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巴〕紀廉
自打我在西班牙第一次同聶魯達會見,已經過去23年了。但是那次會見是在墨西哥開始的;那種開始如果不是實質上的,至少可以認為是西班牙痛苦的一種反映。那種痛苦在許多渴望正義的靈魂深處留下了十分深刻的痕跡。
那是在革命作家與藝術家聯盟存在的日子裏(該團體很有名,但很久以前就解散了)。一天下午,我按照每天的習慣來到位於唐塞萊斯大街的舊樓房。作藝聯盟的機關設在那裏。胡安馬裏內略(胡安馬裏內略(1898-?):古巴詩人、隨筆作家。)把這個消息告訴了我:拉法埃爾阿爾貝蒂(拉法埃爾阿爾貝蒂(1902-?):西班牙詩人。)和巴勃羅聶魯達寄來一封信,邀請我們去西班牙參加在馬德裏、巴塞羅那、巴倫西亞和巴黎舉行的第二次世界保衛文明代表大會。
大會的召開迫在眉睫,但是啟程卻不容易。那時沒有空中交通工具,不同於今天。必須從海上走。為了弄到船隻,我們經過一番緊張的活動後找到一艘英國船,即“大不列顛女王號”。這艘船短期內將從加拿大魁北克港起航。
於是,我們開始了從墨西哥到那個城市的漫長的陸地旅行,途中在紐約休息了24小時。我們從魁北克乘船到達法國瑟堡港,然後乘火車到巴黎。聶魯達已在車站上等候。他伸開雙臂擁抱我們,同時用他那智利人的抱怨似的聲調問了我一大堆關於古巴的問題。
聶魯達負責邀請拉丁美洲作家參加會議的工作。他不但要歡迎和接待他們,而且要安排他們乘船去西班牙。所以,在我們到達的第二天,他便趕來為我們辦理進入西班牙國土的證件。雖然在人民陣線當政時期(最後它被布盧姆(布盧姆(1872-1950):法國社會黨總理,曾任人民陣線政府副總理。)出賣了),手續辦得仍然令人氣憤和惱火。
在西班牙期間,我和聶魯達總是形影不離,我們一塊參加有關拉丁美洲聲援西班牙人民的許多活動和反對佛朗哥的鬥爭。後來,我們還曾在地球上一些彼此相距遙遠的地方:古巴、墨西哥、阿根廷、蘇聯、羅馬尼亞、波蘭、捷克斯洛伐克、匈牙利、智利等地多次重逢。在德國時,我們一起參加了世界青年聯歡節,我們像兩位老爺爺一樣主持了古巴和智利代表親密地聚在一起舉行的宴會。
我講這些事情,是想證明我可以像談論我的一位兄弟一樣談論聶魯達。我不僅了解他的詩,而且也了解他的內心。聶魯達總是用他的詩和身心幫助世界各地的人民。他公開對抗貢薩萊斯維德拉(貢薩萊斯維德拉(1898-?):智利政治家,1946-1952年任總統。),反對巴蒂斯塔(巴蒂斯塔(1901-?):古巴軍人、政治家,兩度任總統。),以此支持他的人民和我們的人民。他站在被投入巴西一座監獄裏與世隔絕的普雷斯特斯一邊。同樣,現在他又站在今年的第46788號囚徒西克羅斯一邊。
倘若當代某位詩人可以舒適地在他的祖國或美洲的其他地方為寡頭統治服務的話,這樣的詩人就是聶魯達。他的詩引起的世界性的讚美可以使他感到自命不凡,使他離開人民。但是他不是這樣的人。他拒絕接受有毒的、閃光的、騙人的花環,就像拒絕破壞性的有機物質一樣。他維護我們美洲的第二次獨立戰爭事業和世界性的維護人的全部尊嚴的事業。作為詩人,他和工人、士兵站在一起;他的言語是一種像優秀射手掌握的精良來複槍那麽有效的武器。
所以今天晚上他在這裏,和我們在一起。但不是為了攻擊墨西哥,而是為了維護它,幫助它。這種維護和幫助就是為爭取阿爾法羅西克羅斯的獲釋而工作,就是揭露他遭到監禁是對人權的粗暴侵犯。這種侵犯絕不能針對華雷斯和馬德羅(華雷斯(1806-1872):墨西哥政治家,曾任總統。馬德羅(1873-1913):墨西哥政治家,1911-1913年任總統。)的人民。麵對這種侵犯,我們可以重複一遍塔利蘭德(塔利蘭德(1754-1838):法國外交家、政治家。)對拿破侖說過的一句話。當時後者剛剛結束了槍殺博爾馮一孔代家族最後一個後代的工作。塔利蘭德說:
“陛下,這樣做比犯罪還糟;這是錯誤的。”
就是為了反對這種錯誤,聶魯達才麵對他的高尚的詩的。他的詩像燒灼器一樣在有罪過的人肌膚上燃燒,像火焰一樣在不公正的黑夜裏閃耀。
(朱景冬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