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他家的時候,她不知為什麽有點想哭,卻沒有哭出來。
夏日的驕陽,透過玻璃窗,緊緊地裹著她,她產生了刹那間的眩暈,心想:這真是個令人遺憾的季節。
和他認識五年了,彼此關係淡淡的,就像一杯冷卻的白開水,一切那麽隨意。偶爾,也會莫名其妙地想起她,卻又從不熱烈,也不往感情的角度上去想。
本以為和他不可能產生任何故事,但在這個熾烈的夏季裏,覺得無法再控製自己了,她想,即使是放縱,也要徹底的放縱一次。
和他見麵,依然在老地方。但話題顯然比以前更豐富。以前他們聊文學,而現在聊的是婚姻、家庭和性。他們聊得很投入,也大有相見恨晚的感覺。
一個女人單獨和一個男人聊婚姻和性,這本身令人有點不可思議,起初,她顯得有些拘謹,他也是。但聊著聊著,也就放開了。
她覺得他是這方麵的專家,他說:“那些知識本來就是男人的必修課,隻是可惜,真正懂得的男人不多。”
她又覺得他對份極盡愛撫。他說:“對和自己在一起的女人,自然應該去愛撫。”
她說:“你妻子在這方麵,一定讓你很滿足吧。”
他說:“當然,而且,她也很滿足。”
她忽然替自己哀傷起來。結婚都三年了,孩子也有了。原以為夫妻之間的事隻是為傳宗接代而已。沒想到,女人還會有那麽的快樂。對此,她卻一概不知。
她開始忌妒他的妻子。他忌妒她的妻子太幸福了,因為她真正知道當女人的滋味。
她看著他的時候,他的眼睛裏有火在閃動,她心裏癢癢的,身體也不由自主的靠過去一些。
她看出了他的意思,當她身體靠過去瓣時候,她的心裏出向往著做一回真正的女人,隻是嘴裏卻不知為何說道:“這是不可以的……他脾氣很差,被他發現,會死得很慘的……真的不可以。”
於是他沉默了,探過來的手也停在了空中,她又後悔起來。
她憧憬著能和他發生點什麽,每次他在電話裏約她時,她總是不加思索地答應,並且如期而至。
那次,他和她並肩坐著,她的手放在他的腿上,他們又說起了那個令人心動的話題,而且十分具體,也極具誘惑力。大概是興致來了的緣故,他的手開始在她的身體上遊走,她一動不動,隻是把眼睛閉著,一言不發地聽任他的作為。
但很快,他的手又縮回去了。他隻是說這個夏天有點苦,她也承認。
她想,他的妻子不會對他在外的活動不聞不問,他說的話有假。他想,她的丈夫不會對她在外的活動不聞不問,她說的話有假。隻是,他對她的假話,十分滿意,其實,她也是。
今天,其實可以想做就做的。他這樣說著時,她點點頭,他的出租屋裏,隻有他和她兩個人。柔軟的薩克斯音樂無止盡在空間裏蔓延,極富有情調。幾縷柔風從窗外探入,風風騷騷地挑動著他和她。她想:今天,就讓我們快樂地死一次吧。
奇怪的是,他的手卻沒有想再動的意思。她緊閉的眼裏,有一滴淚落了下來,滴在她滾燙的手心裏。
他起身送她時,她嘴裏突然迸出一句話:“為了能見你,你說我容易嗎?”
意 境
很正常地,小馬每個周末到靜靜書屋買一本書,買那種高雅地,看起來裳心悅目的書。
小馬很喜歡書店的設計,牆壁上掛著各類姿態的花鳥畫,壁櫥裏擺放著各式各樣的書籍,而門外是高貴的君子蘭,再加上輕輕的音樂作為背景,縱使在這裏呆上一兩分鍾,也覺得心曠神怡。小馬更喜歡書店女孩的氣質,清純、幹淨而又不失熱情。更重要的是女孩還寫得一手好詩,顧客買幾次書後,她常將自己的詩作寫在卡片上贈送給顧客,據說女孩還兩次參加過青春詩會。
女孩也注意到,小馬每次都是在周六下午四點的時候準時出現,他舉止文雅,眉宇間有一股隱藏不住的英姿,買書期間女孩已幾次送詩給他,小夥子每次都欣然接受,但奇怪的是,他從沒對女孩評價過她的詩作,這使女孩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有一次,小馬走進書店,買了一本李亞偉的《豪豬的詩篇》,然後有些躊躇地:“這幾天,我也寫了幾首詩作,但感覺不是太好,能請你抽空到我那裏指點指點麽?”
女孩欣然同意了。
有一天,她隨小夥子走過了幾條大街幾條胡同,走進一個居民小區裏。小馬就住在二樓。房間裏擺設很簡單,隻有一張單人床,一台電腦,佘下的全部都是書。每一本書都擺得井然有序,地上也很幹淨,看來他是一個挺細心的人。小夥子把她領到書桌旁,打開電腦,上麵有他的三首詩。女孩認真看了幾分鍾,開始撥動鼠標,告訴他這句該怎麽改,那句該怎麽修飾,說完了,女孩便在床沿邊坐了目不下來,小夥子開始認真地修改。女孩注意到枕頭旁有一個盒子,她贈送的幾張卡片都放在裏麵。
小夥子忙完了,又為她打開一瓶飲料,問:“你叫靜吧?”
女孩看著她:“你知道了?”
小夥子說:“我猜的,靜靜書屋嘛。”
女孩說:“我叫靜,也喜歡安靜,所以就叫靜靜書屋了。”
小夥子說:“名字真好,我第一次去買書,就是奔這名字去的,讓人有一種家的感覺,那時候我就在想,這家店老板一定叫靜。”
女孩甜甜地笑了,反問他:“聽口音你不是本地人吧。”
“不是,我家是A市的。”
“噢,我看你這裏挺靜的。”
“是的,我也喜歡這裏的環境,遠離城市的喧鬧,很好。”
“你怎麽會到這裏來住呢?”
“租的,挺便宜,要學校住太吵,我就到郊區租了這間房子,寧靜思遠嘛。”
又坐了一會,女孩看著他,趕身告辭,小夥子也沒挽留。
小夥子還是很正常地,每個周未到書店去買一本書,隻是從那一次交談以後,他們總是在書店裏交談一陳子,有時書店裏生意好,小夥子幹脆幫起忙來。漸漸地,小夥子在書店呆的時間也越來越長,但畢竟不是要走,每次看到小夥子的背影消失,女孩的心意也悵悵了。後來不知道誰的主動,他們的談話從室裏走向了室外,甚至電影院,運動場也有了他們雙雙的身影。在女孩的指點下,小夥子的詩寫得越來越好,有幾個還在報紙上發表了。
那一次,在北湖邊,小夥子告訴她,他本來不是在這個城市工作的,他大學畢業後分配到A市的一所重點高中教書,隻是後來他舅舅調到這個市當了副市長,舅舅從小就喜歡他,通過關係把他調了過來,讓他在市教育局工作。他工作上兢兢業業,幾年的時間就爬到了科長一職,可是正當他滿懷信心地向副局一職衝刺時,舅舅被提拔到另一個市任職了,他的事因此擱下了。
小夥子說完長長歎了一口氣,他望著遠處的群山說:“我要是能那樣,保管你書店的生意會異常的火爆。”
女孩望著湖水裏兩隻遊弋的天鵝,她突然搖了搖頭,又伸出手緊緊攥住了小夥子,生怕一放手,就會失去什麽似的,心裏頭閃過一陣迷惘的感覺。
就在這時,小夥子向她提出了為她寫一首詩的請求。
女孩聽他講詩的意境:一方碧波,一隻飛翔的青鳥,水麵有小小的波浪,水上有無垠的藍天。
女孩點點頭,知道讓他寫的便是他此時的心境。
女孩很認真地寫。
反複修改了幾次,直到寫得滿意了,認為已寫出了那種意境,女孩才把詩寫在卡片上,然後靜待小馬的到來。
然而一個月,二個月,過去了,卻不見小馬再到書店來。
終於,女孩忍不住了,帶了那首詩找到教育局。她問:“小馬在嗎?”一位值班的同誌告訴她:“小馬啊,他舅舅調到大市裏去了,他也離開教育局調到市委去了。”
女孩捏著卡片怏怏地走到北湖邊,在他們曾坐過的地方,一片片把那張卡片放進了湖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