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就出事了。
下半夜的時候,柳依紅聽到放在枕邊的手機響了一下。很含混的感覺,猶如投入夢中的一顆石子。
手機是她前一天剛換的,功能還不怎麽熟悉。和黃良民掰了,再用他給買的手機心裏就覺得不舒服,於是就扔了又買一個。出了手機店,抽出卡就把那個玫瑰色的手機扔進了垃圾桶。那一扔,很是有一種解脫的感覺。
這個晚上,柳依紅是在劉家正給她買的新房子裏住的。這也是和黃良民鬧掰了的一個好處,不必再擔心那黃良民會隨時隨地的糾纏她。
聽上去像是個短信,可誰會在這個時候給她發短信呢?是誤設置的鬧鍾也未置可否,柳依紅懶得去管它,翻個身打算再接著睡。想著最近的煩心事種種,困意就漸漸地淡了。就在這時,那手機又響了一下,很執著的樣子。不再像是夢境中的石子,應該是個什麽不好的兆頭。
柳依紅翻身起床拉開了燈。
兩點過十分。誰會在這個時候接連發來兩個短信呢?柳依紅趕忙拿了手機打開看。正在打開的當爾,第三個短信就又來了。
聽著這一聲緊似一聲的短信提示,柳依紅的困意沒有了,預感到近日來那不好的預兆終於近在眼前。
是個陌生的手機號碼。
第一條短信是:不要說那房子是我給你買的,一定不要說,為我好,更是為你好!千萬千萬!
第二條是:那卡是我的名字,馬上銷毀,千萬千萬!
第三條是:去你那裏,讓狗日的跟蹤了,我是完了,不想連累你,隻要你不說那房子是我給你買的,那房子就是你的了。至於我,你就不用擔心了,反正是虱子多了不咬人,聽天由命了算球!
這短信是劉家正發的!劉家正出事了!這是柳依紅的第一個反應。
他為什麽不用自己的手機發短信呢?柳依紅馬上警覺起來。又是個不好的信號。說不定此時他已經處於非自由狀態。
這樣想著的時候,第四條短信就又怪叫著來了:把這些短信統統刪掉,千萬千萬!
看著這一個又一個的“千萬千萬!”,柳依紅的心一下沉到了海底。
一個猛子,柳依紅從床上竄了起來。她奔到門後拿過皮包從錢夾裏抽出了那張銀行卡。看見桌子上有個打火機,她拿過來打著火就要燒那銀行卡。
眼看火焰就要舔食到銀行卡的邊緣,柳依紅猛地把打火機扔到了地上。
一個直覺閃電般迅速躍上柳依紅的腦際,這卡是不能燒的,既然已經被跟蹤,既然那所有的消費都是她簽的字,那就不能銷毀這張卡。證據如此確鑿,銷毀了也是徒勞,是個拙劣的“此地無銀”。
這樣想著,就想問問劉家正,於是趕忙拿出手機發短信,想到發短信太慢,幹脆就直接把電話打了過去,沒料到,那號碼竟然已經關機了。
又是一個不好的信號。許是用別人的手機發的,也許是用一個平日裏不用的以備非常之需的隱秘手機發的,說完最後想說的幾句話,就讓人沒收了。總之是自由成了問題。
柳依紅越想越覺得可怕,身上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柳依紅替劉家正擔心,更是替自己擔心。銀行卡、房子事小,在這個節骨眼上如果暴出她和劉家正的醜聞,工作調動的事就會泡湯。泡湯了還不算,恐怕還要身敗名裂。柳依紅又後悔又害怕,嘟囔著和這種官員好還不如花黃良民的錢塌實,即便是挨打受罵,起碼也不用擔驚受怕。
早晨起來,柳依紅的眼圈就青了,人也憔悴的不成樣子。沈院長又打電話找她,問她歌劇寫的怎麽樣了。柳依紅哪裏還有心思,推辭說自己病了,就又躺回到床上去胡思亂想。
老毛病似乎又犯了,右側的腹部時不時地又在隱隱作痛。冰箱冷藏箱的低層,有柳依紅想辦法剛搞到的兩盒杜冷丁,但她卻不想去打。非常時期,她已經顧不上什麽痛不痛的了,大禍將至,就隨它痛去吧。
度日如年地過了幾天,果然電視和報紙上就報道了,劉家正被雙軌了。雙軌的級別還不低,中紀委直接插手。報道中並沒有涉及到具體的事情,隻籠統地說是經濟問題,涉及資金數百萬。
果真是虱子多了不咬人。想不到這劉家正還真是個膽大的人。
一天一天地熬著,柳依紅在煎熬中等待著有關人員找她談話的那個時刻。然而,那個時刻卻遲遲沒來。遲遲沒來不等於是不來,那個黑色的懸念一直沉沉地懸在她的頭上。
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劉家正沒有主動把她供出來。
想到那天夜裏那些寶貴情報般的短信,柳依紅又有一絲絲的感動,覺得這個貪官還算是條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