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樹下的愛情

3

　　然而，第二天晚上，當我再去小聰家時，卻遭到了她的父親王大地的反對。此前，小快媽已經把這個消息告訴了我。當我聽說王大地從縣林科所回來後，曾向小快媽打聽能不能去看望他，小快媽說：“你再等等，我看見小聰爸爸的臉色有點兒不對呢。讓他們一家子先聊聊。”我便等在家裏，盼望小聰過來，而小聰也一直沒有來。這是一個反常現象，使我的心頭蒙上了一層陰影。

　　晚飯後，小快媽傳令，讓我去一趟，王大地要和我談談。

　　我不得不去了，卻顧慮重重，心情沮喪。小快媽安慰說：“別怕，心亮。我聽他們三人吵起來了，一定是小聰不聽她爸的。你去，這事兒還有門兒。”

　　我推開門，看見王大地正坐在椅子上，連正眼都不看我一下。小聰媽朝我點了一下頭，小聰則噘著嘴巴不動。看樣子，氣氛是夠緊張的。我朝王大地恭恭敬敬地鞠了一個躬，喊：“叔！”然後又朝小聰媽鞠了一個躬。

　　王大地把手裏的茶杯“咚”的一聲放在桌子上，回頭對她們母女倆說：“你們先進房裏去，不準出來，也不準說話！”

　　小聰坐著不動。

　　小聰媽站起來，對我說：“心亮，你坐下，好好跟你叔說啊。”

　　我朝她“嗯”了一聲，對著王大地坐下來。

　　小聰媽又拉了小聰一把，小聰這才跟著母親回到房間。

　　王大地點了一支煙，吸了半天，才對我說：“聽說你又要跟我家小聰搞對象？”

　　“是的，叔。”

　　“你說你傻不傻？你跟我侄女小快搞對象，結果怎麽樣？白白搭了小快的性命。換了別人，知趣的，占了便宜早就滾一邊樂去了。你卻好，又要打小聰的主意。合該我王家的閨女，都是給你姓金的預備的？”王大地憤憤不平地說。

　　“叔，你誤會了。小快死了，我也難過，為了報答小快，我決定替她為父母盡孝。這個你肯定聽說了。即使我和小聰成不了，我也是王大天的兒子，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我吸溜著鼻涕，滿心慘痛。

　　“我大哥家的事，我管不了。但小聰的事，則由我說了算。我不同意你再和小聰來往。你既然是王大天的兒子，小聰就是你的堂妹，你懂嗎？自古以來，有跟自己堂妹結婚的嗎？”

　　“叔，雖然我是王大天的兒子，畢竟沒有血緣關係。從法律上講，和小聰戀愛並不成問題。”

　　“你別跟我提法律上的事！這嚇不倒我！我問你，你要娶小聰，你拿什麽養活她？”

　　“叔，我年輕，有頭腦，有雙手，我相信我會讓小聰過得很好。”

　　“小聰呢？你和小聰是一個檔次的人嗎？不錯，她今年是高考落榜了，但她還可以再考，就算還考不上，她還可以在縣城上班，最起碼還能接我的班，混一口飯吃。你呢，不是我小看你，你不過是一個出門混飯的小泥腿子而已，一輩子跟莊稼地打交道。你憑什麽要娶人家？”

　　“叔，你要是這樣說，我就無話可說了。”我流下了眼淚，“你可以小看我，但你不能小看莊稼地。莊稼裏也能出黃金，如果沒有稻田裏那金燦燦的稻穀，再有錢的人家也得餓死。再說了，現在農村門路也多了，許多人家都成了萬元戶，為什麽我就不能呢？”

　　“萬元戶又怎麽啦？風裏來雨裏去的，遭了多少罪？你掙一千元，沒人家掙一萬元輕鬆。不然的話，為什麽人人都想法往城裏跑，卻沒有城裏人往鄉下跑？”

　　“叔，我不能同意你的觀點。”

　　“看來，你不僅傻，還倔！你這樣的人，怎麽能配得上我家小聰呢？”王大地站起來。

　　我流著眼淚，用哭聲回答他的斥責。

　　小聰媽從房裏走出來，碰了王大地一下，說：“你一個做長輩的，怎麽這樣跟心亮說話呢？”

　　“那我該怎麽說？平時不都是你們在胡說八道，容忍著他？不然的話，他有這個膽兒嗎？”王大地白了小聰媽一眼。

　　“你還說人家倔，你自己也好不到哪裏去。”

　　“你去告訴小聰，女孩子長大了，與男孩子應該有一個界線，不要有事沒事就與人家湊在一起。要找對象，縣裏的男孩子有的是，一抓一大把，一個比一個強，我明天就托人張羅去。”

　　“爸，我不同意！”小聰跳了出來，“包辦婚姻是犯法的。”

　　“我可以不包辦呀！我把人都叫來，你自己去挑一個也行啊。”

　　“我就看中了金心亮，別人我都看不上。”小聰大聲說。

　　“你在縣裏讀書不止一年兩年了，難道別的男孩子都不如金心亮？”

　　“在我的心目中，心亮哥有情有義，有理想有抱負，他總有一天會比那些人都強！”

　　“聽聽，跟小快一樣，鬼迷心竅了。”王大地指著小聰，望著小聰媽說。

　　“對，我們全家都醉了，隻有你自己獨醒。”

　　“小快的下場，你都看到了！”王大地跺腳道。

　　“爸，謝謝你提醒了我！我今天晚上就去鄱陽湖邊，一頭栽進湖水裏，找我姐姐去。”

　　王大地愣了一下，幹瞪起眼來。

　　小聰媽又碰了王大地一下：“她爸，你就別逼小聰了。她是一個說一不二的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要是再逼出一個好歹來，這日子還怎麽過？”

　　“行行行，瞧你慣的孩子！她哪裏是我的姑娘，她分明是我姑奶奶！”王大地把煙一甩，“我豁上了，我走，我現在就回縣裏去，你們愛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

　　王大地抓起包，跑出門外，很快門外就響起了騎自行車的聲音。

　　小聰媽跑到門口喊：“她爸，晚上走路小心點兒，別賭氣了。”

　　小聰則“哼”了一聲，道：“媽，讓他走，免得他給我擋道！”

　　“你這閨女，真是女大不由爺！你爸還不是為你好，替你擔心？你怎麽一點兒都不體諒你爸呢？”小聰媽埋怨了一聲，然後又笑吟吟地對我說：“心亮，你別把你叔的話放進心裏去啊？”

　　“嬸，叔的話也不無道理。叔叔的話提醒了我，我以後更不敢鬆懈，一定要幹出個人樣兒來，決不給小聰丟臉，為我們王家長臉。”

　　“心亮啊，你不用擔心將來幹什麽。如果你和小聰的事成了，她爸也不會不管你的。現在，你們當幹什麽就幹什麽啊？別理他！”

　　“嗯。”我順從地點了一下頭。

　　“那你們倆一起聊聊，我去房間裏做針線活兒了。”

　　“嬸，你去吧。”

　　小聰媽一走，小聰就朝我豎了一個拇指，說：“你今天除了不該哭，其他的表現都不錯。”

　　“小聰，要是你爸堅持反對意見怎麽辦？”我有些擔心。

　　“他？”小聰哼了一聲，“難道你沒有看出來，是他厲害，還是我厲害？我不僅要讓他答應，還要讓他親自為我們舉行訂婚禮呢。哥，你等著瞧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