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式青春

四

　　最近喜歡一個人到城市的街頭走走。我看到那些忙碌的人永遠都是那樣忙。其實，很多人都一樣，都在為生活而奔波，為理想而繁忙。因為，每一個人的心裏都有一塊希望的田地，他們在土地裏辛勤地耕耘，然後等著收獲。

　　最近總是在街頭看到一些乞丐，他們頭發淩亂，雙手肮髒，在大街上盲目地遊走抑或停留。他們提著一個蛇皮口袋，口袋裏是他們全部的家當。袋子有他們的糧食，也有著他們命運的蔬菜。

　　他們會因為別人隨手丟掉的一個礦泉水瓶子而快速地蹲下，接著撿起放進袋子裏，他們會向四周看看，仿佛自己撿了一個寶貝，生怕被別人搶走了一樣。於是我的心不能安靜下來，我覺得自己似乎也和他們一樣，是走失在城市街頭的男人。於是我寫了一篇散文，想把自己的想法記錄下來。

　　頭發淩亂

　　你的頭發淩亂，你走在大街上，穿著灰黑色的襯衣，這襯衣幾年以前是白色的。你的口唇幹裂，你的眼角深陷，你的臉龐發黑。你提著一個深灰色的蛇皮口袋，裏麵裝滿了東西，那些東西對於你來說是不可或缺的。裏麵有破爛的被子，有發臭的褲子，還有一些瓶蓋抑或其他的東西。你赤裸著雙腳，腳底上有著黑色的趼疤。我看著你從我身旁走過，一股臭氣突然襲來。你的眼神茫然。你看著從你身邊走過的每一個人，你對他們笑，可是他們遠遠地避開你，就像避開一場風雨。

　　你在一個牆壁旁停了下來，你蹲下身子，坐在光禿禿的石子路上。你拿出一個瓶子，然後掀開蓋子。你看了看瓶子裏發黃的水，然後大大地喝了一口。你是渴了吧。你理了理你的頭發，你的頭發淩亂，它們卡住了你的手指，頭發上有著泥土，已經幹硬。一個小孩從你的身邊路過，她的小手被母親輕輕地握著，她看著你的眼睛，突然之間她哭了。她開始喊“媽媽”。她的母親抱起了她，說了聲“乖乖，別怕別怕”。我想她是怕你了，她怕你深黑色的臉，她怕你淩亂的頭發。你無辜地看著她，眼睛裏滿是憂傷。

　　他的頭發淩亂。他遊蕩在大街上，穿著白色的卡通襯衫，這襯衫是特地從外地買回來的。他的嘴唇紅潤，他的頭發鮮黃。他穿著一雙用一隻牛才能相抵的皮鞋，他穿著進口的運動褲。他的眼睛放射光彩，但是有時也很迷茫。他在一個商店停了下來，伸出白嫩的手，掏出一張嶄新的人民幣，買了一瓶澄清的飲料，隨口說了一句，不用找了。他輕輕地掀開蓋子，抿了一小口水，然後罵道：“媽的，越來越不好喝了”。他在一個理發店停了下來，然後進去。他對老板說，我的發型不好看了，幫我弄得更亂一些。老板樂意地答應著，和他攀談起來。

　　他從理發店出來的時候，他的頭發更亂了，還染上一片金黃，他理了理淩亂的頭發，他的手指被發膠卡住了。於是，他輕輕地抽出手指。一個小男孩遠遠地看到了他，這個小男孩對同伴說，瞧，貝克漢姆就是這樣的發型。真的嗎？我長大了也要去弄那樣的頭發。嗯，就是。他又喝了一口澄清的水。他的眼神茫然，他的眼神黯淡。

　　你還是在那個牆壁旁坐著，你開始假寐。他從你的身邊走過，他的頭發淩亂，他的頭發金黃。他喝了一口澄清的水，然後丟掉了瓶子，瓶子裏還有一大半的飲料。瓶子掉在你的身旁，你睜開了眼睛，你的眼睛大放光彩。你“嗖”地一下就拾起了瓶子，速度比任何人都快。你把瓶子裏的水倒進你發黃的瓶子裏，於是倒進瓶子的這些水也變得發黃。

　　他看了看你，理了理頭發，靜靜地不發一語。他依舊遊蕩在大街上，然後慢慢地消失。

　　你看到他的頭發淩亂。其實，你的頭發也是淩亂的。

　　寫好這篇散文後，我自己感到很悲哀，我覺得我總是在自己的命運路上迷失方向，做著一些沒有多大意義的事情，這些事情讓我成長，卻增添了我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