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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櫻花之吻

  1

  扇子和閔加林出了磁器口大牌樓,閔加林得意揚揚地說:“嫂子,你特意叮囑不要穿警服,你看,我是按你的要求辦的吧!現在就回柳樹鎮嗎?”

  扇子看了看一身便服的加林,微笑著點頭,說道:“要回。不過,我想先去找一下刁三炮。加林你知道刁三炮的老窩在哪兒嗎?”

  閔加林一愣,問:“你找他幹嗎?”

  扇子堅毅地說:“拿回我的玉扇墜。”

  閔加林聞言大驚:“他拿走了表哥送給你的玉扇墜?”

  扇子道:“是啊!跟你拜完堂,我回屋就發現他在我屋裏。要不是因為他,二娘也不至於做出那麽多文章。”

  閔加林牽著馬,跟在馬車後麵,沉默不語,徑直往刁三炮的山寨去。

  嘉陵江上的竹筏,刁三炮和鬼腳七遠遠看著碼頭上熱鬧的景象。

  刁三炮很是不爽地說:“真是便宜了那個龜孫子!”

  鬼腳七說:“這小子真是做夢都不會想到碼頭會屬於他,上回要不是柳扇子那個娘們搗亂,大哥,鐵疙瘩就是有三頭六臂也奪不走咱的碼頭。”

  刁三炮說:“那也未必,鐵疙瘩是熊阿四那條狗的遠親呢,劉家良那狗東西成全他!嗯,如今,柳扇子是賀盛業的大兒媳,賀子山未進洞房的媳婦,她柳扇子這輩子算是欠我的了,總有一天,我會連本帶利收回來!”

  鬼腳七有些疑惑地說:“大哥,你對柳扇子這麽大的意見,為什麽你還要搭救賀子山呢?”

  刁三炮回道:“他賀子山不是共黨嗎?我救他一次,你說將來萬一咱們犯在共黨手裏,他是不是要念我救他一命的恩情?”

  鬼腳七想了想,蹺起大拇指。“嗯,這倒是。還是大哥你深謀遠慮啊!”

  刁三炮又說:“再說,給熊阿四那些狗東西添點麻煩,也是我刁三炮向來愛湊的熱鬧,是不?他抓人,我救人,這不是挺好玩嗎?”

  鬼腳七笑笑:“他們都說咱是匪,其實咱們比他們岸上的那些道貌岸然的家夥更講道義,重情義,還多了份俠肝義膽頂天立地的氣概啊,哈哈哈!”

  刁三炮撓著光頭說:“可我們這樣的船幫袍哥不好做啊,不能跟那些真正的袍哥那樣,去城裏打劫搶奪,去綁架勒索,我們每天就靠這些竹筏子吃飯,竹筏子要是不動,就大家夥都沒得飯吃。”

  鬼腳七聞言也似有觸動:“是啊,原指望綁了賀子山和他媳婦,能拿到賀家的生意,誰承想……”

  刁三炮聞言,一拍腦袋,懊喪地說:“鬼腳七,你說說看,你不覺得自從我們遇到那個柳扇子,一切就都亂套了嗎?你說我還放跑了賀子山,這不就是腦瓜子讓豬給踢了嗎?唉,我要是綁了賀子山,賀家的貨,現在該裝滿我們的船隊了!”

  鬼腳七看了看刁三炮的臉色說:“那麽,大哥你又後悔救了賀子山了!”

  刁三炮搖頭說:“那倒也不是,我後悔怎麽就遇到了柳扇子!”

  兩人說著話,回到山寨。刁三炮躺在躺椅上,拿著扇子的玉扇墜,反複看著,愛不釋手。

  鬼腳七過來,瞅了瞅刁三炮手裏的玉扇墜,討好地說:“大哥,你原來好像沒這物件,什麽時候得手的?”

  刁三炮起身罵道:“要你管!”

  鬼腳七嘿嘿笑道:“看著好像是女人的東西。”

  刁三炮藏起玉扇墜說:“你懂個球!”

  鬼腳七奉承道:“大哥,你要是真對哪家女子有意,你就告訴兄弟們一聲,在這磁器口,你刁老大想要的女人,還沒人敢不給!”

  刁三炮看著鬼腳七說:“鬼腳七,你知道老百姓怕咱袍哥什麽嗎?”

  鬼腳七不假思索,奪口而出:“狠!”

  刁三炮搖了搖頭說:“是文化,要是袍哥有文化,皇上老兒都要怕!”

  鬼腳七哈哈笑了:“咱這兄弟裏麵,除了我還讀過幾年書,沒別的文化人了!”

  刁三炮又掏出玉扇墜,瞅著說:“鬼腳七,你說,我要是留過洋,此時會怎樣?還會跟你們一起在江上跑嗎?”

  鬼腳七疑惑道:“你想去留洋?”

  刁三炮站起身,笑道:“你還讀過書,你讀的書都當大糞拉沒了吧!”

  一竿子匆匆跑了進來:“大哥,有個叫柳扇子的,點名要見你!”

  刁三炮吃了一驚:“你沒聽錯,是柳扇子?”

  竿子肯定地說:“是,還有警察局的閔警官陪著。”

  刁三炮冷冷一笑:“這是來跟我算賬來了!爺正等著他們呢,他們要是不來,還真是烏龜王八蛋。”

  扇子從對麵上來,她在車上已經換穿上了男裝改的利落衣衫,扇子英姿颯爽地走了過來,閔加林在一旁跟著,看著一身新打扮的扇子,目瞪口呆。

  扇子和閔加林到了寨子前麵,扇子突然讓閔加林在寨子外等著,自己一個人進去就是。

  閔加林跟在扇子後麵小跑著:“扇子,你去跟刁三炮見麵,為什麽就不讓我一起呢?我好歹帶幾個兄弟,為你保駕啊。”

  扇子搖頭說:“加林,你放心吧,沒事的。”

  閔加林還是不能放心:“那萬一出事呢?”

  扇子停下,回頭看著閔加林。“就沒什麽萬一!”說完,她繼續往前走。

  閔加林著急地說:“扇子,你這樣搞,是要搞出事來的。二夫人本來就不是一盞省油的燈,你現在又招惹上嘉陵江最臭名昭著的刁三炮,這不是引火自焚嗎?”

  扇子也不回答,兀自自信地朝前走著,兩個船幫的人攔著不讓進。

  扇子高聲對一袍哥道:“麻煩進去通報一聲,我是來見你們大當家的。”

  袍哥不屑地說:“我們當家的說了,女人一律不能進寨。”

  扇子微微臉紅。“你們哪個當家說的?刁三炮?”

  鬼腳七突然真像鬼一樣,從寨子門出來喊道:“是我說的!柳扇子?你怎麽來了?”

  扇子看見鬼腳七寬黑的大臉,還真嚇了一跳,定了定神,道:“我來當然有事,我要拿回我的玉扇墜!還要跟你們大當家的談筆買賣。”

  鬼腳七驚奇地說:“玉扇墜?買賣?”鬼腳七隨後朝山上看了看,“恐怕我們老大沒心思跟你做什麽買賣吧?”

  扇子處變不驚。“你怎麽就知道刁三炮不想跟我做這筆買賣?”

  鬼腳七趾高氣揚地說:“我是船幫的二當家的,你說,我應該知不知道幫裏的事情?柳扇子,你就請回吧!之前,我們還想綁架你跟賀子山,逼迫賀老爺將船隊生意交給我們呢!現在,我們沒這想法了,你倒自己送上門來了!”

  扇子朗聲說道:“可現在,是我有這想法了,我想將扇廠運貨的生意,悉數交給你們船隊!”

  鬼腳七聞言,吃了一驚,又大喜過望。

  閔加林聽了這話,卻是一百個不理解。“扇子,嫂子!你這不是瘋了吧?”

  扇子對加林的話像是充耳不聞,又朝裏嚷:“刁三炮,刁三炮呢?他不會是怕見我吧!”

  語畢,刁三炮大大咧咧地從寨門出來。“扯淡,我刁三炮怕過誰?”

  扇子見刁三炮終於現了身,雙手一拍:“好,這才是條漢子!”

  刁三炮看著一身男裝打扮的柳扇子,暗自稱奇:“柳扇子,你說把生意交給我們,空口無憑,讓我們怎麽相信你?”

  扇子想了想說:“那大當家的你說,要怎樣才能證明我的誠意?”

  刁三炮看了看四周,見不遠處的山腰上有一麵旗幟隨風飄揚,於是扔給扇子三個飛鏢:“少夫人要是能三鏢齊中那麵旗,咱們就山上談!”

  扇子拿著飛鏢看了看,朝刁三炮笑了笑:“這可是大當家說的?”

  鬼腳七湊前道:“我大哥向來說話算話!”

  “好!咱們山上談!”說完,三支飛鏢一起飛了出去,正中旗杆上的旗子。

  扇子朗聲道:“旗子還是立在那兒的,它現在看起來沒一個鏢眼,沒人知道有人破壞了你們的旗子。”

  鬼腳七沒料到,看起來文文弱弱的柳扇子,居然身懷絕技,他大驚失色,又仔細看了看旗子,抵賴道:“不算,這不算!旗子沒有被穿過!”

  閔加林心裏早就對柳扇子的這一手絕活佩服得五體投地,嗤笑鬼腳七道:“哈,我今天算是見識了!原來,聞名遠近的袍哥船幫,就是這樣耍賴的啊!”

  刁三炮笑了笑,擺了擺手,朝扇子彎腰道:“少夫人,您請!”

  一行人帶著扇子和閔加林進了山寨。

  刁三炮敬佩有加:“少夫人深藏不露啊!少夫人有這身手,迎親當天為什麽不出手?”

  扇子挑了挑眉毛,笑道:“你見過成親當天新娘子打架的嗎?”

  刁三炮尷尬自嘲:“那今天,是不是可以打了?”

  幾人說著也到了山寨大堂。

  扇子看了看大堂的布置,有些好奇地問:“刁三炮,你們這好像沒有老虎椅啊,你這個大當家的坐哪兒?”

  刁三炮指了指最外麵的一個矮板凳說:“那就是我的臥榻!”

  扇子看了看那個毫不起眼的臥榻,表示不信。

  刁三炮隨口答道:“兄弟在我的幫裏,都是為了拚命換飯吃的,我自然要敬他們三分。”

  扇子聞言,臉上多了一絲欽佩神色。“那,我們這筆買賣可以談了。”

  刁三炮說:“談買賣可以,但是玉扇墜不能作為交換條件。”

  扇子不解:“為什麽?”

  刁三炮哈哈笑道:“這是我們倆之間的私人恩怨,不涉及我的船幫跟你們賀家的生意,我們要公私分明,堅決的公私分明!”

  扇子看刁三炮認真的樣子,很是無奈,往外走,到了寨子門口,閔加林迎了過來。

  刁三炮追了出來。“咱們公事也還沒談呢!”

  扇子看了看四圍環境。“那好,我們就在這兒談吧,上有天,下有地的,我想你刁三炮做事也會坦坦蕩蕩。”

  閔加林好奇地看著扇子的談吐,好像剛認識她一樣。

  刁三炮讚同說:“好,怎樣個坦蕩法?”

  扇子揚言道:“把我的扇墜子還給我,另外,把你的臭手帕拿回去!”

  扇子說著就把手帕扔給刁三炮。

  刁三炮接了,不由一笑:“這手帕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嘿,我還就想給你添點麻煩!”

  扇子氣惱道:“刁三炮,有種你就去賀府,去承認這手帕是你栽贓給我的!”

  刁三炮淡然地說:“那就沒必要了,這手帕其實就不是我的,我實話告訴你,我是在大街上隨手從別人口袋裏拿的。你也別自作多情,我刁三炮自己的手帕,我怎麽可能送給你呢?”

  扇子有些難堪。“刁三炮!你把玉扇墜還給我!”

  刁三炮故意拿出玉扇墜,在扇子麵前晃著說:“就因為這玉扇墜是你逃跑丈夫的物件?你說你要回去幹嗎?男人都跑了,這東西留著也無用!”說著他就要扔了玉扇墜。

  扇子嚇了一跳,問:“你到底想怎樣?”

  刁三炮收回手說:“把你們賀家的江麵生意給我!”

  閔加林在一邊看不下去了吼道:“刁三炮,你要跟賀家做生意,你去跟賀老爺正正經經地談就是,你為難一個弱女子做啥?”

  刁三炮看了看扇子說:“那就等大爺我哪天心情好,你再來跟我要你的玉扇墜吧。”

  扇子堅定地說:“慢著,我今天來就是想把賀家江上的運貨生意交給你來做的。”

  刁三炮、鬼腳七和閔加林都吃了一驚。

  2

  國共兩黨為了抵禦民族大敵,進一步加強合作,在武漢召開了國民參政會第一屆會議。大會莊嚴宣告:“中國民族必以堅強不屈之意誌,動員其一切物力、人力。為自衛,為人道,與窮凶極惡之侵略者長期抗戰。以達到最後勝利之日為止。”要求全國軍民“團結奮鬥,要鞏固武漢為中心,以達成中部會戰勝利為目標。”中國人民要保衛武漢,堅持抗戰,日本侵略者要奪取武漢,結束戰爭。這就構成了當時中日雙方在戰略上的一場決戰。

  會議是會議,對於觀音山這幫忠誠的中統特工來說,“攘外必先安內”,剿滅共產黨,始終是他們的執著信仰之一。

  但是,我們還是回到長江上遊,重慶,磁器口,先講講這裏的故事。這天,熊阿四和秋菊從一個客棧鬼混了出來,一起走著。

  熊阿四忿忿然地說:“這子騰要是我兒子,一個大嘴巴抽死他!一個老爺們,淨弄些娘們的東西,就是欠揍!”

  秋菊懊惱著說:“我少揍他了啊?”

  熊阿四又說:“我跟你說,讓我家巧玉嫁給你兒子,還真委屈了她。”

  秋菊擔心地問:“你,你反悔了?”

  熊阿四湊到秋菊跟前說:“我怎麽能反悔呢,為了你,我也得讓他們兩個成親,不然這賀家的產業,怎麽能順理成章到你兒子名下?我還指望著我女兒當你家的少奶奶呢!”

  秋菊四下了望了望又說:“我知道,賀子山抓到了?”

  熊阿四低聲道:“跑了,胳膊受了傷還能跑掉,這小子不簡單!”

  秋菊不甘心地問:“跑掉了?你堂堂剿匪團長,怎麽能讓他跑掉了?”

  熊阿四絮絮不休地問:“剿匪團長就是大神?秋菊,我是人,我可不想拿自己的腦袋去跟那些玩命的家夥耍槍子。不過這賀子山神了,我眼瞅著人就在眼前,突然不見了。你說我能咋辦?難道我還上天入地不成?”

  秋菊吃驚地問:“眼瞅著就不見了?”

  熊阿四沉吟道:“嗯,昨晚你家的人都在幹什麽?”

  秋菊想了想說:“都在家。”

  “難道外麵還有他同黨?”他轉頭看秋菊,“給我盯緊了,除掉賀子山,你就跟老頭子分手,來跟我過!”

  秋菊擔心熊阿四說話太放肆,趕緊四下瞅了瞅,見沒人,便扭了熊阿四胳膊一下說:“在這裏說話,你小心點!就怕賀盛業不知道我們的事?”

  熊阿四立刻一本正經地說:“巧玉跟子騰什麽時候定親?”

  “老爺子還沒點頭呢?”

  熊阿四催促道:“那就快點!”

  有人過來,朝熊阿四打招呼,秋菊趕緊和熊阿四保持距離,快速走著。

  秋菊高聲地喊著:“熊團長,我家子騰的事,可就拜托你了!”

  那人走過去,好奇地回頭看。

  熊阿四回到警局辦公室,見觀音山坐在那兒一臉陰冷。

  “處座,您找我?”

  “聽說賀子山回城了?”

  “我也聽說了,可是我昨晚帶人去抓,並沒有看到人。”

  觀音山冷冷地站起來,看著熊阿四。“聽說你跟他們賀家要成為親家了?”

  “報告處座,我讓女兒嫁進賀家,隻是為了更好地剿匪!共匪一日不除,我們磁器口就一日不得安寧!為了磁器口百姓,我熊阿四願意犧牲自己親生女兒!”

  觀音山冷冷一笑:“你倒是挺會說,賀子山現在在哪兒?”

  熊阿四一個立正。“我馬上派人繼續找!”

  觀音山見熊阿四如此,臉也不再繃著,過來拍著熊阿四的肩膀說:“熊團長,在對付共匪這事上,我們需要一條心。”

  “保證跟處座一條心!”

  “我得到消息,他們共匪沿江遊擊隊的聯絡名單在賀子山身上。”

  熊阿四吃了一驚:“在賀子山身上?”

  觀音山發號施令:“我接到命令,要盡快回武漢。長江上遊沿江繼續剿滅赤匪的工作,就交給你們了。我們帶過來的那批軍械,也交給你們用。”

  熊阿四大喜過望:“啊,那好!這次特派員來到我們防區,戰功卓著啊!打掉了好幾個赤匪的窩點,隻可惜,好像是跑了幾個……”

  觀音山嘲笑地說:“你的意思是我無能,剿滅赤匪,看來隻能靠你們了?”

  熊阿四連忙賠笑道:“不敢,不敢。我隻是在疑惑,那個賀子山,他到底是不是共匪?”

  觀音山抬高了嗓門:“磁器口第一大戶的大少爺,暗通共匪,你們這兒的水可真深!人都跑了,查無實證,估計都跑到延安去了!不過蔣委員長的精神從來是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你繼續盯著賀家大院,賀子山或是他的同黨出現,立即扣留起來。”

  熊阿四凶險地笑著:“就是,就是!特派員,你放心地去,這邊就交給我們了。”

  觀音山率眾出門,差點撞上急慌慌往門裏跑的二姨太秋菊。

  熊阿四和副官劉家良在查看觀音山留下來的槍械,槍械整整齊齊放了一排。

  熊阿四眼睛裏放著光。“乖乖,老蔣為了打共產黨,可真舍得下血本呀!”

  劉家良躍躍欲試,“這是什麽槍,我都從來沒看見過,還都是新的。”

  熊阿四趾高氣揚地說:“你懂個屁,這些都是最新式的徳製自動快槍,在楊軍長那裏才隻裝備了一個連,是他的貼身警衛連。我也隻遠遠地了一眼。要不是這個觀音山急著回去,這種好菜怎麽會落到我們嘴裏?”

  “這槍真有這麽好?什麽時候讓我來試試。”

  “有你試手的時候,這批稀罕貨能派大用場,要在我手上玩出花樣來!”

  秋菊人還沒進屋,聲音已經傳了進來:“真是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熊阿四忙問:“哎喲,我的二姨太,又怎麽了?”

  秋菊一P股坐下說:“這個柳扇子才進門幾天,就已經當起我的家來了。賀家以前運貨的船隊,不是我牽線讓你的人來接的嗎?她今天說換就給我換了。”

  熊阿四大怒:“換了?換了誰了?”

  秋菊氣急敗壞地說:“還不是她的野男人刁三炮唄。那個老不死的還支持她,說是該換換了,換家新的試一試。”

  熊阿四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哼,跑了個賀子山,又來個刁三炮搶這趟食兒?”

  秋菊急急地說:“我這不是過來跟你商量嘛,要不趕緊把我們兩個小的婚事給辦了,讓巧玉進了我家門,我們娘倆聯手,讓那個扇子一邊涼快去!”

  “哼,就你那個不長進的兒子?賀老頭都不拿正眼瞧他,巧玉嫁給他,那還不跟著受氣?你還指望著他來爭這個家產。”

  “那你說怎麽辦?你總得想個辦法呀!”

  熊阿四陰著臉說:“我不想你那種娘娘事兒的辦法!賀子山要是在,我都把他滅了,這個柳扇子,我伸出小指頭就能捏死他,無毒不丈夫!”說著他摸著腰間的槍,“我要讓他們知道,這年頭,槍杆子是最硬的!什麽船幫,袍哥大爺,拖棚子的,這磁器口裏麵這塊壩子,還是我熊阿四說了算!”

  熊阿四向劉家良使了一個眼色,劉家良心神領會,領著警衛員出去,屋裏隻剩下熊阿四和秋菊。

  熊阿四壓低聲音,對二姨太秋菊耳語:“我這次叫你來,是有要事相商。你想不想徹底把賀大少爺整垮?”

  秋菊不假思索地說:“我當然想了,我做夢都想他死了、或者是殘了、廢了,他就是完蛋了我和我兒才會有舒心日子過。”

  熊阿四陰毒地說:“用不著你出手去弄死他,那你還要擔風險不是?現在有一個好機會,可以讓他永世不得翻身!”

  秋菊也陰毒地回道:“那好啊,是什麽好辦法。”

  熊阿四拿出一個麻布包,說:“你就把這個東西,塞到他書房的角落裏。我們就說他走私私貨,那個柳扇子也是幫凶,把什麽事情都推到她身上。然後我就向賀老爺給你兒子提親,那賀老爺以後還敢把家拿給那個女人管?以後賀家的事兒就你說了算。”

  秋菊看了看東西,高興地說:“這個主意好啊!就說是那個柳扇子聯係運的私貨,她不是處處插手賀家的生意嗎?讓她跳到長江裏也洗不清。”

  熊阿四陰險地盤算著,色迷迷看著秋菊,突然又獸性大發起來,一把攬過秋菊,手伸進秋菊的衣服。“我的小美人,我給你安排了這麽完美無瑕的計劃,你是不是應該犒勞一下我啊?”

  秋菊打量著軍火庫,溫柔綿綿地說:“換個地方吧,看著這些槍,我緊張。”

  熊阿四哪裏還耐得住淫火,已經熟練解開了秋菊的旗袍,放在凳子上:“你是一條美麗的母狗,我是一條雄壯的公狗,要做這事,還換啥子地方喲……”

  一番雲雨後,二姨太秋菊告別熊阿四,坐著人力車匆匆回來,手裏提著一個小麻袋,但是沉沉的。

  秋菊掏出銅板,扔給車夫道:“不準去多嘴多舌的。”

  秋菊匆匆往門內走,一不小心小麻袋掉下來砸在腳上,疼得她直咧嘴。

  扇子從裏屋出來,看到秋菊問:“二娘,你回來了?你腳怎麽了?怎麽一瘸一拐的?”

  “沒什麽,進屋的時候崴了一下。你去幹什麽?”

  “我去庫房看看貨,對對單子。”

  秋菊酸酸地說:“你還真認真啦,真當起這個家來了!”

  “隻是幫幫耿叔的忙而已。二娘,你提著什麽東西嗎?需要我幫忙嗎?”

  秋菊急忙掩飾道:“沒什麽,沒什麽,你自己去忙吧。”

  扇子看了一眼秋菊,沒有多想,自顧自走了,秋菊在背後,陰險地冷笑,轉身進屋。

  賀子騰正在畫畫,秋菊進來,先藏好了東西,然後一把奪過賀子騰手裏的筆就扔了。“整天不是剪紙就是畫畫,你什麽時候能給你娘我爭口氣?”

  賀子騰有些害怕地趕緊收起桌上的畫,往後退了退。“你又怎麽了?”

  秋菊見賀子騰故意藏起桌上的畫,追著賀子騰就把畫給奪過來,一看不由更加惱怒了,拍打賀子騰:“你這個沒良心的,你畫她幹什麽,你畫她幹什麽?”

  畫上,是扇子的素描像。

  秋菊淌眼抹淚地吼道:“我們娘倆這是要活活被那柳扇子給逼死啊!憑什麽我苦苦經營的扇廠,她一來就給我奪去?憑什麽我在家的地位,她柳扇子一來,就全變了?就因為我是二夫人,難道就因為我家子騰是庶出的,就不是他賀盛業的親兒子了?他要把這個家都交給剛過門的柳扇子!”

  賀子騰有些吃驚地問道:“我大嫂怎麽惹你了?”

  秋菊使勁緩了一下情緒說:“看著吧,這個鄉下來的野東西,我不會讓她得意幾天的!跟我爭,她還嫩著呢!”

  賀子騰疑惑地看著秋菊,不明白剛才還在失控的她,怎麽突然又鎮定下來。

  “你去跟熊阿四說吧,我明天就去警察局上班。”

  秋菊高興地問:“真的?”

  賀子騰將畫鋪開,說:“以後我聽你的就是。”

  秋菊有點動容地看著賀子騰,“兒子,這個家裏,娘隻有你一個貼心人啊,娘做的一切,也都是為了你。但是,你不能跟柳扇子身邊的人好,她的心裏憋著壞呢。”

  賀子騰沒說話,兀自又在畫著扇子的像。

  3

  東北沈陽,關東軍總部特工訓練營。

  一個中佐軍銜的年輕教官一聲令下:“起立--”

  一群女特工“呼”地站起,開始訓練格鬥,全都麵蒙黑布,消除了個體特征。

  南宮燕正在對她的訓練對手發起攻擊。

  一個女特工將對手置於被動狀態,發起最後一擊時,稍有遲疑。

  教官喝問:“你怎麽停下來了?”

  女特工有些遲疑,因為她的對手已經完全失去戰鬥力,隻是任人宰割。

  教官麵無表情:“我命令你--攻擊!”

  女特工揮動手中的木棍擊向對手,重重地打中躺在地上的特工,但仍沒有下狠手。

  教官一棍將犯錯的女特工狠狠地打倒在地,女特工在地上痛苦地扭著身體。

  教官吼道:“八格,哪怕是在訓練中也要保持最高的戰鬥狀態。對待對手不能有絲毫憐憫,不能有絲毫的遲疑,每時每刻全力進攻,徹底摧毀敵人的意誌,讓對手完全失去反擊的能力。”

  “哈依!”

  南宮燕繼續訓練,眼神中露出冷酷的光。

  教官跑到一個高級軍官麵前敬禮:“報告長官閣下,特訓隊集合完畢,請您訓話!”

  這位軍官是日軍情報總長土肥原賢二的特使,是一位中國通,九一八後就駐守北平。他名義上是軍人,其實是個老奸巨猾、經驗豐富的大特務,主要任務就是培訓特工,安插到華北,結交華北軍政委員會上層和北平各階層人士,以各種方式尋找機會下手。

  “稍息!”

  “哈依!”他轉身跑到隊伍前,“稍息!”

  特使走到隊伍前麵站定,他掃視了隊員們。

  女特工們瞪著一雙雙冷酷的眼睛。

  特使開口講話:“自我大日本皇軍以閃電戰襲擊宛平盧溝橋,迅速擴大了戰鬥成果,先後攻陷北平、天津、上海,馬上屯兵南京,將對中國首腦機構采取斬首行動,一舉拿下中國,建立大東亞共榮圈!”

  女特工們熱烈地鼓掌、跺腳,像一群瘋子、怪獸一樣叫起來。

  旁邊的少壯派教官,個個傲慢自負,躊躇滿誌,不可一世。

  特使揮了揮手,大家又安靜下來,重新露出冷酷的眼神。

  特使號令道:“你們特戰隊是我大日本皇軍的榮譽和驕傲!是日本櫻花樹上開的花,結的果。你們的臉上長滿了血色的青春痘,那是渴望戰爭的紅豆。天皇的事業是占領全中國,明天,你們就要出發了,此次深入敵後長途奔襲武漢、重慶、廣州等南方大城市,將對大日本帝國的事業至關重要,它的意義不可估量!拜托了!”

  特使和教官對特工們鞠躬。

  “誓死為天皇效忠!”

  在特工訓練營總部另外的一處閣樓裏,南宮燕的哥哥山本正在向大佐匯報。

  山本懇請道:“大佐,我想見她一麵,明天,我所在的部隊就要集結到南京去了。”

  大佐麵無表情地回應:“恐怕辦不到。”

  山本驚問:“怎麽?她們不是在這裏受訓嗎?”

  “上周已經調動了。”

  山本失望地說:“這樣啊?”

  大佐盯著山本說:“你和你妹妹感情很深厚啊?”

  山本拿出一張照片在手裏摩挲著,上麵是山本和兩個妹妹小時候的合影:“她是我最小的妹妹,我們在這裏長大,是滿洲開拓團的後代,我們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一直是我在照顧我的妹妹們。大妹早幾年已經加入帝國軍隊,現在最後一個妹妹也離開我了。我一直希望她能留在家裏,每年給父母親墳上獻朵野花。”

  大佐接過信說:“山本啊,不要陷入傷感的情緒中,要將全部的精力投入到大東亞聖戰中去。現在帝國的事業正處在關鍵的時刻,你們一家所有的人都能夠為天皇的事業效忠,這就是無上的光榮!”

  山本掏出一封信,鄭重其事地說:“能夠將這封信轉交給她嗎?”

  大佐接過,揮了揮信說:“我會轉交的。”

  山本立正,“謝謝。”

  山本轉身離開後,大佐隨手就將信扔進了廢紙堆。

  山本走出閣樓,看了看訓練營的大門,似乎還在希望能看一眼妹妹的身影,最後隻是帶著一絲惆悵轉身離去。

  第二天,南宮燕一行秘密奔赴武漢,向上級報道。

  南宮燕找到了一個日本商社的密室,密室的案幾上供著一個花瓶,斜插著幾支瘦竹。案幾後,擺放著一座寬大屏風,屏風後有一個模糊的人影。

  南宮燕向人影道:“我們既然要對敵人發起突擊,為什麽先把消息泄露出去?”

  一個模糊如絲的聲音說:“你們沒有受過訓嗎?情報工作的首要原則不是出擊,而是首先要掩蓋起自己,布下迷陣,才有活動空間,明白嗎?”

  南宮燕似有所悟地說:“哈依。”

  人影詢問道:“你們都是天皇優秀的寵兒,知道怎麽做吧?”

  “中統徐處長明天結婚,我們會為您送上一份見麵禮。”

  “好!我靜候你們的佳音。”

  南宮燕匯報後,回到秘密住處,緊鑼密鼓地安排特工采取行動。第二天,她帶著兩名特工從一輛車上下來,遠遠地在街角隱蔽。她們意欲在徐曾的婚禮上率先開展刺殺行動。

  這時,兩名特工從車上搬下兩個花籃。

  在徐曾與程依依舉辦婚禮的酒店裏,國民黨武漢的高官們還沒意識到刺殺災難的降臨,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徐曾已經喝得微醺,麵有戲色地在一群衣冠楚楚的男女間穿行。

  賓客甲:“徐處長,恭喜恭喜。”

  徐曾拱手:“同喜同喜,感謝你們大駕光臨呀。”

  賓客乙:“新娘子真是漂亮啊!和風流倜儻的徐處長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呀!”

  徐曾假意謙虛:“哪裏,哪裏。賤內讓大家見笑了。”

  賓客甲:“聽說新娘子是在精神上受了徐處長的感召,這段姻緣才得以完滿的,蔣委員長都親自過問此事,同意你們的事兒,是不是真的呀?”

  徐曾麵有喜色:“俗話說情場如戰場,殊不知戰場也如情場啊!我們都是在三民主義熏陶下,在蔣委員長的教導下成長的,我們的精神是有感召力的!”

  賓客丙顯然和徐曾是老朋友,拉過他單獨祝賀:“還是你老徐有個人魅力呀,讓我們一幫兄弟好生羨慕呀!”

  徐曾酒到微醺,“征服了女共產黨的,在黨內,兄弟算是第一人吧?”

  兩人得意地大笑。

  程依依衣著華麗,在人群間穿行接待。賀子山不遠不近地跟著,程依依不時給賀子山介紹著賓客。

  觀音山從遠處過來,他並未與賀子山照過麵,所以雙方並不認識。他與程依依打過交道,程依依見了他表情並不自然。

  “祝賀呀,程小姐,不對,應該是處座夫人了。”

  “每次見到鍾科長,都是風塵仆仆,一定又是完成什麽重要任務了吧?”

  “哪裏有什麽重要任務,都是在處長和處長夫人的指導下幹些體力活兒而已。”

  程依依與觀音山話不投機,拉過賀子山來說幾句話化解尷尬。

  “這是我表哥,剛到武漢。這位是調查一科鍾科長。”

  賀子山握住觀音山的手,“你好。”

  觀音山有所警覺,“聽你的口音,好像是四川那邊的人。”

  賀子山笑道:“鍾科長好眼力,我是重慶磁器口的人。”

  觀音山很驚訝,但他掩飾得很好。“從磁器口來的?”

  “對呀,鍾科長去過磁器口?”

  觀音山搖頭,“偶爾路過,不過,我是孤兒,據我的養父母說,早年他們就是在長江上遊磁器口遇到我的。所以,和你有一種一見如故的感覺呀!嗯,表哥貴姓?”

  賀子山表現得心無薺蒂,“免貴姓賀,我叫賀子山。”

  觀音山鎮定自若,“哦,賀子山!好,以後我們有機會多交流。”

  賀子山拱手,“鍾科長抬愛了。”

  觀音山仔細地看了看賀子山,“我們有空再聊,後會有期。”

  觀音山轉身離開,直接到了徐曾官邸。

  觀音山肅穆地說:“調查一科鍾國棟前來向處長報道。”

  徐曾抬眼看到觀音山,說:“回來就好,一路辛苦了,這次還順利吧?”

  “一路肅清三峽地區殘匪,卓有成效!我在磁器口的時候……”

  徐曾隻是順口問問,並沒有心思聽觀音山的工作匯報,揮揮手打斷了他:“回來了就好好休息一下!報告的事回頭再說。”

  觀音山又問:“處長密電急召我回來,不知有什麽急事?”

  “沒有什麽急事,不是讓你回來參加我的婚禮嘛!你是我的左膀右臂,如果你不到場,我這領導怎麽當的?”

  觀音山聽到其實心有不悅,但是仍沒有表露出來。

  徐曾不屑地說:“那些山裏的一些殘匪,其實翻不起什麽浪,讓他們自生自滅吧。國棟,放輕鬆點,工作和生活兩不誤嘛。”

  觀音山思索道:“我一回來,就聽說有人送花圈的事兒。對了,那賀子山他……”

  徐曾打斷道:“我也在查賀子山的底細,看來斬草還沒除根呐!下一步還得給我下功夫,把那些地下黨給我挖出來!今天先不說這事兒,來,我們來喝一杯,你辛苦了。”

  徐曾給自己和觀音山倒了杯酒,把杯子遞給他。

  觀音山保持著特務特有的緊張狀態,接過杯子,不經意地問道:“處長,據處長今天的新娘子說,賀子山是她的表哥,可是我在重慶磁器口……”

  徐曾陰著臉說:“嗯,麻煩,共產黨就是表哥表弟特別多,不過賀子山是投誠來的,我也在注意他呢,看他到底是哪路貨色。”

  觀音山聞言,走到窗前,透過窗玻璃仔細觀察著賀子山。

  賀子山端著酒杯在人群中穿行,放花籃的工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兩個戴著帽子的工人在酒店台階上放好了花籃,麵無表情地離開。

  賀子山覺得有一些異樣,跟在後麵,觀察著他們的舉止。

  在酒店對麵小樓內,南宮燕占據製高點,調整好狙擊步槍,對著酒店的台階上瞄準。步槍的視野中一些賓客來來往往地走動著。南宮燕瞄準的瞳孔在收縮……

  從狙擊槍的望遠鏡裏,南宮燕看到徐曾在招呼大家站到台階上拍照留念。程依依拉了一下賀子山,示意他也過來參加拍照。

  賀子山疑惑地看著這個環境:亂作一團的賓客;可疑的不知名的兩人獻送的花籃放在人群邊上;照相師在指手畫腳指揮人群,準備照相;遠處,剛送來花籃的汽車上,似乎坐著兩個戴黑禮帽的人;台階對麵的一座小樓上,黑洞洞的窗口正對著人群……

  在照相師點燃鎂光燈的一刻,賀子山撲過去,突然撲倒站在中央的徐曾和程依依。就在這一瞬,花籃裏安裝的定時炸彈爆炸,人群頓時亂作一團。從運花籃的汽車上躍下兩個戴黑帽的殺手,對著人群開槍。賓客中有許多特工人員,紛紛掏槍還擊。

  掩藏小樓內的南宮燕也扣動了狙擊步槍的扳機。在步槍的視野中,一片煙塵騰空而起,驚恐混亂的嘈雜聲傳來……南宮燕似乎是在抱頭亂竄的賓客中隨機挑選槍擊的目標,在冷眼旁觀著戴帽的兩個殺手和特務的槍戰……

  最後,南宮燕的狙擊步槍瞄準了兩個戴帽殺手,眼睛也不眨一下就將他們擊斃,然後利落地收拾起槍離開。而那兩個殺手是她的手下……

  賀子山在酒店台階上掩護著徐曾和程依依到了花台後安全的區域,仍然在緊張地觀察四周的情況,一直疑惑地看著對麵小樓的窗戶。一群特務圍著已經被擊斃的殺手,在徒勞無益地補槍。

  一聲爆炸聲傳來,送花籃來的汽車瞬間就被炸飛。

  徐曾狼狽不堪,還在驚魂未定。一群特務圍在他的身邊。

  觀音山跑過來報告情況:“兩個刺客已經被我們擊斃。看他們的模樣,是共產黨幹的?”

  賀子山思索道:“共黨要搞暗殺,為什麽還要先送花圈來暴露蹤跡?看來這個事情還得查一查。”

  觀音山盯著賀子山問:“那麽,你認為不是共產黨幹的?你有什麽理由?”

  賀子山搖頭說:“我也一下子說不上來。”

  觀音山斷喝:“我看理由很簡單,因為,你就是共產黨!”

  觀音山掏出槍指著賀子山,被徐曾喝止:“幹什麽?”

  觀音山並不收槍,吼道:“共產黨的聯絡員賀子山!我在三峽剿匪的漏網之魚!我們倆雖沒見過麵,卻早已經是老朋友了。”

  徐曾陰著臉,喝問:“你是共產黨的聯絡員?”

  徐曾看著程依依,程依依默認。

  徐曾追問:“你是怎麽知道花籃裏有炸彈的?”

  賀子山鎮定地說:“因為我發現這次花籃裏的花和送到程小姐住處的花圈的花是一樣的花,一樣的搭配,所以起了懷疑之心。”

  徐曾喝道:“那麽說,你真是三峽沿江共產黨的聯絡員?”

  賀子山默認,眼睛看向程依依,道:“她最清楚。”

  程依依無言,討好地看著徐曾。

  徐曾站起來,回想起剛才的一幕,無論如何,賀子山也算是救了自己和程依依一命。於是帶領一群特務離開,隻是扔下一句話:“先把他給我關到牢裏再說!”

  4

  賀盛業洗手,耿叔給他遞毛巾。

  賀盛業問道:“新的船隊不能在老碼頭裝貨?”

  耿叔說:“是,他們臨時在上麵建了個小碼頭,我們需要把貨給他們送到那邊去。這樣一來,路稍微有點遠,也有點偏。”

  賀盛業憂心忡忡地說:“我聽到廣播裏在說,報紙上也在講,淞滬會戰失利後,日本又加緊了對南京的進攻。現在是亂世,注意安全就是。聽說碼頭原來就是他的,隻是前段時間才被鐵疙瘩的人給奪了去?”

  耿叔搖頭道:“是啊,不過刁三炮在民間的口碑還好,跟鐵疙瘩那樣的人信守什麽承諾啊,這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嗎?”

  賀盛業將毛巾遞給耿叔道:“不過,這也是刁三炮的可取之處。也許扇子真沒看錯人,有刁三炮送貨,我們的這批貨會丟得少些呢。”

  耿叔讚同道:“我跟老爺的想法差不多。”

  秋菊從外麵進來,陰陽怪氣地說:“喲,耿大管家,你怎麽來了?”見賀盛業和耿叔都不說話,她又問“怎麽,你們有什麽我聽不得的事要說?那我先出去,你們接著談。”

  耿叔趕緊往外走,“二夫人,我沒事,沒事,我這就去扇廠。”

  秋菊不屑地說:“搞得神神秘秘的。”

  在嘉陵江邊,一個簡易小碼頭,刁三炮正指揮著竿子們往竹筏上裝貨。

  扇子和閔加林在一旁監視著。扇子吩咐道:“刁三炮,貨我都交給你了,你可要給我安全送到目的地。”

  刁三炮拱手道:“放心,柳大掌櫃,我刁三炮的船隊,還沒有過閃失呢!”

  貨裝完,刁三炮跳上木筏,木筏慢悠悠往江心而去。

  木筏飄遠了,刁三炮還大聲嚷了句:“柳大掌櫃,你就等我們的好消息吧!”

  扇子笑笑,朝刁三炮揮了揮手。

  一旁的閔加林道:“嫂子,你真的相信刁三炮他們?”

  扇子目送著刁三炮的船隊離去,說:“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善有善道,惡有惡道。人有人道,鬼有鬼道。官有官道,匪有匪道,盜亦有道。我倒覺得匪有匪道,他們能在嘉陵江上立足這麽多年,也是遵守江湖規矩的。”

  閔加林不解:“是,刁三炮在一些人眼裏是不錯,他對普通老百姓,從來不欺負,相反,要是誰家有難,缺點銀兩,他很樂意幫忙。但對那些大商戶、生意人、官府他就不客氣了,那貨說劫走就劫走,好幾次,都是刀架在人家脖子上硬搶的!”

  扇子轉頭看著閔加林說:“那你說刁三炮也會把咱家的貨截留了?”

  閔加林懷疑地說:“這真說不好,畢竟姑父的扇廠在磁器口還是數一數二的。”

  扇子深深呼吸了一下說:“反正貨已經交給他了,我還是相信他的。”

  閔加林回道:“嫂子,你做事……”

  扇子往回走,說:“行了,這件事,我們暫且放下,表弟,我想抽時間繼續去找子山,你知道他前幾次離家出走,都去了哪兒了嗎?”

  閔加林跟著扇子走,想了想:“明天子騰就到警察局報道了,到時候我跟他一起去找。”

  扇子堅定地說:“嗯,一定要找到他!”

  閔加林看著扇子問:“他逃婚的事情,你已經放下了?”

  扇子回他:“他就是逃到天涯海角,還是我柳扇子的丈夫!”

  而此時的賀家,正在上演一場“黃鼠狼給雞拜年”的戲,飯廳裏擺滿了一桌子豐盛的飯菜,熊阿四坐在主客的位置上,賀盛業和秋菊陪坐兩邊。

  秋菊熱情地給熊阿四倒酒:“熊團長,這次子騰的事,多虧你幫忙,要不,可愁死我和老爺子了!”

  熊阿四呷了一口酒,謙虛地說:“哪裏,哪裏,警察局的差事,就是個打發時間的,你賀家的這麽大的產業,哪裏用得著讓二少爺去當差?”他看看旁邊賀盛業,“賀老爺,你說是不是?你們就是想讓你家二少爺出去到處看看。”

  賀盛業賠笑道:“也是,也是。”

  秋菊滿懷信心地說:“什麽到處看看,我們還指望子騰在警察局裏好生鍛煉呢。我們老爺老說子騰太小,還擔不起賀家的重擔,這不,讓他出去曆練曆練,過兩年還是要回來接家裏產業的。”

  熊阿四看著賀盛業說:“聽說賀老爺已經讓你家大兒媳接管扇廠了?”

  秋菊瞥了一眼賀盛業道:“都是臨時的,老爺這幾天身子不太舒服,就讓扇子幫忙打理兩天。”

  熊阿四喝了一口酒說:“我說呢,賀老爺這麽明白的人,也不會把家業交給一個剛進門幾天的兒媳,這要傳出去,還以為你們賀家沒男人了呢。你說是不是,賀老爺?”

  “是,是,熊團長,來,喝酒,喝酒。”他舉杯要跟熊阿四碰杯,熊阿四故意躲開,又說:“賀老爺,咱們兩個今兒好不容易坐在一起,有個事是不是該定下來了?”

  賀盛業好奇地問:“什麽事?”

  熊阿四道:“你家子騰跟我家巧玉的婚事啊。這可是我們兩家早就同意的了。”

  賀盛業看秋菊,秋菊趕緊掩飾:“老爺,這事你做主。”

  賀盛業看看熊阿四說:“來,熊團長,咱們先喝酒。”

  熊阿四執意問道:“賀老爺,你這是不同意?”

  賀盛業沉臉道:“子騰還小,我想我們還是等兩年再說。”

  熊阿四一聽,將酒杯放下說:“那就是拒絕我們了?”他又看看秋菊,“二夫人,你當時跟我可不是這麽說的,你說讓我幫二少爺在警察局找好差事,就讓二少爺跟我家巧玉成親。你當時找我的時候是不是這樣說的?你還說這是賀老爺的意思呢!”

  秋菊以退為進:“熊團長,要不就聽老爺的,等兩年,等兩年子騰再大點,再給他們辦婚事?”

  “不行!你家兒子可以等,我家巧玉可不能等了!”

  賀盛業和秋菊都是一愣。

  秋菊有些為難的樣子:“老爺!要不就按照熊團長的意思辦?反正子騰也到了娶親的歲數了。我當年嫁給你的時候,比子騰現在都小呢。”

  賀盛業憤然道:“男兒不立業怎成家?他自己還是個孩子,這麽早成家對他沒什麽好處。”

  熊團長笑道:“賀老爺,這就是你想得不透徹了,早成家對你家二少爺隻有好處沒壞處。我家巧玉比二少爺大三歲,老話不是說女大三抱金磚嘛,等巧玉嫁進門,他們成了家,二少爺就光等著立業了。這是多好的事,你說呢,二夫人?”

  秋菊訕笑著點頭。

  賀盛業放下筷子,起身道:“秋菊,你陪熊團長多吃點,我頭有點暈,先回去了。熊團長,你慢慢吃,賀某身體實在支持不住了,對不住,對不住啊。”

  熊阿四的臉色有些難看,但還是盡量擠出一點笑容:“賀老爺你隨便,身體要緊,身體要緊。”

  賀盛業起身離開。

  熊阿四氣惱地猛喝了一杯酒。

  秋菊見賀盛業離開,走到熊阿四身邊說:“要沉得住氣。”

  “你瞅瞅他那什麽臉色?”

  秋菊悄聲道:“他再怎麽冷臉,倆孩子的親事,我們照辦就是。”

  熊阿四看著秋菊,在秋菊的臉上摸了一下,說:“隻要你跟我一條心,賀盛業算什麽東西!”

  秋菊一巴掌把熊阿四的手給打開。“這是在賀家呢!”

  “對,對,喝酒,來,二夫人,喝!”

  兩人碰了一下杯子,喝酒。

  熊阿四突然又改變了主意,對秋菊小聲交代:“夜長夢多,事不宜遲,就按照我上次的計劃,今晚你把東西放到房間去。”

  秋菊有點不忍,“這……”

  熊阿四貼近秋菊的耳朵,親了一口,斷然道:“優柔寡斷難成大事,就按照我說的辦。”

  秋菊被熊阿四親得有點陶醉,“好吧……”

  一場裏應外合的陰謀,正式拉開。

  扇子剛進大院,見賀盛業悶頭走著。

  扇子擔憂地喊了一聲:“爹!”

  賀盛業抬眼一看,“哦,扇子,貨運走了?”

  扇子點頭道:“嗯,我看著裝上船的。”

  “那就好。”

  賀盛業低頭走,扇子看著公爹情緒不高,有些疑惑。

  秋菊和熊阿四的笑聲傳來。

  扇子看著賀盛業的背影,無奈,憂心忡忡地回到自己的房間。

  賀子騰穿著一身警察服進來喊道:“嫂子!”

  扇子回道:“你看著挺精神,以後,好好跟著你加林表哥學習,當一個好警察。”

  “警察那是當給他們那些老人看的,我還是喜歡我的剪紙。”他從兜裏掏出幾張剪紙,“嫂子,給,遲到的新婚禮物,送給你和我哥的。”

  扇子接過剪紙,打開,是一幅鴛鴦戲水的剪紙圖。

  “子騰,謝謝你了。”

  賀子騰情緒突然一下子冷了下來,“嫂子,我不想娶熊巧玉當我媳婦。”

  扇子轉過臉來說:“子騰,成親這事可不能馬虎,你要不喜歡巧玉,你就告訴你娘,不娶。”

  賀子騰黯然地往外走,說:“我娘要是能聽我的就好了。”

  扇子看看閔加林,感歎道:“也許我跟子山的婚事也是個錯誤……”

  屋外,秋菊送醉意濃濃的熊阿四出來:“熊團長,以後可要讓你警察局的朋友多提攜提攜我家子騰啊。”

  熊阿四回頭道:“就按咱倆說的辦,下月初一,給兩個孩子辦婚事。你去告訴你家賀老爺,這事沒得改。”

  秋菊擔保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一定讓老爺子高高興興答應就是。”

  熊團長惡狠狠地說:“答應最好,要是不答應,可別怪我不客氣。”

  秋菊賠笑道:“一定讓你滿意。”

  5

  船隊列隊而行,遠看甚是壯觀。

  刁三炮站在運貨船上,很是高興地說:“真沒想到,這賀家的大少奶奶竟然主動把這生意給我們了。”

  鬼腳七也讚歎道:“這柳扇子還真不能小瞧她。看著文文靜靜的,做事卻跟個爺們似的。上次我們在她成親的日子折騰了她一次,她沒記恨我們,還讓咱們送貨。大哥,這女人,不簡單啊。”

  刁三炮點點頭說:“這賀家看樣子要換天了。兄弟們,加把勁啊,早點把貨送到,我們早點拿銀子!”

  眾兄弟一齊呼喊:“好!”

  船隊繼續順流而下。

  躲在江岸邊一艘船迅速地駛出,幾根嶄新鋥亮的槍管從旁邊的棚中伸了出來。劉家良身著便裝,在船頭瞄了幾眼,隱身到船艙中,他戴上麵罩,將自己隱藏起來。

  刁三炮看到迎麵駛來的船擋住了航道。

  刁三炮對鬼腳七說:“這是哪路人馬?看不出來路啊!打個招呼。”

  鬼腳七在船頭用船幫的旗語給對方發信息,大船停在那兒不動,刁三炮看出了不對。

  刁三炮下令:“快跳江!”

  眾袍哥紛紛往江裏跳,槍聲響起,子彈在他們身邊飛過。

  刁三炮和鬼腳七跳進江裏,在船後隱蔽著。

  鬼腳七驚問:“大哥,這是咋了?”

  刁三炮摸了一把臉上的水:“善者不來,來者不善啊。”

  鬼腳七大驚失色:“劫貨的?”

  刁三炮舉槍朝船上射擊,結果引來更猛列的回擊。

  刁三炮高聲問道:“對麵是哪路的兄弟?你們要貨,我刁三炮可以拱手相讓,請給刁三炮留下個名號。”

  大船並不搭話,從外麵看不到任何人,沒有一個人回答刁三炮,隻見從船篷中伸出的槍管吐著火舌,子彈再次朝刁三炮和鬼腳七身邊飛過來。

  刁三炮見對方一點不給自己麵子,也惱了,和鬼腳七等開槍猛烈還擊。

  可幾個人怎麽都對付不了對麵船上的猛烈火力,刁三炮的手臂中槍受傷了,鮮血染紅了身邊的江水。

  鬼腳七擔心地問:“大哥,你受傷了!”

  刁三炮發了飆,“奶奶個球,老子跟他們拚了!”說著就要爬上船,剛一露麵,被對麵的槍又是一通射擊。

  鬼腳七勸道:“大哥,我們撤吧!”

  刁三炮心有不甘:“不行,我答應柳扇子的,要完好地將這些貨送到萬州!”

  鬼腳七大喊:“他們要的就是這些貨!”

  刁三炮一愣:“真的?他們是衝貨來的?”

  鬼腳七將一箱子貨物故意扔進水裏,結果對麵的子彈又射了過來,阻止鬼腳七再動船上的那些貨物。

  鬼腳七道:“大哥,這下明白了嗎?你看,他們又不瞄準人,又不打到船上,隻是用子彈把我們趕到水裏。這還不清楚嗎?他們沒想要我們的命,他們隻是要貨!”

  刁三炮氣急敗壞地說:“奶奶個球,這不是讓我刁三炮栽跟頭嗎?”

  鬼腳七拽著刁三炮要遊走,“隻要人還在,貨總會拿回來。”

  刁三炮想想,又朝船上的人開了幾槍,回頭招呼弟兄們:“水漲了!水漲了!(被包圍)我們馬上分頭跑,免得落馬(被抓)!”

  刁三炮沉下水底,和鬼腳七帶著兄弟們逃了。

  大約兩個時辰後,刁三炮一幫人馬才輾轉回到山寨。鬼腳七扶著刁三炮躺好,吩咐一個兄弟道:“趕緊的,找大夫!”

  那個兄弟轉身往外走。

  刁三炮猛地坐起來,哭喪著臉說:“老七,準備荊條去!”

  鬼腳七不解:“準備荊條?”

  刁三炮從床上下來說:“我丟了賀家的貨,我要給柳扇子負荊請罪去!”

  鬼腳七歎氣道:“大哥!”

  刁三炮沒有商量的口氣:“趕緊準備去!”

  鬼腳七關心地說:“大哥,先讓大夫把你的槍傷處理好再去行嗎?手下兄弟已經去接大夫了,大夫馬上就到。”

  刁三炮脫下外衣,撕了塊布,將胳膊紮了起來說:“哎呀,誰叫我失信了呢,我要立即去給柳扇子一個交代!”

  鬼腳七還想再勸:“大哥!再急也得等大夫來了取出子彈再說吧……”

  刁三炮又喊:“快點!荊條!”

  鬼腳七無奈,轉身出去找荊條,刁三炮搖搖晃晃一下子跌坐在床上。

  眾人要來扶刁三炮,刁三炮擺了擺手。

  船幫的人倒是僥幸逃走撿了命,卻不知道賀家即將迎來滅頂之災。

  扇子在翻看書櫃上賀子山的書籍。

  閔加林從外麵進來說:“嫂子,花園的牡丹花開了,你不去看看?”

  扇子頭也不抬地說:“你去看吧,子山的這些書挺有意思,我翻著看看。”

  閔加林笑道:“你不去,我也不去了,我在屋裏陪你。嫂子,刁三炮他們運貨現在該出重慶了吧?”

  扇子答:“應該差不多。”

  閔加林又道:“要是這趟順利,二夫人以後再在老爺麵前說你壞話,可就沒一點理由了。”

  扇子眼睛離了書本,看著加林說:“二娘對我有意見,其實這也正常的。賀子山不在,我一個剛進門的媳婦,什麽都不懂,就被安排去打理扇廠,二娘肯定心裏敲鼓呢。這家裏估計除了老爺,她誰也不服。”

  “服不服讓他們看結果就是。”他瞄了一眼扇子看的書,“扇子,你還喜歡兵器啊。”

  扇子笑笑,準備繼續看書,卻聽到外麵吵吵嚷嚷的聲音。她放下書,與加林一起來到院子,見秋菊和張媽、耿叔都在。

  賀盛業也急急出來問:“出什麽事了?”

  耿叔失身痛哭:“老爺,剛才傳來消息,今天這批貨在江上全被劫了。”

  賀盛業大驚失色:“全部劫走了?”

  耿叔抹了一把眼淚,點點頭說:“全部!這次是有人要吃整龍黃鱔!”

  扇子也大驚失色:“幹爹,運貨的船幫呢?”

  耿叔氣得直跺腳:“刁三炮一隊人掉到水裏,不知去向。”

  秋菊幸災樂禍地說:“那不是新定的船隊嗎,誰知道是不是自己演場戲,把貨給吞了。那是引狼入室啊!”

  賀盛業打斷她:“你先別打岔!耿叔,你到碼頭上去打探了沒有?這是誰幹的?江裏遊,水裏走,總得有個影啊!”

  耿叔連忙說:“我再去問問。”

  耿叔剛走沒一會兒,大門突然又被從外麵打開,熊阿四和一隊士兵荷槍實彈,湧了進來,士兵們也不問賀盛業,無人一樣,徑直朝後院衝去。

  賀盛業大驚:“你們這是……熊團長,你這是幹什麽?”

  熊阿四看都不看一眼,側著身子拱了拱手道:“賀老爺,不好意思,忽然來驚擾你,實在是職務之責,職務之責呀。”

  賀盛業喝問:“你們的職責就是來我家東闖西撞?我們賀家的貨在江上被劫了,你們的職務之責來正好是給我們查查!”

  熊阿四冷笑道:“袍哥截貨倒是小事了,那事兒很快就能水落石出的。我們倒是得到了消息說有共匪進了你家,我還不信啊,千方百計回護我未來的親家公。但這次丟了軍火,我想保你也保不住了,給我搜!”

  其中一個士兵闖進書房裏翻箱倒櫃,張媽在裏麵擋也擋不住,很快,士兵在書架底下發現了一個小麻袋包。

  院子裏,熊阿四還在囂張地製造著編好的謠言:“我們這次丟了一批槍械,是最新式的德製武器,我們得到消息,就是被山裏的共匪劫走的。我們還查到,就在昨天,他們就是在江上,用這批槍搶的你們的貨!”

  扇子疑惑地問:“是共匪劫的?你們有什麽證據?”

  “我們已經抓到一個匪徒,嘿嘿,他還招供了,你們家大少爺賀子山就是共匪頭目,這批槍就是在他的計劃下劫走的!”

  扇子氣憤地說:“你胡說八道,他怎麽會自己搶自己家的貨物,他怎麽會搶你們的槍支?你們根本沒有證據!”

  幾個士兵從內室出來,將小麻袋放在熊阿四麵前。熊阿四打開麻袋,裏麵裝了些武器零件,還有兩支手槍。眾人大吃一驚。

  熊阿四冷笑道:“你們要有證據嗎?這就是證據!這個東西可不是隨便哪兒都找得到的,是外國造的最新式的武器。從你們賀家大院,從賀子山屋裏找出來,就是證據確鑿。私通共匪,搶劫槍械,這可都是重罪,夠你們家賀老大槍斃幾次了!這次我接到上峰的特別指令,這下我幫不了你了,未來的親家公。來人啊,再給我仔細地搜查,把賀家給我封了……”熊阿四這樣呼喊原本隻是嚇唬人的,出一口前幾天在賀家所受賀盛業拒親的惡氣,也為了背地裏給自己姘頭秋菊撐腰,並不真心打算查封賀家大院。

  柳扇子處變不驚,說:“熊阿四你不要嚇唬人,我看你們隻是預先布置好了的,這個小麻袋我前幾天還見過!”她說著看了看秋菊。

  秋菊連忙低頭,躲閃著柳扇子的目光。

  但是,賀盛業聽到熊阿四的話,突然急火攻心,隻嚷出一口氣:“慢著,子山不是共匪,賀家也不能封!”說著,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秋菊大驚失色,連忙扶住賀盛業:“熊團長,你瘋了嗎?你查封賀家大院幹嗎?”

  熊阿四見狀,大笑:“啊呀呀,我的賀大老爺啊,原來這麽不中用啊,這麽不經嚇,哈哈哈!你們等著吧,我還會再來的!不過,下次再來的話,可能就是在小輩們的婚禮上了。否則,就真是來查封賀家大院的!”說著,他帶領自己一幫人馬離開。

  風雨中的賀家大院,飄零搖曳,凶多吉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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