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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傳銷教父是這樣煉成的

  1

  鄭大海寫的臥底報道在梅新前的“傳銷集中營”炸開了鍋,很多剛剛加入的新人紛紛找到他們的上線要求退錢,他們的上線不知道該如何對付他們,就都找到梅新前,讓梅新前想辦法,搞得梅新前焦頭爛額。

  梅新前一邊迅速召集幾個骨幹開會,研究穩定軍心的辦法,一邊布置人手盯緊白艾紅,不能讓這個告密者跑了--就是這個女人向報社記者告的密,才引起了這麽大的麻煩。

  鄭大海寫的報道發表出來的當天上午,白艾紅就知道她遲早會暴露,就匆匆忙忙地收拾東西準備離開工廠車間,逃離那個地方。誰知道她剛出到工廠門口,早已埋伏在門口的梅新前就帶著幾個男子出現在她麵前,她一看到他們就兩腿一軟,臉色煞白了。

  梅新前的眼睛瞪得像兩個牛卵子一樣,惡狠狠地問道:“是你把記者引到這裏來的吧?嗯?!”

  白艾紅沒吱聲。她知道自己沒必要吱聲,或者說就算她吱聲也沒有用。她知道,自從鄭大海去臥底的那一天起,她這一天遲早會來的,因為梅新前遲早會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的。

  “我早就懷疑是你,果然是你!你說!你為什麽要叫記者來害我們大家?你這樣做究竟對你有什麽好處?嗯?!”這十多天來,梅新前早就發現白艾紅的神情很不對勁,因此還特意在她身邊安插了眼線對她進行監視,他以為她隻是後悔了,想退出了,哪知道她是叫記者來拆他的台,而且叫來的記者還是他高中的校友。想到這裏,他已經把拳頭攥得咂咂作響,滿腔怒火一觸即發。他見白艾紅還是沒吭聲,就大聲罵道:“我操你媽個逼的!你這個不識抬舉的賤貨!你幹嗎不說話?你啞巴了?”緊接著,啪--!一記耳光落在了白艾紅臉上。

  白艾紅隻感到臉上火辣辣的痛,但是她沒有伸手去摸,也沒有哭,她隻是瞪著快冒出火的眼睛看著梅新前。

  “把這個賤貨給我好好的關起來!我要好好的、慢慢的收拾她!這個賤貨!”梅新前歪著頭,一邊走一邊罵罵咧咧。

  白艾紅被梅新前手下的人連拖帶拉地帶走了,他們把她關進了車間旁邊的一間小房子裏,同時扔進去的還有她的鋪蓋。小房子外麵被梅新前叫人上了鎖,還派了兩個男傳銷人員守在門口。白艾紅知道,就算自己有翅膀,也難以飛出梅新前的魔爪了,他肯定對她進行瘋狂報複的。想到這裏,她心裏充滿著恐懼和後悔,她絕望地抱住頭,嗚嗚地哭出聲來。

  2

  這天下午,梅新前正在車間會場裏給全體傳銷人員進行穩定軍心的演講。說是演講,其實就是一場專門針對鄭大海的“批鬥會”。

  梅新前站在講台上手舞足蹈著說:“那個狗屁報紙的狗屁記者說我們是搞傳銷?大家不要相信這個狗屁記者的屁話!現在的記者都是編造假新聞亂寫的!我們要真的是傳銷的話,幹嗎工商局不來抓我們?他一個記者算什麽鳥毛!”梅新前停頓了一下,放低聲音,一副神秘的樣子,開始施展他編造故事的能力,“你們可能不知道,那個記者和我以前讀高中是同一個學校的,不瞞你們說,他讀高中的時候就對我懷恨在心了,他現在是對我進行報複!就無中生有捏造假新聞!他為什麽要對我懷恨在心?高中的時候有一個女孩子喜歡我,他也喜歡那個女孩子,後來那個女孩子跟我不跟他,他就吃醋,就一直恨我。但是我沒想到他直到現在還懷恨在心。這個鳥記者真是一個小人!”

  此時台下已經是掌聲如雷,傳銷人員對梅新前批判鄭大海的演講感到異常興奮。經過老傳銷人員和傳銷骨幹事先的幾次洗腦,那些原本已經軍心動搖的新傳銷人員又重新找到了興奮點,再經過梅新前這麽一煽動,更是對傳銷吃了秤砣鐵了心。

  梅新前繼續說:“加盟連鎖就是加盟連鎖!他說是傳銷?他知道個狗屁!工商局的呂隊長都說了,是不是傳銷不是他一個鳥記者說了算,得工商局說了算!對不對?”說到這裏,梅新前有幾分得意,就提高了聲音,“他還說我們這些寶石不是美國的?是普通的石頭?他知道個鳥!一個鳥記者除了知道寫兩篇破文章之外,還知道個什麽?對不對?就憑他那點水平,是不是寶石他能夠看得出來?他以為他是誰?他是寶石鑒定專家?對不對?”梅新前拍著胸膛說,“大家不要懷疑!我們這是千真萬確的美國進口寶石!鑒定證書都在這裏,還能有假?鑒定證書上麵全是英文!我相信那個鳥記者也看不懂!”梅新前說著就亮了亮手中的那本花了300多塊錢從辦假證者手裏買來的大紅燙金“寶石鑒定證書”。

  “哇--!”台下那幫大開眼界的傳銷人員興奮得尖叫起來,緊接著又是一陣雷鳴般的掌聲。

  梅新前越說越興奮,他幹脆爬到講台上的那張桌子上,站在桌子上繼續著對鄭大海的“批鬥”:“那個鳥記者在文章裏麵說我們吃榨菜喊口號?他知道個鳥!他以為我們沒有錢?我們有的是錢!對不對?我們這是感受創業的艱苦生活,我們是憶苦思甜!大家說對不對?”

  “對--!”台下的傳銷人員異口同聲地回應著。

  “我們這是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們有錢,不想露富,對不對?”

  “對--!”

  “大家說我們有沒有錢?”

  “有錢--!”

  梅新前對大家的互動配合非常滿意,就繼續調動大家的互動積極性:“大家說得對!如果連我們都沒有錢,那這個世界上誰才算是有錢?那個鳥記者根本不知道我們是一群什麽人就亂發表言論!他是孤陋寡聞,是愚昧無知!我們現在把握了21世紀最後一次發財的機會!我們把握的是本世紀最熱門的加盟連鎖、網絡營銷的機會!我們要是都沒有錢的話,那世界上的窮人肯定能從南極排隊排到北極!大家說對不對?”

  “對--!”

  “那個鳥記者說我們男男女女住在一起是亂性?亂他媽的逼!我們又不賣淫又不嫖娼,我們亂的什麽性?我們這是自由戀愛,對不對?”

  “對--!”

  “那個鳥記者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看他那個樣子恐怕連個女朋友都找不到呢!自己找不到女朋友就說我們亂性--大家說這是什麽行為?”

  “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梅新前直到把鄭大海在新聞報道裏披露的每一個新聞事實都一一推翻,才心滿意足地從桌子上跳了下來--從桌子上跳下來的梅新前意猶未盡,他用手抹了抹嘴角的口水泡末,接著說:“所以,大家千萬千萬不要受那個鳥記者的影響,好好地做好自己手上的事情,該幹嗎還是幹嗎!知道嗎?其實通過那個鳥記者我們也又一次懂得了什麽是貧窮的思維,我們這明明是先進的經營模式,硬是被他說成是傳銷,那個鳥記者就是典型的窮人思維,現在這種人還多得很,說明我們的市場還大得很,對不對?我們一定要趁別人還是窮人思維的時候大幹一場,提前富裕起來!我們這是響應改革開放的號召!我們一定要趁現在的大好時機,多找親戚朋友來和我們做加盟連鎖!我們一定要把我們的美國寶石推廣到全國去,把我們的加盟連鎖連鎖到全國甚至全世界去!我們要超過麥當勞勝過肯德基!大家說對不對?”

  “對--!”

  梅新前知道自己今天對鄭大海的批鬥已經起到了應有的效果,他已經將消極的東西轉化成了積極的東西。通過他這麽一鼓動,他的這支傳銷隊伍也許會比以前更有戰鬥力,產生的經濟效益當然也會比以前更大。想到這裏,他又興奮地說:“我最後要告訴大家一個道理,任何新生事物要被人接受都有一個過程,有人排斥、有人反對、有人不理解都是正常現象。我們一定要以積極的心態去看問題--就像這個鳥記者寫的那些文章,我們可以看作是幫我們做廣告,不要太當一回事。大家要永遠記住:不經曆風雨怎麽見彩虹?沒有人隨隨便便成功!任何一個成功者都必須經曆過無數的風雨和坎坷,隻要我們大家團結一心、眾誌成城,我們就一定能夠到達成功的彼岸!”

  台下的傳銷人員已經徹底地被梅新前的激情演講煽動得無法控製了,他們已經全體起立,將雙手舉過頭頂,誇張地、長時間地鼓著掌,表示著對他們的精神領袖的無比尊敬。當梅新前宣布會議結束時,傳銷人員全體湧向講台的方向,簇擁著梅新前向外走去。

  梅新前很喜歡這種感覺,每當這個時候,他就能感覺到自己作為精神領袖的無窮快樂和榮耀感,這是一種隻有公眾人物才能擁有的感受。昨天他還為鄭大海寫新聞報道的事心煩,今天他的心情突然變得好起來。是的,他為自己經常能夠化腐朽為神奇、力挽狂瀾而佩服自己,他感覺自己真是太厲害、太偉大了,本來被新聞媒體捅了漏子是一件很頭疼的事情,想不到經過他這麽一煽動,壞事馬上就變成好事了。什麽叫領導水平、組織能力?這就是!

  讓昨天的不高興通通都見鬼去吧!我梅新前的事業正如日中天、無人能夠撼動!想到這裏,梅新前加快了步伐,他要趕快回到房間去,叫手下人給他炒幾個好菜,趁著現在的舒暢心情,他要痛痛快快地喝上幾杯,好好地獎賞一下自己。

  3

  就在梅新前在車間裏振臂高呼、大肆揭露鄭大海的“罪行”的時候,白艾紅卻在車間旁邊的小房間裏哭成了淚人。想想自己現在的處境,白艾紅後悔自己當初太輕信梅新前這個傳銷頭子、害人精的話,跑到這裏做傳銷來了。自己以前可是海港市很有名氣的女老板、女企業家啊!超市的年利潤也不下兩三百萬啊!到底是撞上什麽鬼了?放著好好的生意不做,來做這非法害人的傳銷來了?恐怕是上輩子欠下了梅新前這個魔鬼什麽債了吧?要不這輩子怎麽會這麽倒黴碰到他?自己三言兩語就被他騙進來了?一想到這些,白艾紅腸子都悔青了。

  隔壁梅新前歇斯底裏的喊叫聲一聲聲地傳進白艾紅的耳朵,她害怕極了。她知道,此時梅新前正在竭盡全力地穩定全體傳銷人員的軍心,這就說明了兩個問題:一是梅新前的傳銷窩點雖然已經被報紙曝了光,但到現在為止,還沒有被執法部門搗毀,這就意味著他還可以繼續開展傳銷活動;二是鄭大海寫的新聞報道對梅新前的傳銷組織構成了一定的負麵影響,梅新前必須要用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和睜著眼睛說瞎話的能力,消除負麵影響,保持傳銷隊伍的穩定。無論哪一條,都對她的處境很不利,她現在的處境很危險。她原本以為,自己向記者舉報梅新前的傳銷窩點,記者來暗訪曝光之後,窩點立即就會被執法部門查處、搗毀,自己就會順理成章地逃出去。現在看來,事情並非自己想象的那麽簡單。這就意味著:隻要梅新前的傳銷窩點存在一天,她就別想從這個廢棄工廠逃出去!

  白艾紅越想越後悔,越想越害怕,他雖然還不知道梅新前會如何處置她,但她知道,依照梅新前的為人和性格,他肯定不會輕易放過她的。自己叫記者搗了他的傳銷老窩,他還會輕易放過她嗎?就算不要她的命,恐怕也要卸下她的一條腿或者打殘她吧?想到這裏,白艾紅後背心一陣陣發冷,涼颼颼的,她絕望地對自己說:“天啊!我到底該怎麽辦啊……”

  咣鐺--!門被踢開了。梅新前叉著腰站在門口,陰森森地朝白艾紅笑,那笑聲尖銳,刺耳,像一把刀子。

  “好你個白艾紅!你以為你弄個把鳥記者來,就可以放翻我了?你想得美!你以為記者是什麽鳥東西?比工商局還厲害?老子老實告訴你,我已經將消極變成積極了。”梅新前一邊悠悠地踱著步子走進來,一邊冷冷地說。

  看到梅新前一步步地走到自己麵前,白艾紅嚇得後退了幾步,顫巍巍地問:“你……你想幹什麽?”

  “幹什麽?!你現在知道害怕了吧?”梅新前指著白艾紅的臉,惡狠狠地說,“既然知道害怕,為什麽要拆我的台?”

  “梅新前!你總有一天會下地獄的!”白艾紅不知道自己從哪裏來的勇氣,雖然害怕得全身發抖,但卻對梅新前說了這麽一句。

  “姓白的,你想讓我下地獄?我現在還想送你上天堂呢!你相不相信?我現在就送你上天堂?嗯?!”梅新前的手指越指越近,隻要再向前指一兩厘米就可以戳到白艾紅的臉。

  “梅新前!你要打就打吧!你遲早要遭天打雷劈的!”白艾紅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梅新前用手摸了摸白艾紅的臉,挑釁道:“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想拆我的台?砸我的場子?別以為自己開了幾家破超市就有什麽了不起!你信不信我現在就送你上西天?”

  “梅新前!你這個殺人不見血、吃人不吐骨頭的傳銷騙子!你不得好死的!你會下地獄的--!”白艾紅絕望地大聲叫喊道,用手用力一掃梅新前的手。

  啪--!不偏不斜,一記耳光正好落在了白艾紅的右耳朵與右臉頰之間,白艾紅的耳朵頓時嗡嗡作響……

  緊接著,梅新前左右開弓,把白艾紅的臉打得劈啪作響。發泄完之後,他就摔門出去了,頭也不回。他今天的心情不錯,他不想因為一個白艾紅而壞了他的好心情,他來這裏隻是要讓白艾紅知道:鄭大海寫的那些鳥毛文章對他的加盟連鎖事業沒有任何影響,白艾紅的舉報不但沒有任何效果,而且還要為此付出慘重的代價!

  梅新前已經想過了,除了要好好地懲罰白艾紅之外,他還打算專門針對她開一個現場教育會,通過她的告密行為敗露的事情來教育全體加盟連鎖人員,讓全體人員明白:他們所有人都在他的嚴密掌控之下,任何的逃跑和告密者都不會有好果子吃,隻有安心地把加盟連鎖事業做大,才是他們的唯一出路。

  4

  鄭大海走後,袁江山才猛然意識到此事的事關重大,不是普通的傳銷案那麽簡單,就親自去找了省工商局和海天市公安局的相關領導,把鄭大海采訪的所見所聞以及去海天市工商局的經曆,特別是鄭大海受到恐嚇甚至傷害的事情一一向他們作了匯報。

  省工商局的領導震驚了!他們沒想到海天市工商局竟然會如此明目張膽地去包庇一個傳銷組織!他們今年上半年打擊傳銷的經驗還得到過省局的表揚,省局還把他們的經驗向全省工商係統作了推廣,這真是天大的笑話!現在看來,海天市工商局打擊傳銷的工作不但停留在表麵文章上麵,而且還以作秀來欺騙上級領導部門,沽名釣譽。要不是《海天都市報》的老總前來反映情況,省工商局對這些事情至今還蒙在鼓裏。

  省工商局責成海天市工商局在兩天之內必須有個圓滿的答複。有了上級部門的督辦,海天市工商局很快就做出決定:免去經檢大隊呂大隊長的職務,馬上查處打擊《海天都市報》曝光的傳銷組織,並對全市傳銷窩點進行拉網式的打擊、搗毀。

  聽了袁江山的情況反映,海天市公安局的領導也震驚了!他們沒有想到一個如此正義的記者在合法權益甚至人生安全受到威脅時,得到的結果竟然是背井離鄉!他們更沒想到的是,海天市龐大的傳銷大軍竟成了執法部門罰沒款的重要來源,難怪海天市的傳銷泛濫成災、陰魂不散,原來根源竟是執法部門在“放水養魚”,這簡直是海天市的悲哀!

  很快,海天市公安局也督促轄區派出所盡快協助工商局聯合執法,並抓出恐嚇記者的幕後者。

  這天夜裏,梅新前進入了夢鄉。由海天市工商局和轄區派出所組成的聯合執法小組從天而降,當梅新前從床上被拖起來的時候,他趕緊摸出了枕頭底下的信封塞過去。

  “少來這套!老實點!”執法人員厲聲喝道。

  “怎……怎麽了?不要了?”梅新前小聲地嘟囔著,詫異地看著他們,心裏充滿不解。執法人員絲毫不理會他,哢嚓一聲給他戴上手銬,推上警車拉走了。一同被帶走的還有他的傳銷骨幹,普通傳銷人員當場全部遣散。

  白艾紅被解救出來的時候,她的臉上和身上已經被打得傷痕累累,她的眼睛已經哭到腫得像兩個熟透了的水蜜桃。麵對解救她的執法人員,她感覺自己像是從地獄裏醒來一樣……

  5

  袁江山打通鄭大海的電話:“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梅新前的傳銷組織被摧毀了,他已經被抓了。”

  鄭大海從海天市逃離後,去了清川省金舟市,在《金舟晚報》擔任記者。接到袁江山的電話的時候,他正在趕寫一篇稿件,聽到梅新前被抓的消息,雖然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但多少還是有點吃驚:“哦?這麽快?什麽時候的事?”

  “就是前兩天。”

  “他的傳銷公司怎麽樣了?”

  “全部都被工商局端了,財物什麽的都被查封了,傳銷人員也全部被遣散了。哦,對了,當時給我們報社報料的白艾紅也被解救出來了,不過她被梅新前打慘了。”

  “他哪有什麽財物?也就一堆破石頭而已。”說到這裏,鄭大海忍不住笑起來,“你說白艾紅怎麽了?”

  “被梅新前打慘了。你的報道出來後,她就被梅新前關起來往死裏打。要不是執法部門及時搗毀梅新前的傳銷窩點,她可能會更加慘。”

  “是海天市工商局去端的?”

  “是呀!梅新前傳銷窩點的轄區派出所也去了。”

  “他們不是不怎麽願意管的嗎?怎麽這麽快又去端了呢?”

  “我到省工商局和海天市公安局去反映情況,他們的領導都對他們的做法感到驚訝。”

  “報社現在的情況怎麽樣?你還好吧?”

  “還好,都很好,一切正常,就是最近猛料少了點。因為你不在,我們很多選題都做得不是很理想,你什麽時候能回來?”

  “我現在還不打算回去。”

  “為什麽?梅新前都已經被抓了,你已經不會受到任何騷擾了。”

  “不是這個原因。我覺得這邊的環境還不錯,我想在這邊多體驗一下,至少也要半年以上才考慮回去吧。”

  “這樣子,你還是回來吧,我覺得還是自己的家鄉好一些,外麵畢竟沒那麽方便的。”

  “看看再說吧,其實這邊也不錯的。在這邊也算是人生的一段插曲吧,多一些經曆對自己總有好處。”

  掛了電話後,鄭大海的心裏竟萌生出對梅新前的同情來,他擔心梅新前會不會被判刑?他們畢竟曾經是同一個學校的校友啊!心裏麵的那種感情又怎能是旁人能夠理解的呢?

  想到這裏,鄭大海的心裏充滿著對梅新前的惋惜:梅新前啊梅新前,世上的路有千萬條,你走那條路不好?為什麽非要走騙錢害人的傳銷這條路呢?

  6

  梅新前的傳銷窩點被聯合執法小組搗毀後,他也同時被抓到派出所審問。好在他在這些地方多多少少以前都有過一些投資,給過不少信封,派出所對他沒審出個什麽所以然來就把他給放了。

  梅新前從派出所出來之後就一直在想這樣一個問題:自己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呢?海天市工商局的呂大前幾天才跟他通過電話,叫他適當收斂一點就是了,不會有很大問題的。怎麽後來工商局和派出所突然又去查處他呢?而且事先一點消息都沒有。他不是經常去給他們這些部門的領導送信封的嗎?怎麽收了信封還是要來查處呢?

  “媽個逼的!現在當官的真不是個東西,收了東西不辦事!真他媽的黑!我操他媽的!”想到這裏,梅新前就罵罵咧咧起來。

  梅新前懷著沮喪的心情回到海天市幸福路23號,回到那個廢棄工廠裏麵。他看到的是一片狼籍的場麵,他親手編寫並發給下線們看的資料在車間會場裏撒滿一地,下線們住的車間宿舍也已經人去樓空了,有的隻是一地的稻草和一些橫七豎八的破席子,當然還有那一堆堆的被下線們摸得油光發亮的石頭。這些石頭失去了加盟連鎖的載體和他的包裝,已經沒有了“美國寶石”的外衣,回歸到普通石頭的本來麵目,成為了一文不值的石頭。

  梅新前站到講台上,朝前方望去,他覺得突然少了往日的那種喧囂就像少了他的靈魂,他這才知道自己是喜歡熱鬧、喜歡被人捧的。

  梅新前想起了他以前站在這個講台上激情演講的那一幕幕,那些人頭、掌聲、喊叫讓他特別有成就感。現在這一切都已經失去了,徹底沒有了。想著想著他就感覺到褲管裏冷得很,雖然海天市的冬天不算冷,但是他還是感覺到一股冰冷的風直竄入他的褲管。

  雖然這個兩千多平方米的大車間已經沒有了一個鬼影,但是梅新前還是做了個演講的動作。他把兩隻手臂舉過頭頂,然後放下來,揮上去,再放下來,再揮上去。他連續做了幾次這個動作,卻發現總也找不回以前的那種感覺了。他知道,做這種動作是要配合激烈的掌聲和瘋狂的喊叫聲的,這和歌手唱歌一定要有伴奏音樂、清唱就老是走調是一個道理。

  梅新前從講台上走下來。他剛做出一個邁步動作的時候,就又想起以前在這個講台下麵總會有一幫崇拜者堵在這裏的,因為講台的旁邊就是門,他要從這裏走出去,而每次講完課走出去的時候,總有人會找他簽名或者照相的。

  梅新前走下講台的時候,他試圖找回以前經常邁的那種步伐,但是無論他怎麽走都覺得不像以前了。他覺得以前自己怎麽走都像個公眾人物,現在無論怎麽走都覺得別扭得很,感覺怪怪的。

  對於梅新前來說,這裏的一切是那麽的熟悉,又是那麽的陌生。這裏是他事業起飛的平台,最後又成為他的傳銷王國覆滅的墓地。觸景生情的他失望地一P股坐在了講台的一個角上,雙手抱著頭,用力地抓著頭發,內心波浪翻滾,痛苦著,複雜著,失落著。

  車間一片淒涼,心中五味雜陳,此情此景讓梅新前回憶起了自己的往事……

  7

  梅新前是江北省天池市水酒鎮黃毛坪村人。

  水酒鎮地名裏麵雖有“酒”,卻與酒毫無關係,既非盛產酒的地方,又沒有任何與酒有關的文化,隻是天池市一個有名的窮地方而已。因為貧窮,水酒鎮裏的幹部和教師半年不發工資都是常有的事情,農民的生活更是十分貧困,大多數農民還在溫飽線上掙紮。梅新前的家鄉黃毛坪更是貧困中的貧困,用當地農民的話說是“窮得連個屁都放不出”。他記得自己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他們村的很多人都是每年眼巴巴地等上麵政府發救濟過日子的。

  梅新前小學和初中穿的衣服都是發救濟的,那些衣服都是城裏的孩子把穿舊了的衣服捐到這裏來的,當然也有全新的衣服,是那些有錢又好心的城裏人花錢到商場現買捐獻的。當然他是沒有福氣穿那些新的救濟衣服的。那時候,城裏人捐獻的衣物要經過幾輪的篩選,最終才能到他們這些普通農民的手裏。那些被打好包的捐獻衣物先是到了鎮政府,由鎮政府分發到各個村公所去。但是在分發之前,鎮政府的幹部職工要先挑選一輪,把那些新衣服選走,因為鎮政府幹部的日子也過得並不理想,都是緊巴巴的,那等了半年才發下來的工資其實也沒有幾個錢。被鎮政府幹部職工挑選了一輪的衣服重新打包送到了村公所,又要被村公所的幹部挑選一輪,把那些七八成新的衣服選走,村支書和村長挑最好的,副村長和團支書、婦女主任挑第二好的。被村公所幹部挑選了一輪的衣服又被重新打包送到了生產隊,再次被生產隊的隊長們挑選一輪。這樣經過層層把關篩選的衣服到了那些普通農民手裏,已經是全部剩下一些舊得不能再舊的衣服甚至是爛衣服了。當然這些農民也不會嫌棄那些衣服舊或者破爛的,在他們眼裏,有衣服穿都已經不錯了,何況還是免費的哩!作為窮人,哪有挑三揀四的份?哪有叫花子還嫌米糙的?再舊再爛的衣服也總比他們自己身上穿的那一身要好得多。

  梅新前清楚的記得,自己讀初中三年級的時候還是穿的女人衣服,就是那些捐獻的衣服。他記得有一年夏天,他穿了一件胸前繡有兩多花的女式襯衣,被很多同學當成了課餘的笑料。他每次去食堂打飯的時候,無論是男同學還是女同學都看著他笑,好像他不是人而是從山裏跑出來的一隻猴子一樣那麽新鮮。他每次被人嘲笑的時候,都低著頭、紅著臉,不敢看他們,也不敢和他們論理,隻是像做錯了什麽事情一樣悄悄地跑開。

  但是有一次梅新前還是把心中的壓抑徹底地爆發了出來。還是因為那件女式花襯衣的事,班上一個男同學不但取笑他穿女人衣服,而且還說他是個假男人,甚至還做一些下流的、帶挑逗性的動作。他當時心裏委屈極了。他就發瘋似地朝那個同學衝了過去,把那個同學按在地上打了個鼻青臉腫。後來他因為此事還受到了學校的處分。

  從那個時候起,年幼的梅新前就在心裏暗暗地告訴自己:一定要好好讀書,將來一定要出人頭地!在這個社會中,隻有出人頭地,才不會受欺負。

  梅新前的家雖然窮得叮當都不響,但是他父母還是拚著老命送他讀完初中、讀高中。因為他們知道,在這個窮得連屁都放不出來的地方,要想改變兒子甚至改變一家人的命運,隻能巴望著兒子讀書考上大學,將來在城裏抱個鐵飯碗、吃上國家糧。

  有了這個夢想,父母就每天起早貪黑,用最原始的靠出賣力氣的掙錢方法去掙梅新前的學費。除了家裏承包的兩畝竹山能砍點竹子賣點錢外,他們還到山上去扯魚腥草、摘金銀花、挖中草藥到鎮上去賣錢,到鎮上的采石場或者城裏的建築工地去當永遠低人一等、永遠被人瞧不起的農民工。父母們雖然就像雞覓食一樣辛苦忙活著一年到頭,但掙的錢卻少得可憐。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雖然梅新前的高中是在縣城念的,但是他每天除了上課讀書,就是吃飯睡覺,很少到街上去逛。因為他知道,到街上去不僅浪費寶貴的時間,還會多多少少花上一兩塊錢。一兩塊錢在那些城裏學生的眼裏,根本不能算是錢,但是在他眼裏就是個大數目,因為那是他父母賣十幾斤幹魚腥草才能換來的血汗錢。

  那時候的梅新前沉悶得很,沉悶中帶著自卑,他很少和人說話、來往。他就把這種心情寫成詩歌、寫成散文,都是一些帶有悲傷的自憐自艾的文字。

  父母總算把梅新前送到了高中畢業。就在父母每天在家裏燒著高香祈求祖宗菩薩保佑兒子能考上大學跳出農門,甚至連給他辦功名酒的豬都養得肥肥的時候,兒子落榜的驚雷打碎了他們那個編織了多年的夢。他們默默地把準備給兒子辦功名酒的豬賣了,換成了兒子補習複讀的學費,他們在夢想的稻田裏再次撒播下了希望的種子。

  第二年,夢想的種子依然是隻發芽不開花結果,兒子再次落榜。心有不甘的他們就再次讓兒子複讀。誰知道兒子第三次高考依然被殘酷地擠下了獨木橋。

  父母失望,梅新前更失望,他把升學的夢想、落榜的失望連同行李一起塞進一個蛇皮袋,背回了黃毛坪。

  回到黃毛坪成為農民的梅新前看著家門前的那些山、那些田地,突然間就傻了眼,沒了方向,他怎麽也不甘心像他的父輩們一樣,在這個窮山溝裏當一輩子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因此,從回到農村的那一天起,他就規劃著自己該如何跳出山溝、跳出農門,哪怕就是到城市裏去做一點小買賣甚至是打一點零工,也總比在黃毛坪耕田種地好。

  梅新前聽別人說鎮上有不少人靠養良種豬致了富,他就湊錢去買回來幾隻小豬崽養起了豬,然後巴望著這些豬能夠改變他的命運。但由於沒有養豬的經驗,他的豬不是長不大就是莫名其妙的死掉。

  梅新前覺得養豬又辛苦又得不了幾個錢,就養起了美國牛蛙,因為他從《南北農業報》上看到消息說美國牛蛙的銷路很好,是不少農民脫貧致富的好路子。牛蛙苗買回來了,他挖水塘、找飼料好生侍侯著這些據說是起源於美國的寶貝,再次指望著這些寶貝能給他帶來好運。但是這次他麵臨的同樣是失敗,牛蛙剛剛養了半年就全軍覆沒。他後來才知道,他們那裏的氣候根本就不適合牛蛙的生長,他那些牛蛙是憑著頑強的毅力才與死神抗爭了半年。

  不願意認命服輸的梅新前又養起了蠍子,同樣也是從《南北農業報》上看到的一個公司刊登的廣告。那個公司說他們采取的是公司﹢農戶的方式,由公司向農戶出售蠍子苗,農戶把蠍子養大了再由公司統一回收,由公司統一尋找銷路,農戶根本不用愁賣不出去。那個公司還在報紙上刊登了一些哪裏的農戶養蠍子又致了富,哪裏的農戶靠養蠍子蓋起了“蠍子樓”、買了“蠍子車”、“蠍子冰箱”、“蠍子彩電”等等的利好消息。當時梅新前看到這些就心裏癢癢的,就再次砸鍋賣鐵湊錢去那家公司買回了蠍子苗。梅新前這回蠍子倒是養成功了,一隻隻蠍子在他的精心照顧下張牙舞爪身強力壯。但是當梅新前滿心歡喜地把蠍子送去那家公司的時候,才知道那家公司早已經人去樓空了。梅新前就把這些蠍子擺到鎮上去賣,誰知道比賣臭狗屎還難賣。氣憤不已的梅新前就把這些蠍子全部泡了酒。後來梅新前才知道,原來那家公司是專門靠高價銷售蠍子種苗牟取暴利的,所謂的“公司﹢農戶,回收蠍子”等等,都是他媽的騙人的鬼話。

  梅新前在反複折騰了幾輪之後,依然不死心,依然想著自己如何才能跳出山溝,到外麵去闖一番世界。後來,一個偶然的機會,他的一個在縣城公安局上班的高中同學說,現在他們手上有一批農轉非的指標,一個縣城戶口花8000塊錢就可以搞到,還說看在他是老同學的麵子上,可以幫他搞一個。梅新前當時就好奇地問:“要這麽多錢?買這個縣城的非農業戶口有什麽好處?”當時他同學說:“有一個非農業戶口的話,你就可以是城鎮待業青年。你不但從此不再是農民,而且可以有安排進廠的機會。這麽好的機會還貴?”

  梅新前半信半疑地問:“真有這麽大的好處?”

  同學拍著胸膛說:“咱們都是老同學,我還能騙你不成?”

  梅新前一聽是個可以跳出農門的機會,心裏開始激動起來。他心想,離開黃毛坪,跳出農門是他最大的願望啊!但是他麵對這8000塊錢卻泄了氣。“8000塊啊!去哪裏找啊!”他對自己說。

  在同學的一再遊說之下,梅新前不願意放棄這個機會,他就回去和父母商量。父母雖然對梅新前折騰這幾年一無所獲有些失望,但他們得知兒子有進城的機會時,毫不猶豫地決定支持兒子。他們到親朋好友當中東拚西湊借來了3000塊錢,又上山扯魚腥草、摘金銀花、挖中草藥,但是仍然是有很大的缺口。他們最後就偷偷地跑去賣血,終於湊齊了梅新前買戶口的錢。

  梅新前買回了一個縣城的非農業戶口,卻沒有像他同學說的那樣找到進廠的機會。雖然他一直眼巴巴地等著進廠的機會,但希望卻像當年高考一樣落空。後來他才知道,這非農業戶口早已經不像前幾年一樣吃香了,他手上的非農業戶口甚至已經和廢紙差不多了。他那個同學夥同公安局甚至縣政府的有關官員欺騙那些有著強烈進城願望的農村人,編造可以安排進工廠的謊言,搞他們口袋裏的錢,很多人都上當受騙了,他隻是其中的一個受害者而已。

  梅新前在又一個跳農門的夢想落空的同時,也深刻體會到了被人欺騙的滋味,他在滿腔怒火中充滿著對生活的絕望。他第一次深刻地感到了這個世界的複雜,醜陋和險惡。他心想,養蠍子的時候被騙可以理解,因為那是騙子公司,反正又不認識自己。但高中同學騙他的錢他就想不通了,他們是同窗這麽多年的同學,那個同學怎麽能下得了手啊!

  梅新前就開始第一次有了一種報複的心理。他說不清楚是要報複誰,反正就是想要報複。

  皇天不負有心人,梅新前跳農門的機會終於來了。

  那年的一天,梅新前到鎮上去和一幫老同學聚會,那天正好是圩日,從水酒鎮各個村子來趕圩的人很多,梅新前隻能在這接踵摩肩的圩市裏吃力地挪動著腳步。

  “抓扒手呀--!有扒手扒我的錢--!”一陣刺耳的女高音傳到梅新前的耳朵。他隨著聲音的方向望去,隻見一個矮個子的男青年在人群中迅速地擠來擠去,一副慌慌張張的樣子。後麵一個年輕女子一邊追趕著,一邊指著男青年大喊:“快抓扒手呀--”

  迅速反應過來的梅新前扒開人群快速地衝了過去,把矮個子男子放倒在地就是一陣猛打。那個男子哪裏能經受得住梅新前這麽一打?這些年以來,梅新前唯一對自己比較滿意的地方就是他的長相和個子了,將近一米八的個子,高大魁梧,結實得很。在梅新前的一頓拳打腳踢之下,扒手很快就把剛到手的錢乖乖地交了出來。梅新前把錢交給身後氣喘籲籲的女子後,緊接著就把扒手送去了派出所。從派出所出來,梅新前才發現那個女子站在他麵前對他笑,笑裏寫滿感激。通過交談,他這才知道她是他們水酒鎮鎮長的女兒。

  無需任何故事情節和理由,梅新前就這麽和女孩成為了朋友,女孩後來又成為他的女朋友,再後來就成為了他的老婆。

  拚搏了多年都沒能跳出農門的梅新前根本不會想到,自己抓一個扒手的同時,這麽輕而易舉地就抓回了鎮長的千金,還跳出了農門。梅新前感覺到自己的命運轉折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鎮長得知梅新前原來在高中寫得一手好文章後,就把梅新前錄用為鎮政府的合同製工人,擔任政府辦公室文書,後來又把他轉為了正式國家幹部。梅新前就這麽稀裏糊塗地跳出了農門。跳出農門的梅新前不但自己興奮了好幾個月,而且他的父母在老家黃毛坪還跪到祖墳上連磕了好幾個響頭,說是感謝祖宗保佑他們的兒子終於出了青天中了狀元。

  梅新前在鎮政府當了兩年的幹部,慢慢的就覺得沒多少意思了。他覺得工作單調到每天都是開會和抄抄寫寫暫且不說,光是那少得可憐的工資就能把他憋得夠嗆。

  “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嗎?這就是我孩提時代出人頭地的夢想嗎?我一輩子就要在這個窮鄉鎮呆著嗎?”梅新前經常這樣對自己說,“如果這就是我的生活的話,我寧可不要!”

  梅新前後來就辭職了,無論嶽父母和自己的父母如何苦苦挽留勸說甚至老淚縱橫都無濟於事。

  辭職後的梅新前就把老婆留在嶽父母家,自己跑到省城海天市闖世界去了。他在海天市打過零工、擺過地攤、搞過推銷,甚至還到建築工地上去拌過砂漿、挑過磚頭,東折騰西搗鼓倒一兩年下來,雖然也得了一點少得可憐的錢,但生活過得並不如意。後來很偶然的一次機會,梅新前就接觸了傳銷。他在那家傳銷公司混了一年多後,本來腦子就很好使的他,更是練就了一副比城牆還厚的臉皮和一張比油還滑的嘴巴。

  經過反複考慮,梅新前覺得與其幫別人搞傳銷,還不如讓別人來為自己搞傳銷。他退出那家傳銷公司後,租下一間辦公室,準備搗鼓自己的傳銷公司。他到工商局注冊的是“新前商務有限責任公司”,做的卻是傳銷的勾當。他沒有傳銷產品,就幹脆到老家黃毛坪那邊搞了一些灰不溜秋的石頭“包裝”成“美國進口寶石”,還花錢去買了個“寶石鑒定證書”的假證。因為他從傳銷公司知道,所有傳銷公司的產品隻不過是個騙人的幌子而已,關鍵的是拉人頭收黑錢。

  一切策劃妥當之後,梅新前開始招兵買馬、搖旗呐喊。憑著他的三寸不爛之舌,他很快就騙到了第一批人,這批人再去騙第二批人,第二批人再去騙第三批人。他們如此你騙我我騙你,一年下來梅新前的傳銷公司竟也發展到了幾百號人。人員急劇增長的同時,梅新前的荷包也在快速地鼓脹,他驚歎於這傳銷的發展速度怎麽比他當年養的蠍子的繁殖速度還要快?

  那時候的梅新前很快就過上了有錢人的生活。有了錢後的梅新前與這個世界上的很多有錢人一樣,第一件事就是換老婆,他把當年英雄救美得回來的鎮長女兒一腳踢開了。因為他發現,在他的傳銷公司裏,有更多的女孩子比他老婆要漂亮一百倍,而且都對他崇拜得五體投地。更重要的是,他對她們隻是牛刀小試,就有幾個女孩子拜倒在了他的牛仔褲下,他很有順序和步驟地把她們弄上了床,就像把她們騙進他的傳銷公司一樣容易。

  說實話,梅新前踢開鎮長女兒的時候有些殘忍。鎮長女兒尋死覓活不肯離婚,她怎麽也接受不了梅新前突然要拋棄她的事實,她哭著鬧著說:“梅新前你當年不是說你愛我的心永遠不變的嗎?怎麽去了幾趟省城回來就要甩我了?你老實告訴我,你這是怎麽了?”

  梅新前當時就很不耐煩地說:“你說你煩不煩人!你發現這個世界上真的有永遠不變的愛情嗎?笑話!我以前確實愛過你,但是我發現我現在已經不愛你了!”

  鎮長女兒說:“你以前愛我?恐怕是愛我爸的位子吧?你敢說不是嗎?”

  梅新前攤開雙手說:“是又怎麽樣?不是又怎麽樣?因為那時候你爸對我確實有一定的作用。”

  “現在你用不上我爸了就要甩掉我了?梅新前你也太不是人了吧?”鎮長女兒傷心地說,“你太沒良心了!要不是我爸當初把你弄到鎮政府來當幹部,你能有今天?你這樣做太忘恩負義了……”

  梅新前笑笑:“你以為你爸幫我弄個破幹部就有什麽了不起的?我就是不喜歡當狗屁幹部才跑出來的呢!”想了想,又說,“你意思說我有今天,全部都是你們家的功勞?去你媽的!你得了吧你!”

  鎮長女兒不服氣地說:“要不是我爸,說不定你現在還在你們黃毛坪呢!”

  梅新前一聽這話就非常生氣,因為這句話觸動了他內心深處的自尊神經,他突然就暴跳如雷起來:“在我們黃毛坪又怎麽了?你以為我沒本事?真的是靠你爸才出頭的?你他媽個逼的!你們這些人太小瞧我了!我梅新前有的是本事、有的是能力呢!”

  鎮長女兒不肯離婚,梅新前接下來的方法就是每天把她往死裏打,就像打那些頑固不化的傳銷人員一樣。他始終相信,在一切辦法都失去作用之後,打是解決一切問題的辦法。在他的價值觀中,他堅信這樣一條真理:在暴力之下,就是金子也能打成廢鐵。

  鎮長女兒果然在被梅新前毒打了幾頓之後,就堅持不下去了,就同意離婚了。

  ……梅新前的思緒又回到了他那已經覆滅的傳銷王國--

  梅新前的傳銷公司發展迅猛的時候,正值政府打擊傳銷力度不斷加大的時候。他的傳銷公司也被海天市工商局和派出所組成的聯合執法小組查處過,但是聰明的他慢慢發現,這些聯合執法小組也是由人組成的,他通過幾年的摸爬滾打知道,隻要是人就有人性的弱點和突破口。終於在一次查處中,他試探性的把一個事先準備好的信封塞到了他們頭頭的手裏,沒想到頭頭在推辭了一輪說“不要這樣不要這樣,這樣不好……”之後,竟然把信封若無其事地放進了口袋。當時梅新前大喜,他知道信封可以解決問題的奧秘之後,就更加大膽地把傳銷做得天翻地覆、氣吞山河起來。後來由於隊伍實在太龐大,他就把總部搬到了海天市幸福路23號的廢棄工廠裏麵。

  就在梅新前認為自己的傳銷可以平安無事、一直搞下去的時候,沒想到白艾紅把記者引了來。他更沒想到的是,拆他的台、壞他的事的記者竟然是他當年要好的校友鄭大海!

  想到這裏,梅新前心裏非常後悔,後悔自己當初為什麽要把白艾紅拉進他的傳銷公司來了。他當年得知白艾紅是個身家上千萬的老板後欣喜若狂,還以為自己釣到了一條大魚,沒想到他這艘傳銷的大船就是被這條大魚掀翻的。

  一想到白艾紅,梅新前氣得咬牙切齒。他當時抓住白艾紅的時候,是準備把她好好的修理一下,再針對她開個現場教育會的,沒想到卻被聯合執法小組解救走了,真是太便宜她了。

  一想到白艾紅,梅新前就又想到了鄭大海,一想到鄭大海,他忍不住又咬牙切齒地罵起來:“鄭大海這個狗雜種!壞了我的大好事。我恨不得殺了他!”他心裏一直都想不通,這個狗雜種鄭大海到底是犯了什麽神經病?臥底曝光竟然搞到自己老校友的頭上來了?就算鄭大海不看僧麵也不看佛麵,金錢女人總看吧?誰知道鄭大海根本不吃這一套。這幾年來,通過和海天市工商局、海天市公安局下屬幾個派出所的交往中,他原本以為這個世界上是絕對沒有不吃魚的貓的,但是從鄭大海身上他知道這貓還是有的,隻不過已經像大熊貓一樣越來越稀少了。

  回憶過去的輝煌,想想眼下的處境,梅新前心煩意亂起來,他不知道自己下一步的路該怎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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