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路最近新開了一間咖啡廳,咖啡廳的門前立了一塊牌子,牌子上寫著九個金燦燦的大字:“段小林和狗不得入內。”
我是個不懂得品咖啡的人,喝著濃鬱夠味就成。這間咖啡店的咖啡很濃鬱,很夠味,加上門口這個勾起了我好奇心的牌子,我成為了這間咖啡店的常客。
一來二去之後,我終於認識了咖啡店的老板娘,一個戴著眼鏡,微胖,但非常可愛的女人惠玲,大約二十五六歲。也終於在一次次的聊天後知道了這個“段小林和狗”的故事。
惠玲和段小林青梅竹馬一塊兒長大,都來自一個叫做竹州的小地方。段小林從小就是德智體美勞全麵發展的好學生,當地孩子們痛恨的“別人家的孩子”的終極代表。但段小林家很窮,經常窮得連飯都吃不飽。那個時候,惠玲家也不是特別有錢,但惠玲常常會偷偷給段小林帶吃的,各種各樣的小零嘴。
後來,段小林考上了一所很有名氣的大學,在一個很大的城市,惠玲考上了一所當地省城的大專。段小林家裏沒錢供他上大學,就在段小林猶豫不決的時候,惠玲站了出來,告訴段小林說:“我跟你一塊兒去,你上學,我打工,你的學費肯定夠。”
就因為這一句話,段小林一咬牙,把家裏給找的工作機會推了,毅然決然地和惠玲一起,坐了三天兩夜的火車到了繁華的大城市。
開學之前,東拚西湊,惠玲幫段小林勉強湊齊了第一期學費。
大一,段小林參加了係學生會競選,順利當選係學生會主席,並參加了學校辯論社、舞蹈社以及拳擊社等社團。
惠玲找到了三份工作,白天在報社做打字員,晚上在酒吧最收營員,周末兼職推銷咖啡。
大二,段小林參加院學生會競選,順利當選為院學生會主席,並在校際辯論賽中帶領其團隊獲勝,同時成為了拳擊社副社長,以及舞蹈社幹事。
惠玲從打字員開始兼職校對工作,並在酒吧升任成為領班,從推銷咖啡改為推銷打印機。
大三,段小林獲得了一筆獎學金和一筆助學金,並成功在一間大公司獲得實習機會。
惠玲因報社倒閉而失業,轉而成為一家超市的收營員,在酒吧遇到一個大款,並拒絕了他的包養。
大四,段小林和一個女孩子戀愛了。
惠玲收到了一封短信,內容隻有五個字:“我們分手吧。”
段小林的畢業典禮上,惠玲抱著一束花去了段小林的學校,這是惠玲第一次正大光明地出現在段小林眼前,當時,他正摟著一個女孩照相,兩人都穿著學士服。
段小林對身邊的女孩說:“這是我鄰居家的妹妹……今年想考這個學校……”
後來,段小林結婚了,不是和大學時候的女朋友,而是他所在公司副總的女兒,一個當地的千金大小姐。
後來,惠玲開了一間奶茶店,就在離段小林公司不遠的地方,但她從來沒有看到過段小林走進這間小小的店鋪。
一年後,惠玲在網絡上以“小玲子”的名字重新結識了段小林,他們在每一個深夜聊天,分享電影和音樂。段小林向惠玲談起了他的婚姻和家庭,他說他很痛苦,後悔當年離開了一個好女孩。段小林說他的妻子很霸道,總是幹涉他的自由,讓他無限壓抑。段小林說如果可以,他希望能有機會向那個女孩說聲對不起……
在一個大雨滂沱的夜晚,段小林撥通了惠玲的電話,他們已經通了很多次電話,但段小林卻始終沒有認出惠玲的聲音。
那天夜裏,段小林的聲音帶著哭腔,他說:“小玲子,我很痛苦,我感覺整個世界都在鄙視我,我已經不想再這樣繼續生活下去了!”
他說:“小玲子,我對我的妻子和我的家庭感到恐懼,我和她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時時處於崩潰的邊緣。”
他說:“小玲子,我想見你。”
那夜,惠玲還是忍不住見了他。那夜,在隆隆的雷聲中,他們緊密交纏在一起。那夜,段小林說:“惠玲,原來你就是小玲子。惠玲,小玲子,我愛你……”
天亮的時候,段小林不見了。
天亮的時候,惠玲再也撥不通段小林的電話。
天亮的時候,小玲子的好友裏也再找不到段小林。說到這裏的時候,惠玲已經泣不成聲了,她說已經整整兩年了,她存了兩年的錢,就是要在段小林公司和回家的必經路上開間咖啡店,就是要豎個“段小林與狗不得入內”的牌子,就是要讓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看到她的痛苦與不甘。
幾個月後,惠玲的咖啡店和她與段小林的故事在梧桐路上變得人盡皆知,人們不住地為惠玲歎息,同時也都紛紛責罵著那個名叫段小林的男人。
幾年後,惠玲和她的咖啡廳已經不知所蹤,她的故事也隨著秋天飄落的梧桐葉被人們遺忘。
一天,在一位朋友的生日宴會上,我認識了一個名叫段小林的男人,幾年前,這個名叫段小林的男人曾在梧桐路附近的一間公司上班,他來自一個叫做竹州的小地方,曾是大學裏的學生會主席……
聽朋友介紹說,段小林原本有個幸福的家庭,後來因為一個在梧桐路上越傳越出名的故事,段小林的妻子離開了他,鄰居也對他指指點點,最終,他離開了梧桐路,放棄了原本有大好前途的事業,至今仍舊孤身一人。
而那個出名故事的始作俑者則是段小林的前女友,他的大學同學李慧欣,一個長得白白淨淨,微胖,戴著眼鏡,看上去很和氣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