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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八章 遠處的物體為何令人喜悅

  〔英國〕哈茲裏特

  遠處的物體令人喜悅,首先是因為這些物體含有一種空間和大小的概念,其次是因為它們不是距離太近,逼著我們非看不可,我們便可以用朦朦朧朧的幻想色彩來裝點它們。眺望那些遠連天際、雲霧繚繞的山峰時,我們心裏仿佛意識到在這段距離中間有著可以隨意想象的和令人感興趣的種種事物;同時,我們還可以幻想出各式各樣的冒險情節,竭力把我們的希冀和願望送進那空中樓閣,或在那樓閣之外再去“發現新的土地、河流和群山”;於是我們的感情便超越了自身的局限,剔除了粗俗的內容,剝去了無價值的外表,從而獲得淨化和擴充,化為溫柔,變得優美,具有非人間的氣質,並帶有天空的色彩。我們一麵啜飲著麵前的空氣,一麵又從近似虛無的物體那裏借來一個更美妙的生命。在景色從我們呆滯的目光下消失不見的地方,我們就用難以形容的美好形象填補那毫無景物的一片空蕩,並在模糊的遠景上麵塗上希冀的、願望的和更迷人的恐懼的色彩。

  啊,希望!你的眼睛是如此公平,

  你測量喜悅的尺子究竟是什麽?

  那尺子仍悄悄在耳邊把快樂應允,

  一見遠處的可愛景色就熱烈歡迎!

  凡是感覺和知識不能達到的地方,凡是觀察得不完全的地方,我們的想象就會在那裏從容不迫地加以補充和貫通;除掉當時當地外,我們的激情還會把其餘一切據為己有,並張開翅膀把一切覆蓋,在那上麵打下自己形象的印記。激情乃是無限空間的主人,而遠處的物體所以令人喜悅,就因為那些物體是位於激情的統轄範圍之內,而且是通過激情的接觸而幻化成為多種形狀的。我幼小的時候住在一個可以攀登高山頂峰的地方,那些蔚藍山巔在落日霞光下呈現出的美景經常引誘我望眼欲穿,巴不得登山漫遊一番。我終於把我的計劃付諸實現。走到近處一瞧,我發現那些閃爍的霞光所織成的空中幻影原來是一堆堆碩大無比、笨重不堪、變了色的泥土。通過這件事,我(部分地)懂得了應該留著“雅羅河不曾訪問”(華茲華斯1803年寫的一首詩的題名。),並對美好事物的夢想不要徒勞地去打擾!

  時間的距離也具有跟空間的距離完全相同的效果。毫不奇怪,幻想即使把各種記憶形式統統抹掉,也要對未來的遠景塗上它認為最好的色彩。時間會把痛苦的刺拔掉;我們的悲哀經過一段時間會常常沉浸在思考和激動的環境中,因而“破壞了它自身的性質”;我們從原先的印象中保留下來的一切莫不是自己所希望的那種樣子。不僅是我們麵前尚未攀登過的陡坡,還有我們過去經曆過的粗糙難看的大片土地都會馬上恢複其使人的眼睛受騙的力量金黃的雲彩不久就停留在它們頭上,幻想的光芒又會把它們荒蕪的兩旁裝飾一新!就這樣,我們又繼續前行,與此同時我們的生和死的兩端都接觸到了天國!人的心中對美好的事物懷有“一股強烈的傾向”(姑且這樣說吧),一切物體都在人的心裏飄蕩浮遊,而且難以覺察地跟隨著一同前進;盡管我們在人生的航程中遭受到巨大的挫折,碰上岩石和水銀,但是“世事的起伏總有一個高潮”(莎士比亞《裘力斯凱撒》第4幕第3場,見《莎士比亞全集》(8)。人民文學出版社,1978年版,第284頁。),心靈中總有一個翻騰不息的追求目標,借助於它我們生命的破船及其碎片,“帶著撕毀的船帆和用具”便能順水漂流到我們願望的海港去躲避災難!在愛情的所有問題上,我們總是憑自己的意誌行事;所以,在不順心的遭遇所形成的壓力一旦消除之後,我們的心馬上就會從那對象上撤回,並且恢複原來的彈性,於是它又能跟美好的形象再度結合,因為美好的形象是心的本質的一種反映和表現。如果從遠距離來看,從流逝的歲月的遠景來看,一樁極普通的事經過無數次回憶的增補和豐富之後,會變得十分有趣;而一樁痛苦的事經過時間的中斷和軟化之後,則會得到緩解。任何事物出乎意料地讓我們回想起往日的情景及有關的一切,都會使我們的心感到多麽吃驚啊!都會使我們產生多麽大的渴望啊!真巴不得一步就躍過其間的距離!我們是多麽戀戀不舍並力求恢複我們當日留下的種種印象啊!

  強烈的想象往往具有這種本領!(莎士比亞《仲夏夜之夢》第5幕第1場,見《莎士比亞全集》(2)。人民文學出版社,1978年版,第352頁。)實際上,我們是將自己的願望強加在自己身上,而願望是什麽連自己也不知道。這是一種狡猾的手段,一種奇怪的欺騙,借助於它我們除了在具體的某個時刻自以為是某個人外,還可以樂意做我們曾經做過的一切人,從而重新再現我們的生活。吸引我們的注意力、“掛在我們跳蕩的心房上”的,並非那個在遠方微微閃光、行將熄滅的小黑點兒;激起我們心裏所有騷亂和苦惱的,乃是把我們跟小黑點兒分隔開來的那段時間,那個令人不寒而栗的時間界限。“溫和的欲望”和無限的懊悔“紛至遝來”,一齊跳進我們生活中的這個巨大縫隙裏。正是這個對照,這個今昔不同的變化,那半熄滅的回憶便增強了它巨大的力量,能夠把感情的大廈從幽暗的地基上升起。在凝視回憶的最遠邊界時,我們往往忽視了自己所處的方位,而在想象中重新踏上生命的旅程。所以,事情就是這樣:在青春年少時,我們迫不及待地追求成年時期的目標;而在悄然離開舞台時,我們又竭力收集那些曾給天真的童年時代帶來歡樂的玩具和花朵。

  在我幼年時候,父親經常帶我去瓦爾沃斯的蒙彼利埃茶園。如今我還去那裏嗎?不去了;那個地方已經荒蕪,茶園的邊界和園內的苗圃已經毀掉了。這麽說來,難道沒有什麽辦法能再度恢複過去的時光,

  草兒青青,花朵兒鮮妍?(華茲華斯《水生頌》第10節,引文與原詩略有出入。)啊,有辦法。我把鎖著的記憶之盒打開,把大腦的看守人拉回來;我童年時代到處遊蕩的景象依舊保存在那裏,色澤也從未褪去,或者說色澤更加鮮豔。我心上會產生一種新的感受,恰如在睡夢中一樣;而且還出現一種更濃鬱的幽香、更豔麗的色彩,令我眼花繚亂;我的心也由於滿載著新的幸福而跳動不已;我又成了一個小孩。我的種種感情全是光滑的、整潔的、內感的、漂亮的,因為它們穿著甜蜜的外衣,打扮得像節日一般華麗。在我明亮的眼睛裏看見了那些飛燕草苗圃;高高的蜀葵,有紅的也有黃的;一大片向日葵開著金黃的葵花,蜜蜂在周圍飛來飛去,嗡嗡叫著;茫茫一片的石竹,火紅的芍藥;快要結籽的罌粟花;披著糖衣的百合,色澤暗淡的木樨草,這些全都排列得整整齊齊,要怎樣生長就怎樣生長;還有黃楊木形成的邊界,礫石鋪砌的道路,漆得五顏六色的涼亭,糖果蜜餞,雪糕--我想我現在正紅光滿麵地瞧著這些東西呢;或者,在我這樣描繪時,它們是否早已渺無蹤影了?那可沒有關係;它們會在我很少想到它們的時候自動回來的。當時所見到的一切,樹木啦、花卉啦、草坪啦、賞心悅目的處所啦,我覺得似乎都是“從我天真無邪的第一個花園”裏借來的--是從記憶的床上偷走的後嗣。就這樣,我們童年時酷愛的東西,在後來歲月的眼裏看來,又會光芒四射,並由於我們心裏曾第一次對它們表示歡呼而具有最甜蜜的馨香,就像微風吹拂一叢紫羅蘭,發出輕柔的聲音,一麵把花香偷走,一麵把花香分送!(莎士比亞《第十二夜》第1幕第1場,見《莎士比亞全集》(4)。引文中將sound(聲音)誤為south(南方)。)如果說我喜歡花園的話,那我同樣也喜歡菜園,原因也是相同的。要是瞧見一排的菜,或一排豌豆,或一排蠶豆在茁壯成長,我立刻就會聯想到,過去在威姆,一天工作結束之後,每當傍晚我就去十分細心地澆灌蔬菜的情景,同時也聯想到,當我看到它們在晨光初照下葉子低垂著的沮喪樣兒,心裏就感到一陣悲痛。

  還有,每當我看見小孩的風箏在天空中翱翔的時候,總覺得那風箏在拉扯我的心。對我來說,風箏可是“一件有生命的東西”。我如今仍能感受到胳膊一陣陣的酸痛和心房焦急不安的跳動,因為我當時手裏放著線讓風箏高高飛人雲端時就有這樣的感受。那時候,小小的希望和懼怕都隨著風箏一起飛往天空了;風箏簡直成了我當時感覺的一部分,如今也仍然是如此。我幼年時的這個遊戲夥伴,我早年回憶裏的這個孿生子,看來就好像是“大自然的快樂之子”。關於幼兒娛樂的話題,我本可以再加以擴展,不過利亨特先生在《指示者》雜誌上一篇關於首都玩具店的玩具生產一文中對此已發表了非常精辟的見解,因此,如果我執意再來議論一番的話,那就隻會被人看作是一個對那位機敏而悅人的作家的模仿者,而且還是個水平不高的模仿者。

  聲音、氣味,間或還有口味,比起看得見的物體,讓人記得更為長久,而且在聯想的鏈條上也許還是一個更好的環節呢。道理似乎是這樣的:這些感覺就性質而言是斷斷續續的,並且相對說來並非經常出現;而看得見的物體卻總是明擺在我們眼前,它們接二連三不斷出現,便把彼此都排擠出去了。眼睛總是睜開著的,在某一特定的印象與其第二次出現之間,恐怕早已有五千多個其他印象銘刻在我們視覺和大腦上了。其他的感官卻沒有如此積極或機警。它們參與活動的次數是不多的。比如說,耳朵經常受到寂靜的光照就比受噪聲的幹擾要多些,而打破寂靜的那些聲音一旦進入我們心裏便要深刻些和持久些。基於這個道理,我對某些氣味、口味和聲音比對僅僅看得見的形象具有更生動、更鮮明的回憶,因為氣味等等較為新穎,而較少被經常的重複所磨損。任何兩個印象,若其間沒有穿插進其他事物,那麽不論時間分隔得多久,它們似乎也能自然而然地銜接起來;那個重新被記起的印象會在毫無騷擾或毫無競爭對手的情況下把前一印象鮮明生動地追憶出來。我嘴裏至今仍有伏牛花漿果的味道,這些漿果曾在北美隆冬季節懸掛在外麵的雪地裏,而這事距今已有三十年;因為在這樣長的時間裏我完全沒嚐過其他漿果的味道。那滋味便獨自保留下來,幾乎就像第六感官所獲得的印象。但那漿果的顏色卻跟許多其他漿果的顏色相互混雜,毫無區別,所以,我無法在其他漿果中把它區分出來。磚窯的氣味能證明它本身獨具的特征,而這種氣味對於我(由於有特殊的聯想)卻並不難聞。相反,磚屑的顏色較為普通,而且很容易跟其他顏色相混,所以,拉斐爾未曾把這種顏色跟他所畫的皮膚顏色加以區別。我不能說我們對人的嗓音比對人的麵孔這個複雜的圖像具有更完整的回憶,但我認為突然聽見一個十分熟悉的嗓音比忽然瞧見那人的麵孔有著更動人和更驚人之處。也許這確實是因為我們對嗓音比對麵孔有著更熟悉的記憶,所以根據這個道理,嗓音便令我們更為吃驚。我完全不能肯定,(一般說來)我們從其他感官所獲得的印象也恰如從看得見的形體所獲得的印象一樣準確和一目了然,而我主要意思是說,屬於我們其他感官所產生的種種感情,一旦偶然被回憶起來,總是獨立而完整地保存著。音樂的聲音所以具有感人的和浪漫的效果,多半就是因為這裏所講的這個道理。假如經常都是同一個聲音,那就會變得平淡無奇,正如我們發現那討厭的嘈雜聲的情況一樣,經過一段時間我們就充耳不聞了。我不知道誰人的處境比一個瞎眼的提琴手還要可憐,他隻剩下一種感覺(如果把聞鼻煙的嗅覺(見威爾基油畫《瞎眼的提琴手》--原注。)除外),而這種感覺早給自己拉出的討厭的音響弄得麻木不仁或震耳欲聾了。

  莎士比亞說戀人的聲音在晚間多麽清婉!(《羅密歐與朱麗葉》第2幕第2場,見《莎士比亞全集》(8)。)有人在解釋這一節時曾指出,這是因為在大白天戀人們忙著欣賞互相的麵容,隻有到了晚上才能分辨出彼此的聲音。事情怎麽會是如此,我不知道,可是以前卻聽見過一種聲音,它打破了寂靜,宛如許多天使發出的聲音,它那撫慰人心的性質賦予月光下的夜空以一種魔力,以致剛露頭的幼芽一聽見它的音調就顫抖不止。我多麽想再一次聽見那聲音悄悄把安寧與希望來傾訴(就像它以往曾跟春天的氣息相混合一樣),並以其柔和的跳動叫長著翅膀的想象飛升到天堂。然而那聲音已經止息,或者已經離開到我不複能聽見它的地方去了!--由此我們也可以明白,牧羊人吹奏的田園蘆笛的魔力是什麽;為什麽我們在圖畫中也能聽見他仿佛在向他的羊群吹奏著曲調。我們的耳朵竟能受想象力的驅使!記得有一次在索爾茲伯裏平原上沿著一條溪流邊緣漫步閑遊,溪流兩旁生長著楊柳和潮濕的蓑衣草,溪水經過之處正是平原上蓋有房舍的淺山穀之一,因為以往年代曾有僧侶在此設立了一些小教堂,並修建了一些供隱士居住的小屋。附近有一個小教區的禮拜堂,但是高大的榆樹和葉片顫動不停的白楊樹把它遮掩著,使人無法看見。所以,忽然間管風琴響亮的琴聲伴合著村民們的歌唱以及鄉村少女和兒童的誌願唱詩班的合唱一齊傳入我的耳鼓,真叫我大吃一驚。那歌聲響起來時的確“像濃鬱的香精散發出的香味”。一千個牧場上的露珠兒全凝聚成了它的溫柔圓潤;一千年的沉默都通過歌聲得以盡情傾訴。它像死亡的安靜之美進入了人心;“幻想”聽見了歌聲,而“信仰”則乘著它升至九天之上。它像霧氣一樣彌漫在山穀,而且不停地傾瀉出永無休止的曲調;至今它仍然在我耳際鳴響,讓我籠罩在黃金般的沉醉之中,而將人世間的一切喧嚷統統淹沒!

  費恩先生在《意識論》一書中論及我們的視覺印象與其他外部印象都比較顯著這點時有一段奇特而有趣的議論,我將隨著他的議論從這種歡喜欲狂的境界又再降落到常識和簡單推理的土地上來。他剛在上一段中提到“要說視覺比起粗糙的感官來必然會留下更加生動和持久的印象,那麽沒有什麽比這個說法更不真實的了”,接著就舉出許多事例來支持自己的論點。他說:雖然這裏一一列舉了視覺的優越性,但我認為一個人終於會先把成年時期的熟人以及其他許多自己曾留心過的可見的物體統統忘掉,然後才會把難以忘懷的童年時代或以後時期所遇到過的普通味覺和嗅覺忘掉,這是毋庸置疑的。

  ……

  我在結束本文這個題目時還要指出一點:(在我看來)跟人們愈接近、愈熟悉比跟地點或事物的熟悉更有一種不同的和有利的效果。後者需要隔著一段距離,效果方能增加(這幾乎是一條普遍的規律),而前者,至少一般而言,對我們愈親近、愈貼心,效果則愈佳。傳聞或想象很少會使我們對一個人估計太高,以致在介紹和他見麵時我們會大失所望,因為偏見和惡意經常把缺點誇張到失實的地步。隻有無知才會產生大怪物或妖魔,因為我們真正熟悉的人都是些非常普通的人。問題在於:本來是一樁道聽途說或純屬猜測的事情,我們卻把自己不喜歡的那人的具體惡習加以抽象化,或對他某個具體的品質或職業表示忿恨。可是每個人都是具體的存在,而非任意呼喚的名稱或綽號;除掉我們先前在想象中用以填充他們的肖像或漫畫像的那個可詛咒的特征外,他們還有無數其他的品質,好的、壞的、或不好不壞的。我們不大可能對自己認識的每個人皆不喜歡。

  一位銳敏的觀察家曾埋怨道,假如有一個人是他所特別厭惡的,而他也巴不得讓那人看出這一點,但當他終於跟那人坐在一起時,他的敵意馬上就被事先未曾料到的事態給解除了武裝。如果說那人是《評論季刊》的評論員,那他在其他方麵跟任何人也沒有差別。再假如說,你的對手原來是個醜八怪或獨眼龍,那麽在這一點上你已經輸了,因為他並不是你原先所料想的那個人,一個屬於你的抽象憎恨和極端厭惡的對象。他也許是個非常討厭的家夥,但是他已不複跟原先一模一樣。如果你走進一間屋子,裏麵有個人,你通常會發現那人的臉上有個鼻子。“那兒有同情心!”僅僅這麽一想,就會把你那毫無根據的輕蔑加以轉移。他傻裏傻氣的,一言不發,可是他放聲大笑的時候,似乎顯得頗有頭腦。過去你以為他是個普通的輝格黨員或托利黨員--然而他談論的話題卻是關於其他的事。你早知道他是個惡毒的黨派作家;可是如今發現這人本身不過是一種十分溫順的動物。他並不咬人。這是很耐人尋味的事。總而言之,你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甚至截然相反的缺點也能相互抵消。

  一個人在同伴當中可能十分活躍,但他本人卻索然寡味;因此,僅僅為了顯得唐突無禮,你也不能真心地厭惡他,盡管你企圖這樣做。他是個無賴呀。就算是吧。一經跟他更為熟悉起來,你就會知道你過去所不知道的事他還是個傻瓜呢,所以你也就原諒他了。另一方麵,他也許是個揮霍無度的社會名流,而且對此絲毫也不隱諱;可是他跟你握手時十分熱情,他對仆人說話十分客氣,他贍養著上了年紀的雙親。撇開政治不談,他不失為一個非常老實的人。有人告訴你某人的臉上長著癰,但你親眼所見卻證實他臉色灰黃,而且蒼白得像鬼一樣。這雖然於事無補,卻把嘲笑的鋒芒磨鈍,並使你心裏對造謠者非常反感;不過他乃是某某,一家蘇格蘭雜誌的編輯,所以你依然保留著原先的態度。

  我對匿名的批評不很喜歡;我需要知道作者究竟是誰,不過一經知道也就滿意了。某某甚至把自己的真麵目暴露無遺也很不錯嘛。我們感到害怕和憎惡的僅僅是假麵具,而其人倒可能還有幾分人性呢。總而言之,我們從遠距離眺望,或憑別人的片麵介紹,或憑猜想推測而形成對人的概念,乃是簡單而不複雜的想法,這種想法根本與實際情況不符;我們從經驗中所形成的想法才是混合型的思想,這是唯一真實的、一般說來也是最為有利的思維方式。我們並不是赤裸裸的醜陋畸形,也不是抽象的十全十美--這兩個毫無缺陷的怪物,世人從未見過--“人生就像一匹用善惡的絲線交錯織成的布;我們的善行必須受我們的過失的鞭撻,才不會過分趾高氣揚;我們的罪惡又賴我們的善行把它們掩蓋,才不會完全絕望。”(莎士比亞《終成眷屬》第4幕第3場、見《莎士比亞全集》(3),人民文學出版社,1978年版,第376頁。)這是很久以前一位深諳人性的優點和缺點的人士(指莎士比亞。)所講的話,他講得真實而巧妙。然而這話的涵義卻是以宗派、黨派及綽號進行分類而感到驕傲和自誇的哲學家所應該懂得而尚未懂得的啊!

  (沙銘瑤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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