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準備去北京的那段時間,李旋打來了電話。他說自己當兵已經回來,現在複員了在做火車上的乘務員。他說他想和我聚一下。
我想,我們已經三年沒有見麵了。
於是我就去了他家,在那裏玩了幾天。他告訴我,初中的兄弟小偉大專已經畢業了,在重慶找到了工作,聽說月薪有三千多元。聽到這些,我開始懷念起我的兄弟來。還記得曾經年少的時候,我們一起到大河裏麵去洗澡、在遊戲廳裏瘋狂地遊戲。我還記得他們曾經喜歡的那些女孩。
似乎一切就在眼前,曆曆在目。
李旋告訴我,曾經和我們鬧矛盾的大比已經結婚了。
李旋告訴我,當兵的幾年讓他明白許多事情,也讓他知道了自己曾經的衝動與輕狂。李旋勸我以後做事情要三思而後行,有的時候不要那麽衝動。我想這是肺腑之言。可是以後,我已經沒有衝動的機會。一個人過了那個年齡,還會像兒時那樣什麽都不想嗎?人到了這個階段,考慮的事情還有許多,煩惱也隨之而來。
李旋問我:“想去上海嗎?”我曾經喜歡上海,不是因為上海繁華,而是因為《萌芽》,因為那裏有實現自己夢想的平台,那裏有新概念。
記得高三的時候,我還寄了一篇自己的作品《網》給新概念作文大賽,希望這一篇文章能夠實現我的大學夢。可是我並沒有收到複賽通知,我才明白自己一直活在夢中,一直不曾醒來。上海,我想我永遠也去不了上海了。
當李旋說到上海這個詞的時候,我的心顫抖了一下。
在李旋那裏玩了幾天之後,我回到了家。我猛然醒悟:自己離家鄉原來是如此遙遠。
家鄉的人們還是那樣的樸素。他們每天早早起床,來到田地裏,呼吸泥土的氣息。其實這些泥土,不知道被他們翻耕過多少次。
我看到那些扛著鋤頭的中年人,含著一根煙杆,站在田間,他們似乎在想著些什麽。老人們花白著頭發,胡子堆滿了整個嘴巴。他們牽著一頭黃牛,黃昏的時候,在山坡上緩慢地走著。他們那蒼老的眼神,正如這個黃昏的霞光一樣蒼老起來。婦女們背著蔬菜或者衣服,或者其他什麽東西,來到河邊,在那裏清洗。水泛起了漣漪,一圈一圈的,好像一朵朵盛開的花。
家鄉的山,還是那樣高大。家鄉的石頭,還是那樣堅強。家鄉的那些樹,似乎比以前更加茁壯。
我已經有很多年沒有回到自己的故鄉了。這裏的一切似乎都變了,可是還如原來那樣親切。我看到了村裏多了些新建的房子,多了些陌生的女人。聽人們說這些女人來自四麵八方。
在家中待著的時候,我感到自己似乎對不起家鄉的土地。在外那麽久,卻沒有學到知識回來,我的心慚愧到了極點。
無意中遇到了曾經的老師,曾經的啟蒙老師。她問我高考考得怎麽樣,我沒有回答。隻是違心地說了一句:“一般。”她關切地問:“有六百多分嗎?”
我聽了後感到無地自容。這個老師一直以為我是她心目中最優秀的學生,可是她不會想到,我已經不是她心目中曾經那個優秀的孩子了。
我沒有說話,隻是問了她的身體情況,和她聊了一會兒便匆匆走了。我的走是一種必然,正如雨水的到來與雨水的停止,都是一種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