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樹下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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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上三竿的時候，一個婦女的哭嚎聲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地傳來。走近了，又伴隨著一個男人的悲鳴聲。他們一遍又一遍地喊著小快的名字，哭聲裏充滿了悲慟和絕望，一聽就能把人的淚水引出來。

　　“我的小快呀，你的命咋這麽苦啊……”

　　“小快呀，我就你這麽一個閨女，往後讓我們兩個老人咋活啊……”

　　“小快呀，你死得冤啊……”

　　馬天來哭哭啼啼地迎著王大天，說：“表叔，我可盡了力啊。這可怎麽辦，我一輩子也完了！”

　　“你狗日的是白吃飯的嗎？這麽多人看不住小快，你他媽的還我的女兒！”王大天揪住馬天來的衣服，舉手就揍他，卻腿一軟，癱在地上。

　　“表叔，不能怪我呀，怪就怪金心亮，他把小快藏起來了，不讓我們抓小快，我們隻抓到了他，小快她就、就……”馬天來哆哆嗦嗦地哭道。

　　“你還我女兒來！”小快媽一轉身撲到我麵前，伸手就抓我的臉，抓我的衣服，“金心亮，你這個白眼狼！我們家待你這麽好，你卻害我們。”

　　“嬸，你打吧，把我打死算了。”我把腦袋伸過去。

　　“你拐了我的女兒，卻沒有看好她，你怎麽不死！你怎麽不死！”

　　王大天坐在地上，手哆嗦著，也指著我大罵：“打！打死他！打死這條小毒蛇！你可要了老子的命哪！”

　　“我想死，我想死，可我沒有死成啊！”我不躲不閃，扯著沙啞的嗓子哭喊起來，“我也不想活了！”

　　“那你死！你快死！陪我女兒一塊兒死！”小快媽使勁把我往湖邊推去。

　　我哭嚎著，慢慢爬向水邊，邊爬邊喊道：“小快妹，等等我，我來了。”一頭撲到水裏，咕嚕嚕嗆了一口水，一直沉到湖底裏。

　　但我很快又被提出來了，有兩個人趴在岸邊，將我的衣領拎住，朝上一提，然後把我甩到地上。我的肚皮正好硌在一塊坷垃上，一股髒水噴湧而出，吐得我臉色蒼白。

　　“你們為什麽要逼我們，”緩過勁兒後，我又扯著嗓子哭，“是你們害死了小快，你們還我的小快！”

　　“小快是我的女兒，是你什麽人？”小快媽衝我吼道。

　　“小快是你的女兒，也是我的女朋友。你們還我的女朋友！”

　　“呸，狗屁女朋友！她年幼無知，上了你的當！馬天來才是他的對象！”小快媽瞪著眼睛朝我撲來，“你這個小騙子！”

　　“我要告你們！”我繼續哭喊。

　　“表嬸，別跟他廢話。你說一句話，我來收拾他！”馬天來朝我走來，抬腿就踢。我除了痛哭，沒有任何反抗。

　　“別打了，警察來了！”有人喊了一句。

　　人們一齊朝遠處看去，果然有兩位穿黃製服的警察，昂首挺胸地朝我們走來。其中一個左右看了看，問：“哪個是失蹤者的家屬？”

　　“我是她爸。”王大天有氣無力地說。

　　“你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人是怎麽掉進水裏的？”一個警察掏出胳肢窩兒裏的文件夾，打開筆，做出記錄的樣子。

　　“我女兒……”王大天欲哭無淚。

　　“叫什麽名字？”

　　“王小快。”

　　“落水的情況？”

　　“我女兒被人拐跑了，我找人去追，追到這湖邊，誰知……也不知道是自己跳下去的，還是被人推下去的。”王大天泣不成聲。

　　“我就這麽一個女兒啊，往後我怎麽活啊。”小快媽也悲慟欲絕。

　　“當時還有誰在場？”

　　“馬、馬天來，是他當時帶人追的我女兒，他親眼看到的。”

　　警察又問了一些情況，徑直來到馬天來麵前，問：“你叫什麽名字？”

　　“馬、馬天來。”馬天來結結巴巴地說。

　　“你就是馬天來？”警察朝地上的我指了指，“你剛才為什麽要踢他？”

　　“警察同誌，王小快就是被這個小子拐走的，我帶人追他們，王小快就自己跳水了。這小子是罪魁禍首啊，他必須受到嚴厲製裁，我恨不得一口吞了他！”

　　“王小快是你什麽人？”警察問。

　　“她、她是我的媳婦兒。”馬天來眨眨眼睛說。

　　“登記了嗎？”

　　“沒、沒有。”

　　“沒有，那就不是媳婦兒，懂嗎？”

　　“是、是。”

　　“王小快是怎樣掉進水裏的？把你知道的情況全說出來。”

　　“我、我們追上了他們，他們就分頭跑。我先逮住了男的，把他打了一頓，小快就自己站了出來，讓我放人。我想把他們全抓住，就沒有放，她就往湖裏跳。不信你問問其他的人。警察同誌，我們可是正義的行動，自古以來，拐騙良家婦女的人，那可都是要活埋的！”

　　警察沒有理他，又來到我麵前，問：“你叫什麽名字？”

　　我說：“金心亮。”

　　“哪裏人？”

　　“豫南新縣金家灣。”

　　“王小快是你什麽人？”

　　“是我的女朋友。”

　　“你為什麽要帶她走？”

　　“我和小快妹妹情投意合，互訂終身。不想遭到了她父母的強烈反對，他們派人打我，還把小快妹妹捆起來。為了我們的愛情，我救下了小快，和她連夜逃了出來，沒想到……”我也泣不成聲。

　　馬天來跳過來說：“王小快是你的女朋友？你真他媽的厚顏無恥。我還是她的未婚夫呐，準備年前就倒插門的。你去問問我表叔表嬸，看看到底是不是！”

　　“你說你是王小快的未婚夫，她承認了嗎？”警察打斷了他的話。

　　“警察同誌，她可是一個孝順的孩子，她爸她媽同意了，她能不同意嗎？”馬天來據“理”力爭。

　　“王小快既然同意了，為什麽她還要跟金心亮走呢？”警察問。

　　“這……”馬天來一聽憋紅了臉，“她是上了金心亮甜言蜜語的當，不能作算。”

　　警察把王大天夫妻也叫到跟前，對我們說：“事情的來龍去脈，我們已初步搞清楚了。王小快和金心亮是自由戀愛，由於她是家裏的獨生女兒，王大天夫妻想把馬天來招進門來，做上門女婿，所以堅決反對這門親事。他們為了逃婚，雙雙逃離王家，準備去金心亮的老家。後來，王大天夫妻發現了，派馬天來帶人追趕。追到湖邊，終於找到了他們的行蹤，兩人就分頭逃跑。不想金心亮為了掩護王小快，被馬天來抓住，遭到毒打。王小快為了救金心亮，以跳水的方式逼迫馬天來放人。沒想到，她沉入了湖底，直到現在也沒有消息。你們對這個分析有什麽異議嗎？”

　　“經過雖然是這樣，但事兒是金心亮惹起來的，他的責任怎麽也推脫不了啊。”王大天蹲下地，傷心地哭起來。

　　“我們要求將金心亮逮捕法辦！”馬天來也說。

　　“金心亮與王小快自由戀愛，那是受《婚姻法》保護的，何罪之有？倒是你馬天來，非法幹涉他們的自由，並且綁架、毆打金心亮。我們認為，你的行為才是悲劇的直接原因。現在，請你跟我們去派出所做深入調查吧。”

　　“什麽？”馬天來嚇得直往後躲，但被另一個警察給攔住了。

　　“還有你們做父母的，”警察又指了指王大天，“幹涉婚姻自由是錯誤的。現在你的女兒生死不明，你們非常難過，心情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所以暫時不對你們進行處理。你們就在這裏等著吧，湖務處馬上派人來到這裏打撈，你們要全程候在這裏。”

　　“把金心亮也帶走，不能便宜他！”馬天來喊。

　　“金心亮的女朋友沒有了，他也傷心啊。讓他也等在這裏，等候最終結果吧。”

　　警察走後，湖麵上果然開來了兩艘打撈船，突突地叫著，拖著網在水裏撈來撈去，除了撈起一堆堆的淤泥爛草，什麽也沒有發現。

　　“我的女兒啊！”小快媽又對著湖麵痛哭起來，我們每一個人的心都一陣緊一陣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