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樹下的愛情

3

　　在一天又一天的機械“操作”中，我的頭腦不停地聯想這些情事，眼前總是斷不了王小快的身影，和她笑嘻嘻的形象。這是一個心靈手巧的農家少女，唯一的缺憾就是文化稍低一些。時而又聯想到她的堂妹王小聰，她的確又聰明又有文化，長得也比小快白淨，像一個富貴人家裏的大小姐。從心裏來說，如果把她們放在一起做比較的話，我更看好小聰，文化是她的最大品牌，大概這是文化人青睞文化人的緣故吧。但我又知道，她們不僅年齡小，也還都不成熟，她們就像我家的姐妹，又像是天上的仙女，是人間純潔的情種，我不能對她們有半點褻瀆，隻能對她們心存感激。

　　一天，在山腰上，我正往手心上吐唾沫，準備埋頭幹活，忽然頭頂上有人喊：“金心亮。”

　　是小快的聲音！就覺得渾身像注入了一股營養液，立即產生神奇的力量。我直起身子，高興地回答道：“是你？小快你怎麽來了？”

　　小快跑到我跟前，坐在一捆木柴上麵，遞我一個小布袋，說：“給，你訂購的熟雞蛋！不過，今天隻有五顆啊。”

　　我雙手接過來，笑嘻嘻地說：“小快，就我們兩人，你還裝呢？什麽時候我跟你訂購的雞蛋？”

　　“知、道、就、好！”小快一字一頓地說。

　　“小快，你是怎麽找到這兒來的呢？”我掏出一顆雞蛋，送到鼻孔前聞了聞。

　　“剛才，聽說上次給你的十顆熟雞蛋，讓人偷吃了九顆，把我氣得那個跳呀，我就直接送到山上來了。這個賬，我一定要找劉有仁算！”小快發狠說。

　　“謝謝你呀，小快妹妹！也要多謝你家的王大叔和王大嬸。”我把雞蛋捧在手裏搓了搓，想把它剝開。

　　“跟他們有什麽關係？”小快不滿地說，“這可是我自己的主意，我爸我媽都還不知情呢。你可知道，為了省下這些雞蛋，我一個多月沒有吃上呢，都偷偷藏起來了。哎，這個不許你告訴他們啊！”

　　“這麽說，我隻能領你一個人的情嘍。”我調皮地笑了一笑。

　　“饞了吧？來，讓我給你剝開吧！”小快接過我手裏的雞蛋，右手的食指撐在拇指上，用力彈了一下，將雞蛋敲破，然後捧起來揉了幾圈，蛋殼就變成了一隻“破網”，一撕，整個兒連皮一起掉了下來。“煮雞蛋可有講究啦，熟了，用涼水浸一下，蛋殼就和蛋白分離了，這樣才好剝。這個竅門，我媽都不知道，嘻嘻。”

　　“聰明！”我由衷地讚歎了一聲，剛要伸手接住，小快說：“你手髒，別動。”將雞蛋掰成均勻的兩半，親手塞一半到我的嘴裏。

　　“那一半歸你了。”我一邊吞著雞蛋，一邊說。

　　“嘻嘻，瞧你的一副饞貓樣兒，比我還饞。算了吧，這雞蛋已經都歸你了，我可不想霸占別人的東西。”說著，又把另一半塞進我的嘴裏。

　　“剩下的四顆，留著明天慢慢吃吧。”我抹了一下嘴，“你的好意，我得慢慢領，慢慢品，慢慢感謝。否則，我明天就會把你忘了。”

　　“白眼狼！我淨跟白眼狼打交道！吃我的東西才會想起我！是不是雞蛋吃沒了，就想不起我啦？”

　　“哪能呢，還有這雙鞋啊。這雙鞋天天穿，也得穿個一年兩年吧？隻要一穿上這雙鞋，不就想起你王小快了嗎？”

　　“要是這樣，我還不如天天給你做布鞋呢。”小快將嘴巴鼓起來，“一雙鞋能記住我一年兩年，一顆雞蛋隻能記住我眨眼工夫。”

　　“小快，送我這雙鞋，不是你一個人的主意吧？”我想起了什麽。

　　“當然是我一個人的主意了。不然的話，一個女孩能隨便給一個男人送鞋嗎？我倆是什麽關係呀？傳出去了，我還嫁得出去嗎？我媽還不把我打死了？告訴你，是給我爸爸做的鞋，我知道你的腳比我爸爸的腳小，就故意做得小一些。爸爸穿得不合適，我就說：那我就送人吧。就這樣，送給你了。我知道你沒有布鞋，剃山必須穿布鞋，所以就想起這麽一招兒。怎麽樣，穿得還行嗎？”

　　我坐在她對麵的木柴上，脫下一隻給她看，說：“瞧，姓何的嫁給姓鄭的——正合適。多虧了你這雙鞋，自從有了它，我的腳再也不挨釘了，也不捂汗了。不然的話，我的腳板還不知道被多少樁子釘破呢。”

　　“嘻嘻。”小快快樂地笑起來，然後招招手，讓我的身子離她近一些，盯著我的臉說：“秀才，這段時間沒有少受罪吧？瞧你的臉，又黑又瘦，氣色比那些天差多了。知道這活兒不是讀書人幹的了吧？”

　　“還好，鍛煉鍛煉吧。小快妹妹，謝謝你給我的獎勵啊。遠在他鄉，能得到你的關照和掛念，比獎勵我任何東西都中用。”

　　“獎勵？我憑什麽要獎勵你啊。”小快又不高興了。

　　“不是說……上次臨離開你家的時候，你告訴我，說你們準備獎勵我。”我小心翼翼地說。

　　“喂，我可告訴你，這可是兩碼事啊。上次說的獎勵，是要等我家稻穀賣完以後，現在還沒有兌現呢。再說了，那是我爸我媽的獎勵，這次可是我白送給你的啊。”

　　“是是是，小快說得對，這完全是你一個人的情，我隻能報答你一個人。我的意思是說，我不知道該怎麽回報你。要不，等我的木柴賣了，賺了錢，我給你買……”

　　“給我買禮物是吧？告訴你，不稀罕！我可不是為了得到你的什麽禮物啊。”

　　“那我就更不知道拿什麽東西報答你了。”我不知所措了。

　　小快“哼”了一聲，臉上忽然紅通通的，許久才像突然想起來似的，說：“哎，秀才，趕明兒雙季稻收割了，你還去我家幫忙不？”

　　“去，一定去！就衝你王小快，我也要分文不取地給你家幹活，累死了不讓你賠。”

　　“嘻嘻，不會累死你的，隻要用力就行了。”小快又快樂地笑起來，然後站起身子說：“這個鬼地方不宜久留，讓人看見了，會說閑話的。心亮哥，等下次我攢了雞蛋，還讓你‘訂購’，你等著吧。”

　　沒等我說話，小快就一溜煙兒跑下了山，剩下我坐在那裏“美滋滋”回味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