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小聰和王大地從縣裏匆匆趕回來了,兩家人聚在一起商量我的事。
小聰已經知道我承包荒山不利的消息。但她反對我等幾年之後再接手承包,那樣就把寶貴時間給耽誤過去了。她也不同意我到村裏謀一個差事,說那樣到底也脫不掉農民的身份。她已經在姐妹麵前吹噓過,如果跟一個農民結婚,會遭人嘲笑的。同時,她也反對我去林科所上班,一去,我的身份就暴露了,她就更抬不起頭來。她的意見,是想讓爸爸到其他單位問問,爭取到條件好的部門謀個差事,這樣才能與她平起平坐,也不至於遭人笑話。
王大地說:“別的部門就那麽好進嗎?要好進,我會讓你去林科所接班?”
“爸,你肯定能。你肯定是沒有盡到你的最大努力。”小聰堅持說。
王大天接口說:“小聰,要不這樣,先讓心亮在村子裏謀個差事,縣裏那邊也不閑著,等你爸找到了,然後再把心亮往縣裏轉,這樣總可以吧?”
小聰說:“不行,要是那樣,縣裏就永遠去不了。”
“你這孩子,到哪裏幹不都是一樣嗎?”王大地生氣了。
見他們為我的事個個愁眉不展,也達不成統一意見,我便說:“我呀,現在哪裏都不想去,我就想紮根農村,爭取幹一番大事業。”
“哥,你倒是幹一番我瞧瞧呀。我知道你有你的理想,可理想和現實總是有距離的,當理想不能實現時,我們隻能再現實一些。”小聰說。
“不,我不認為我的理想就不能實現,隻是遇到了一點兒麻煩而已。”我也堅持說。
“你的理想,不就是當一個農場主嗎?可你除了我們兩家的荒山外,連一片其他荒山都包不下來,還怎麽實現?”
“事在人為。”
“就算你把所有荒山全包了下來,把它們全變成了橘子園,又得經過多少曲折?你不會想不到吧?”
“正因為有困難,才顯示創業的艱難和寶貴。我不相信我不會成功。”
“哥,你要是再這樣固執,我就不管你了,等你的橘子園建成了,你再找我!”小聰氣得要哭了。
眾人趕緊安慰小聰。小快媽在安慰的同時,也批評我說話太衝,太固執,沒有好好同小聰商量。然後,她衝我使個眼色,說:“心亮啊,你先回去休息,我們幾個再商量一會兒。”
我答應了一聲,起身走了出去。
但他們依然沒有商量出任何結果,由於小聰的要求和其他人的建議相差太大,他們又不歡而散了。
傍晚時,小聰就離開了家。臨行前,她滿麵憂悒地麵向我,欲言又止,後來摘下自己的墨色眼鏡塞在我的手上,說:“哥,夏天太陽紫外線太強,你白天在太陽底下活動,要注意保護。”
我接過眼鏡,還想說什麽,但小聰騎上自行車,匆匆走了。
這天晚上,我又失眠了。
我腦子裏不斷浮現小聰說的話,她雖然好麵子,但說得也在理。畢竟,我現在的身份確實不如她呀。一個女孩子,找一個不如自己的對象,不僅是她沒麵子,恐怕男孩子也沒有麵子吧。如果小聰真的比我強,我的麵子也不好是不是?本來,我是應該比她強的,比她強的唯一希望,就是把這方圓數十裏的荒山全部包過來,一邊剃山賣錢,一邊栽種橘子樹,那樣,用小聰的話說,自己就是一個“農場主”了,就是遠近聞名的“能人”了,到那時,小聰也就不會沒麵子是吧?
然而,這條路到底走得通走不通,始終是一個未知數。
不過,雖然承包荒山的事遇到了麻煩,但也不是無藥可救。第一,那個剃山佬的合同期,最長是五年,過了五年,我仍然可以再承包過來;第二,如果我們再努力一把,把對方的合同轉買一部分過來,也不是沒有可能。前者,時間太長,等不起;後者,需要做什麽樣的努力,卻也是兩眼茫然。我回想著王大天和我去承包荒山的情況,基本可以斷定,這些荒山都是我的老家人承包的,而出麵的人則是本地女子。除了劉有仁之外,還有誰有這個麵子呢?這個老板是不是我認識的人呢?萬一這個女子堅持不轉讓怎麽辦?
輾轉反側大半夜,也沒有想出一個頭緒,待到天亮時,才眯了一覺。醒來時,早飯早已涼了。我決定,吃了飯,去山上看看:不入虎穴,難求虎子。我隻有先去偵察一番,才能找到應對之策。
於是,我告訴王大天說:“爸,我想進山,和剃山佬們談談。”
“去去也好,”王大天高興起來,“本來,我也有這個想法。晚上我想了一夜,走哪條路,都不如在我們的山上做文章,要做成了,比幹什麽都強。小聰好麵子,但麵子不能當飯吃是不是?”
“嗯。我今天就去看看,這個剃山佬到底憑什麽有這麽大的能耐。”
“心亮,去跟人家交交朋友,有話好好說,別跟人家鬧僵啊。人家能包到荒山,肯定有人家的門道。”王大天吩咐道。
“我知道。”
王大天這才把自行車推出來,給輪胎打了一通氣,交給了我。
我騎上自行車走了。小快媽趕出來喊:“心亮,早點回來吃飯啊,別在外麵待太久了。”
我“嗯”了一聲,看了一眼太陽,便戴上墨色眼鏡,騎車朝馬路上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