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位?”電話那頭出現了明顯帶有韓國口音的漢語。
“我是李少威,林菲的朋友……”李少威激動地看向了我和湯宇星,我倆也無比興奮。
“我不是跟你們說過了嗎?聽不到周皓的聲音,林菲是不會出現的。”
電話掛斷了。
李少威拿著手機,微張的嘴久久沒有合上。通過免提聽到這句話的我和湯宇星也愣住了。
“我不是跟你們說過了嗎?聽不到周皓的聲音,林菲是不會出現的。”
什麽意思?
我們三人仿佛被雷擊了一樣一動不動地傻站著,所有人都幾乎停止了呼吸。
“有人跟他聯係過!”湯宇星神色異常嚴峻。
三人麵麵相覷——除了孫林還能有誰?
可孫林到底是什麽時候跟他聯係的?如果孫林知道林菲必須聽到我的聲音才會出現,那昨天他見到我的時候為什麽沒有跟我提起這件事?還有,如果孫林聯係過權慶宙,那他是不是已經通過手機號碼鎖定了他們的位置?
“快,我跟他說。”我連忙搶過手機,可李少威攔住了我。
“林菲不是以為你在看守所嗎?”李少威猶豫了起來,“在去新疆的火車上,咱們跟林菲聯係的時候不是跟她說了你還在看守所,她也沒有起疑心嗎?現在她為什麽非要聽到你的聲音?這裏麵會不會有詐?”
我愣住了。
林菲曾跟李少威說過,她來西安是為了救我,如此看來她應該以為我仍在看守所,那她為什麽還要聽我的聲音?難道她知道有人已經把我救出來了嗎?
“會不會是她想通過這種方式讓別人救你出來?”我曾跟湯宇星講過我們之前所有的事情,所以他對我們談話的方向完全了解,因此他猶豫了一下做出了這個猜測。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就更應該跟她聯係了。”我絲毫沒有耽擱,迅速再次撥通了權慶宙的號碼。
“你們別想拖延時間追蹤我們的位置。”電話那頭依然是那個帶有韓國口音的漢語。
“我就是周皓。”我擲地有聲。
電話那頭出現了短暫的沉默。
“等會兒。”電話那頭的聲音明顯溫和了一些。
緊接著,電話又斷了。
叢林的寒風吹來,我們三人不覺一顫。
可以想到的是,既然孫林聯係過權慶宙,以我對他的了解他當然會追蹤這個號碼,權慶宙如此迅速地掛斷電話說明他早已預判到了這一點,可如果我們不能保持足夠長的通話時間,又怎麽能取得與他們足夠清楚的聯係呢?
長時間的等待再次降臨。我們三人都僵在原地,因為我們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也不知道我們是否該繼續往無名村前行,我能做的就是讓眼睛一刻不停地盯在手機屏幕上,生怕錯過任何希望。
幾分鍾過後,手機響了。
“現在打給林菲。”電話那頭拋出這幾個字後,迅速掛斷了。
我立刻撥通了林菲的號碼,電話剛響了一秒鍾就被接通了。
電話那頭是沉默。
“林菲,我是周皓。”當這幾個字說出口的時候,我的鼻子竟然酸了。這種感覺像極了多年未見的戀人再次相遇時那沁入骨髓的相思與痛楚,這種痛楚令人窒息。
電話那頭依然是沉默。
片刻之後,那個韓國口音響起。
“無名村31號。”
電話斷了。
此時叢林的寒風居然如此的溫暖。
“走!”我大喊一聲,然後恨不得肋生雙翅飛向那無名的角落。
一路上湯宇星和李少威沒有跟我多說什麽,因為他們知道,此時我已經沒有任何心情聊任何與林菲無關的事情了。期間李少威曾對這個蹊蹺的電話表示了一絲的擔憂,因為我們雖然知道這個電話號碼是權慶宙的,但我們並不知道說著不標準中文的那個人到底是不是權慶宙,也不知道拿著林菲手機的那個人是不是林菲,林菲從未出過聲,而權慶宙絲毫沒有半句解釋性的言語,對我們而言,前路有太多的未知,而我們除了直奔這個未知而去沒有其他辦法——因為,這是這段日子以來我離林菲最近的一次。
心中滿懷期待之時,腳下便頓時生了風,不覺間我們竟已走了整整一個上午。下午兩點多,我們看到了叢林另一端的無名村。
白天的無名村與夜晚一樣安靜,村中隻有一些老人坐在自家門前曬太陽,時不時躥出幾個衣著邋遢的小孩在追打嬉鬧。這些或老或小的人見到我們三個生人時並沒有多少好奇,隻是和善地衝我們淺笑了幾下,看來這個村子來了太多的驢友或旅行者,他們對外人早已見怪不怪了。
我們三人本不想引人注意,想獨自去尋找31號,可想來想去,如果我們每到一戶門前都走上去盯著門牌號看更加惹人懷疑。思量再三,我們找到了一個看上去極普通的、正在門口躺椅上打瞌睡的老漢。
“大爺,打擾一下。”我們三人輕輕走上前,我輕聲打擾了一下。
老漢睜開眼,看了我們一眼,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啥事?”
“請問咱們村31號在哪兒啊?”我盡量使自己的聲音平穩和隨意。
“31號?”老漢的臉上突然出現了一絲難以察覺的費解。
“是啊。”我們三人都注意到了他這瞬間的變化,當這變化出現的時候,一絲不安偷偷鑽進了我的心裏。
“你們幹嗎的?”老漢從躺椅上直起了身子。
“我們?我們……旅遊的,有幾個朋友比我們先到這兒,說住在31號,我們去找他們。”我一字一頓地編著謊,生怕露出惹人懷疑之事。
“你有朋友住在31號?”老漢的眼神警惕起來。
“是啊。”我慌張地看了眼湯宇星,他正微笑地看著老漢,而李少威則在一旁賠著笑臉。
老漢站了起來,像見著鬼一樣盯著我們看了好長時間,有將近一分鍾沒有說話。
“老鄉,怎麽了?”湯宇星繼續和顏悅色。
“你們真有朋友住在那兒?”老漢恨不得用眼神吃掉我們。
“是啊。”湯宇星顯然怕我應付不來這突如其來的意外,他主動接過了話茬,並給老漢遞上了一支煙,“他們來了有幾天了。”
老漢再次像掃描儀一樣審視了我們三人,然後長籲了一口氣。
“你們朋友膽子可夠大的,村裏好多人家都空著,住哪兒不好偏偏要住那兒?趕緊讓你們朋友走吧。”
我們三人的神經頓時繃了起來。
“老鄉,咋回事啊?”湯宇星的聲音雖然依然柔軟,但我明顯聽出了一絲不安。
“那地方凶得很。”老漢點著了湯宇星遞給他的煙,深吸了一口。
“您給我們說說。”湯宇星偷偷地瞟了我一眼,示意我不要一臉驚恐。
“那地方以前死了好多人,陰氣太重,去那兒的人不是失蹤就是死了。後來鎮上在那兒蓋了廟,想鎮一鎮,還是不行,隻要誰去誰就消失。”老漢說的時候聲音無意識地降低了許多,憑空增加了不少恐怖氣氛。
“那到底是個什麽地方?怎麽會死那麽多人?”見到老人坐回躺椅後,我們三人圍在他身邊,全都立著耳朵,生怕漏過什麽關鍵信息。
“咱們這村子是當年給秦始皇修陵墓的人建的,你們可能不知道,那時候修墓的人太多了,墓修好之後好多人就住在了附近,有一些人就在這兒住下了,這才有了咱們這個村子。31號那塊地死人的事是村裏的老人一輩一輩傳下來的,當然那時候不叫31號,31號是這幾年才編的。老人說,村子剛建成的時候,有一幫給秦始皇下葬的人從地宮裏跑出來了,那還了得?秦始皇本來是命令要活埋所有給他下葬的人的,因為他墳墓裏所有情況這些人都了解,所以當時秦始皇他兒子就派人去追殺這些人,這些人就跑到了現在的31號那個廟裏,當時還不是廟,就是破茅草屋子。官兵追上他們之後就把他們全堵屋裏,一把火把那兒全燒光了,跑出來的那幾十個人沒一個活命的,骨頭渣子都燒沒了。”
老漢一邊抽著煙,一邊仿佛自己也進到這個離奇的故事之中,說得越來越繪聲繪色。
“那片燒光之後大家都覺得晦氣,沒人願意在那兒蓋房子。不過後來村子裏缺水,好多井都不出水,隻有那片的一口井水挺多,所以大家慢慢也無所謂了,就在那兒住下了。這一住不要緊,凡是住在那兒的人要麽死在屋裏,要麽失蹤不見,反正沒一個好下場的。再後來但凡喝過那口井裏的水的人,也都一個一個地死了。大家就都不敢住那兒了,誰也不敢再去那兒打水。”
“那地方這麽晦氣難道是跟那口井有關?”湯宇星不知從這些傳聞中捕捉到了什麽,他開始顯得異常興奮。
“肯定有關啊。村裏老人都說,那些被燒死的人的怨氣都聚在那口井裏,他們不甘心啊。”老人似乎感受到了那些慘死者的痛苦,臉上的表情越發凝重了。
“那就沒人下井裏看看?”李少威興奮地插了一嘴。
“有倒是有,可那井太深了,根本見不著底。老人說,以前有大膽的人下去過,可井太深,水也太深,氣都用光了還摸不著底,所以誰也不知道井底下到底咋回事。而且聽說那些下去過的人後來都得了一種奇怪的病,全身的肉開始一點點地爛掉,死的時候就剩個骷髏架子了。‘文革’的時候有些紅衛兵不信邪,戴著那個什麽……什麽……就是有氧氣的那種東西,下去過,可聽說下去後就再也沒上來,後來就沒人敢去了。這時越傳越邪,村子裏的人都怕死了,後來實在沒辦法了,八幾年的時候鎮上就在那兒蓋了廟,那口井就壓在廟的大殿下頭。當初廟裏還請了幾個師傅住在那兒,可後來那些師傅不是死在廟裏,就是失蹤,反正之後再請誰誰都不去了,這不,那個廟就徹底荒了。”
老漢講完故事後用渾濁的眼睛盯著村東北角的方向,不住地歎息。
我和李少威被這個故事的離奇和恐怖徹底震住了,我們倆都齜著牙唏噓不已,倒是湯宇星眼中出現了許多神采,略帶笑意地看著東北角的方向。
“那個破廟就在那兒嗎?”湯宇星指向了東北角。
“嗯,就在那片樹林裏。村裏這幾十年一直在砍樹種地,周圍好多樹林都砍光了,種了莊稼,可就東北角那片林子沒人敢砍,太邪,誰敢啊?你們朋友咋去哪種地方了?”老漢憂慮萬分地環視了我們三人。
“他們……他們可能不知道這麽邪,我們得趕緊找他們去。”湯宇星掐滅了煙,對老漢千恩萬謝後便示意我們離開。
“快去吧,可千萬別出什麽事。”老漢叮囑一番後,歎著氣目送我們離開。
“這事您怎麽看?”走遠之後,我問湯宇星。
“雖然我不是唯物主義者,但對於鬼怪之言我還是持懷疑態度的。還記得咱們在羅布泊聊過的關於怪力亂神的事嗎?這些事情一定是與平行時空有關,所以如果31號那座破廟確實存在非人類或者非生物的東西,至少表明那個地方可能存在非同尋常的、能夠製造時空扭曲的‘場’。當然還有別的可能,一種是,那個地方存在奇特的地理結構或者奇特的物質組成,這些物質可能會產生一些古人們解釋不了的物理或化學現象,製造出了在古人看來很恐怖的效果,比如有一些地方經常出現雷擊現象,古人無法解釋這種現象便歸結於‘邪門’,其實經過科學發現,頻遭雷擊地區的地底下一定有許多礦物質,是這些礦物質將雷電吸引過去的。另一種可能是,那個地方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為了不讓外人知道,有些人故意散布了這樣的謠言,甚至為了增加謠言的可信度,人為地製造了一些死亡事件。”
湯宇星一邊朝村東北角走著,一邊梳理著自己的思路。
對於在羅布泊經曆過暴風驟雨般知識洗禮的我來說,他的這些推斷我都能理解並接受,而李少威則抓耳撓腮像個白癡,對於這些遠超出他知識範疇的東西根本摸不著頭腦。不過還好,他並沒有不停地插嘴問東問西,隻是像個孩子一樣被大人帶入了一片全新的世界。
一想到我們即將奔赴這樣一個充滿了詭異傳聞的地方,我的心中就激動不已。更讓我興奮的是,這個地方竟有可能是林菲和權慶宙的落腳點!
當整個事情推進到今天,當我們距離秘密的終點越來越近,當神秘的林菲最終的落腳點與我們調查的方向如此接近,我強烈地感覺到,這個充滿恐怖與謠言的破廟,也許就是我們進入真相殿堂的最後一道神秘之門。
三人沿著村子一路向東北走去。十幾分鍾後,我們離開了滿是住戶的村落,來到了東北角的那片樹林。此時雖然是下午,可進入樹林後我們卻感到這裏昏暗陰森,仿佛這裏是一個被當下世界拋棄和遺忘的舊時空。寒冬的樹林裏沒了往日的枝繁葉茂,一株株說不上名字的樹木緊緊地靠在一起,光禿禿的樹幹上透著無比悲戚的蒼涼,時不時掠空而過的飛鳥更為這片死寂的樹林平添了許多恐懼。
聽著腳下踩碎樹葉的聲音,我們一步步朝樹林深處走去。沒多久,在樹林的深處,我們看到一座殘破不堪的廟宇正孤單而渴求地等待著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