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隊員們占用了一輛越野車,我、湯宇星、吳麗麗和大穀裕二擠在了第一輛車裏。在車內,大家一個個驚魂未定、一言不發,都沒有從剛才生死一線的恐懼中掙脫出來。
“董事長,咱們去哪兒?”
過了很長時間,小戴打破了車內的恐慌。
“先回營地。”坐在副駕駛位置的大穀裕二語帶沮喪。
車朝營地的方向疾馳而去。
毫無疑問,軍方顯然已經察覺到最近進入羅布泊的人數異常,少校所謂的軍事演習不過是個借口,他們一定是要驅離這裏的所有陌生人。可既然“軍事演習”這個借口任何人都無法抗命,那我們的調查該怎麽繼續呢?
還有,如果剛才真的搜身成功,那士兵們一定會發現壯漢身上的手槍,那樣的話即便不發生一場殺戮,我們也會被帶走,可為什麽戴墨鏡的神秘男子阻止了少校的命令呢?到底發生了什麽我沒注意到的事情導致神秘男人作出這樣的決定呢?他為什麽要放我們走呢?
一連串的問號不停衝擊著我的大腦。我開始玩命地回憶剛才的細節,可想來想去還是找不到神秘男人放走我們的原因。
神秘男子阻止少校的時候,正是小戴和考古隊員出現之時——難道是因為他們?既然小戴是大穀裕二和吳麗麗的人,那會不會是考古隊員中某個人的出現導致神秘男人下達了這樣的命令呢?
我斜著眼看了一眼湯宇星。他坐在駕駛座的正後方,正盯著駕駛座椅的後背,出神地想著什麽。大穀裕二和吳麗麗也在各自望著虛無之地,愁眉緊鎖,沉浸在跟我一樣的疑問之中。
回到營地後,湯宇星跟考古隊員們簡單交代了幾句,讓他們馬上離開羅布泊。隊員們拉著他問東問西,想要搞清楚這一夜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可湯宇星並未做任何解釋,隻是讓他們趕緊離開,等合適的時候再一一告知他們。隊員們問不出所以然便無奈地被壯漢們送回了營地,收拾好行囊離開了這個恐怖之地。
隨後,湯宇星、大穀裕二、吳麗麗和我來到了營地中最大的那個帳篷,開始琢磨起下一步的計劃了。
“我覺得軍事演習根本就是一個借口,因為孫林跟我說了,最近有很多陌生人進入羅布泊,這已經引起了當地駐軍的懷疑,所以他們才用這個借口想要趕走所有的人。”待眾人坐定後,我第一個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其他人相互對視了幾眼後,點頭表示了同意。
“那接下來怎麽辦?”吳麗麗一臉期待地看著湯宇星。
“先打電話給孫林,問問他的意見吧。”湯宇星看向了我。
既然湯宇星說這番話的時候沒有回避大穀裕二和吳麗麗,那我也就沒什麽好顧忌的了。於是我拿出手機撥通了孫林的電話。
孫林的電話關機了!
我疑惑地又撥了一遍,仍然關機。
他們顯然已經聽到了手機那邊傳來的聲音,一個個比我還疑惑。
“不對啊,我剛才在太陽墓的時候剛跟他通過電話,他怎麽就關機了?”我拿著手機,滿腦子的不可思議。
“算了,不管他了。”湯宇星拿出一根煙,“既然軍事演習是個幌子,那我們不能停止調查——華山一條路,不走也得走!”
隨後,湯宇星說出了他的計劃——那座太陽墓我們必須再次挖掘,但不能帶這麽多的人。一來,人多顯眼,容易被人發現;二來,這幫壯漢不但起不了任何的作用,一旦被軍方發現就會惹火上身。所以,這些壯漢必須開著越野車馬上離開,這樣的話他們不但不會壞我們的事,還會分散軍方的注意力,讓他們以為我們真的走了。一切安排好之後,我、湯宇星、大穀裕二、吳麗麗和小戴留下,先跟著大部隊假裝離開此地,然後殺一個回馬槍,返回太陽墓——軍方一定想不到我們敢立刻返回。
計劃已定,我們紛紛表示同意。於是,所有人開始收拾營地,乘車向東遠離了羅布泊。
一路上,大家都有一種大戰來臨前的興奮和恐慌。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千變萬化,似有一種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豪情。
在路上,我們看到了許多的旅遊大巴和私家車,這些車裏的人時不時會跟擦身而過的其他車中的人打著招呼,無不表示無奈和憤怒。一輛私家車的司機還搖下窗戶,一邊衝我們苦笑,一邊大罵“真沒勁”。大穀裕二也衝那個人苦笑了一下,然後用標準的中文響應了一句:“是啊,真沒勁,白來了。”——看來,所有的遊客都收到了軍方的通知,不得不放棄此次探險。
哼,誰知道這些遊客中哪些真的是遊客,哪些是間諜特工或者什麽想要對國家不利的人呢?
我沒有理會這些憤怒的同路者,而是閉上眼睛開始養精蓄銳——誰知道重返太陽墓後會發生什麽呢?還是先養足精神再說吧。
一個多小時很快過去了,鹽堿路上隻剩下了我們的車隊。在大穀裕二的指示下,其他越野車繼續東行,我們這輛車停在了一座久經風蝕的、巨大的土堆下麵,悄悄地隱藏在了土堆的陰影之下,靜靜等候著合適時機的到來。
沙漠的天氣變幻異常,難以捉摸。在我們等候的過程中,強烈的沙暴突然襲來,狂風裹挾著黃沙鋪天蓋地,似要吞沒世間的一切。
“時機已到!”
看著窗外瞬時變黑的天氣,湯宇星毅然決然地下了命令。
“小戴,沒問題吧?”大穀裕二不無擔心,但不容商量地看向了小戴。
小戴深吸了一口氣,鄭重地點了點頭。
這輛越野車像海浪中的一葉扁舟,開始在漫天的黃沙中艱難地奔向那座神秘的太陽墓!
雖然在北京的時候我已經領教過沙塵暴的威力,可與此時此刻羅布泊沙塵暴的威力相比,我在北京遇到的那些簡直像是微風拂麵、小巧可愛。
車裏小戴緊握方向盤,其他人都緊緊抓著任何可能的把手,隨時預防自己被無情地撂倒。若不是剛才離開太陽墓時大穀裕二偷偷在那兒留下了一個定位器,此時的我們就算有通天的本領也萬難在暗無天日的沙漠中原路返回。車內氣氛壓抑,而車外則恐怖異常。車外的沙子發狂地拍打著車身,恨不得把車扔起來肆意拋甩,恐怖的風聲無孔不入,讓我們頓覺進入了一個可怕的鬼怪世界。我們絲毫不敢掉以輕心,無一不緊繃神經、大氣不敢出地一邊緊張萬分地盯著車內GPS上閃爍的紅點,一邊時刻提防著隨時可能發生的翻車危險。
這種神經幾乎斷裂的緊張感持續了兩個多小時之後,我們終於回到了那座太陽墓。
讓我氣憤的是,當我們到達太陽墓的時候,沙塵暴竟然漸漸弱了下來,這該死的天氣仿佛故意跟我們開玩笑一樣,成心要在路上折騰我們。
下車後大家無不像我一樣牢騷地看著漸漸發亮的天空,相互苦笑著對視一眼後,徑直走進太陽墓,來到了那個祭台。
經過兩個多小時風沙的洗禮,祭台被沙土重新掩埋。除了年邁的湯宇星,我們所有人都用準備好的工具重新清理了祭台,挖開了戊的墓穴。
“現在怎麽辦?”墓穴挖開之後,我氣喘籲籲地看著湯宇星。
湯宇星跳進了墓穴之中,左敲敲、右打打,似乎在尋找什麽機關。
“你們聽!”
當敲到墓穴底部的石板時,他抬頭看了看我們。我們連忙趴在穴口,屏住呼吸聽了起來。隨著他一聲聲的敲擊,我分明聽到墓穴底部空洞洞的回響。
“下麵是空的!”大穀裕二興奮無比。
隨後,湯宇星翻出了墓穴。緊接著,我、大穀裕二和小戴拿著工具跳了進去,艱難地打開了墓穴的底部。隨著最底層石板的揭開,一條蜿蜒而下、深不見底的通道出現在我們眼前。
“這裏居然有個通道——先祖當年怎麽沒有發現?”看著這條通道,大穀裕二臉上的喜悅隨即變成了遺憾和不解。
“我去拿手電筒。”吳麗麗立刻招呼小戴朝越野車跑去。
戊的墓穴下麵居然有個通道!這讓我興奮得不知如何是好——湯教授既然檢測到這裏的能量場異常,那這裏一定有非同尋常的東西存在。如今在這裏發現了如此奇怪的通道,看來必定藏有奇怪的東西。
“湯教授,這座太陽墓果然有蹊蹺!”我崇拜地看向了湯宇星,“恭喜您,沒準您想找的儀器就在下麵。”
湯宇星聽完我的話後,看了一眼我,又伸頭看了看通道。然後他抓了一把通道入口處的土,仔細在手裏摩挲起來。隨著輕輕的摩挲,他臉上的表情突然不安了起來。
“怎麽了?”我原本以為他會跟我們一樣激動,但他臉上莫名的不安讓我感到隱隱的不妙。
“這個通道的土質……不像是很久以前的。”他把土放在鼻子下聞了聞,然後把土扔在了地上,隨即朝通道更深的地方抓了一把土,再次摩挲起來。
“您……什麽意思?”大穀裕二不安地看著湯宇星。
“這個通道的挖掘年代和太陽墓的修建年代完全不一樣!”他把手中的土輕輕地扔了下去,然後緩緩站起身,略帶恐懼地與通道保持著距離:“從土質上判斷,這個通道應該就是近幾十年挖掘的!”
我和大穀裕二瞬間像被針紮了一樣站了起來,迅速來到湯宇星的身邊。
“這……會不會是盜洞?”我憤怒地看著湯宇星——這幫該死的盜墓賊!
“不好說。”湯宇星死死地盯著通道,“不過,沒聽說過有盜墓賊對樓蘭墓葬感興趣啊。”
湯宇星這句再平常不過的話在大穀裕二聽起來格外刺耳,他下意識地感覺湯宇星是在諷刺他的先祖。
“先祖……先祖和其他的探險者……的確沒有發現過這裏有通道。”大穀裕二可恥地把那些盜寶者稱為了“探險者”。
這時,吳麗麗和小戴拿著幾個手電筒跑了過來。當她看到我們三人奇怪的神情後,立馬疑惑了起來。
“怎麽了?”吳麗麗不解地問。
“湯教授說……這個通道是……近幾十年才挖的。”看著沉默不語的湯宇星和大穀裕二,我主動做出了回答。
“那……”吳麗麗也感到有些棘手,“可是,即便如此,既然這裏有個通道,那我們無論如何也得進去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吧?”
聽著吳麗麗的決定,我頓時明白了一句曾困惑我很久的說法——關鍵時刻,女人比男人更有決斷力。
大家通過眼神達成了共識——既然有了新的發現,那就義無反顧地走下去吧。
我們五人拿著手電筒依次進入了僅容一人通過的通道,然後艱難地朝裏麵爬了進去。
爬了十幾分鍾後,我們身後入口處的光亮越來越暗,那片漸漸離我們遠去的光明仿佛即將熄滅的燈光一樣,把陣陣黑暗和恐懼一步步地推向我們。幽暗狹長的通道內,五束手電筒的光像是五個微弱的希望,帶領著我們緩慢地逼近未知的深淵。
又過了十幾分鍾,我的胳膊肘和膝蓋開始隱隱作痛,前方的湯宇星早已停下了許多次,用不停的喘息對抗著他年邁的身軀和早已被煙損害的內髒。包括我在內的其他四人也在不停地喘著粗氣,此起彼伏的喘氣聲混雜著身體摩擦泥土發出的刺耳聲共同構成了一組極為不和諧、極為讓人心煩意亂的交響曲。
“前麵什麽情況?看得到頭嗎?”當湯宇星再次停下來咳嗽的時候,我大聲地朝爬在最前方的小戴喊去。
整個隊伍停了下來,幾秒鍾之後,前方傳來了小戴悶悶的聲音——“看不到!”
這三個字雖然簡單,卻迅速將一種絕望的情緒傳遍了整個通道。我回頭看了一眼跟在我身後的吳麗麗,發現她正大汗淋漓,滿臉的痛苦。
“怎麽辦?”我看了她一眼,然後回頭看向了湯宇星的後腳跟。
“湯教授,您吃得消嗎?”吳麗麗隔過了我,直接看向了湯宇星。
“能……能行。”湯宇星咳嗽了一下,“別瞧不起老同誌。要不是怕裏麵氧氣不夠,我真想來一根。”
說完後,他嘿嘿地笑了一下,然後艱難地從口袋裏拿出了打火機,用打火機敲了敲他正前方小戴的鞋子。
“小夥子,你拿著火機,把它打著。”
小戴回過頭,一臉不解地看著湯宇星,湯宇星向前爬了兩步,把火機塞進了小戴的手裏。
“你用火機照著路,注意這裏麵氧氣的變化。”湯宇星說完後回頭看向了我,“大家把手電筒關了。咱們不知道還要爬多久,也不知道要在裏麵待多久,省點電。”
聽完這個老江湖的吩咐後,大家紛紛關掉了手電筒,整個通道內瞬間一片漆黑。片刻之後,隨著打火機清脆的聲音,一片極微弱的光亮出現在了小戴的手中。
“大家繼續!”湯宇星使勁打了一下小戴的鞋子。
隊伍繼續艱難地移動了起來。
又不知過了多久,所有人已經徹底沒勁了。
“媽的,哪個缺德玩意挖這麽長的地道,有病啊!我爬不動了,歇會兒。”
我再也爬不動了,大罵一聲之後索性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了。另外四人聽到我的牢騷之後也趴在地上,早已成了一灘爛泥——看來,大家早有此意,隻是誰也不願先開口罷了。
“湯教授,這……這地道也太長了吧?”趴在隊伍最後麵的大穀裕二一邊喘著氣,一邊盡量大聲地想把聲音傳達到前麵。
“誰知道。不過,打火機的火苗沒有減弱,看來這裏麵氧氣充分,一定有通風口。小夥子,把火機滅了吧,省點氣。”湯宇星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著話,“休息一會兒再繼續,好吧?”
大家連回應他的力氣都沒有了,隻顧著在徹底的黑暗中繼續演奏讓人發慌的交響曲。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著。隨著時間的流逝,我身上的疲憊也在緩慢地流逝,新的力量正逐漸湧進我的全身。其實我早就恨不得趴在這兒好好睡上一覺,可誰知道在這個鬼地方睡著後會發生什麽,所以,休息片刻後,我振作了一下精神,決定提議繼續前進。
“怎麽樣了,大家?要不要……”
就在我“要不要”三個字剛出口的一刹那,整個通道突然亮了起來!
早已習慣了黑暗的眼睛在亮光突然出現時瞬間刺痛不已,我連忙用手捂住了雙眼。當我再次睜開眼後,我發現所有人都直起了身子,正一動不動地凝固在原地——地道的上方,一排明晃晃的燈泡正刺眼地嘲笑著我們,整條通道被這排燈泡照得仿佛一條通往天堂的光明之路。
我們頭頂有一排燈泡?
我的心跳瞬間停止,所有人的心跳都瞬間停止了——整個通道內寂靜得仿佛深夜的墓地!
“你們通通下來!”一個男人低沉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所有人迅速側身朝前看去——在我們前方不遠處,一個男人正拿著一支衝鋒槍,站在升降梯上麵無表情地看著通道內鼴鼠般的五人。
隨後,我們五隻鼴鼠在槍口的監視下緩慢地爬上了升降梯,然後降落到了一片燈火通明的地下空曠地!
落地後,早已丟失了三魂七魄的我環視了四周:這是一個有足球場那麽大的地下空曠地,四周全是石牆,石牆上方是一排排牆燈和一組組攝像頭;石牆的下方則是一扇扇緊鎖的大門。我抬頭看了一眼我們剛才鑽行的通道,發現它離我所站的地麵至少有十米之遙——我的天,我現在竟然在地下十多米的地方!
迎接我們的,除了這座地下建築之外,還有十多個人高馬大、全副武裝的士兵。這些士兵的身材遠強於之前我在地麵上見到的那些士兵,即便是與大穀裕二的那些壯漢保鏢相比,他們看上去也至少能一挑二。此時這幫有著魔鬼肌肉的士兵正用冷冰冰的槍口對著我們的腦袋,那架勢似乎在告訴我們——倘有異動,腦袋開花。
見慣了大場麵的大穀裕二和吳麗麗此時也已魂飛魄散,湯宇星雖然強裝鎮定,但依然管不住自己哆哆嗦嗦的雙手,小戴早就放棄了掏槍的念頭,一副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的樣子——而我,除了膀胱發緊想要撒尿外,隻剩下一副呆若木雞的樣子。
肅殺的氣氛持續了半分鍾後,石牆下的一扇門突然緩慢地打開了,一個戴著墨鏡的男人微笑著走了出來。
吉普車中的那個墨鏡男!
墨鏡男走到我們身邊,示意魔鬼肌肉的士兵放下槍,然後他緩慢地摘下了墨鏡,鄭重地朝我們行了個軍禮。
“諸位勇氣可嘉,在下佩服。自我介紹一下,在下王存,總參X局乾組組長!”
當“總參X局”這幾個字從他口中蹦出來後,我們五人的血管幾乎都要爆裂了。不過與他們四人所表現出的驚駭不同的是,我除了血管爆裂外,更有一種徹骨的寒意——這個摘了墨鏡的男人,正是在薊縣網吧門口抓我的黑衣人的首領!
“諸位爬了這麽半天,一定渴了,我這有最好的地下水,請賞光!”王存環視了我們一圈後,微笑地看了一眼我,然後頭也不回地朝那扇門走去。
這樣一個人物的“邀請”,我們豈敢不從?
於是,我們五人跟著他走進了那個房間。
那是一間極為普通的的屋子,普通得讓我簡直忘了它是在地下十幾米處。
“請坐,我給你們倒水。”
我們進屋後,房門從背後自動關上了,屋內隻剩下驚兔般的我們五人和這個“客氣”的主人。
我當然不敢坐,小戴也是如此。大穀裕二和吳麗麗見到湯宇星大大方方地坐在沙發上,也小心翼翼地坐下了。唉,如果遇到別的威脅,倒可以嚐試著掙紮反抗,可當威脅來自世界上最神秘、最恐怖的組織時,掙紮和反抗隻會加劇我們的痛苦。算了,愛咋地咋地吧。
一想到這兒,我似乎徹底放鬆了。這種放鬆絕不是裝的,而是一種既然注定要砍頭,就把斷頭雞當成美味來享受的放鬆。於是,我仿佛回到自己家中一般,痛快地坐在舒適的沙發上。
王存從裏屋端著一個盤子走了出來,盤子上是五杯清澈無比的水。
“請。”
王存把盤子放在沙發前的茶幾上後,落落大方地坐在了我們對麵,看那樣子似乎要跟我們嘮嘮家常。
所有人都沒有端杯子——原因都是一樣的。
“請放心飲用,我們從來不用下毒這種下三爛的手法。”王存微笑了一下,然後拿出了一包煙,“哪位抽煙?”
湯宇星毫不客氣地伸手接過了一根,我也非常放鬆地拿了一根。王存站起身禮貌地為我倆點完煙,他自己也點了一根——整個房間的氣氛瞬間像極了朋友聚會。
除了我和湯宇星各自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之外,大穀裕二、吳麗麗和小戴還是紋絲不動——唉,緊張什麽啊,反正也是要死的——我心裏小小地鄙視了一下他們三人。
“湯教授,我曾拜讀過您的許多大作,實在讓我佩服得五體投地。”
王存吐了一個規整的煙圈後,一臉敬仰地看著湯宇星。
“我的書還有人看?哈哈,太意外了。”
湯宇星把煙灰輕輕地彈在茶幾上的煙灰缸內。
“您如此博學,能為國家效力實在是國家的一大幸事!”
王存起身把煙灰缸往湯宇星跟前挪了挪。
聽到他這句話,我立馬偷偷瞟了他一眼——他知道湯宇星在為孫林效力?
我的這個眼神沒能逃過他的眼睛,他微笑著把目光從湯宇星轉向了我。
“周皓,你這麽年輕卻有如此大的本事,如果不為國家效力實在可惜了。”
“我……我不就是在為國家……效力嗎?”既然王存知道我所做的事情,那他肯定知道我其實就是在為國效力,可他為什麽還要問這麽一句呢。
“我的意思是,等整件事情結束後,你有沒有興趣投身到我們這個行業?當然,可以肯定的是,孫林一定也想挖你過去,不過我覺得我這裏會更加適合你。怎麽樣?要不要考慮一下,反正你馬上就要畢業了。”王存笑得很真誠。
“這個……等……等整件事情結束再說吧。”我有些蒙了——王存不是想殺光所有想要知道秘密的人嗎?他既然已經殺了那麽多人,為什麽還要留我這個最重要的活口?
他該不會真的這麽愛惜人才吧?
我盯著他,想要看穿他這個鱷魚的眼淚。
“不用再等了,事情已經結束了!”
王存狠狠地把煙頭掐滅了。
“結束了?”我慌張地看了他一眼,然後迅速了看了看湯宇星、大穀裕二和吳麗麗——他們三人的目光中也滿是恐慌和不解。
“沒錯。拜你所賜,所有想知道秘密的人通通被我找到了。人們不是常說嗎,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嗬嗬,儀器賊是偷不走的,我要做的,就是找到所有惦記儀器的賊。”王存笑眯眯地看著大穀裕二和吳麗麗,然後低頭看了一眼表,“當然,還有一位不在這間屋子裏,不過他應該很快就會到了。”
大穀裕二和吳麗麗對視了一眼,一行清淚從吳麗麗眼眶中流了出來。大穀裕二從身上拿出了手帕,輕輕地擦去了那行美麗的淚水。
“喝點水吧。”大穀裕二深情地端起了水杯,遞給了吳麗麗。
“你……你們真的知道儀器的下落?”湯宇星的聲音有些顫抖。
“沒錯。可惜不在這兒……至於在哪兒,恕我無法相告。”
王存看著正在喝水的大穀裕二和吳麗麗,眼神中不知不覺流露出許多不忍。
“既然你早知道儀器的下落,為什麽不告訴孫林?為什麽還要讓我們累死累活地調查!你不覺得,你利用我們引出這些人實在太卑鄙了嗎?”湯宇星拿著煙的手因為憤怒而劇烈地抖動了起來。
王存看著憤怒的湯宇星,一臉的愧疚。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但沒有開口,而是把一根煙放在了嘴邊。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湯宇星憤怒的情緒迅速感染到了我,我也有些不管不顧了,“你想說你這都是為了國家,對吧?可那些死在你手裏的人怎麽辦?你完全有能力不殺他們的!你為什麽非殺他們不可!”
丁教授、崔波、煤氣中毒的警察——一張張無辜的臉出現在了我的眼前,讓我心如刀割。
王存停住了準備點煙的手,麵無表情地盯著我。我毫不畏懼地迎著他的目光,死死地與他對視起來。良久,他緩緩地點著煙,輕輕地吸了一口。此時的房間出奇地安靜,安靜得仿佛暴雨來臨前的死寂——我們五人都不再說話了,開始靜靜等待著他對我們痛下殺手。
沉默持續著。死亡逼近著……
王存嘴邊的煙抽完了。他輕輕地拿開那根煙,起身走到煙灰缸前,準備掐滅它——我知道,這根煙被掐滅的時刻,就是我見到丁教授的時刻!
“王先生!”
大穀裕二突然站了起來。
我們所有人驚了一下。王存抬頭看了一眼大穀裕二,然後輕輕地按滅了煙頭。
“王先生,我不管別人找儀器是什麽目的,但請你相信,我找它隻是為了我的妻子。”大穀裕二幾乎是在哀求。
“大穀先生、吳小姐,對於你二位的遭遇,我略有耳聞,深表同情。”
王存回身坐到了沙發上,然後一臉惋惜地看著大穀裕二和吳麗麗。
“好,既然你同情,那就請你助我們一臂之力。”
大穀裕二站起了身,深深地向王存鞠了個躬。
“這個……”王存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我已經簽署了文件,隻要貴國能幫助我,我願意捐出所有的財產!還有,我會讓我們家族盡一切可能幫助貴國的發展!拜托了。”大穀裕二跪在了王存麵前。
所有人都被大穀裕二的行為震驚了。吳麗麗毫不猶豫地衝到他麵前,強行想扶起他。
“大穀先生,你……”吳麗麗的眼淚再次奪眶而出。
大穀裕二掙脫了吳麗麗的胳膊,堅定無比地看著王存。王存繼續摸著自己沒有胡須的下巴,似乎在思考著什麽。
“既然你想通過儀器救你夫人,為什麽不直接聯係我們,而要用這種見不得人的方式?”良久,王存靜靜地看向了大穀裕二。
“我……我擔心貴國不願意幫助我……所以,我想自己尋找。”大穀裕二低下了頭。
“為什麽我們不願意幫助你?萬一我們願意呢?”王存把身子湊向跪在他麵前的大穀裕二,言語中滿是鄙視。
“那……那就請你幫助我們。”大穀裕二深深地低下了頭。
“我不是不能幫你……但有一個條件。”王存緩緩地站起了身。
一聽到這話,大穀裕二連忙抬起了頭,一臉驚喜地看著王存。而我、湯宇星和吳麗麗也不禁有些興奮。
“你請說。”大穀裕二的聲音因為興奮而發抖了。
“你們大穀家族不是在日本的政、軍、商和宗教界都很有勢力嗎?讓他們把所知道的全部秘密通通告訴我!”王存笑了起來,這次的笑聲讓所有人不寒而栗。
“你!”大穀裕二顯然意識到了什麽,他緩緩地站起了身,用他那扭曲了的五官恨恨地盯著王存。
“我要知道你們日本全部的政治、軍事、外交、經濟和宗教秘密,如果你能搞到,我可以讓你用一次那個儀器!”王存微笑地盯著怒發衝冠的大穀裕二。
“這絕不可能!”大穀裕二咆哮了。
“我知道這不可能!”王存目光淩厲而充滿殺氣地盯著大穀裕二,“所以,無論你的理由多麽感人、承諾多麽充分,中國軍方絕不可能因為任何理由幫助日本的大穀家族!”
就在王存話音落地的一瞬間,大穀裕二突然從腰間拔出一支槍,死死地頂住了王存腦門。
空氣瞬間凝固了——整個房間被鋪天蓋地的殺氣籠罩!
“告訴我,儀器在哪兒!”大穀裕二恨不得用槍頂穿王存的腦袋。
“有本事自己去找啊。”王存居然還在笑。
“去死吧!”徹底瘋狂了的大穀裕二扣動了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