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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吃了早飯,我便穿起整潔的西裝,騎著自行車,載著小聰去了縣城。

  林科所在城郊,建在一座林園之內。林園也屬於林科所,是供科研試驗所用,裏麵栽種著各式各樣的水果樹和經濟林木。進入大門,小聰跳下車,要求我們步行去爸爸的住所。我推著車行走,小聰緊挨我的身邊,見許多職工進出,便挽起我的手臂。許多認識她的女工,都打招呼說:“小聰,有對象啦?”“小聰,你的對象真帥。”聽到誇獎,小聰挽得更緊了,臉上洋溢著自豪的笑意。

  進了她爸爸的居室,小聰看了看鍾表,說:“時候不早了,我要去拜師父了,你要不要一起去?”

  我打量了一下院子的四周:“你看,院子裏有許多東西要收拾呢,你先去踩個場兒,我下午或明天再去吧。”

  “也行。”小聰笑起來,脫下她的外衣,換上工作服,出門了。

  小聰走後,我也脫掉西服,找到一件破舊的衣服穿上,估計這是小聰爸爸的工作服。穿上後,我把門口的一堆雜亂的木柴一一搬到廚房旁邊,整齊地碼好。又找來斧頭,將未劈開的木段,一一劈成四瓣。忙得滿頭大汗。直到活兒都幹完了,這才伸袖子擦了一把臉,美滋滋地想:幹了一大堆活兒,待會兒小聰看見了,還不美死!

  可是,小聰回來時,卻一臉不高興,朝我叫了一聲:“哥,進屋!”率先回到屋裏,把工作服一脫,扔在椅子上,問:“誰讓你穿這麽一身衣服的?”

  “我要幹活呀。瞧,我把這一堆木柴都劈完了。”我以為她沒有看見我的“成績”。

  “誰讓你劈的?我的心亮哥哥?”小聰更不屑了,“瞧你這身打扮,你知道鄰居怎麽對我說的嗎?他們居然問我,你們家請來一個幹雜工的,一天開多少錢呀?”

  我笑起來,道:“那有什麽?就說分文不要唄。”

  “哥,你嚴肅點兒!”小聰氣得直跺腳,“人家這是諷刺我呢,你卻信以為真了?你不怕丟臉,我可怕丟臉!”

  “我到底怎麽啦?”我聽出話中有話。

  “我爸好歹也是縣裏的職工,我好歹也是職工的女兒,如果大家都知道我的未婚夫是一個幹雜活兒的莊稼漢,我們還怎麽在人前抬頭呀?”

  “我本來就是一個莊稼漢呀?”我有點兒掛不住了。

  “莊稼漢也有好歹之分!你就不能把自己打扮得洋氣一點兒、舉止斯文一點兒,讓人覺得你不是一個一般的人?”

  我長歎一聲,臉色漲得通紅。

  “行啦,哥哥!”小聰這才恢複了可愛的模樣,“我是給你提個醒兒,往後注意就行了。走,咱們看看吃點兒什麽,下午進林園吧,許多人還要認識認識你呢。”

  吃了午飯後,小聰又要出發了。我問:“我也要去嗎?”

  小聰想了想,道:“哥,正好我要讓他們看看,我的對象是多麽的帥。但出去後,你要看我的眼色,不要多說話。”

  我點點頭,穿著西服,打扮得光光鮮鮮,跟著小聰去了林園。一路上,老老少少一幫同事,都衝小聰笑。一位女孩豎著大拇指說:“小聰,你的對象是這個!”

  “是嗎?是嘲笑我吧?我怎麽能找到這麽好的對象呢?”小聰洋洋得意地說,“聽說你的對象才是真帥呢?”

  “行啦,別臭美啦。我怎麽能跟你王小聰比!真是的,得了便宜還賣乖!”那女孩不滿地說。

  一位中年男人笑眯眯地對我說:“小夥子,你是在哪個單位工作呀?”

  沒等我開口,小聰搶先回答:“啊,心亮哥正在待業呢,安排了許多工作,都覺得不合適,正在篩選。”

  “那他爸爸媽媽在哪個單位呢?”那中年男人又問。

  “他爸爸媽媽的工作單位不在這裏,不在我們縣城,在市裏。是不是,心亮哥?”小聰又接口說。

  我低下頭,沒好意思回答。

  “小聰,怎麽總是你替他回答呀?”在場的人並不傻。

  “他是外地人,聽不懂我們的口音,不好意思啊!”小聰又搶著說。

  “那他是哪裏人呀?”

  “暫時保密!”小聰笑嘻嘻地賣了個關子。

  聽了小聰的話,我感覺十分別扭。我不知道她撒這些謊是什麽意思,是真的在撒謊,還是故意賣關子。好在他們閑聊了幾句,重新把注意力放在工作上。他們個個拿著大剪刀在小心翼翼地剪樹枝,先把樹枝的某一個部位削成凹形,把從別外剪下的樹枝削成凸形,然後把它們連接在一起,再纏起來。我知道,這就是所謂的嫁接了!

  正聚精會神地觀賞著,一群女孩突然圍住了我,笑嘻嘻地向我打聽什麽,嘰嘰喳喳的,像一群麻雀叫喚。我沒有聽懂,扭頭看著小聰,向她請示。小聰說:“聽不懂吧,就別理她們。”

  女孩們又用並不標準的普通話同我搭訕,聽得似懂非懂。意思是:你是怎麽跟小聰戀愛的?是誰先追的誰?兩人好到什麽程度?什麽時候喝喜酒。仍然是小聰搶著回答:“是他追的我,死乞白賴的,要不是看在他心誠的分兒上,我才不答應呢。”

  幾個女孩子這時互相遞了個眼色,其中三個女孩奔向小聰,兩個人扭住她的手,一個人躥到她背後,捂住她的嘴巴。小聰在尖叫聲中動彈不得,朝我“嗚嗚”地叫喚著。

  我剛要去“解救”小聰,被留下來的兩個女孩截住了。一個抓住我的衣服,一個站在我麵前盤問:“說實話,未來的小妹夫,不說實話,我們今天就不放過王小聰!”

  “你問吧。”我回答道。

  “你叫什麽名字?”

  “金心亮。”我用標準的老家豫南話回答。

  “盡心量?”眾人都笑起來,“用普通話回答。”

  “我不會普通話呀。”我故意說。

  “家是哪裏的?”

  “豫南。”

  “玉蘭?玉蘭是一個縣還是一個市?”

  “是專區。”

  “你是怎麽到我們這裏來的?”

  “打工。”我說出一個剛剛流行不久的新名詞。

  “段工?你是什麽職業?”

  “農民工。”

  “弄米工?是大米加工廠的?具體幹什麽?”

  “種田。”

  “總……總什麽?總會計?是個小領導?”

  正當我不知如何回答時,小聰總算掙脫了她們,哈哈大笑道:“你們像審賊一樣,審了他半天,總該滿足了吧?快放了人家!”

  “行啊,小聰,你的對象不簡單啊。”

  眾姑娘又來哈小聰的胳肢窩,逗得小聰左右招架,不停地大笑,直到她答應請她們的客為止。

  然後,笑意未盡的小聰,又把我拉到一旁,說:“哥,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她們老跟你搗蛋,故意問這問那。你是一個老實人,萬一說漏了嘴,又讓她們笑話了。”

  “你讓我學嫁接不行嗎?”我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離她們遠遠的,不理她們。”

  “不行,你不理她們,她們會挑理的,說你是一個傲慢的家夥,不好相處。”小聰搖搖頭,“還是不出門最合適。”

  “也行!”我扭頭走了。刹那間,一種莫名的失落感,像微風一樣掠過了我的心頭。

  回到家裏,我照直去了小聰爸爸的房間,躺在床上,心裏沉甸甸的,感到自己在這裏變成了一個多餘的人。

  下午後,小聰探頭探腦地進了房間,看我直挺挺地躺在床板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屋頂,便跑過來捂了一下我的頭,說:“哥,你怎麽啦?”

  “沒、沒什麽。”我依然一動不動。

  “我知道,下午我把你趕回來了,你不痛快,是不是?”

  我沒有說話。

  “哥,你咋不理解我呢?”小聰坐在我身邊,“我是怕她們老纏著你,你一不小心,把不該說的話說了。”

  “為什麽要把真實的事情隱瞞起來呢?”我迷惑不解。

  “你知道我為什麽不能說,你是一個到我們這裏來打工的莊稼漢嗎?我是為了爸爸著想!爸爸好歹也是這裏的老職工,一個小領導。他的女兒高中畢業,長得也不醜,如果大家知道了他未來的女婿,是一個沒有地位、沒有職位的農村青年,又不是本地人,他的臉上是沒有光的。因為爸爸的同事、朋友和領導的子女,都是有工作的職工,找的對象肯定也差不了多少。我們不能讓他們小看爸爸,你說呢?”

  “既然這樣,他就別答應我們訂婚好啦。”我有些氣短。

  “我爸爸當初是不答應來著,這個你也知道。後來,媽媽做爸爸的工作,說爸爸就小聰一個獨生女兒,如果找了個家庭太好的對象,他是決不會答應做上門女婿的。媽媽還認為,雖然你的條件達不到要求,但你人品好,有理想有誌向,如果拉你一把,你將來也不會太差。就這樣,爸爸最終點頭了。但是,我們也得替爸爸想一想對不對?”

  “你呢,難道也是這樣認為的嗎?”

  “我承認,我也好麵子,我也希望我的同學、朋友和同齡人知道我的對象並不差。可你現在的條件並不是很好,隻能等來年改觀了。我看中的是你的未來,不是現在。我總不能對他們說:我的對象雖然現在很普通,將來一定比你們的都強的。這樣的話說出來是不是很可笑?”

  我歎了口氣,坐了起來說:“小聰,你的話倒是提醒了我,我不能再這樣沉醉在幸福的現實之中了,我要趕回去,為實現我的理想去奮鬥。小快的爸爸這幾天一直為承包荒山的事忙碌,我得回去助他一臂之力,早日把這件事辦成。”

  “嗯,支持。我就知道心亮哥哥不是一般人,你一定會超過所有同齡人的,你一定會為我爭臉的!我說得沒錯吧?”

  我點點頭,再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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