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生了一場大病,在醫院住了兩個多月,出院時已臨近年關。在村口的馬路上,一串接一串的鞭炮劈劈啪啪地放著,母親說鞭炮能衝去身上的黴運,大吉大利。
我環視著來迎接我的親友,人群中卻不見父親的蹤影,我問母親:“爸爸呢?”母親說你爸剛從醫院回來,就接到了舅舅打來的電話,說是他那邊的建築工地上需要人手,父親覺得離過年還有一月有餘,在家中閑著實在不劃算,於是緊跟著就去了重慶。沒有見到父親,我的心中難免有些失望。後來母親又說,算算時間,你父親這兩天可能就會回來了。
果然在臘月二十九這天,父親背著行囊回到了家。父親見我能吃能動,異常高興,從包裏取出在重慶為我買的營養品。父親挨著我坐著,又仔細的詢問了一番,特別問到生活上需要注意些什麽。我告訴父親,在我的食譜裏,主要以優質高蛋白,新鮮的綠色蔬菜,清熱、滋潤的水果為主。父親不明白什麽是優質高蛋白,輕聲地問我。我說就是指魚類、豆製品類,蛋類等,特別是天然的豆製品類吃了最好,父親認真地聽著,像小學生聽老師講課似的,生怕漏掉了一句話。
父親與我閑聊了一會兒,然而就出去了,快到天黑時才回來。回來時,父親渾身是泥,手指還在不住地流血。我問父親幹什麽去了,父親笑而不答,隻是讓我躺著好好休息。父親在屋裏找了幾根生鏽的鑿子(一種打磨的工具)就下樓去了。父親神秘的行徑令我十分好奇,我讓母親前去看看,母親回來對我說,父親在老屋裏搬了一個石磨回家,正在鑿邊緣風化了的石頭。
這個石磨我是記得的,那是祖輩留下來的,以前常用來磨豆子,那時的豆腐都是自家做的,後來常有人來賣,十分方便,索性就不做了,這個石磨就一直丟棄在老屋的旮旯裏。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時,母親端來一碗熱氣騰騰的豆漿,香氣四溢,撲鼻而至。我知道,為了讓我一早喝上豆漿,一定是父親天不見亮就起來趕磨的。我呷了一口,香甜可口,一股暖流順著喉嚨到達胸間,充盈全身。頓時,我感到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很久沒有喝到這麽好喝的豆漿了。
吃罷早飯,父親又忙著要去磨豆子,說是中午要給我做一個豆腐宴。我勸父親說:您一年難得回家一次,在外打工風裏來雨裏去的,一年忙到頭,回到家這十多天的時間,就好好的休整一下,別弄得這麽辛苦,況且豆漿和豆腐都很便宜,每天都有人挑來賣,極易買到,我也吃不了多少。父親說:“買的哪有自己磨的衛生,好吃。”
多少年過去了,每每想起父親為我磨的豆漿,心裏總是曖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