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當初,畢業前夕,柳依紅第一次去找韓同軒,是帶了一種敬畏的心情的。
那時,柳依紅是把韓同軒當成了一棵救命的稻草。這棵救命的稻草是她在一念之間想起來的。
事情的起因要從文青帶著柳依紅去了一次歌劇院說起。
聯係歌劇院之前,文青已經催促著周一偉給柳依紅聯係了好幾家單位,但都沒成。歌劇院是自己撞上門的,一天,歌劇院沈院長為了申請演出經費的事情請周一偉兩口子吃飯。席間,聊著聊著,知道歌劇院有個創作室,文青就插了句嘴。
“你們創作室要人嗎?”
沈院長是個機靈人,忙問,“弟妹,有什麽事需要大哥幫忙盡管說。”
周一偉覺得,這個時候和人家沈院長提柳依紅的事情有些不和適宜。但已經來不及製止。文青把柳依紅說成是自己的表妹,說她會寫詩,藝術感覺是一流的好。
沈院長正急著劇院揭不開鍋的事,一心想通過周一偉給省裏領導遞個話,給院裏撥點錢。他正愁不知怎麽討好周一偉,一聽這話,立馬眉飛色舞起來,他當即表態,改天讓柳依紅帶著自己的作品到劇院麵視。
回家的路上,周一偉說了文青,嫌她管得太寬,又對她這樣幫柳依紅表示不理解。
文青哈哈一笑,說這是女人與女人之間的友誼。
文青是個注重義氣的女人,她看重的正是柳依紅身上的義氣。在文青的心目中,柳依紅是率真而注重義氣的。
有一件事,給文青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件事情深深地印在文青的腦海裏。她從不敢在林梅麵前提起,怕不小心會傷了林梅。
畢業前夕的一天,文青和柳依紅跟幾個男同學在學校門口的飯店裏吃飯。同學紮堆,容易酒多。似多非多之際,有個男同學忽然看見學校教務處的一個老師從包間的門前經過,就大著膽子把他叫了進來。
這個老師叫李誌來,是上一屆作家班留校的。沾著一層師兄的由頭,同學們平日裏就和他不怎麽見外,此時喝了些酒,就更是沒大沒小了。李誌來曾經到作家班搞過一次講座,講得不錯,給大家留下了比較深刻的印象。由於李誌來沒什麽架子,作家班的許多同學就把他當成了朋友,和他打的火熱,班裏沒和他一起喝過酒的人不多。柳依紅也和李誌來熟悉,但這會喝多了些酒的她卻一直繃著個臉。
“柳紅,我們倆整一個!”李誌來叫的是柳依紅的原名。沒上作家班之前,柳依紅叫柳紅。那個時候,李來誌就和柳依紅認識了。李誌來認識柳依紅,是因為她是郭雄的女朋友。李誌來和郭雄是朋友。為此,柳依紅入學後,他還專門請過她。其實,李誌來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不曉得那郭雄早就把柳依紅給甩了。要不是這樣,柳依紅也不會辭了老家的工作來上這個學。柳依紅覺得沒麵子,也就懶的和李誌來扯起那段傷心事。後來李誌來似是悟到了什麽,在柳依紅麵前也就不再提及郭雄。但他卻依舊把柳依紅叫做柳紅。
麵對李誌來的熱情,柳依紅還是繃著臉。
“來,老哥敬你一杯!”李誌來又說。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柳依紅不僅沒有喝酒,還猛地把滿滿的一杯酒迎頭潑到了李誌來的臉上。
大家一下愣了,柳依紅也愣了。剛才,她滿腦子想的都是那負心的郭雄。一個瞬間,恍惚之中的她竟然把眼前的這個喋喋不休的李誌來當成了郭雄。
挨著李誌來坐的兩個男生,趕緊拿起餐巾紙給李誌來擦臉。大家都用指責的眼神盯著柳依紅,等待著她為自己的魯莽行為作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柳依紅瞪著李誌來,說不出話來,後來就起身疾步走了。
對柳依紅的反常舉動,文青也感到莫名其妙。
第二天課堂上,文青再見到柳依紅的時候,就問她昨天為什麽要用酒潑李誌來。柳依紅很神秘的用眼睛的餘光,瞟了一眼林梅,之後很猶豫的對文青說,“沒什麽,是我不對,算了算了還是別說了。”
文青知道這事一定跟林梅有關,更加納悶,還在緊追著問。
柳依紅為難地又看了一眼旁邊的林梅,很不情願地說,“回頭再給你說吧。”
課間的時候,柳依紅終於給文青講了自己為什麽用酒潑李誌來的原因。
“你不知道這個李誌來有多無恥,我都不好意思說。”
“到底怎麽了?”文青急忙問。
“你知道嗎,李來誌帶著兩個外邊的人請林梅出去喝酒,給她灌了迷魂藥,把她給——”
“給怎麽了?”
“你就想唄,還能怎麽了?哎!我都替林梅覺得窩囊。”
“真的?”文青大驚。
“這還有假,她親口對我說的。”柳依紅表現出的是無限的惋惜和遺憾。
婦聯幹部出身的文青心中忽生一種法律保護意識,“她怎麽不報警?讓她報警!”
柳依紅臉色瞬間無奈起來,“我也給她這麽說了,可她哭著求我千萬不要這樣。”
“為什麽?”
“怕丟人唄!”
“那豈不便宜了那個李誌來?”
“隻能這樣了,林梅說了,要是這事傳出去,她就不打算活了,她老家有個男朋友,害怕讓他知道了。”
聽柳依紅這麽一說,文青雖是滿腔的憤怒,但也不好發作。林梅的顧忌也不是沒有道理,但也不能就這樣便宜了李誌來這個流氓。
“潑他一杯酒,真是太便宜他了。”文青說。
“我那天就是想罵他,可又開不了口,後來就隻好用酒潑了他。”柳依紅的眼睛裏閃爍著憤怒和仇恨。
這件事,讓文青覺得柳依紅這個人夠朋友。後來,她幾次想去安慰林梅,都被柳依紅製止了。
柳依紅說,“你千萬別去,她說這事隻告訴我一個人,她不想讓別人知道,告訴你就已經是我不講信用了。”
文青理解柳依紅和林梅的心情,也就沒去找林梅。
這件事,讓文青對柳依紅有了全新的看法,覺得她義氣、率真,是個可以做朋友的人。
正是這件事情,堅定了文青一定要想方設法把柳依紅留在省城的想法。身邊有這樣一個講義氣的朋友,她覺得踏實。
和沈院長吃過飯的第三天,文青就約柳依紅一起去了歌劇院。一切都很順利。為了能過省文聯那一關,沈院長還親自為柳依紅出謀劃策。
“你出過集子嗎?”沈院長問。
“沒有。”柳依紅說。
看見沈院長皺了皺眉,文青忙說,“她發表了很多詩,都是在一些很有影響的刊物發的。”
沈院長說,“發的再多,也不如有一本詩集更直觀,我去文聯,總不能抱著一摞雜誌去吧。有一本詩集就不一樣了。”
文青說,“那好,沈院長,我們最近抓緊時間出一本詩集,反正詩歌都是現成的,想出書也快。”
一出了歌劇院的大門,柳依紅就把文青拉住了,“哥們,剛才你沒說夢話吧,你知道,我發的詩根本不夠一個集子。”
“那你就抓緊時間寫唄!”文青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我拷!你說的容易,哪有那麽快啊!”
文青板著臉,說,“柳依紅,我可告訴你,這可是個機會,結果怎麽樣,完全看你是不是能拿出一本詩集來,你就自己掂量著辦吧!”
見柳依紅的臉板得比自己還嚴肅,文青就又苦口婆心起來,“你就關起門來,辛苦上一陣子,咱們班不是還有人半個月寫出部長篇的嗎?”
柳依紅說,“關鍵是現在心裏亂亂的,一點感覺也沒有。”
文青又說,“什麽感覺不感覺的,人家沈院長可沒說什麽標準,我看,隻要有那麽本書擺在那裏就行,出本詩集比出部長篇容易多了,有那麽多的空行和標點,你就靜靜心趕快動手吧。機會難得,過了這個村沒有這個店,這一點你可要想明白!”
一種緊迫感陡然而生,告別了文青,柳依紅就到書店一口氣買了十幾本詩集。她要找感覺。
說實在的,自從來上學之後,柳依紅就很少在詩歌上下功夫了,大部分時間都用在了交際上,發表的不多的幾首詩還是以前在荷丘時郭雄給加工過的。
現在,為了前途,她必須要用功。拿不出詩集,就意味著要回荷丘,就意味著人生的失敗。
想到這裏,柳依紅感到渾身是勁,腳底生風。走到學校大門口,她一頭鑽進小賣部,扛了一箱方便麵出來。從即日起,她要閉門寫作,決不能讓上飯堂這樣的小事打斷了她的思路。
柳依紅把自己關了整整一個星期。這一個星期,她不去上課,也不去食堂吃飯,整日裏蓬頭垢麵,嘴裏煙卷不斷,不是看詩就是寫詩,把自己搞得跟個鬼一樣。
一周後,文青來問她寫的怎麽樣了。柳依紅用纖細的手指把煙灰彈進煙灰缸裏,平靜地說,“還在進行之中。”
但是,文青剛走,柳依紅就把手中的筆砸到了牆上。剛才的平靜是自己硬裝出來的。她心裏清楚,一周來寫的那些詩簡直狗屁不是,再寫下去就要發瘋了。也許是因為太急功近利,完全沒有感覺,那些詩句就像些沒有靈魂的沒頭蒼蠅,在紙上胡蹦亂跳,讓人覺得莫名其妙。柳依紅是個追求完美的人,應付公事絕不是她的性格。她不能讓這樣的臭詩署著她的名字招搖過市,她丟不起這個人。
柳依紅的眼睛盯著牆上的一個地方發愣,身體裏的另一個她在絞盡腦汁地想主意。身體裏的那個她大聲說:你必須闖過這一關,畢業後決不能再回到荷丘去,不能讓該死的郭雄看笑話!
一個猶如一隻藍色精靈般的念頭飄然而至,柳依紅呆滯的雙眼一下亮了。她跳起來,從床底下抽出臉盆,跑到洗漱間洗漱去了。
她有了一個主意,必須馬上實施,形勢緊迫,時不待人,不能再這樣耗下去了,要立即尋找外援。
柳依紅想要找的外援就是韓同軒。
就在幾天前,她和馮子竹還在宿舍裏聊起過韓同軒。那時,柳依紅一點也沒有要接近韓同軒的意思。和馮子竹的那番對話,隻是女人之間的閑扯篇而已。
但是,現在不同了,韓同軒有了全新的意義。柳依紅飛快地把自己打扮停當,又把這些天來她寫的那些詩稿裝進一個塑料袋,拎著出了門。
路過教學樓的時候,柳依紅悄悄來到教室窗外朝裏掃了一眼。還好,馮子竹正在裏麵聽課,她擔心在韓同軒家裏和馮子竹撞了車。從馮子竹那裏知道,韓同軒一般下午不上班,現在已是下午,所以去辦公室是找不到他的。柳依紅並不知道韓同軒的家住在那裏,她站在教學樓的樓梯口猶豫著要不要等下課後去問問馮子竹。但最後,她還是在下課鈴聲響起的瞬間跑開了。
找韓同軒幫忙的事情,不能讓馮子竹知道。柳依紅斷然想。
柳依紅又折回了宿舍。她在馮子竹桌子上的電話本上找到了韓同軒家裏的號碼。她帶著興奮的心情,迅速地把電話號碼抄到了手掌上。圓珠筆尖劃過掌心上的皮膚,她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快感。
柳依紅是在大街上的公話亭裏,給韓同軒打的電話。她的語氣完全是個處於困境之中向人求救的可憐女人。
“韓老師,我是柳依紅,您還記得我嗎?”
“記得。”韓同軒有些遲疑的說。
“那年您給我改過詩,發表在你們的刊物上。”
“你下午沒上課嗎?”
“韓老師,我有急事,要找您幫忙,很重要的事情,您有時間嗎?”
“什麽事?”
“反正是很重要的事情,關係到我的一切,您能抽出一點時間見個麵嗎?”
“你是說現在?”
“是的,韓老師,求您了,隻有您能幫得了我,否則我就死定了。”
“到底是什麽事?”
“一言難盡,見了麵我會對您說的。”
韓同軒猶豫了片刻,說,“那你過來吧。”
柳依紅破例沒有坐公交,打了輛車直奔韓同軒的家。
然而,事情進展的並不順利。當柳依紅把自己那一摞亂七八糟的詩稿,擺放在韓同軒家的茶幾上並說明來意後,韓同軒的臉陰沉了下來。
“詩歌是沒有辦法修改的,這個忙,我幫不上。”他說。
想不到,韓同軒會回絕的這麽徹底,柳依紅傻了。她看著韓同軒,眼睛裏一下溢滿了淚水。
韓同軒有些無措,他趕忙從紙盒裏抽出幾張紙巾塞給了柳依紅。
接過紙的瞬間,柳依紅再也忍不住了,眼淚劈裏啪啦地落了下來。似是平生萬般委屈一齊湧上心頭,任憑怎麽努力,再也遏製不住,一時之間哭出了聲。
韓同軒最見不得女人的哭,一下慌了,心也軟了,忙說,“別哭了,別哭了。”
柳依紅還是止不住的哭。她不是裝的,打心底裏就是想哭,哭得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韓同軒實在是看不下去,就說,“別哭了,我給你改還不行嗎?”
聽韓同軒答應給改稿,柳依紅哭得輕多了,邊哭邊哽咽著說,“人家覺得,就你能幫上忙,你又偏不肯幫,人家能不傷心嗎?”
韓同軒無奈地說,“這不是答應給你幫了嗎?”
“韓老師,你真是太偉大、太可愛了!”柳依紅破涕為笑,站起來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
韓同軒驚愕的打了一個激靈。柳依紅頓時羞澀起來說,“韓老師,都怪我太激動了。”
韓同軒什麽也沒說,拿起詩稿坐到了寫字台前。
韓同軒改稿的時候,柳依紅並沒有走。她在旁邊端茶倒水,時不時的在寫字台跟前站上一會。
“小柳,你看這首詩這麽改怎麽樣。”
柳依紅過去一看,實在是太好了,這哪裏叫什麽“改”,除了用了柳依紅原來的幾個詞外,簡直就是重寫。一想到這樣好的詩,將來要署上自己的名字發出來,柳依紅就激動的心裏怦怦跳。
“韓老師,你簡直是太神奇了!”柳依紅抬起頭緊盯著韓同軒,由衷地讚歎。
韓同軒低下頭,繼續改詩。
像是作為一種交換,柳依紅也不好意思閑著,她開始收拾屋子。
聽見動靜,韓同軒轉過身來,“你休息吧,一會小馮會來打掃的。”
柳依紅沒有一點尷尬,說,“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我打掃了就省了她的事了。”
韓同軒覺得柳依紅是個自來熟,有點有心沒肺,也就不去管她了。
得到了韓同軒的默許,柳依紅索性給韓同軒家裏來了次大掃除。柳依紅愛幹淨,衛生打掃得很徹底,幾乎所有的犄角旮旯都清理了。往垃圾桶裏倒垃圾的時候,柳依紅發現垃圾桶裏有個用完了的避孕套。柳依紅惡心的差點吐了,但她還是不動聲色地忍住了。
這個避孕套讓柳依紅想起了馮子竹。昨晚馮子竹沒有回宿舍,看來是來這裏了。
聽韓同軒的口氣,馮子竹一會還要來。不行,不能讓馮子竹來。馮子竹要是來了,韓同軒哪裏還有心思給她改稿。
想到這裏,柳依紅就大著膽子走到韓同軒跟前,說,“韓老師,為了我,你就犧牲一點你的寶貴愛情時光,怎麽樣?”
韓同軒看了一眼柳依紅,說,“你這話什麽意思?”
“這幾天你就別讓馮子竹過來了,一切家務由我來做,你專心給我改稿,馬上就快畢業了,晚了就來不及了。”
“那是我的私事,不用你管,你先回去吧,我會抓緊時間的,改完了我通知你。”
想不到韓同軒這麽不給麵子,柳依紅心裏訕訕的。
但柳依紅的臉上並沒有表露出來,她又著急又真誠地說,“韓老師,你可要救我啊!你不能見死不救啊!”
說完,柳依紅就用一雙眼睛盯著韓同軒看。韓同軒最終敗下陣來,又低了頭去改詩。
半個小時之後,牆上的掛鍾響了四下。正是學校裏的下課時間,也許再過一會馮子竹就要來了。柳依紅猶豫著自己走不走,正在這時,她聽到韓同軒拿起電話在給馮子竹打電話。
“小馮,這幾天我去郊外開會,你就不用過來了,在宿舍裏好好休息,多看點書。”
“你不用過來,我馬上就走,等會議結束了,我和你聯係,你就放心吧。”
韓同軒放下電話,柳依紅已經站到了他的麵前,“韓老師,太謝謝你了,我去給你做飯吧。”
韓同軒站起來,說,“不用了,我這就出門,文聯有個會在郊外,五點在文聯院裏集合出發,本來不想去的,現在想來還是去吧,在那裏改稿子,清淨,效率高。”
“韓老師,那太不好意思了。”柳依紅說。
“小柳,你放心回去吧,這個忙說了幫你就幫你。”
一周以後,柳依紅接到韓同軒的電話,讓她去取稿子。柳依紅對稿子十分滿意,說了些千恩萬謝的話。柳依紅要請韓同軒喝酒,被韓同軒謝絕。
柳依紅心裏惦記著出書的事情,也沒有再強求韓同軒,客氣一番就抱著稿子走了。
半個多月後,詩集出來了,詩集的名字叫《偶然》。看著《偶然》,柳依紅心裏一塊石頭落了地。她和文青一起去給沈院長送書。路上,文青翻看著散發著墨香的《偶然》,一個勁地說好。見到沈院長,想不到麻煩又來了,沈院長讓她再寫兩首歌詞,說這是劇院的規矩,算是進院的一個小小測試。柳依紅本來是不想再麻煩韓同軒的,可在宿舍憋了三天,依然是沒有任何收獲,最後隻得再次求助韓同軒。
柳依紅是以感謝韓同軒的名義去找的他,買了些水果和滋補品,見到韓同軒,又是一番千恩萬謝。臨了,柳依紅提出請韓同軒出去吃飯。韓同軒本來也是想拒絕的,但扛不住柳依紅的軟磨硬泡,還是去了。
那一次飯,柳依紅表現的很灑脫,她不停的喝酒,且也勸韓同軒喝,到最後,他們都有些醉了。那個晚上,貌似喝醉了的柳依紅和韓同軒相互攙扶著回到了韓同軒的家,在一種貌似醉酒的驅動下,他們回歸人性的本能上了床,但是,韓同軒很快就下床去了客廳。柳依紅知道,他是被自己的身上的刀疤給嚇住了。等韓同軒從客廳裏回來之後,她就含淚給他講了自己動手術時在生死線上的神奇輪回。韓同軒被深深地打動了,最後,他在一種深深的肅穆、陰鬱和憂傷的心情之中小心而固執地進入了她,感覺竟然是出奇的好。
那個夜晚過去後的第三天,柳依紅說出了兩首歌詞的事情。韓同軒這回沒有推辭,隻兩天工夫就把歌詞交到了柳依紅手上。柳依紅又約韓同軒出去喝酒,故伎重演,隻是有些不湊巧,他們在床上被馮子竹碰上了。
柳依紅對馮子竹沒有內疚,倒是覺得這樣的結果很好。因為她很看中韓同軒的實力,以後少不了要麻煩他,有個馮子竹在中間夾著,多有不便。那馮子竹的做法也正合了柳依紅的心意,她氣性很大,對他們二人恨之入骨,且從此一去不複返。
那以後,韓同軒就成了柳依紅的拐棍,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幕後英雄。
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韓同軒常詼諧地以無名英雄自詡。對這種說法,柳依紅不完全苟同,她認為,出自於韓同軒之手署名為柳依紅的作品,也融入了她的功勞和心血。如同一個品牌,產品質量固然重要,但不講究宣傳和廣告效應也是萬萬不可以的。柳依紅的詩歌品牌就融入了一定的宣傳和廣告效應,這部分效應,看似無形,卻是名牌效應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柳依紅在韓同軒麵前自豪地、毫不隱諱地認為,這部分效應,是她費盡百般心計辛辛苦苦打造的。有一次,他們為這事爭執起來。柳依紅提議打個賭,以此證明自己的觀點正確。聽完柳依紅說的打賭方法,韓同軒很是自信地欣然同意。當下,韓同軒就把自己寫的十首詩隨意分成了兩組,分別署上了他們兩個人的名字寄給了同一家國家級刊物。半個月後,柳依紅收到了熱情洋溢的用稿信,韓同軒的退稿信卻在兩個月之後才寄到。柳依紅用兩個手指提溜著韓同軒的退稿信,說,“怎麽樣,這回你信了吧?”
韓同軒心裏不服,但在鐵的事實麵前,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在文壇,柳依紅和韓同軒的區別就是這樣,一個是全國知名詩人,一個是省內詩歌作者,典型的大巫和小巫的關係,隻有兩個人關起門來,才能領略到大巫和小巫之間關係的那份微妙和複雜。
這份微妙和複雜讓柳依紅獲得了自信,讓韓同軒變得沮喪。
粗粗統計,這些年來,以柳依紅名義發表的作品,隻占韓同軒發表作品總數的四分之一,但柳依紅的名氣卻遠遠大於韓同軒。韓同軒給柳依紅的詩一般分為兩類,一類是女人視角的愛情詩,一類是他認為寫的不怎麽好,怕發表有困難的。韓同軒給柳依紅寫女性視角的愛情詩有兩個考慮,一是怕人家懷疑到其中的隱情,借此引開人們的視線;二是他越來越感到,在以女性視角寫愛情詩的過程中,他已被深深地誘惑和陶醉了。
一次,一桌子的人一起吃飯,柳依紅和韓同軒都在。席間,一個發表了不少詩歌的朋友搬著韓同軒的肩膀,對柳依紅說,“柳老師,你小小年紀,在詩歌方麵卻是我倆的老師,請多多指點。”
柳依紅哈哈大笑,向後猛甩一下頭發,說,“文不在多,少則精,精則達。”
那個寫詩的朋友一再說柳依紅所言極是,一邊的韓同軒卻不知道把自己的眼神往哪兒擱了。轉了一圈,他的眼神還是又停留在了柳依紅的臉上。
那天,柳依紅穿了身黑色的衣服,韓同軒覺得她身上散發著一股魅惑之氣,讓人欲罷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