你的事情嗎?”
大和用帶著嘲諷的語氣說:“嗬嗬,這個就很難說了,對不對得住你心裏最清楚。對不住我不要緊,隻要對得住你自己就行!”
“王大和!你說話太過分了!”白艾紅把筷子摔在桌子上,又站了起來。
“我說話過分?你做事過分你就不說了?”大和也騰的站起來,鼓著眼睛看著白艾紅。
“我做什麽事過分了?你說!你說!”白艾紅跨前一步,靠近大和質問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以為我沒看到報紙嗎?你們搞傳銷的人男男女女睡到一起是怎麽回事?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現在隔壁鄰舍哪個不知道你是搞傳銷回來的?你以為人家就沒看到報紙嗎?”大和也跨前一步,雙方的距離剛好是可以肉搏的距離。
“沒錯!報紙上說的是男女混住,難道就一定有我的份了?那是他們年輕人的事情,我一個老太婆和誰混住去?王大和你說話太過分了……”白艾紅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
“年輕人能混住,老女人和老男人就不能混住了?你敢說你們搞傳銷的沒有老男人?”大和說著說著就用手指指到了白艾紅的臉上。
就是大和這個用手指指臉的動作激怒了白艾紅,當時梅新前也是這麽指她的。白艾紅順手抓起桌子上的筷子對準大和的手指就是用力一敲。大和的手指被這麽一敲,就產生了一股反彈的力,大和的巴掌就反彈到了白艾紅的臉上。
“王大和!你這個遭天收的!你敢打我?”白艾紅說著就抓起一個菜碗要砸大和。
“打你又怎麽了?打的就是你這個不要臉的傳銷佬、賤貨!”大和說完又舉起了手掌。
白艾紅一聽到“賤貨”這個詞語就更覺得刺耳,當時梅新前也是這麽罵她的,她當時要不是覺得自己是一個弱女子的話,早就和梅新前拚了。現在自己的丈夫也這麽罵,聽了就特別傷心、氣憤。她猛然把手中的菜碗朝大和砸過去,大和頭一歪,躲過了。緊接著,劈啪一聲,菜碗砸在了地上,白花花的瓷片撒了一地……
保姆哭著拽了拽白艾紅的衣角說:“叔叔阿姨!你們不要吵了!求求你們不要吵了好不好?星星很害怕呀……”
星星像隻受驚的小鹿一樣蜷縮在保姆的懷裏,眼睛裏充滿著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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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都說夫妻沒有隔夜仇,不管如何吵鬧,多大的問題和矛盾都會在被窩裏得到和平談判最後圓滿解決,就算是打架也隻不過是從床頭打到床尾。
白艾紅和大和卻例了外。白艾紅和大和吵了那一架後,她就覺得夜變得特別的漫長,她已經從海天市回來快半年了,大和別說從沒碰過她,就是連聞都不願意聞她一下,好像睡在他王大和旁邊的不是一個女人,而是一截木頭。
雖然白艾紅對30幾歲女人的生理需求暫時還可以忍耐得住,但老是這樣下去恐怕也不是個辦法。睡在身邊的老公和自己同床異夢、形同陌路,這種折磨比當年梅新前打她、關她還難受,因為來自梅新前的折磨是肉體的,而這是心理的。
這天晚上,大和還沒睡覺,他還在客廳看電視,白艾紅卻早早的進房間去了,為了緩解這種緊張的氣氛,她要主動采取行動,好好的準備一下。
白艾紅進到浴室,先是在浴缸的旁邊點著了那盞香熏燈,熏衣草香味的精油慢慢地在浴室裏彌漫開來,從她的鼻子一直沁入她的心脾。接著,她在浴缸裏撒了幾片玫瑰花瓣,然後把自己白花花的身體完完全全地泡在熱燙燙的水裏,她要把身上的血液泡到沸騰起來,把每一個細胞都泡活躍。
白艾紅還特意打開了一瓶香水。這是一瓶正宗的法國香水,是她一個從法國回來的女友送給她的。女友說這種香水就像一劑專門誘惑男人的毒藥,灑在身上雖然隻是談談的香味,但是卻能把男人的心撩得不屬於他自己,隻屬於女人。女友當時說完還神秘地笑了笑說:“你灑這種香水的時候最好不要去那些男人太多的地方,否則你一旦紅杏出牆的話,本小姐概不負責哦!”白艾紅當時就笑問:“真有這麽神奇?”女友又是神秘一笑,說:“這種香水在國外被一些人戲稱為‘偷情水’呢!你可要當心哦!”
女友的話當時就已經把白艾紅說得心裏癢癢的,現在回憶起那些話,還讓她臉紅耳熱。在現在這種和丈夫鬧別扭的時候,她特別期待這瓶香水真的像女友說的那樣神奇,在她身上發生奇跡。她小心翼翼地把香水蓋子打開,灑了一點到剛剛沐浴過的身子上,然後再穿上那件花了3000多塊錢買來的、薄如蟬翼的睡衣,在睡衣上也輕輕地灑了一點香水。
白艾紅用鼻子在自己的手臂上聞了一下,感覺香味的確很特別,但是否真的像女友說的那麽有作用,她心裏還是沒有底。
白艾紅還不放心,她覺得她不能把賭注全部都押在這瓶香水上,萬一這香水沒發揮作用?那可……她不願意多想,她坐在梳妝台前,開始化起妝來。
白艾紅以前是白天化妝、晚上睡覺前卸妝的,但是她覺得從現在開始,她有必要調整一下,晚上睡覺前也要化點淡妝,大不了到時候再重新卸掉。雖然這樣是麻煩了一點,甚至是多此一舉,但她覺得隻要能修複她和大和的關係,麻煩一點就麻煩一點,多此一舉就多此一舉。
白艾紅一邊精心地化著妝,一邊在想:大和會接受我嗎?他會不會連看都不看我一眼呢?
化好妝,白艾紅在梳妝鏡前照了照,鏡中的她光彩照人。是的,一直以來,她對自己的長相都非常滿意,也非常有信心。
一切都精心準備完畢,萬事具備隻欠東風了。為了更能體現出效果,營造出溫馨的氣氛,白艾紅還特意打開了房間裏那排橘紅色的柔光燈,然後靜靜地等待著大和進來。
不知道是不是今晚的電視節目特別精彩還是怎麽回事,牆上的石英鍾已經指向了12點,但是大和還沒有進來。按捺不住的白艾紅就去客廳看了看。她發現其實電視裏也沒什麽好看的內容,無非就是一部前兩年就已經播過一兩次的電視劇又在重播。她清楚的記得大和已經看過這部電視劇了的,那時候還是她和他一起看的。奇怪的是,這部並不精彩的電視劇此時似乎很讓大和著迷,他的眼睛一直盯著電視機的屏幕,絲毫沒注意到白艾紅已經在他身邊。
白艾紅柔柔地說:“大和,還不睡覺呀?”
“你先睡。”大和應道,並沒有把目光從電視屏幕上轉移到白艾紅的身上來。
“這麽晚了,明天你不是還要上班嗎?”白艾紅微笑著說,“熬夜太多了對身體不好的。”
“都叫你先睡。”大和的語氣雖然不重,但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一聽大和的語氣,就知道他不是在看電視,而是在磨蹭時間。白艾紅鼻子一酸,轉身就跑進了房間。
“要不要放棄?”白艾紅心裏不斷地對自己說,“我都精心準備了一晚上了,就這麽放棄了嗎?”最後她決定再等一等,不到最後一刻,她不會輕易放棄,這是她對事業、對生意、對人生的態度。
但是對家庭?對婚姻呢?想到這裏,白艾紅茫然了。
淩晨一點,大和終於進來了。果然不出白艾紅所料,大和脫下衣服就上床鑽進了被窩,絲毫沒理會到白艾紅的存在,所以也根本沒注意到白艾紅的精心打扮。
看來這身睡衣已經該結束它的任務了,雖然它並沒起到作用。白艾紅一邊想著一邊把睡衣脫下,然後也鑽進了被窩。
白艾紅把身子盡量往大和那邊靠。她心裏在想,隻要是他沒有鼻炎,應該會聞到這香水的味道吧?
讓白艾紅失望的是:大和蜷縮在被窩裏一動不動,留給她的隻有沉默和冷漠。她大膽地把手搭了過去,試圖把手放在大和的肚子上。敏感的大和立即用他的手捍衛起他的肚皮來,毫不客氣地把她的手掃了下去。
“大和,你怎麽了?”
“沒怎麽。”
“大和,你說,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沒為什麽,我困得很。”
“你是真困還是假困?”
“你管他真困還是假困,反正就是困。”
“大和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沒意思。”
“那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
“我怎麽對你了?”
“怎麽對我,你自己心裏清楚。大和,你這麽做太過分了。”
“我困得很,不和你說了。你去勾引你那幫搞傳銷的男人吧。”
……
白艾紅的眼淚迅速地擠滿兩個眼眶,一顆顆地從臉上滾落到床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