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苑奇葩：曆史文人那些事兒

拜石並非真癲狂 隻怨世人不通靈

　　[百科名片]米芾（1051—約1108），中國北宋書法家，畫家，書畫理論家。吳人，祖籍太原。天資高邁、人物蕭散，好潔成癖。被服效唐人，多蓄奇石，世號米顛。書畫自成一家，精於鑒別。曾任校書郎、書畫博士、禮部員外郎。善詩，工書法，擅篆、隸、楷、行、草等書體，長於臨摹古人書法，達到亂真程度。

　　（一）

　　如今，“作秀”這個詞兒正以嫦娥八號的奔月速度在世人的眼球中高頻率的受到追捧，差不多波及到你人生的每一個方方麵麵。

　　不信你隨手翻一翻報刊的花邊新聞：某些明星作秀到了極致，今天露個花邊底褲，明天上條花邊新聞，後天召開個澄清緋聞發布會。

　　千萬別以為作秀是明星專利，就連乞丐也不甘落後，身著演戲的宋服，在大街上雙膝跪拜，曰：小女子不小心從宋朝穿越了，請路人施舍，讓小女子穿越回宋朝吧。

　　某些市民更是推波助瀾，與時俱進，今天秀下醬油瓶，明天做個俯臥撐，後天又曬了隻小貓貓。

　　還有牡丹姐姐、鳳凰妹妹、露點哥哥爭稱恐後秀得層出不窮。

　　於是乎，絡繹不絕的社會事件在某些人的眼中都變成了秀——某大款慈善捐款了，疑是作秀。某高級官員下鄉了，疑是作秀。某拾荒者救小女孩了，疑是作秀。

　　世上本沒有秀，作的人多了，看什麽都成了秀。

　　那麽，小消我也順應一把社會潮流，將北宋著名書法家、畫家兼書畫評論家——米芾的種種怪異行為，統統疑為作秀。

　　算是跟一回風吧。

　　隻是米芾先生這樣的秀不好做，畢竟是，作秀一時很容易，難得的是作秀一世。

　　作了一世秀的米芾，堪稱是作秀者的始祖。

　　若將米芾作秀的高深段數能學到個一招半式，那離出名的幾率就不會遙不可及了，甚至是指日可待的事兒。

　　哪怕你再平庸。

　　（二）

　　米芾這個怪人能混上北宋的官，純粹是托了祖宗的福。

　　因為母親閻氏曾做過皇太後的乳娘，皇太後為報答閻氏的哺育之恩，其子米芾被破格免試，輕輕鬆鬆便端到了北宋的鐵飯碗。

　　看來走裙帶關係這種惡俗的腐敗風氣不是一朝一夕就形成的，源遠流長了都。

　　真是“學好數理化，不如有個好媽媽”。米芾當上官後，說不準也受到了同僚們這樣的嘲笑。

　　由此可見，米芾踏入社會的起點在同僚們的眼中很是汙濁。畢竟米芾的工作是靠母親走後門得到的嘛，這讓那些十年寒窗苦讀也未考取功名的學子們情何以堪哪。沒辦法，米芾受到同事的排擠和妒忌，這也是可以理解的。

　　心高氣傲的米芾也感受到了這種來自周圍的異樣眼光，心裏自然很是不爽。

　　換了小消我也會不爽。

　　每個人都曾認為自己特立獨行，是人群中最耀眼的那一個，就像黑夜裏的那隻螢火蟲，即使四周再黑暗也難以遮擋住P股上的光芒。

　　舉世皆濁我獨清，世人皆醉我獨醒。

　　米芾是這樣認為的。

　　他怎麽能被世俗人的白眼翻倒在這汙濁的塵世中呢？即便是被跌落在這汙世中，米芾也要做一朵出汙泥而不染的荷花。

　　很多事情，我們都知道，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因為一個人想平庸——如小消我，阻攔者很少；一個人想出眾，如米芾，阻攔者很多。

　　槍打出頭鳥嘛。

　　人被打擊得多了，想出頭的欲望就淡了，漸漸變得平庸。

　　這塵世中的溶解度該有多大啊。在我們的世界中你可看到，多年以後，曾經那個特立獨行的少年變成了好爸爸；曾經那個肆舞飛揚的少女變成了黃臉婆；曾經述青雲的誌向變成了悲鏡中的白發……

　　原來，塵世中含有一些可溶解一切人類個性的化學物質，它們的名字叫時間、認知、受眾、觀念、價值取向……

　　可是，米芾不懼怕這些，他將用自己的方式堅持表達出自己的與眾不同。

　　他要以出世的雙眼觀察世界，更要以入世的雙手秀出世界。

　　（三）

　　美特斯邦威有句廣告詞，不走尋常路。

　　這句話令小消我一直質疑，這家公司是不是盜版了米芾的座右銘啊。

　　米芾可是在此基礎上還更完善了兩點，不做尋常人，不做尋常事。

　　要知道，米芾一生中的行為準則都將按照此座右銘嚴格執行。

　　米芾首先要做的是第一條——不做尋常人。米芾要在人群中顯露出他的不尋常。他要做一隻瀟灑的鶴，優雅地佇立在雞群當中。

　　想要鶴立雞群的米芾和大多數叛逆的青少年一樣，先從外表彰顯了自己的個性。

　　那可是北宋的大街上啊，米芾做為宋朝的官員，卻堅持身著奇裝異服——唐服。佩服啊，原來遠在北宋時期，就有了米芾這樣一個潮人，率先刮起了服裝界的複古風。

　　北宋人民可不管什麽複不複古風，隻要是不緊隨大眾審美潮流的服裝，都統稱為奇裝異服。

　　官員米芾身著奇裝異服，戴著高簷的帽子大搖大擺地招搖過市，所到之處皆有眾人圍觀指點，氣氛比看猴把戲還熱鬧。

　　毋庸置疑，圍觀的人們都把裝束奇怪的米芾當成了瘋子。

　　當然，時代是在不斷的進步的。當今的人們可都長見識了：長翅膀的不一定是天使，有可能是鳥人；騎白馬的不一定是王子，有可能是唐僧；穿奇裝異服的不一定是瘋子，有可能是明星。

　　米芾雖不是明星，但他上街後所引起的轟動也具備了與明星一樣的效應。

　　這靠的是什麽？

　　嘿，靠的是作秀啊。一場接一場的免費服裝秀。

　　米芾就靠這小小的服裝秀伎倆在人群中脫穎而出了。瞧瞧這作秀段數，可比露花邊底褲的明星品味高多了。

　　人家可是春光一點也沒舍得乍泄啊。

　　不光如此，米芾為了不低頭就能戴著高簷帽子上下轎子，居然把轎子頂給掀了，將轎子開了扇天窗。

　　人家是打開天窗說亮話，嗬嗬，米芾打開天窗來作秀。

　　米芾的官架子擺了，威風耍了，人們也知道了——新來的米芾大人可是個寧掀轎子頂，也不肯低下尊貴的頭的人物唄。

　　其實，米芾大人的頭也不是一直都那麽尊貴，他也有心甘情願地五體投地、叩首跪拜的時候。

　　（四）

　　能讓自恃清高的米芾大人叩首跪拜的對象，不是神仙、不是權勢、更不是美女。

　　一說到權勢和美女，小消我就想起，某些有權勢的人民公仆就是喜歡美女。因為我總是在八卦新聞中看到：又有某某人民公仆拜倒在某某美女的石榴裙下。

　　美女的殺傷力指數之大古今中外不勝枚舉，輪不到小消我在此贅述。

　　一句話，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一發現美女，就連做為女人的小消我，也會一點都不矜持地用如炬目光掃描一番暗自比較。

　　但米芾這位能把天窗打開作秀的人民公仆，還真秀出了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他才不屑於拜倒在女人的石榴裙下呢，他居然，哎，作為女人我有點替羞於出口了，他怎麽可以拜倒在又醜又怪的石頭下啊。

　　分明是歧視婦女同誌的表現。

　　沒錯，是真正的石頭。石頭越怪米芾大人越喜愛，並且曾做出了讓老婆獨守空房，自己去陪著新納的怪石睡了三天三夜的怪事。

　　怪人愛上怪石，這可真是前世扭斷了脖子的回眸，才能換到的今生擦肩而過的緣分啊。

　　這難道不是作秀高手米芾，繼導演了奇裝異服秀後，再次炒作出來的醜石怪石秀嗎？

　　瞧瞧這秀作得，不管是何時、何地、何人、何事，米芾大人隻要看到奇石、怪石、醜石、巨石都忍不住要屈身跪拜。

　　等等，讓小消我還原一下拜石場景。

　　你看啊，米芾慎重地摘下了官帽、整理了官服，雙手抱拳、連連作揖、低眉順眼，嘴裏還不忘念叨著拜石真經：石兄啊。我等待你二十年了。

　　石兄啊。我願與你結拜為兄弟。

　　石兄啊。你一身硬骨，觀當今世上，人不如石啊。

　　米芾拜石的作秀行為迅速地席卷了畫壇，曆史上因此流傳下《米芾拜石》圖若幹。

　　作秀。讓米芾更加出名。

　　周身散發著二百五氣質的米芾成了官場上有名的“米癲”。

　　說到了官場，小消我腦中又浮現出了一間會議室，一隻蒼蠅正在一顆顆八麵玲瓏、圓滑世故、麵麵俱到的領導腦袋上麵閃著腿打著滑。一旁的小職員們則帶著痛不欲生的表情在夾縫中求生。

　　小領導米芾無意於在摧眉折腰事權貴的夾縫中求那種不得開心顏的生存。他人在官場，心卻遊離在官場之外。身未動，心已遠。

　　不私交結黨，不參與政治爭鬥，不諂媚奉承。

　　有棱有角的米芾隻是到處收集著奇形怪狀的石頭，時不時展開一下對著石頭作揖的秀。

　　米芾作的是單單是為博人一哂的秀嗎？不是。以小消我愚見，他秀的是鮮明個性、秀的是人生立場。

　　（五）

　　誠然，米芾的個性是鮮明的，鮮明得近乎頑固。

　　他認為在這個濁世裏，他是最幹淨的人。

　　大多數的人都會被時間磨去了個性，磨平了棱角，米芾沒有。

　　他的拜石，就是希望自己能做一塊不被歲月磨平的石頭。

　　米芾寧願自己，就是扔在廁所裏的石頭，又臭又硬。他討厭一切虛假、肮髒的環境——比如，他所在的官場。

　　官場的人際關係讓米芾覺得自己格格不入。

　　曾有人跟我說，若每個人都與你合不來，那你就要考慮一下問題是否出在自己的身上。

　　若按此話推斷，有問題的隻有可能是米芾了。

　　但凡是與米芾接觸過的人，都被他氣得半死。米芾他那個性，寬容的說法叫可愛，刻薄的說法叫神經。

　　不過，小消我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呢，如果誰用米芾那些爛招數對付我，我同樣也會被氣得到半死的。

　　比如米芾的某同事，借了米芾的名貴墨硯。隻因同事在硯上蘸了蘸口水，米芾便立馬把名貴的硯丟到窗外去了。

　　瞧這米芾，簡直就是二的平方。

　　換成小消我，當然也會很生氣。像米芾這樣亂丟東西，砸到了花花草草可怎麽辦？

　　米芾遺世而獨立的潔癖秀立馬又順勢火了一把。

　　小消我曾心理極度陰暗地做過揣測，莫非是米芾作秀次數太多，導致入戲太深，致使腦袋秀成金，結果，鏽了？

　　如果他真的是在作秀的話。

　　可想而知，米芾這樣的極品性格絕對在官場上混不長久。

　　人家米芾可一點也不在乎官場上的升遷，他將更多的心思用在了自己的愛好中。他的愛好多著呢。除了愛石，還愛紙、愛硯、愛墨，愛詩詞、愛書法、愛畫……

　　瞧瞧，米芾的不務正業的興趣愛好可真多啊。這種人若擱在今天，想找到老婆，我估計無論哪個丈母娘都會嫌棄的——啥人啊這是？正兒八經的工作不做，淨去瞎搗鼓這些烏七八糟的玩意。

　　簡直是玩物喪誌。

　　放在現今社會，米芾這種貪玩又古怪的女婿，估計主動倒插門都沒人肯收納。

　　唉，有時候金龜婿這種稀缺物種，就是用來被那些世俗眼光看走眼的。

　　頑石一樣的米芾若肯走尋常路，他就不叫米芾了。

　　（六）

　　米芾像愛頑石一般，也酷愛著寫寫畫畫，愛得如癡如迷。

　　癡迷到什麽程度呢？

　　據說，米芾扔下好好的工作不做，倒是滿世界的去尋訪名人名貼——比如王羲之、王獻之等名家的書法。

　　若是找著了便要；要不到就哄；哄不到就搶；搶不到就耍賴；耍賴還是要不到的話，他便大叫著要跳河。

　　還真是不瘋魔不成活呀。

　　瘋子一樣的米芾還真夠作的，不管他是在做人、還是在作秀，總之他作的程度是登峰造極。

　　人們都說瘋子和天才隻差一步，依我看，這一步的距離就是成功。成功了，你便成了特立獨行的天才；失敗了，你就是個行為反常的瘋子。

　　幸好，米芾成功的從瘋子跨到了天才。

　　米芾認真臨摹並揣摩著收集而來的、前古人書法中的神韻，取人之長，補己之短。米芾將這種方法稱之為“集古字”。

　　癡迷的米芾就算在大年初一也不忘寫字。他常常站在池塘邊，將墨硯放在白色的宣紙旁，用碧綠的池塘水研墨寫字，天長日久，一池塘的綠水都被洗成了黑色。

　　一生的性格都不曾循規蹈矩的米芾，寫起字來當然更不會墨守成規了了。米芾漸漸地在“集古字”的訓練中增添了米式變化，終於新創了自成一家的米式書法。

　　米芾的書法也正如人一般，張揚脫俗，節奏豐富、筆走偏峰、耐人尋味。

　　人字合一，在字中也蘊藏著書法者的骨骼。

　　米芾的書法狂，人的脾氣更狂。

　　米芾曾在皇帝宋徽宗麵前評論其他各書畫大家：蔡京不得筆，蔡卞得筆而少逸韻，沈遼排字，蔡襄勒字，蘇軾畫字，黃庭堅描字。

　　宋徽宗一笑，問，卿書如何？

　　米芾驕傲地說，臣書刷字。

　　僅僅一個“刷”字，便將米芾的人和字，襯托得八麵出鋒、痛快淋漓、毫無拘謹。

　　不知道是米芾的癲狂個性成就了書法，還是他的癲狂書法烘托了他的放縱個性。

　　米芾用他特立獨行的一生，為北宋秀出了一個天衣無縫的藝術家。

　　（七）

　　大浪淘沙，時間終究會淘汰掉那些表麵的喧囂。

　　比如，觀眾們能記住一個好的演員，靠的不是演員會作秀，而是其留下的作品。

　　作秀熱鬧一時，作品流傳一世。

　　米芾的種種怪異行為放在今天，他將是新一代的行為藝術掌門人。

　　可人們更多的欣賞的是米芾的作品。

　　其實我們每個人都是作秀者，每天都在自己的生活中作著不同的秀。

　　有人微笑著露出職業化的八顆牙；有人察言觀色地著字斟句酌；有人為了沽名釣譽推盞舉杯……

　　每個人都在為斛觥交錯的生活做著自己的秀。但有沒有人像米芾一樣，遵循自己的內心為自己的夢想去作一場秀。

　　那樣的一場秀，繡出的是屬於自己的精彩人生。

　　而不僅僅是，人生的一個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