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樹下的愛情

3

　　不知過了多久，小快媽的呼喚聲將我催醒。睜開眼時，窗外漆黑一片，堂屋裏亮起了燈光。小快媽說：“心亮，吃晚飯咯，好沒好些？”

　　我試著搖了搖頭，覺得一點兒也不暈了，便說：“好了。”

　　小快媽從衣櫃裏掏出一件上衣和一條褲子，是小快爸穿的，扔在我的床上，又兌了一盆溫水端過來。她讓我坐在床上，擰幹熱毛巾給我擦背，把脖子和前胸的汗漬也全部抹掉。在擦我的肩膀時，我痛得“哎呀”了一聲，小快媽便睜大眼睛仔細一瞅，說：“肩膀都紫了！都怪你王叔，我說過多少回了，說你吃不消的，他硬說沒事兒。”

　　“我真的沒事。”我咳了一聲，說。

　　“還沒事呢！要是小快活著，她還不心痛死了！”

　　一句話，說得我歎了口氣，低下了頭。

　　“心亮，你自己把腿和腳洗洗，趕緊過來吃飯啊。”小快媽把毛巾遞給我，出去張羅飯菜了。

　　我坐在床上，把腳放進水盆裏，交替搓著，心裏盤算著時機已經成熟了，該趁熱打鐵，主動向他們表示點兒什麽了。

　　我走出房門，老兩口已經坐在方桌旁，等著我。王大天一個勁兒地抽煙。我走到他們麵前，又跪在地上，說：“爸、媽，兒子給你們磕頭了！”邊說邊把腦袋磕在地上。

　　“起來吃飯。心亮，你咋又磕頭呢？”小快媽說。

　　“你們要是不想讓我做兒子，我就不起來。”我一動不動。

　　“心亮，起來吃飯吧，吃了飯再說。”小快媽站起來，想過來拉我。

　　“不，我連兒子都做不了，還吃什麽飯？餓死算了！”我流著眼淚，犯了牛勁兒。

　　小快媽說：“你這孩子！你知道我家沒有兒子，你想做我的兒子，我是求之不得的。可我和你王叔商量了，這事還要再考慮考慮。”

　　“為什麽，難道我不配嗎？”我失望極了。

　　“那你先說，你為什麽要做我的兒子吧。”小快媽說。

　　“我說過了，我是小快的未婚夫，她是為了我而死的，她沒了，我就有義務替她為你們盡孝。如果我拋下你們不管，我還對得起她嗎？我還是人嗎？”

　　“這又何苦呢！小快沒了，你還活著，那是你的造化。心亮，我家是一個貧農家庭，你也看到了，什麽值錢的也沒有，你來能圖個啥？”

　　“我不怕吃苦，我隻想為你們幹活兒，替小快報答你們。”我真誠地說。

　　“就這樣，跟我們種一輩子田？憑你的身子骨？”不住抽煙的王大天，終於開口了。

　　“爸，你還是覺得我不配是嗎？”我把腦袋轉向他。

　　“你是一個讀書人，種田是你幹的？你也在我家種過田，咋樣，你心裏沒有數嗎？”

　　“那我就豁出我的小命，再做給你看看！”我急了。

　　小快媽白了王大天一眼，說：“有話對心亮好好說，你像個做長輩的嗎？”

　　小快媽又溫和地對我說：“心亮，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是一個好孩子，可憐小快她沒有這個福氣！你想做我們的兒子，我們不是不答應，主要是怕你受委屈呀。”

　　“媽，我做你們的兒子，是完全自願的，我沒有什麽委屈。如果你們不答應，我隻有兩條路可走，一是出家當和尚，一輩子不下山。二是跳進鄱陽湖，找小快妹妹去。你們眼睜睜地看著我走上絕路嗎？”我再次淚流滿麵。

　　小快媽也擦了擦眼睛，對王大天說：“她爸，心亮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我們先答應了吧。人家孩子也是誠心誠意的，你都看到了。”

　　王大天說：“我家裏苦，我擔心他吃不消的。”

　　小快媽說：“你還真讓他陪你種一輩子田呀？心亮是一個有文化的人，你到時托人活動活動，送送禮，把他弄個教師當當，或者做一個大隊會計什麽的，不也是可能的嗎？”

　　“不，這些我都不需要。爸，媽，去年，我就和小快商量好了，我準備把這裏的荒山都承包過來，在上麵種上橘子樹，三五年之後，讓我們每家每戶有橘子吃，也有錢花。”

　　“對，這也是一個不錯的主意呀。”小快媽高興起來。

　　“幾年後，等我們有收成了，我就在山下蓋成三層洋樓，讓你們二老居住。如果我的親生媽媽也想來的話，也可以把她接過來，我一起養著你們！”

　　“孩子，你是一個有誌氣有孝心的人，小快她沒有看錯你。”小快媽吸溜著鼻涕，低頭用衣角抹眼淚。

　　“媽，爸，請你們相信我！”

　　小快媽轉過頭來，看著王大天，等他發話。

　　王大天使勁兒地抽著煙，突然一拍腦門兒，懺悔地說：“都怪我，我不該攔他們啦，是我害了小快，害了他們！”

　　“爸，你們別難過，隻要有我在，小快她就不會白死，你們也不會無依無靠！”

　　“心亮，你起來吧。”王大天起身奔過來，拉起我。

　　“爸，你真的答應我啦？”我知道這事有門了。

　　“你要是不嫌棄，就做我的兒子吧，直到你不願意做為止。今後，你想幹什麽，隻要我能幫上，我全力支持。”

　　“那你們坐好，我再給你們磕個頭。”

　　他們隻好回到自己的座上。我朝他們的方向，分別磕了頭，說：“爸，請受兒子一拜吧。媽，請受兒子一拜吧。”

　　“唉，起來起來吧。”他們眼含著淚水，點點頭。

　　我便站起來，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也坐在他們身旁。

　　“心亮，飯都要涼了，快動筷子吧。”小快媽抹了一把眼淚說。

　　“等一等，還有一點白酒，我去拿出來，和心亮碰一杯。”王大天起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