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樹下的愛情

6

　　傍晚，小聰媽回來了，問我們吃沒吃，小聰說做了，但沒有吃。

　　小聰媽就歎口氣，說：“這兩個孩子，命咋這樣苦！有情無緣分。”

　　小聰一聽，嗚咽地說：“媽，我的命也苦！剛和心亮哥訂婚，就出了這樣一樁事，我心裏也不好受。”

　　小聰媽把小聰拉到自己身邊，坐下來，說：“我知道你也苦。我的閨女，我還能偏心？”

　　“媽，我們該怎麽辦呀？心亮哥到現在還神不守舍、恍恍惚惚的。他要是有個好歹，我可怎麽辦啦？”

　　“莫著急，”小聰媽說，“你們的事，最後還是要看心亮的。”

　　“媽，萬一心亮哥總是放不下小快呢？要是他把我撇下了呢？要是這樣，我也隻好往鄱陽湖裏跳。”小聰大聲哭起來。

　　“傻孩子，你要是想不開，我和你爸怎麽辦？你要是跳，把媽也捎上，媽也跟著你一起跳，最好把你爸也捎上，一家人都淹死算了。女兒，千萬不能動這個念頭！”

　　“可是，心亮哥要是像陳世美一樣變了心呢？他要是變了心，我也沒有臉再活呀。我沒有任何錯，白白被我的未婚夫踹了，我死也冤枉啊！”

　　“聽媽說，心亮不會的。心亮這孩子也是一個通情達理、知情重義的孩子，出了今天的事，心亮心裏有一杆秤，這孩子會掂量掂量的，不會放下你不管的。”

　　“那你好好跟心亮哥說說。”

　　“心亮呢？”

　　我從房間裏走出去，無精打采地來到堂屋內，坐下來。小聰媽問我餓不餓，小聰則深情地注視著我。我知道，該我說點兒什麽了。我想了想，說：“嬸，小聰，你們放心！我不是那種見異思遷的人，我會對小聰負責到底的。雖然小快很難過，甚至接受不了這個事實，但我們都隻能忍痛割愛。”

　　“我就說，心亮這孩子懂事吧。”小聰媽笑起來。

　　小聰也鬆了口氣，說：“哥，謝謝你！謝謝你的通情達理！”

　　“但我要好好同小快談談，讓她平安度過這個最難熬的日子。在這期間，請允許我多和她在一起。”

　　“哥，我陪你一起去。”

　　小聰媽說：“小聰，讓心亮跟小快單獨說說話吧。你心亮哥也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不要緊的啊。”

　　“那也要吃點兒飯再去。”

　　小聰媽站起來，道：“我來給你們做一道湯吧。”

　　小聰一直坐在我的身邊，把腦袋歪在我的大腿上，直到鮮香可口的雞蛋豆粉湯端了上來。小聰接過湯，聞了聞，遞到我的手上，說：“哥，我媽可偏心啦，一年也沒有給我做幾次這樣的湯。喝吧，可有營養啦。”

　　我接過碗，輕輕地喝了一口，遞給小聰說：“喝不下去。”

　　“是燙了吧。”小聰用勺子輕輕攪了攪，又吹吹氣，一勺一勺地喂在我的嘴裏。小聰的動作那樣輕柔，讓人感受到一股說不出的親切和溫暖。這讓我的心慢慢堅定下來……

　　到了小快家門口時，聽見王大天不斷地抽打自己的臉，痛心疾首地說：“都怪我呀，我不該管他們的事。是我害了小快呀！”

　　小快媽說：“算了，她爸。你就是把臉打腫了，也不頂事。聽天由命吧。小快能活著，就是天大的喜事！”

　　我一踏進門，眼淚就嘩嘩地流下來了。小快媽起身迎了出來，說：“心亮，你沒事吧？孩子呀，聽媽的，不要太難過啊。”

　　我哽咽地說：“沒事。”

　　小快媽也流著眼淚說：“你們倆啊，有緣沒分，有情沒命。孩子，你們都認了命吧！”

　　我哭著說：“媽，爸，不管我和小快妹妹有沒有緣分，我都是你們的兒子，永遠都是！請相信我！”

　　“唉，我相信你，孩子。”小快媽用手掌拭去我臉上的淚水。

　　“小快妹呢？”我問。

　　“一個人在房間呢。你媽下午上了山，要帶小快一起去。我把小快攔下來了，我說，小快死裏複生，要讓我好好瞧瞧她！”

　　“媽，我想去跟她談談。”

　　“那你去吧，心亮！”

　　我去了房間，小快披頭散發坐在床邊上，正麵對著窗外發呆。

　　我站在她的身邊，喊聲“小快”，嗓子就哽噎了。

　　“你走吧，我不想理你了。”小快沙啞著嗓子說。

　　“小快妹，是我不好。一切都是我的錯！”

　　“哥，你聽說我淹死了，就急著再找媳婦兒，我能理解。我隻恨我自己，當初為什麽要奮力遊泳，為什麽不沉下去，活活淹死呢？這事隻能怪我！要是把我淹死了，你們就不再有麻煩了！”

　　“小快，你要是這樣說，我更無地自容了。這個錯誤肯定是我釀成的。最令人痛苦的，小快妹，你知道嗎？是這個錯誤改都沒法兒改過來呀。”

　　小快回過頭來，說：“怎麽沒法改？心亮哥，你根本就沒有同小聰同居，是她編的瞎話對不對？”

　　“我……”

　　“哥，同小聰分開吧，訂了婚的人，也是可以分開的。小聰其實並沒有受多大的損失。”小快站起來，一把拉住我的手，“你帶我一起走吧。你不是要承包荒山，種橘子樹嗎？我可以幫你。我已經包了很多很多的荒山，將來都歸你。”

　　“小快，事情不像你說的那樣簡單！”我放聲痛哭道。

　　“怎麽不簡單？也就是你一句話的事。你難道就不能下這個決心嗎？”小快怨恨道。

　　“可小聰那邊怎麽交代呢？”我泣不成聲。

　　“我就知道，你是讓王小聰給迷住了！”小快狠狠地瞪著我，“可是，你們在一起不合適。小聰心高，從小就不把種田人放在眼裏。她將來到縣裏上班，更不會看上你的。你會後悔的，你知道嗎？”

　　“小快，你不知道，即使真是這樣，我也下不了這個決心呀！我夾在中間，其實很難很難的啊。”我繼續痛哭失聲。

　　小快失望地鬆開手，重新坐在床邊，麵對窗外，說：“我知道我的命苦，從小到大都命苦。我也認命，什麽命我都認！大不了……”

　　“小快，千萬不要胡思亂想。你爸你媽離不開你，我也離不開你呀。最起碼，我還是你的哥呀！”我四肢癱軟，直溜溜地跪在了地上。

　　“你走吧，最好我們永遠永遠不見麵！”小快說。

　　“小快，我心裏很難受哇。我對不起你，已經夠難受的，你要再有一個好歹，我就一輩子不得安生，活著還不如死呀。隻有你好好活著，活得比我強，比任何人都強，我才能心安理得。小快，你理解我的意思嗎？”我痛哭流涕，哽咽失聲。

　　小快坐著一動不動。

　　窗外，小聰的聲音突然傳來：“姐姐，我能跟你說說話嗎？這事不怪心亮哥。心亮哥其實已經很對得起你，對得起大伯大嬸了。你想想，如果你當時死裏逃生，早點兒回來，能發生今天的事嗎？”

　　“我沒有怪他的意思！”小快惡狠狠地回敬道，“我一點兒都不怪他。我聽出來了，怪就怪我沒有被淹死！你放心，王小聰，我再死，還來得及，不耽誤你的好事！你會稱心如意的！”

　　“我也沒有怪你的意思，更不希望你淹死。你是我姐姐，我怎麽能那樣想呢？姐，怪就怪命運，怪緣分吧，一切都是上天注定的。姐，你不覺得是嗎？你要想開點兒！”

　　“滾，我用不著你來教訓！我知道，你打去年就對心亮哥有意思，隻是落後我一步，後來聽說我死了，你就迫不及待地勾引他，把他搶到手。心亮哥是一個心軟的人，經不住你的引誘，才上了你的當。王小聰，不怪心亮，不怪我，一切都怪你！我王小快恨死你了！”

　　“姐，你要是這樣說，我也沒有辦法！請把心亮哥還給我！”

　　“我沒有捆住他的手腳。”小快怒吼道。

　　“他都在你麵前跪了半天，你都不拉他一把。你的心真狠！”

　　“我沒有讓他跪！滾，你們都滾，別讓我再見到你們這對狼心狗肺的東西！”小快又衝我吼道。

　　小聰氣呼呼地從外麵衝進了房間，把我從地上拉起來。然而，小快卻突然一把抓住了小聰，換了一個口氣說：“小聰，好妹妹，姐求求你，請你把心亮哥還給我好嗎？就算姐姐求你了，好不好？”

　　小快的話，讓小聰愣了一下，但她毅然決然地說：“姐，心亮哥又不是什麽物品，如果是物品，即使是無價之寶，我也會讓給你。但他是人，他代表著我的愛情和未來，對不起，姐姐，我真的不能讓。”

　　“不，你還會得到愛情的。你聰明、漂亮，比有我文化，打上初中時，就有男孩子給你遞紙條，你將來還會有很好的工作，前途無量，會有許多比心亮哥更好的男孩子追你的，請你把心亮哥還給我，好不好？姐姐一輩子就求你一件事，難道你也不給麵子嗎？”

　　“姐，我說過，不能讓。”小聰堅定地說。

　　“好，好，那你滾！”小快憤怒地鬆開手，大聲吼道，“你們都給我滾，永遠永遠不要在我麵前出現！”

　　小聰拉住我的手，頭也不回，一直把我拉到了門外。

　　我知道，這一切的一切都已經鑄成了，再也沒有和解的指望了。我的眼裏隻有淚水。

　　§§第十一章　為愛付出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