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荊條再次落在我身上的時候,一個企盼已久的聲音在遠處響起來:“馬天來,不許你欺負金心亮!”
小快?小快來了?我禁不住露出會心的微笑,努力抬起頭來。我知道我有救了!
馬天來嚇了一跳,但還算知趣,立即吩咐他的弟兄們說:“哥們兒,快把他放下來。”
小快衝到工棚裏,徑直撲到我麵前,扶著我的肩膀說:“心亮哥,他們沒把你怎麽樣吧?天啦,你臉上有傷、你身上的衣服都抽破了?他們打你了?馬天來!”她回頭衝馬天來吼道,“你是一個卑鄙的小人!你娶不到媳婦兒,跟他有什麽關係?我今天就告訴你,你想娶我,做你的美夢去吧!你不會得到我,你永遠也進不了王家!”
馬天來又急又氣,憋紅了臉,大聲喘息,喊道:“我他媽不活了!跟他拚了!”
“你敢!你再動他一根指頭,我殺了你全家!”小快撲到馬天來麵前。
“小快,小快,別跟他一般見識。”我拉住小快的手,“天來哥把我當做情敵,他恨我也是可以理解的,換了我也恨。咱們走吧。”
“心亮哥,我來遲了。今天一早,我爸帶我進城去買東西,直到現在才回來。我才知道這是他們故意設下的騙局,好讓馬天來趕你走。我回家時,不見了你,找人一打聽,有人說看見你被拖拉機拉到山上了。都怪我,沒有好好照顧你。”
“沒事、沒事。為了你,這是我必須付出的代價,我能夠接受。”我微笑道。
“那我們快回去吧。”小快扶著我走出草棚。
“沒有我表叔的同意,他不能走!我是奉表叔之命才這麽幹的,誰也不能把他帶走。”馬天來狗急跳牆地擋在我們前麵,“來兩個人,先把王小快送回家去。”
“你們敢,你們誰敢動我一下,我跟你們沒完,我會恨你們,讓你們一輩子都落不了好!”小快指著兩個走過來的年輕人。
“都別喊了!”突然從外麵闖進一個人來,“深更半夜的,在這個荒山野嶺裏,你們就像鬧鬼似的。”
馬天來迎出去,招呼道:“表叔。”
“天來,你辦事是夠差的,什麽都讓你搞砸了。”王大天不滿地說。
“表叔……”
王大天朝他擺了擺手。
“爸,我恨你!”小快撲到王大天麵前,哭起來,“你居然請一幫人打金心亮,你怎麽能這樣做呢?他不是你老家的人嗎?他沒有給你幹過活兒嗎?他做錯什麽啦?你讓我怎麽看你呢?”
“小快,打他不是我的意思。我的本意是讓他走。”
“爸,我求求你,別再讓人打他了。他千裏迢迢來這裏幹活,招誰惹誰了?他給我們家幹那麽多活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應該感謝他才對呀。”小快抽泣道。
“好,我答應你,不再讓人打他,但你也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就是不能和他往來。你做得到嗎?”
“我答應,但你不能趕他走。”
“他不走也可以,但他不能再進我的家門了。”王大天說,“天來,你知道劉有仁的草棚在哪裏嗎?”
“我知道。”
“你們連夜把他送過去。你跟劉有仁不是賭友嗎?給劉有仁交代好,讓心亮老老實實在那裏剃山,派人看住他,別再幹些偷偷摸摸的下賤事,丟老家的人。”
“表叔,我明白了。你放心,我會交代他的。”馬天來點點頭。
“爸,我也要跟他過去。”小快說。
“你去幹什麽?跟我回家!”
“不去我不放心,萬一他們再打心亮怎麽辦?”
“你這個死丫頭,總有一天我會氣死在你的手裏!”王大天指著小快,恨聲連連地說,“你不是答應不跟他往來嗎?你要是再變卦,我也會變卦的。”
“爸,我不去也可以,你讓我跟心亮哥說幾句話。”
“不行!”王大天跺了一腳,“馬天來,派兩個人跟著我,把小快架回家去。”
馬天來點了兩個人,他們便站出來,推著小快往回家的路上走去。小快掙紮了一番,無濟於事,隻得喊:“心亮哥,記住我家裏還有你的衣服,還有你的書。”
我知道小快的意思,她是在暗示我,便回答說:“記得了,你放心,我一定去拿,你給我保存好。”
王大天說:“不用了,我會給你送上去的,一樣都不會少你的。”
小快又喊:“馬天來,不許你打人!我警告你,你再欺負金心亮,你的目的就永遠也達不到!”
馬天來冷笑說:“你放心吧,我不會親自動手的。”
等他們走遠了,馬天來說聲“走”,幾個人推推搡搡地把我趕到深山小路上。
走了一個多小時,我們終於來到一座高山底下,朦朧中果然有一座草棚立在麵前,比我們最早的草棚要小許多,四周全堆滿了木柴。棚子裏麵黑咕隆咚的,這時,隻聽見此起彼伏的呼嚕聲。馬天來鑽進去,大聲喊:“劉有仁!”
一個人應聲滾了下來,厲聲問:“誰?什麽人?”
“劉有義,是我,馬天來!”
“哦,是、是你呀!這麽晚了……”
“你哥呢?”
“他、他好幾天都沒有回來了。”
“這個賭棍,整天泡在紙牌裏,也不怕累死!”馬天來把劉有義拉到棚外,說:“他不在,跟你說一樣。我們給你帶一個人來了。”
“誰呀?”
“金心亮。”
“他?他不是給王大天……”
“這小子,不老老實實地幹活,卻打起了王小快的主意。你知道拐騙婦女是什麽罪嗎?他明知道王小快是我未來的媳婦兒,還要跟我搶,是不是太不仗義了?”
“哦、哦。”劉有義揉著眼睛,似懂非懂地回應道。
“你們大老遠來我們這裏掙錢,我不攔你們,還願意同你們交朋友。但是,如果你們有人打我女人的主意,老子也不是好惹的!劉有義,金心亮是你們的人,你把他給我看好了,讓他明天去剃山,剃完山馬上滾蛋,不準再下山。否則,你們就是包庇他,就是同夥,我和我的弟兄們讓你們人人都得不到消停。相信不相信?”
“嗯、嗯。”劉有義戰戰兢兢地答應道。
“劉有仁那邊,我去說!如果出了岔子,他也得不了好!你也要告訴他,窯主跟我是什麽關係,他應該知道。我打一聲招呼,他一年也拿不到木柴錢。信不信?”
“好,我跟我哥說去。”劉有義渾身直顫抖。
“好了,金心亮這就交你了!”
劉有義“唉”了一聲,過來把我拉進草棚裏。待馬天來他們都走了,才問:“心亮,到底是怎麽回事?”
“別聽他瞎說!不是那回事!”我回答說。
“好,睡吧,明天再說。幹了一天,都累成這樣了!”說罷,劉有義重新鑽進了他的被窩。
我朝大通鋪裏掃了一眼,問:“我的被子和衣服呢?”
劉有義說:“你的那些東西,還能找得著嗎?都這麽久了!衣服早讓誰給穿破了,被子也不知道讓誰墊了床。要不,你和我擠一擠吧。”
我便擠在劉有義那又窄又薄的被子裏躺下,想著白天的事,我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