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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書記和行長的博弈

  瓊花見過大春後的第三天下午,大春主動打來了電話。按慣例瓊花是每周的周一打電話給大春報個平安,沒有重要的事情,大春絕不會給她打電話。瓊花在電話裏聽到是大春的聲音,一種不祥的預感爬上了心頭。果然不出瓊花所料,大春在電話裏說,他爹來信中提到瓊花的爹現在病得不輕。原先隻是以為他年歲大了,身子骨不如以前也屬正常,可是最近發現了新的情況,解放叔常常惡心、嘔吐、腹痛、腹瀉、便血,他到區醫院的消化科看過,吃了些藥後病情未見好轉,後來逐漸麵色泛黃、雙腿有些浮腫、沒有胃口,不知道是生了什麽怪病。

  瓊花聽到爹生了怪病的消息,一下子慌了神:“大春哥,那咋辦呢?咱請假回家去看咱爹?”

  大春在電話另一頭說:“你回去看也不管用。醫生沒能看出來是啥病,你回家能看出個啥?咱們老家的醫療條件差、醫療水平低,不如讓咱爹把解放叔的病曆先寄來,咱們拿到本市的大醫院找專家瞧瞧,看看究竟是啥病再說。”

  瓊花自己拿不出什麽好主意,覺得眼前隻能如此:“大春哥,就按你的意見辦吧!咱爹現在治病一定需要錢,你現在有空嗎?能不能到咱這裏來一下,代咱寄點錢回去?”

  大春說他可以找人代個班,出來個把小時沒問題。瓊花就和大春約定,半小時以後在十一路車的海寧路站見麵。瓊花不敢把大春帶到徐文俊家。沈彩虹以前給她立下了規矩,不準她帶外人進門。

  瓊花掛上電話就急急忙忙地回到自己的小房間。她把自己的全部財產拿出來清點一遍。瓊花的財產十分有限,清理過程簡單:她把以前所剩無幾的零錢留下來,拿上三天前領的八百塊錢工錢,和王悍東給的銀行借記卡,準備等會兒全部交給大春。瓊花做完了這些準備後,到客廳裏看看鍾,整個清理過程隻用了三分鍾時間。她無心再做什麽事了,毫無目的地在客廳裏來回轉了幾圈,又喝了幾口水,盡管和大春約定的時間還有二十分鍾,她還是決定馬上去公交車站等大春,仿佛這樣做她的內心會好受一些似的。

  瓊花在公交車站台上眼巴巴地看著一輛輛公交車駛近、停靠、離去,直至她數到第九輛公交車,終於看到大春熟悉的身影。瓊花此時不知道自己應該是高興還是難過,連忙迎了上去。沒等瓊花走近大春,她相隔老遠就發現了大春驚訝的目光。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見。大春見到瓊花的第一個感覺是懷疑,第二個感覺是吃驚,第三個感覺是困惑。大春看見走近來的瓊花,首先懷疑自己是否看錯了人,向自己走過來的這位時尚的小姐是瓊花嗎?等這位時尚小姐走近了,大春看清了麵前站著的這位小姐,千真萬確是靠山村的瓊花,此時大春的懷疑變成了驚訝。驚訝過後接踵而來的是困惑:瓊花怎麽了?

  大春說:“瓊花,你這幾天的變化真大,咱簡直快認不出你了,咋搞得這樣?”

  瓊花此時顧不上大春的疑問:“大春哥,咱爹的病新生叔在信上還說了啥?”

  “信上寫的也就咱在電話裏說的那麽多。現在咱也說不清楚,還是等咱爹把解放叔的病曆寄來以後,先找醫院的專家問問,再說下麵咋辦。”大春轉而問瓊花,“你怎麽一下子買了這麽時髦的衣服?頭發咋也整成這樣?你把工錢都用在這上頭了?”

  大春的困惑像連珠炮似的向瓊花襲來。瓊花就把這幾天的情況向大春簡要地說了說,其中她向王悍東告密徐文俊在床底下藏錢一事,瓊花省略沒說隱瞞了下來,她怕說多了又會引來大春進一步的盤問。瓊花說完就把八百塊錢和銀行卡給了大春,並告訴了大春銀行卡的取款密碼。

  大春對瓊花的說道半信半疑。說不相信吧,瓊花身上的穿戴是真的,栗色長發是真的,銀行卡也是真的。說相信吧,瓊花真會是遇上了好人?天上真會掉下餡餅來?大春無奈之下隻能給瓊花一些忠告:“今後你得格外小心。現在看起來沒有什麽問題,不等於以後也沒有什麽問題。現在的社會太現實了,咱們是窮人家出身,遇上了什麽太好的事,心裏反而不踏實。你一個人在外麵,處處要多個心眼,多加一些提防,多想想為什麽?”

  大春答應代瓊花把錢寄回去,等家裏把吳解放的病曆寄來後,他會立即通知瓊花。

  大春帶著滿腹狐疑回去了,一路上他都在懷疑瓊花沒有把全部情況都說出來,是不是有些話她說不出口?他首先想起到的是,以前在南德門勞務市場上,有人要找上床保姆的事,瓊花會做出這類傷風敗俗的事嗎?果真是這樣的話,咱吳家的臉丟大啦!但是不管瓊花出於什麽原因,這幾天瓊花的突發巨變,一定有他目前還不知道的原因,絕不會是瓊花遇上了什麽大善人,因為中國內地的巨賈們,多數還不知道“慈善家”三個字應該怎麽寫!

  章建國沒有糊弄王悍東,第二天果真和伍文龍書記見了一麵。見麵地點是在伍書記的辦公室。官大一級壓死人。伍書記是副省級,沒有“俯就”的必要,當然是章建國前去“高攀”了。

  在大都市裏最漂亮、最氣派的房子,不是各級政府機關的,就是銀行、保險、電信、電力這些壟斷行業的,餘下的是商業巨頭的。伍書記的辦公室也彰顯了城市的實力,隻能用現代、豪華、氣派六個字來形容。章建國來這裏的正式議題是,討論一下市級高速公路和城際高速公路的問題,附帶商量一下在城市地鐵二號線建設方案中,五個市區公路客運站需要重新布點,公路客運站和地鐵之間的交通銜接問題。兩人在例行的寒暄之後進入正題,就章建國帶來的幾個問題,兩人充分交換了意見。接下來章建國主動把話題引到了房地產上:“聽說伍書記的兄弟在搞房地產?打算在哪裏蓋房子啊?如果新房子的地點好,我的小孩也想買一套。到時候還得請伍書記多多關照。”

  伍書記太極推手式的回答也妙:“我們兩兄弟來往很少。你也是在政府部門工作的,一定清楚我們整天都是公務纏身,哪會有精力去過問工作以外的事?我聽說我兄弟在搞房地產,具體在哪裏蓋房子,我也不是很清楚。如果章局長要替兒子買房子的話,憑你我之間的關係,到時候隻要我能夠幫上忙的話,我肯定會幫忙的。”

  章建國見伍文龍不接話茬,把通向伍文虎的門關得死死的,不知下麵該如何說了。因為伍文龍不抽煙,章建國自己把香煙掏了出來,從煙盒裏抽出一支香煙,下意識地在煙盒上敲了幾下,把煙絲蹾緊。這是他拖延時間的習慣性動作:“我的煙癮上來了,不介意我抽支煙吧?”

  伍文龍見章建國談完了問題不是告辭而是要抽煙,心裏感到好笑,你有話就快說,何必繞彎子:“你盡管抽,我不會介意。章局長如果還有什麽問題要討論,盡管慢慢細說。我今天下午正好有空,沒有安排其他的工作日程。”

  章建國點上煙後,猛吸了兩口:“伍書記,我聽說你兄弟正在找貸款,目前進展情況怎麽樣?”

  伍文龍見章建國扯到貸款上,知道他今天來是另有目的:“他現在有沒有找到貸款,我還不是很清楚。前幾天我曾經遇上炎黃銀行的王行長,順便代我兄弟向他提起過這件事。他一直在‘研究研究’之中,至今沒有見到下文,我也就沒再過問這件事。什麽是‘研究研究’,這個不用我多說了吧!不過聽說王行長不久要輪換崗位,看來他在這座城市裏也待不了多久了。”

  章建國假裝糊塗:“我怎麽沒聽他說過要輪崗?”

  “他們銀行係統的領導幹部五年輪換一個地方任職。怕他們在一個地方待久了,尾大不掉。這回王行長要去的地方,聽說是西部的一個什麽地方,今後他的小日子,恐怕沒有現在這麽滋潤了。”

  伍文龍的話使章建國相信,王悍東不是在杞人憂天,他想試探一下伍文龍的態度:“王行長如果不想離開本市,他也有回旋的餘地。他可以跳出銀行係統,轉到地方政府機構。王行長挺有才氣的,去哪個部門都能勝任的。”

  伍文龍不屑一顧:“王行長的能力是一回事,能不能去是另一回事。你知道現在有哪個部門歡迎王行長去嗎?至少在我負責的範圍內,我沒有聽說過。市裏也沒有討論過有關王悍東的任何任命。”

  伍文龍的話講得含蓄,把他的話直譯出來就是:王悍東想調進本市的機關絕對沒門,想進市級機關?我在市委常委會上也要從中作梗。章建國能夠坐到局長的位置上,官場的那一套他不會不懂,伍文龍的潛台詞他當然是聽明白了:“我和王行長還是挺熟悉的。你兄弟的事我見著王行長催他快點辦。我現在正急著為兒子買房子。幫了你兄弟,也是幫了我自己。”

  章建國後麵的這句話,牽強附會得十分勉強。伍文龍心想:現在新樓盤比比皆是,你還會等我兄弟的房子蓋起來再買房?不過他還是裝作若無其事:“我現在代表我兄弟先謝謝你!”

  章建國向伍文龍告辭。他想王悍東的這泡濃,早晚是要出的,與其晚出不如早出為好。

  伍文龍送走章建國後,坐下來後也深深地鬆了一口氣。看來他敲山震虎的策略還是成功了。在中國搞房地產開發,辦理銀行貸款隻要公關到位,本來不是太難的事,根本用不著請市委書記出麵,最多由他的秘書出麵協調一下,一般都能夠把事情擺平。這次需要伍文龍大動幹戈,是因為他兄弟伍文虎的貸款玩的是空手道,做的是一樁空手套白狼的買賣。

  人生一世,草生一秋。坊間傳言:一歲出場亮相,十歲天天向上,二十歲遠大理想,三十歲基本定向,四十歲處處吃香,五十歲發憤圖強,六十歲告老還鄉,七十歲打打麻將,八十歲曬曬太陽,九十歲躺在床上,一百歲掛在牆上。伍文虎快五十歲了,雖然沒有經曆“處處吃香”的階段,卻一心要奮發圖強,夢想做房地產界的大老板。他一無建房經驗二無建房資本,但是他有投機取巧的經驗和當市委書記哥哥的政治資本,所以和其他的房地產商相比,他隻要能夠把房地產項目運作起來,經濟效益也不會差到哪裏去。

  伍文虎利用到香港旅遊的機會,托香港的一個朋友,用幾千元港幣的注冊費用、一元港幣的注冊資金,注冊了一家無限責任公司。從香港旅遊歸來,伍文虎搖身一變就成了假港商。這個現象在當時並不罕見。

  本市每年都有一次秋季招商引資大會,中國資本家享受不到的優惠政策,在秋季招商引資大會上先繼出台,令中國本土的資本家個個羨慕得牙齒發癢。伍文虎從香港回來後,借市招商引資的機會,注冊了香港合資的房地產公司,注冊資金為五千萬元。房地產公司的注冊資金當然是虛報的。公司虛報注冊資金是違法的,但是隻要沒有被人舉報,上麵有保護傘護著,工商局就不會發現,他們就能平安無事。

  市裏搞土地掛牌招標拍賣,在伍文龍的授意下,土地部門采用暗標、陪標的手段,把城東東山腳下的一塊風水寶地給了伍文虎。伍文虎中標拿到土地以後,要向土地管理局繳納土地出讓金。兩手空空的伍文虎錢從何來?他想到了從銀行貸款。銀行的房地產貸款,需要拿房地產或者土地作抵押。伍文虎陷入了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悖論之中。他沒有錢拿不到土地,但是沒有土地又貸不到款。因此他想找一家敢於作奸犯科的銀行,幫助他走出怪圈。經過縝密的調查研究之後,他選中了王悍東和他的炎黃銀行。

  伍文虎知道他就是打著伍文龍的旗號,老江湖王悍東也不會買他的賬,打虎還得親兄弟,所以隻能委屈哥哥伍文龍親自出馬,和王悍東商討貸款事宜。誰知王悍東用幾句官腔,把他哥哥打發回來了。兄弟倆是恨得咬牙切齒,暫時一籌莫展。當伍文虎在王悍東的銀行同事嘴裏,打聽到王悍東要輪換任職的消息,王悍東不想輪換到西部去,伍文虎認為機會到了。打算以本市的一個官位作為交換條件,讓王悍東來幫他們這個忙,他們的勝算會很大。因此伍文虎借用伍小娜打草驚蛇,將王悍東逼上梁山。他們預計王悍東除了“落草為寇”之外,沒有第二種選擇。

  徐沈平自從提拔為局長助理以後,一直是春風得意。沈彩虹為此高興了好幾天。因為局長助理手中有權,徐沈平的身價因此抬高了不少。最近交通局又盛傳內部小道消息:局裏即將成立的“市高速公路建設有限公司”,徐沈平將要出任總經理。此消息從交通局擴散到了社會上,徐沈平像被莊家惡意操縱的股票,立刻成了熱門股,股價隨之飛漲。一些嗅覺靈敏的承包商立刻行動起來,千方百計地要和徐沈平牽上線。世界說小不小,但是說大也不大。通過七大姑八大姨、親朋好友從中牽線搭橋,想從市高速公路建設中分得一杯羹的人,總能拐彎抹角地和徐沈平接上頭。徐沈平根據老媽沈彩虹的指示,嚴格遵循“小圈子”的原則,並非對所有客人都是來者不拒,而是在這群“淘金者”中間進行了精挑細選,隻接待了其中寥寥可數的幾個人,其餘的人一律擋駕。徐沈平接待這幾個承包商,安排接待地點是最關鍵的。徐沈平為接待承包商精心設計了三部曲:首先是把時間安排在晚上。他和顏麗邀請承包商在古都飯店用餐。第二步是用餐結束後,到樓上的“藝林雅集”畫廊品茶,進行書畫藝術的交流。徐沈平在畫廊開辦以後,已經從賈作人那裏學習了一些皮毛,後來自己又在藝術書店買了幾本有關書畫鑒賞的書籍,有空時就信手翻閱幾下,增長一點書畫方麵的學問。有了這點知識,徐沈平認為糊弄外行人已經綽綽有餘。來客都是承包商,他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隻懂金錢不懂藝術,任憑徐沈平海闊天空地亂吹,他們隻能一味點頭稱道。第三步是介紹畫廊的畫作,歡迎承包商惠顧。這些承包商個個是江湖的老混混,響鼓不需重錘,心有靈犀一點通,人人心領神會,自告奮勇地購買畫廊陳列的“經典”之作。雖然知道這個竅門的人並不多,最近“藝林雅集”畫廊還是做成了幾筆不大不小的書畫生意,總金額加起來,畫廊也有了三四十萬塊錢的進賬。徐沈平的經營手段有點像房地產開發商,房子還在圖紙上,就開始收取買房人的定金了。

  對徐沈平的晉升和“藝林雅集”畫廊的成功經營,徐文俊心裏是憂喜參半。他從政多年對官場的風險心裏最清楚。老子說:“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官場上看來越是一帆風順,越是險象環生的時候,因此當事人必須保持高度清醒的頭腦。最近市裏“兩會”開過以後,人事上會有所調整,想買官的人個個蠢蠢欲動。對地委組織部長來說,現在正是金秋的收獲季節。可是徐文俊不敢放開手腳大幹一場,隻是在老關係的小圈子裏,收了幾筆為數不等的人民幣。他在答應這些老熟人升官要求的時候,從來沒有向他們做過索取回報的暗示,而登門拜訪的客人,約定俗成地都是帶來了大包小包,內容豐富、品種齊全、價值不菲。他們一再向徐文俊表示,這些錢物都是他們心甘情願送上門的,隻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保證不會讓第三個人知道。徐文俊怎麽樣假推也推不掉,萬般無奈之中隻好如數收下,好像不收就會得罪朋友似的。徐文俊然後讓沈彩虹把錢藏到床底下的紙箱裏。徐文俊是很守信用的人,凡是收了錢後所作出的承諾,他都一一兌現,保持了良好的商業誠信記錄。

  徐文俊此時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瓊花自從王悍東給她交代了任務以後,開始處處多長了一個心眼。徐文俊家有客登門拜訪,多般半都是瓊花去開門迎賓。瓊花首先問清來客是何許人也,才向徐文俊或者沈彩虹通報。

  世界上有三種人:政客、漂亮女人和算命先生,都懂得如何利用別人的信任。徐文俊一向認為瓊花漂亮老實、沒有見過大世麵,所以對瓊花沒有多加提防。他是百密一疏,根本沒想到這幾次賣官交易,都被瓊花一一收入眼底,可謂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是他後來悔恨終生的事情之一,瓊花也因此為自己埋下了禍根。

  瓊花這一陣子做家務老是心神不定,心裏老是掛念她爹的病情。她想萬一爹的怪病治不好咋辦?如果要治病,這大筆治病的錢又從哪裏來?現在瞧病賊貴,瞧個小感冒一次也要幾百塊錢,瞧怪病所需的錢就可想而知了。她想起過金花、銀花、桃花、梅花她們,她們現在能夠把自己的嘴糊上,身子不凍著、曬著,已經算是不錯了,哪裏還能拿得出錢來給爹瞧病?從眼前的情況看,能夠掙到現錢的隻有她自己,可是她掙的這點錢對瞧病來說隻是杯水車薪,哪裏夠瞧病的?一想到這裏,瓊花就一個人暗暗地獨自垂淚,好在家裏沒有別的人,她不怕有人會瞧見。她又想到徐家床底下的錢,他們家有那麽多的錢,藏起來沒地方花。她急需錢來救爹的命,可是這救命錢又在哪裏呢?她認識到在這個世界裏,人的命運是多麽的不公平啊!

  瓊花在焦急不安之中等待了半個月之後,那天客廳裏的電話鈴聲響了。瓊花拿起電話,正是她企盼已久的大春的電話:“瓊花,咱爹把解放叔的病曆寄來了。咱也不懂醫,上麵寫的啥意思,咱也看不出啥名堂。咱們啥時候到醫院去問問專家?聽咱們這裏的同事說,要掛上醫院的專家號,還得早點去醫院排隊,如果去遲了,萬一專家號掛滿了就掛不上了。”

  瓊花得知爹的病曆寄來了,恨不得馬上去醫院聽聽專家怎麽講,可是現在已經是下午了,去了也是白搭:“咱們明天就去。咱這裏離市人民醫院院近。明天一早咱先去排隊掛號,你八點鍾左右帶上病曆趕到醫院就行。”

  大春在電話那頭答應了。

  瓊花晚上向沈彩虹說明了情況,她早上六點鍾要去醫院排隊掛號。沈彩虹沒有為難瓊花,早餐他們可以自己解決,隻要瓊花不耽誤午餐就行。這一夜瓊花輾側難眠,眼巴巴地盼到了天亮。

  早上六點鍾瓊花就梳洗好出門了,早餐也免了。她乘三路公交車到達市人民醫院時,醫院的候診大廳裏還有比她到得更早的人。老百姓看病一是貴二是難,這已經是社會的共識。瓊花立刻排到等候掛號的隊伍中,她向早到的人打聽掛專家號的方法。有過專家會診經驗的人說,瓊花爹的病屬於疑難雜症,應該掛專家會診號。專家會診門診一次有十名專家會診,掛號費是五十塊錢,雖然收費是貴了點,還算物有所值。這下瓊花對掛號心裏有了底,就掛專家會診的號。

  一直等到七點半鍾,醫院開始掛號了。瓊花今天特別幸運,前麵的人都是掛專科專家號的,她掛到了專家會診門診的第一號。醫院的專家會診門診,是醫院把已經退休的老專家返聘回來坐堂會診,用每天收到的會診掛號費,作為專家們的返聘費用。自從開設了專家會診以後,專家們每天都有不菲的額外收入,醫院也賺到了名氣、人氣和賣藥的利潤。病人因為是專家們看的病,心理治療的作用也不可小覷。

  八點鍾未到,大春趕到了市人民醫院。他在醫院的掛號大廳裏找到了正在等他的瓊花。兩人乘電梯到了十樓的專家會診門診,大春把吳解放的病曆放在門診室門口的小桌上,靜候專家們的到來。

  八點鍾整護士開始叫號:“吳解放,誰是第一號吳解放?快進來看病,再不來我叫下一號了。”

  大春和瓊花開始還愣了一下,馬上回過神來:“是咱們。來了。”

  護士把兩人引進診室坐下。十名白頭發和灰白頭發的專家,圍坐在大會議桌的四周。首席專家從護士手中接過病曆問:“你們倆誰是病人?”

  大春說:“咱倆都不是。病人在外地,今天沒來。咱們隻是想請各位專家看看病曆,幫助咱們分析一下,這個病人大概生的是什麽病?”

  這樣的看病方式,專家們曾經也遇到過,隻是不多見而已,但是這種看病方式準確性較差,也不會有多大的醫療效果。老專家們依次把病曆簡單地看了一看。消化科的專家認為,當地醫院診斷病人是消化性疾病,表麵上看有些像是消化性疾病的症狀,但是沒有從更大的範圍進行綜合考慮,有誤診的可能。泌尿科的專家認為病人有點像是尿毒症的早期症狀,應該盡早排除這種可能,如果不能排除則是尿毒症無疑。中醫專家認為雙腿出現浮腫,腎髒虧虛的概率很大。因為病人沒來,十位專家要作出確切的診斷,也是勉為其難。最後首席專家在吳解放的病曆上寫上初步印象:尿毒症。“尿毒症”三個字後麵又加有一個問號,是“疑似”的意思。然後專家們在病曆上開出了建議處方,供當地的醫生參考,包括西藥、如果確診為尿毒症則需進行透析和中醫治療三種。

  最後首席專家向大春說:“不少病人小病不治,大病吃苦。患者當出現貧血、乏力、惡心、嘔吐、腹脹、厭食、高血壓,口中有尿味、皮膚發暗和頭發焦枯等症狀的時候,這時大多數人會去醫院看病,但往往不知道去哪個科看病,隻好胃口不好看消化科,貧血的去血液科,很少有人想到可能是腎髒出了毛病。你們把我們的意見轉告當地的醫院醫生,讓他們做進一步的排除。如果在當地醫院不能確診,建議你們把病人帶來,我們為他做下一步的臨床檢查。不過要密切注意病情的進展。如果是尿毒症的話,病情進展比較快。治療是越早越好。”

  專家們的診斷明確而且細致,大春感到這五十塊錢沒白花。但是吳解放萬一真的患上了尿毒症,這下大麻煩可就來了。大春在電視上經常看到,電視台的記者隔三差五地報道什麽白血病、尿毒症,不厭其煩地呼籲好心的市民給病人提供捐助。看來治療這幾種病,沒有幾十萬塊錢是萬萬不行的,就是現在有了這筆錢,能否一定治好還是個未知數。大春不能理解的是:現在哪來的這麽多的怪病?以前怎麽沒有呢?

  大春和瓊花從市人民醫院院出來。大春說:“瓊花,剛才專家的話你都聽到了。咱叔的病可能挺麻煩的。”

  瓊花此時已經是六神無主:“你看咋辦好呢?”

  “現在咱們盡快把病曆寄回去,讓老家的醫生再仔細地瞧瞧。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如果萬一咱叔得的是專家們所說的尿毒症,老家的小醫院恐怕治不了,隻有把他弄到這裏來治。這種病咱在電視上見過,看病要花的錢可海啦!得了這種病的人,有錢就有命,沒錢就沒命。咱也不知道咋辦是好。”

  “你就趕緊把病曆寄回去,讓老家的醫生仔細瞧瞧後再說。但願咱爹得的不是尿毒症就好了。”

  “剛才專家講治病越快越好。咱看病曆用特快專遞寄回去,雖然多花些錢,但是至少可以省五六天的時間。還有你上回交給咱的錢,咱第二天就寄了。估計咱叔現在該收到了。”

  “大春哥,你出來不少時間了。你現在先回吧!等老家的醫生瞧了病曆以後,看看是不是有什麽新的診斷意見,再商量要不要把咱爹接到這裏來瞧病。”

  “這個隻能到時候再說了。現在誰也說不好。”

  大春走了。瓊花心煩意亂,錢的問題像一塊大石頭,沉沉地壓在她的心頭,她感到快要窒息了。不過現在她也得趕緊回去。徐文俊家中午的飯菜,還等著她回去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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