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樹下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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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清涼如水，天上的露水窸窸窣窣地淋在我們身上。我打開了隨身攜帶的衣包，給我們每人加厚了衣服，相互依靠著睡了一覺，卻忽然被一陣說話聲驚醒。我動了動身子，感覺手腳已凍得冰涼。遠處，幾隻手電筒的光柱朝四周照來照去，沙沙的腳步聲也越來越清晰了。我揉了揉眼睛，趕忙推醒了小快，說“有人來了”。在緊張的注視中，我們辨別著這些聲音的來源。我們壓根兒就沒有想到，一場突如其來的厄運正在降臨……

　　一個聲音說：“你能肯定他們會走這條路嗎？”

　　一個聲音回答：“試試看。從這條小路走，可以去國道，長途車正好經過那裏。”

　　我們聽得心驚肉跳，渾身的寒毛頃刻豎了起來。小快驚慌地說：“心亮哥，是馬天來他們，他們找上來了。”

　　“不要怕，我們趕快藏起來。”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這時一柱電光正好照在我們身上。緊接著，一個聲音也隨之響起來了：“馬哥，那裏好像坐著兩個人。”

　　“走，快去看看！”

　　我立即拉起小快，低頭哈腰，順著大橋往前飛奔。“是他們，快！”追趕的腳步聲頓時像雨點一樣響起來，震得大橋咚咚地響，離我們越來越近了。越過大橋，我回頭一看，便知最不願意看到的一幕即將發生。我對小快說：“小快妹，他們馬上就要追到我們了，我們分頭跑吧。他們要追趕的人是你，隻要你跑出去了，我們就成功了。”

　　小快氣喘籲籲地說：“你怎麽辦？”

　　“我來掩護你。記住，我的老家在河南新縣金家灣，如果我們不能在車站會合，你就直接搭車去武漢，再在武漢轉車去豫南，先去找我媽吧。”

　　“嗯，他們抓住你，會打死你的！”小快擔心地說。

　　“不怕！他們抓不到我的。躲過了這一劫，我也趕回老家去。記住，不管我們從哪兒上車，也不管我們經曆了怎樣的曲折，我們一定要趕在春節前回老家會合，如果春節前你還見不到我，說明我已不在人世了。”

　　“心亮哥，我要和你在一起！”小快哭了。

　　前麵就是三岔道口，我低聲說：“小快妹，情況危急，說什麽都來不及了。你彎著腰，往左邊那條路上跑，先躲在樹後麵，等他們走過去了，你再跑。我朝右邊那條上跑，引開他們。就這樣，快！”

　　小快果然跑向左邊那條道上，我則朝相反的方向，順著修水河道往上遊奔去，一邊大聲說道：“快！快！他們馬上就追過來了。”

　　“他們順著河道跑了！”馬天來他們果然朝我奔來。我也飛快地往前逃著，但我明顯敵不過他們，在摔了一跤之後，我終於被他們像拎小雞一樣拎了起來，又扔在了地上。

　　“跑哇！你不是會跑嗎？”一陣猛踢落在我身上，並隨著惡狠狠的嘲笑聲。

　　“王小快呢？說！”踢完之後，馬天來又把我拎了起來。

　　我朝前方指了指，說：“她跑到前麵去了。”

　　馬天來一聲令下：“追！”

　　幾個人又奮力朝前追去，隻留下馬天來。

　　不久，他們又跑了回來，對馬天來說：“馬哥，我們上這個小子的當了，前麵根本就沒人啊！”

　　“你把她藏在哪裏了？說！”馬天來氣急敗壞地吼道。

　　我估計小快已經跑遠了，便笑起來，說：“你們夠傻的，她根本就沒有和我在一起呀。”

　　“給我打！”馬天來又一聲令下，雨點般的拳頭頓時傾瀉在我頭上和身上，我抱著腦袋在地上滾來滾去，覺得自己已經快招架不住了。

　　“我讓你欺騙我！小子，你拐騙良家婦女，犯下了不可饒恕的死罪！你今天要是把她交出來，還可以從輕發落，要是我們見不著她，我就把你扔到河裏喂王八。說！”

　　“我確實不知道她跑到哪裏去了啊！”

　　“看來你是真想找死，給我一根條子！”馬天來接過一根樹枝，往我身上狠命地抽打，痛得我在地上翻來滾去，“她不是跟你好嗎？今天我就看看她到底能不能見死不救！”

　　抽累了，馬天來又把棍子交給了另一個人，道：“接著打！我們幾個人輪班，一直把他打死為止！然後讓王小快來給他收屍。”

　　在不斷的抽打聲中，馬天來又朝四周扯著嗓子喊開了：“小快妹妹，你在不在附近？在附近的話，你就站出來。我今天算是鐵了心，非打死這個姓金的狗崽子不可。你要是真心想跟他好，就站出來，哥佩服你！”

　　停了停，馬天來又喊起來：“哈哈，原來你們的愛情是假的呀！哪有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對象被打，卻不伸手解救的呢？小快妹妹，看來你跟金心亮根本沒有感情，哈哈！”

　　“馬天來，你給我住手！”遠處，小快的喊叫聲突然響起。抽打聲驟然停下來，所有眼睛一齊朝橋頭方向看去。我一聽，立即站立起來，驚出一身冷汗。

　　“小快，你快跑！”我不顧一切地喊叫。

　　馬天來飛起一腳將我踢倒，重重地把我踩在地上。然後回應道：“小快妹妹，好樣的！你年輕不懂事，上了金心亮甜言蜜語的當，我奉表叔之命來營救你，快跟哥哥回去。你爸你媽也到處找你啦。你爸坐車凍病了，你媽哭暈過去了，難道你不心疼嗎？”

　　“馬天來，你卑鄙無恥！你要是不放開金心亮，我就跳到水裏去！”小快喊。

　　我掙紮著爬起來喊：“小快妹妹，別傻了，你快跑！”

　　馬天來又一腳把我踢倒在地，衝小快的方向喊道：“小快妹妹，你快過來，我們好好談一談。談好了，我就放了他。”

　　“我不會上你的當！你要是不放了金心亮，我就跳進河裏淹死，你什麽也撈不著！”

　　“那你就跳吧！”馬天來咬咬牙惡狠狠地說，“哥們兒，給我接著打，看她是真跳還是假跳！”

　　幾支細條子又劈頭蓋臉地抽過來。小快急了，跑到水邊上喊：“馬天來，你再打他，我就真跳了！”

　　“接著打！”馬天來毫不手軟。

　　遠處，突然響起“撲通”一聲，湖麵上頓時濺起一團水花。這一聲響，使在場的人全都驚呆了。有人喊：“馬哥，不好，她真的跳了！”

　　“混蛋，快去救她！”我歇斯底裏地喊了起來，爬起來就跑。馬天來也說了一聲：“快！”眾人這才一齊朝橋頭方向趕去，跑了一分多鍾才趕到出事地點。大家紛紛脫下衣服，跳到水裏撈人。

　　我也跳下了水，一股冰涼的寒意隨即漫過我的全身。我還沒有顧得上動彈，就徑直沉在了湖底，就覺得這湖深不見底，心裏一慌張，本能地在水裏掙紮起來。我手腳並用，奮力地劃動，好不容易露出了腦袋，就見眾人也在水裏浮來沉去，一邊抹著臉上的水一邊說“沒有”。我剛說完“快救小快，不然她就沒命了”，卻再一次沉在水裏。這一次，我劃得更吃力了，許久沒有浮出水麵，就覺得巨大的窒息讓自己的心髒都要悶出來了。我已意識到自身難保，使出最後的力氣朝水麵上衝去，剛露出腦袋，就感覺有一隻手拉住了我，然後就失去了知覺。

　　醒來時，我正趴在岸上，四周的一草一木已經清晰可見——天已大亮了！我嘔吐了一陣，吐出了肚裏的髒水，然後“哇”的一聲哭開了：“小快，快去救小快妹妹。”

　　馬天來和他的一班人都光著膀子，抱著肩膀，正站在岸邊朝湖麵上逡來巡去。馬天來跑過來，照著我的P股踢了一腳，氣不打一處來：“你他媽還幹嚎！老子沒把小快救出來，卻把你給撈出來了。惡心！真想把你再扔下去！”

　　“天來哥，快下去救小快！救了小快，我情願把她讓給你！”我撲到馬天來腳下，給他跪下來，“天來哥，求求你！就算我犯了錯，小快沒有錯哇，你不也喜歡她嗎？快去救呀！”

　　“你他媽的說什麽都晚了！”馬天來又給了我一腳，哭起來，“老子能不救她嗎？早知今日，何必當初！要是能撈出來，老子能不撈嗎？都他媽撈到天亮了，也沒有見到人影。凶多吉少，小子！我怎麽跟王大天交代，都是你他媽的惹起來的！你該死呀，你！”

　　“天來哥，再去撈一撈，或許有救呢。”我抱住了馬天來的腳不放。

　　“去你媽的，”馬天來又給了我一腳，“都什麽時候了，還有救？早就喂魚了！姓金的，老子跟你拚了！”

　　馬天來蹲下來，揮起拳頭就往我身上砸，直砸得筋疲力盡才停手，然後雙手捂著臉，放聲痛哭。

　　“嗚——”我也扯開嗓子哭開了，一步一步爬到水岸邊，喊：“小快妹，我也不活啦！”一頭栽進水裏去。

　　但我很快就被提了起來，扔在地上，淌下一攤水。馬天來說：“你媽的就是該死，也要等老子走了你再死，別再他媽的連累我們！”

　　我趴在地上，放開嗓子長嚎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