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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九章 多姿多彩的雲霞（節選）

　　〔日本〕深田久彌

　　我認為漂浮在日本群山上的雲是世界上最燦爛的雲。日本大地山嶽壯麗、森林秀美、溪流如畫。而生龍活虎般的雲彩把它們點綴得更加美麗。

　　雲將化為雨。雨水滋潤了山上豐茂的樹木，雨水又孕育了清澈的溪流。暴風驟雨雖然屢屢蹂躪日本國土，卻也償還了一片錦繡河山。那種沒有自然暴虐之害，但風景卻很單調、呆板的國土，我是不願居住的。我感到生長在日本的土地上非常幸福。

　　像日本這樣富於四季變化的國家是極少的。我整年去登山，每次見到的景色千姿百態，從不相同。山上的風景瞬間即變。我遇到過各種各樣的雲彩，而且它們每時每刻都要變換姿態、更改色彩，其間具有任何寫生和攝影都無法捕捉的微妙情趣。

　　芭蕉曾以俳句讚頌富士山雲霧繞山水，須臾生百景。

　　這種生動、迷人的景色，並非出現在萬裏無雲的晴空之下，而是出現在雲霧千變萬化的微妙的刹那之間。晴空下的山景，不久就會看膩，而雲彩則使山時而雄偉壯觀，時而神秘莫測，時而又顯得優美文靜。一個久久盼望的山峰，由於雲層突然斷裂而意外地映入眼簾，此時該是如何的興奮啊！

　　日本天空之美，可能是空氣濕度大造成的。它不停地發生變化。在日語中雨字頭的字很多，諸如：雲、霧、靄、霰等等。也許像日本這樣有關氣象的詞匯如此豐富的國家，找不到第二個了吧。雲彩也是一樣，由纖細的鱗狀雲到豪放的蘑菇雲，它總是以各種姿態和不同的色彩出現在天空。

　　海上夕陽照，

　　雲霧似彩旗。

　　今宵盼明月，

　　碧波灑清輝。

　　“彩旗雲”，說得多麽貼切！這樣美麗的詞，在外國文學中恐怕是沒有的。自萬葉詩集問世以來，日本詩歌中歌頌“雲”的作品，不可勝數。

　　鹿島槍山深如黛，

　　山巔白雲狀似舟。

　　這是三好達治作的和歌。鹿島槍嶽是我非常喜愛的山峰。每當從遠處眺望它的時候，我都要吟誦這首和歌。由釣山梁連接起來的婀娜多姿的雙耳峰，與它頭上的船狀雲彩十分和諧。恐怕這首歌所描寫的就是陽光高照、令人困倦的暮春景色中的鹿島槍嶽吧。

　　山巒剛剛披上夏裝，梅雨季節便來臨了。人們常常詛咒這個令人煩悶的季節，這是由於常年呆在城裏的四壁勻稱的白牆之中，沒有機會上山接觸如此富有情趣的自然風光所致。

　　一般人討厭雨天，不願外出，我卻喜歡在梅雨中登山旅行。林木鬱鬱蔥蔥，在低垂的陰雲的縫隙中時隱時現。真是一幅出色的水墨畫，是妙不可言的絕景奇觀。

　　梅雨過後，夏天到來。壯觀的雲峰升上萬裏晴空，它瞬息萬變，決無相同的模樣。忽而變成一座城樓，忽而成為騰空躍起的巨龍，過一會兒又變為人臉的形狀。奔跑的雲，撕成碎片的雲，擠進雲層的雲，宛如一場雲團之間的戰爭遊戲。

　　山上最大的雲之盛宴要算雲海啦。在地上一般要仰視行雲，在山巔則要向下俯視。放眼腳下，是一片無際的雲海，雲濤霧浪之中，隻有高聳的山峰像小鳥一樣露出一個個黑色的頭頂。有時，浪濤衝刷著小島沿岸，潛入灣口，不久便把小島淹沒在自己的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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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此時，我們看到了一種雲，至今未能忘懷。那不是往常的沉靜的雲海，而是暴怒的、瘋狂的、相互廝殺的雲濤。下界完全淹沒在一望無際的雪白浪濤之中，而這浪濤正以排山倒海之勢滾動著。有的像龍卷風似的旋轉著衝上去，有的像羊毛一般柔軟、蓬鬆地飛出來，如同有生命的物體的運動，給人以真實感，完全想象不出它們竟是一群氣體。

　　晴朗的天空中，常常掛上一抹透明的白雲。當那宛如散開的羊毛卷的白雲在高空中舒展的時候，我感到似乎是在預報明天一定是個風平浪靜的好天氣。

　　與此相反，也有凶雲。如果像亨利盧梭畫中的大氣球一樣的雲團突然浮現在天空，就不是好兆。傘狀雲也一樣的不吉利，它就像一頂大棉帽輕輕戴在山巔。有一年初秋我去富士山，正好那裏戴著一頂傘狀雲，而且像個巨大的妖怪一樣，上下重疊了三層。果然，翌日下起雨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