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7月,我懷著無比的期盼,在炎炎夏日裏步行十餘裏來到學校,然而意想不到得來的卻是一紙落榜的憂傷。我昏昏沉沉,跌跌撞撞地走在簡易的鄉村公路上,十幾裏的路我卻快天黑才回到家,母親問我考得咋樣,我隻是搖頭,不說一句話。
晚上,母親叫我起來吃飯,我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我怎麽也未想到自己會落榜,平常在班上雖談不上最好的成績,但也總在前幾名。老師和父母都對我都寄予了厚望,我不敢麵對老師把成績單遞到我手上時那失望的眼神,更不敢麵對母親憂鬱而暗淡的眼睛。母親送我讀書不易,高中三年的學費和生活費都是她四處求人,東拉西扯從親戚鄰裏那裏借來的。並且母親的身體一向不好,身患多種疾病,但為了讓我讀書,她一直堅持著,不肯去醫院看醫生。
接下來幾天我什麽事也不做,除了吃飯就是睡覺。其實躺在床上我一刻也沒睡去,高考結束後我的睡眠就很少,睡覺已成了一件十分痛苦的事。這幾天我更加難以入眠,無論白天還是晚上,我都不知疲乏地睜著一雙呆滯的眼睛,腦海裏一片空白。母親看著我如此消沉,十分擔心,親切地問,生病了嗎?我不答。母親又語重心長地說:“孩子,媽知道你心裏苦,想哭就哭出來吧!”是的,我一直想哭,可就是流不出一滴眼淚。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了十來天,母親知道我心裏難受,也就任我折騰,隻是有時難免發出一聲聲無奈的歎息。
十天後,我從床上爬了起來,母親十分高興,以為我從迷茫與痛苦中走了出來,做了許多我喜歡吃的菜肴。飯桌上,我狼吞虎咽,一個勁地往嘴裏撥,我吃光了桌上所有的東西。母親沒有吭聲,隻是在一旁不住地落淚。她知道兒子並沒有從陰霾中走出來,那不是吃飯,而是自虐。
飯後我倔強地要求跟著母親上山下地,母親沒有勉強,她想勞動也許會打開我的心結,讓我重拾自信。然而母親卻想錯了,我參加勞動不是為了減輕她的負擔,而是用勞動的方式來懲罰自己。我對著土地發泄著滿腔的怨恨,半天下來雙手就起滿了血泡,但我依然無事似的撅著堅硬的土地。血泡破了,殷紅的血水染紅了鋤把,母親終於發現了,撫摸著我稚嫩的雙手,心痛地說:“傻孩子,你怎能這樣傷害自己呢?”母親邊說,眼淚邊順著她幹涸的眼角流淌。
下午收工時,正好一群燕子從頭頂飛過,母親望著像是自言自語地說:“你看那些燕子,每次高飛前,它們都會向下滑落,然後飛得更高更遠……”聽了母親的話,驀然間我幡然了悟,原來人生的低穀隻是力量的一種蘊藏,是為了走向另一個製高點。那麽麵對高考的敗北,我又有什麽好悲傷的呢?
第二天,我照常跟著母親上山下地,隻是在晚上橘紅的燈光下多了一個勤奮好學的青年。一年後,我如願地考上理想中的大學,從此,真正像燕子一樣在人生的天空自由地飛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