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韋大寶忙完單位的事兒就打卡離開單位,剛出電梯就接到王菲菲的電話,韋大寶說:“別催呀,我馬上就坐車去你們家了,大概一個小時左右。”
王菲菲說:“沒催你,今晚你可以不去我家了。我爸媽知道我食物中毒,下午還來看過我,讓我這幾天在家休息,休息好了再帶你回去。”
韋大寶說:“那就好,那以後咱再說,為了補償我昨晚的錯誤,以後我隨叫隨到。”
王菲菲那頭沉默了,半天才說:“你晚上能不能來陪我一下,如果你有空的話。”
韋大寶立馬答應,讓王菲菲多等一會兒,打他這兒去王菲菲家,要倒兩路公交一路地鐵,估計得花上一個多小時呢。
韋大寶風風火火趕到王菲菲家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下來,小區樓裏燈火通明,王菲菲家的燈卻是黑的。
他坐電梯上了18樓,準備敲門,發現門是虛掩的,屋子裏黑洞洞的,黑得可怕。韋大寶心裏一沉,直奔王菲菲的房間。他按亮燈,看見王菲菲穿著整齊地躺在床上,被子虛掩著,她手邊有一瓶打翻的安眠藥。
韋大寶徹底懵了,他急忙抱起王菲菲衝向電梯,心裏一個勁兒地叫:我的祖宗,你這是鬧的哪一出呀?
王菲菲被送往急救室,韋大寶坐在醫院冰冷的椅子上,想起昨晚王菲菲的過激反應,她一次又一次質疑愛情,她淚流滿麵的樣子,禁不住一陣心痛。這女孩太傻太單純了,還是律師界鼎鼎大名的鐵娘子,怎麽這麽想不開呢。
他喃喃自語:“愛情--愛情到底存不存在,如果存在,為什麽我看不見摸不著它,如果不存在,我又為何對它如此渴望,王菲菲又願意為它去死?”
醫生很快從急診室裏出來,說已經給王菲菲洗過胃了,病人服的藥量不是很多,又送醫及時,已經脫離危險了。
護士推王菲菲出來,王菲菲睜開眼睛看到韋大寶,突然笑了,眼裏滾出豆大的淚珠,她輕聲說:“謝謝你!”
要不是看王菲菲還很虛弱,他真想大罵她一頓,這麽好的姑娘幹嗎這麽想不開呀,不就是愛情麽。以她的條件,什麽樣兒的男人找不到呀,幹嗎非在一棵樹上吊死,太傻了,真沒治。
王菲菲被送到病房,這間病房隻有王菲菲一個病號,她對韋大寶說:“你是不是特別想罵我?”
韋大寶很幹脆地點頭。
王菲菲說:“我想跟他做個了結,我五分鍾往嘴裏塞一顆安眠藥,一直塞到我失去意識。如果我死了,那是我為我的愛情殉葬。如果我沒死,我就要好好地活下去,徹底忘掉那個王八蛋。”
韋大寶被徹底打敗了:“王菲菲小姐,您身份證上可寫著您已經28歲高齡了,馬上奔三張了,您能不那麽幼稚嗎?”
王菲菲笑著說:“不管幼稚不幼稚,我已經解脫了,李海濱這個王八蛋已經徹底被我從我的世界裏踢出去了。”
韋大寶說:“原來你前男友叫李海濱啊。”
王菲菲說:“是,他是我的師兄,在大學裏就開始追我,追了我好幾年呢,直到三年前我才答應跟他交往。這個王八蛋,得到我的愛之後,就徹底把我甩了,女人果然不能死心塌地付出愛。”
韋大寶說:“別--別這麽極端嘛,他隻是男人中的一個,怎麽能代表全中國六七億男人呢?全世界幾十億男人,你這個說法太不客觀了。”
王菲菲閉上眼睛,看起來疲憊而虛弱。醫生進來告訴韋大寶,王菲菲需要住院一個星期左右觀察,最好有人陪床。
這個陪床讓韋大寶比較糾結,王菲菲顯然不想把她自殺的事兒告訴她爸媽,陪床就落到他韋大寶身上。可他還要上班呢,大中集團的案子搞得他焦頭爛額,任大炮早看他不爽了,在她火藥桶時期請假,那完全是自殺行為,韋大寶可不想做點燃任大炮火藥的那顆星星之火。
韋大寶又想到王菲菲是大中集團的代理律師,老韓最怕的對手,王菲菲住院一周,就不能去法院,正中老韓下懷,這是天大的好事兒呀,他做夢都求不來的。
韋大寶去走廊給老韓打了個電話,說把王菲菲弄醫院去了,可能要住院一周,大中集團的案子王菲菲上不了。老韓在那邊嘀咕:“小韋編輯,你是不是發燒燒糊塗了,你能把王菲菲弄醫院去?”
韋大寶說:“別瞧不起人,你明天向她單位打聽打聽,看她是不是住院了。”
韓律師將信將疑。韋大寶說這段時間我要陪她,你跟任大炮說一聲,讓她給我批假,我要在醫院留住王菲菲,別讓她憋不住自己跑法庭去了。
這消息對韓律師來說,無疑是夢寐以求的,他都祈禱過很多次了,對手不要遇到王菲菲,這幾天正焦慮這事兒呢。案子打輸了,雜誌社這邊不高興不說,也是砸他老韓招牌的事兒,以後誰還請他做顧問,請他代理案子啊。
所以韓律師打了包票,這種小事兒包他身上。他立刻打電話,任大炮說要帶韋大寶去取證,韓律師說,這一周大寶恐怕是上不了班了。一分鍾之後,韓律師給韋大寶發了個短信,就倆字:搞定。
韋大寶點開信息,看到老韓的回複,咧嘴笑了。
王菲菲讓他照顧她,他還是很開心的。雖然他和王菲菲相處時間很短,連好朋友都談不上,她還給他惹了一堆麻煩,她還衝他發脾氣,不過韋大寶還是很樂意拋開單位一堆亂七八糟的事情照顧她。
當然,韋大寶心裏清楚,這跟老韓的建議無關。他真的想照顧她。
韋大寶發現自己存有這種心理的時候,嚇了一大跳。
接下來的一周裏,韋大寶幾乎吃住在病房,樂滋滋地陪著王菲菲。他給王菲菲打水、洗臉、買好吃的,還給她講他們社裏的趣事,比如任大炮翻牆進辦公室加班的事兒,還有他們采訪聽到的趣聞。
韋大寶本身口才一般,特別是在漂亮姑娘麵前,一緊張就口吃,口吃了必然鬧笑話。他讀書和工作期間,製造了不少笑話,在同學和同事中間廣為流傳,搞得韋大寶很羞愧。
可在跟王菲菲聊天的過程中,他特別放鬆,那種見到姑娘本能的緊張害怕不知不覺就沒有了,韋大寶發現自己這一改變有點兒難以置信。在王菲菲麵前,他能把一件平常的事兒講得特別好玩,把一件好玩兒的事兒說得有趣極了,王菲菲一笑,其他床位的病友也跟著笑,整個病房裏都是一片樂融融的。
韋大寶絞盡腦汁地想,他覺得,難道是那天晚上王菲菲突兀的一抱,給他心裏帶來某種奇妙的改變,讓他擁有了語言上的天賦,跟以前判若兩人?
至少跟王菲菲說話的時候,他心裏好像塞滿了某種東西,給他帶來膨脹的欲望,迫使他想說出來,想讓王菲菲開心。而王菲菲微笑的眼神,就像某種催化劑,迫使他更加賣力地逗王菲菲開心。
王菲菲這一周都很高興,她有時候會突然發呆,陷入沉思,好像沒把大寶的話聽進去,等到很快反應過來,又很有興致地和韋大寶交談起來。
韋大寶知道,她的確是在努力忘掉前男友,隻是沒那麽快而已。
有一天晚上,他們吃過晚飯,韋大寶把保溫桶洗幹淨,坐在椅子上,給王菲菲倒了一杯溫開水。
王菲菲接過水,怔了片刻,說:“大寶,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韋大寶很奇怪,王菲菲說:“男女是彼此獨立的個體,他們在結婚以前的幾十年裏,彼此並不認識,也不熟悉,可是產生了婚姻關係,就要生活在一起,彼此產生血濃於水的感情,還要繁衍後代,通過這種方式讓人類文明延續下去。這就像是一項任務,一件非幹不可的事情,特別冷酷,可是為什麽那麽多人都心甘情願地去這樣做呢?這樣做有價值嗎?”
韋大寶很奇怪,去摸王菲菲的頭:“你沒發燒吧。”
發現王菲菲體溫正常,他鬆了口氣,王菲菲不依不饒,韋大寶說:“我從沒想過這麽複雜的問題,我就覺得兩個人在一起開開心心的,組成溫暖的小家庭就挺好的,再生個可愛的BABY,那就完美了。”
王菲菲陷入沉思,她托著腮,眉頭皺在一起,像個被考題難住的小學生。
韋大寶試探著問:“那--你對婚姻的另一半是什麽要求?”他問的特別沒底氣,跟做賊似的。
王菲菲的眉頭皺得更緊,看起來眼神迷離,她說:“我以前覺得,我的另一半必須與我價值觀一致,社會地位、財力、學曆等方麵,都要門當戶對,這是理想狀態,也成了我找對象的唯一標準。”
韋大寶的心沉到水底,王菲菲無論哪個條件對他來說,都是南極跟北極的差距,他韋大寶窮盡一生甚至坐火箭都沒法兒追上去。
王菲菲苦笑:“我挑來揀去,總算找了一個條件合適的,掏心掏肺跟他三年,三年時間我耗光了對愛情所有的期待,變成一個質疑愛情的老姑娘,而他卻瀟灑地去了國外。”
韋大寶不知道該說點兒什麽,他實在不是一個會安慰人的人,更不是一個會哄姑娘高興的男人。
王菲菲說:“昨天我看到他個人主頁上的照片,他和一個女孩手拉手站在草坪上,背景是中世紀法國建築,天空藍得透明,他們的笑容跟草坪上的陽光一樣歡快溫暖。我的心在那個時候墜入水底。就在那一瞬間,我看到桌子上有安眠藥,我崩潰了。”
王菲菲泣不成聲,韋大寶心裏酸酸的,他有點兒手足無措。王菲菲一哭起來就止不住,為了不打擾別人,她捂著嘴巴嗚咽,那聲音說不出有多絕望。
王菲菲斷斷續續地哭:“他口口聲聲說愛我,離開我一分鍾都活不下去,卻轉眼就另覓新歡,杳無音訊,難道這就是愛情?”
韋大寶說:“也許你是沒遇到真正珍惜你的人,像你這樣的女孩子,什麽樣兒的男朋友不好找呀,慢慢來,還是有很多機會的。”
王菲菲擦幹眼淚,韋大寶早給她準備好了熱毛巾敷眼睛,這樣明天早上醒過來就不會顯得腫。
病房的門突然被推開,由於聲音太大,其他床上的病友都探過頭來看。韋大寶一扭頭,看到來人是王菲菲的爸媽,他頭皮一下子就緊了。
不僅如此,韋大寶還發現了一個奇特現象,王媽媽今天穿的衣服讓他覺得非常眼熟,他仔細一想就想起來是前幾天跟他媽在婚介所門口吵架的女人。當時那女人背對著他,他隻看到那女人的背影,上次上王菲菲家,太過緊張沒仔細看,現在一下子就想明白了,把他嚇得魂飛魄散。
她爸媽跑到病床前,王爸爸沉著個臉,掃了一眼韋大寶,那眼神像刀,像隨時準備出鞘一樣,滿是殺氣。
王媽媽抱著女兒號啕大哭:“傻丫頭,媽總誇你聰明,你怎麽幹出這麽傻的事兒來呀。你萬一有個什麽,你讓你爸媽可怎麽活下去?”
王菲菲抱著她媽,淚水又湧了出來。
王爸爸指著韋大寶的鼻子,韋大寶嚇得說不出話來,王爸爸用命令式的口吻說:“你--出來,我們需要好好談談--”
韋大寶打了個哆嗦,王爸爸轉身出去,背影像個快意恩仇的俠客,以至於韋大寶覺得上次王爸爸的慈祥形象完全是一種錯覺。
韋大寶帶上房門,王爸爸坐在走廊長條椅上,臉繃得很緊,灰白色頭發像要豎起來耍威風。韋大寶走過去叫了聲:“叔叔!”
王爸爸拍了拍椅子,韋大寶忙不迭地把P股就上去,縮著身子,像舊社會做錯事的小媳婦兒等婆婆責罰。
王爸爸說:“你和菲菲的事兒我都知道了,小韋我問你呀,要是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瞞著我呀,菲菲要是有個什麽大事兒你能負責?”
韋大寶忙說:“叔叔不是--您誤會了--”
韋大寶不說話還好,他一張口,王爸爸眼泡鼓起,臉色漲得青紫,一副要把韋大寶生吞活剝的架勢。韋大寶脫口而出的下半句就這麽硬生生卡在喉嚨裏。
王爸爸說:“你說這種行為對嗎?出這麽大事兒還瞞著老人對嗎?我可是菲菲的親爸爸。”
韋大寶忙不迭地搖頭:“不對--不對--”
王爸爸大喝一聲:“你知道不對還做,你知道不對還惹菲菲傷心,惹菲菲為你自殺,你有沒有點兒擔當?”
王爸爸那一聲斷喝有武鬆夜闖景陽岡的霸氣,韋大寶不禁把P股朝邊上挪了挪,他怕王爸爸撲上來揍他。
韋大寶說:“叔叔,其實不是你想的那樣,那個人他不是我--”
王爸爸一聽韋大寶的話就來氣,又斷喝一聲:“不是你是誰,她不為你自殺,難道還為別人,你不是她男朋友還有誰是?”
王爸爸鼓著眼睛,有一口吞了韋大寶的恨,韋大寶縮在長椅一角,他覺得腳有點兒軟,還有點兒抖。
王爸爸痛心疾首:“小韋啊,我老王一生縱橫商海,遇到的人不計其數,有多少人想算計我,占我便宜,沒門兒。”
韋大寶不明所以,王爸爸恨恨地說:“想算計我的,最後都被我弄死了。”
韋大寶心裏一顫,王爸爸說:“欺負我女兒的,無論是誰,我老王都得弄死他,弄死不算還得鞭屍!你懂嗎,小韋?”
韋大寶滿頭的汗,辯解說:“叔叔,我怎麽敢欺負菲菲,您借我十個膽兒我都不敢。”
王爸爸繼續喋喋不休:“你別看我年紀大了,我心可一點兒沒軟,誰招我女兒,我他媽跟誰拚命。”
韋大寶連連點頭,王爸爸說:“我問你,你小子是不是在外麵朝三暮四,被我們家菲菲發現了她才尋短見的,我聽說你們都三年了,你小子還有沒有點兒良心?”
韋大寶快急哭了:“叔叔我真沒有,那不是我。”
王爸爸一愣:“哪個不是你?”
韋大寶老實回答:“三年不是。”
王爸爸差點兒一個巴掌飛過來,韋大寶急忙縮著腦袋躲過去。“你小子還有沒有點兒良心,我可都打聽清楚了,整整三年,隻有多沒少的。我這個女兒人長得漂亮,又知書達理聰明賢惠,你說你小子哪兒找去呀。”
韋大寶欲哭無淚,王爸爸見恐嚇出了效果,又換了一副姿態,苦口婆心勸大寶:“男人在外麵有點兒什麽也情有可原,你叔叔我就是這麽過來的,但你要有哄女人開心的本事,你沒那本事你花什麽花?”
韋大寶就差對天盟誓了,王爸爸擺出一副黑道大哥的架勢:“再有下次,老子閹了你。”
韋大寶嚇得夾緊褲襠。
王菲菲她媽馬美麗從病房出來,徑直朝韋大寶走來,寒著一張臉,韋大寶心知不妙,想借機開溜又怕落了口實,正糾結逃還是不逃,已經挨了馬美麗一個響亮的耳光。馬美麗冷冰冰拋出一句話:“你和菲菲到此為止,我不會讓她和你這樣的人交往。”
韋大寶臉上火辣辣地疼,腦子裏糨糊一片,失去了思考能力。他不知道究竟怎麽了。
王爸爸拖著馬美麗往外走:“你怎麽動起手來了,他們年輕人鬧脾氣,咱們老年人不能瞎摻和,你懂不懂?”
馬美麗寒著臉:“我管不了這麽多,菲菲受到傷害,我這個當媽的必須保護她。”
他們回到病房,韋大寶呆坐了好大一會兒才醒過神,他覺得必須上去解釋清楚,又覺得這個時候進去,矛盾必然會激化,王菲菲還很虛弱,不能受到刺激。
他很懊惱地出了醫院,這個世界上再沒人比他倒黴了,別人犯的事兒,他來擋槍子,也太荒唐了。
他掏出手機,給許仙打了個電話,許仙還在酒吧醉生夢死,聽筒裏傳來姑娘們歡快的笑聲。
許仙說:“這個時候打電話,準沒好事兒,是情場失意還是職場失意?讓本大師給你開解開解。”
韋大寶恍惚了一下,吐出一句話:“告訴我包間號,我半個小時到。”就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