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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 晉王滅燕

　　燕王劉守光有一次穿上皇帝的紅袍，看著身邊的將帥們說：“現在天下局勢不定，群雄競起，逐鹿中原。我兵強地險，也想稱帝一方，你們意下如何？”

　　《殘唐五代史演義》版畫之李晉王像

　　孫鶴說：“目前內難剛平，國困民窮，西有晉王虎視眈眈，契丹在北邊也不安分，現在就想稱帝，恐怕不合適。大王隻要養士愛民，練兵積糧，德政既修，四方臣民定當歸順於你。”燕王聽了很不高興。

　　公元911年（後梁太祖乾化元年）八月十三日，劉守光即皇帝之位，把大燕作為國號，改元應天。任命梁使王瞳為左相、盧龍判官齊涉為右相、史彥群為禦史大夫。就在他當上皇帝那天，傳來了契丹攻占平州的消息，燕人為之十分驚恐。

　　十一月二十八日，燕帝劉守光率兵兩萬南侵易定，把容城包圍。義武節度使王處直趕緊派人急稟晉王。

　　十二月十四日，晉王派蕃漢馬步總管周德威帶領3萬士兵，向燕國進發，以解易定之圍。

　　次年正月十八日，周德威率兵到達幽州城下，劉守光派人找梁太祖尋求支持，當時正逢太祖有病。二月，太祖身體剛好，就準備親自攻伐鎮、定，以救燕國之急。

　　三月梁太祖率兵渡河北上，聲稱擁有50萬大軍。晉忻州刺史李存審這時率部駐防趙州，手下的兵力單薄，裨將趙行實建議撤回土門暫時躲避；李存審沒有同意。後來聽說梁太祖派賀德倫帶兵攻蓚縣，李存審就對史建瑭、李嗣肱說：“咱們大王正在對付幽、薊，無力對我們支援，南方的事就靠咱們幾個人了。眼下蓚縣處在危難時刻，我們怎能坐視不救！假如敵人攻下蓚縣，肯定就會西侵深州、冀州，那樣會導致不堪設想的後果。我準備和諸位一起用奇計破敵。”

　　於是，李存審就帶兵扼守下博橋，命史建瑭、李嗣肱兵分兩路去抓梁軍俘虜。

　　史建瑭把部下按五隊分列，每隊100人，一赴衡水，一赴南宮，一赴信都，一赴阜城，他本人親率一隊深入梁軍防線，和李嗣肱協作，隻要遇到出來搜集糧草的小股敵人就全部擒獲，先後共抓了數百名俘虜。

　　第二天相會於下博橋，把抓來的俘虜大部分殺了，隻留下幾個人，砍掉他們的胳膊後放回，對他們說：“你們回去代我向朱全忠轉達，晉王的大軍已經到了！”

　　當時，蓨縣尚未攻下，梁太祖親率楊師厚所部5萬人，和賀德倫聯合攻打。初八，梁太祖率兵剛剛到達縣城西，安營紮寨都還來不及，史建瑭、李嗣肱就各率300騎兵，打著梁軍的旗幟，穿著從梁軍俘虜身上脫下來的軍服，混雜在征集糧草的梁軍士兵中間，直闖敵方駐地內。

　　傍晚，晉軍攻向賀德倫營門前，殺死守門士兵，放火燒營，大呼大叫，弓矢亂發，左右衝擊，一直到黎明時才攜俘獲的敵軍離開。梁軍營中亂成一片，不知如何是好。

　　正好這時被砍掉胳膊放回來的俘虜又帶來了消息，稱晉王大軍已抵達。梁太祖聽說大吃一驚，當即燒掉營寨，連夜率部南逃，丟下了不計其數的軍資器械。

　　梁太祖驚魂稍定，又讓偵察的騎兵出去，回來報告說：“晉軍主力並沒有來，這次來的隻是史建瑭的遊騎。”

　　太祖又羞又惱，身體狀況愈加糟糕，連轎子都無法乘坐。

　　在貝州等了10餘天，潰散的梁軍才慢慢集結到一塊。

　　五月，燕帝劉守光派其大將單廷珪率精兵1萬人迎戰晉軍，在龍頭岡遭遇周德威部。

　　兩軍交上手後，單廷珪一看見周德威，縱馬持槍追上前去。槍尖剛觸到周德威的背部，周德威避開了，反過身來一棍把單廷珪從馬上打落，當場把他活捉，綁赴軍門。

　　燕兵失去主將，被迫撤回。周德威率騎兵乘勝追擊，燕兵大敗，晉軍殺敵3000人。

　　閏五月十五日，梁太祖病情加重，他對身邊的親信說：“我在位30年了，想不到太原餘孽竟如此猖狂！晉人看來野心不小，老天又不肯讓我多活幾年。我死以後，我的兒子們都不是他的對手，我死後將沒有葬身之所了！”一邊說一邊哽咽，說完就暈厥過去了，片刻之後才蘇醒過來。

　　太祖長子郴王友裕早死。其次是養子博王友文，深得太祖寵信，讓他留守東都大梁，並兼任建昌宮使。其次是郢王友珪，其生母是亳州營妓，當時友珪正擔任左、右控鶴都指揮使。其次是均王友貞，任東都馬步都指揮使。

　　當初元貞張皇後在世時端莊有禮、足智多謀，很受太祖的尊重。張皇後去世後，太祖就縱情聲色，無所顧忌。因為兒子們不住宮中，他便常常召兒媳們到宮中去侍候他，趁機大行淫亂之事。友文有個美貌的妻子王氏，太祖對她最為寵愛，雖然沒有將友文立為太子，但私心總是偏向於他。友珪對此心懷不平。友珪有一次做了點錯事，太祖毫不心軟地把他打了一頓，友珪心裏自此更加惴惴不安。

　　太祖病重時，讓守候在身邊的兒媳王氏把友文從東都召來，準備與他訣別，以及托付後事於他。友珪的妻子張氏也日夜在太祖身邊侍候，得知這一消息後，就暗中告訴友珪說：“皇上把傳國玉璽交給王氏，由她帶著前往東都，我們怕是活不長了！”夫妻二人相對而泣。左右親信有人勸友珪說：“鋌而走險，情急生智，為何不另謀他計？”

　　六月初一，太祖讓宣政使敬翔傳令，將友珪貶為萊州刺使，命他即刻上任，任命公布後尚未正式發文。當時凡是被貶官的人大都將被賜死，友珪因此恐慌更加。

　　初二，友珪改穿便服悄悄溜進左龍虎軍，找到統軍韓勍，和盤托出自己的計劃。

　　韓勍因看到功臣宿將多因小過被殺，擔心自身難保，便和友珪共同謀劃變亂。

　　韓勍帶領牙兵500人，跟著友珪和左、右控鶴都指揮使屬下的衛士，一起潛入宮中藏起來。等到半夜，殺死宮中衛兵闖進寢殿，太祖身邊侍候的人們見狀都各自逃命。

　　太祖驚坐起來，喊道：“誰在造反？”

　　友珪回應道：“不是別人！”

　　太祖恨恨地罵道：“我本來就懷疑你這個賊子沒安好心，真後悔沒早點殺了你！”

　　友珪咬牙切齒地說：“你這個老賊就該不得好死！”

　　友珪身邊的一個仆夫馮廷諤一刀刺進太祖肚子，刀尖穿過了後背。

　　友珪拿了張破毯子隨便裹在太祖身上，就在寢殿內挖了個坑埋起來。

　　友珪秘不發喪，派供奉官丁昭溥趕往東都，命均王友貞將友文殺死。

　　初三，友珪借太祖之名頒布詔令說：“博王友文陰謀造反，派兵闖進宮中，幸賴郢王友珪忠孝，率兵誅滅叛逆，讓朕得以無事。但朕因受此刺激，病情加重，故命友珪暫主軍國政務。”

　　韓勍想出了個計謀給友珪，拿出大量府庫金帛賜予各個部隊和朝廷百官，以便籠絡人心。

　　初五，丁昭溥從東都返回，稟告了友文的死訊，友珪這才發喪，並宣布太祖遺命，友珪正式即皇帝之位。

　　公元913年（後梁末帝乾化三年），正月二十日，鄭王朱友珪在太廟舉行大典，大赦天下，改元鳳曆。

　　郢王朱友珪既篡得帝位，立刻過上荒淫無恥的生活，為所欲為，朝廷內外對他極為憤恨，友珪雖廣賜金帛加以籠絡，還是沒人願意效忠於他。

　　駙馬都尉趙岩和左龍虎統軍、侍衛親軍都指揮使袁象先都對友珪的篡位不滿。趙岩一次到大梁辦事，均王友貞便與他密謀除掉友珪。趙岩說：“此事招討使楊師厚是關鍵。有他一句話，禁軍都可以為我所用，這事就能很快辦成。”

　　於是，均王便遣自己的親信馬慎交前往魏州動員楊師厚說：“郢王弑君篡位，人心同憤，現在均王乃眾望所歸，您如果能夠因勢成事，那真是蓋世之功。”並且許諾事成後賞50萬緡錢給楊最犒軍。

　　楊師厚召集手下將佐們說：“當初郢王篡位時我沒有起兵討伐，現在已分出了君臣又無故起事，這樣合適嗎？”

　　有人說：“郢王弑君殺父，就是賊；均王舉兵複仇，就是義。討賊是天經地義的，哪有什麽君臣的名分！您要是不參與，等均王成功後，您以後還怎麽過得下去呢？”

　　楊師厚恍然大悟，就派部將王舜賢去洛陽，和袁象先私下溝通，又派招討馬步都虞侯朱漢賓率兵屯駐滑州在外接應。

　　趙岩回到洛陽後，也和袁象先共謀大計。

　　二月十七日晨，袁象先等率禁兵數千人衝進宮中，朱友珪得知有變，即與妻子張氏及心腹馮廷諤跑到宮城北牆樓下，準備翻牆逃跑。發現無法逃脫後，友珪就讓馮廷諤先把他妻子殺死，再殺死他本人；馮廷諤最後也自盡了。

　　事發之後，洛陽的10多萬部隊大肆在城中搶掠，朝廷各機構的官員紛紛逃散，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杜曉和侍講學士李珽都死在亂兵手下，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於兢和宣政使李振被人刺傷。一直到傍晚，城中才不再動蕩。

　　袁象先、趙岩帶著傳國玉璽去大梁迎接均王朱友貞。

　　朱友貞說：“大梁本是國家創業之地，何必非得定都洛陽！”遂即位於大梁，年號仍是乾化三年不變；追廢友珪為庶民，恢複博王友文的官爵。友貞更名為朱鍠，其後又改叫做朱瑱。

　　四月，晉將周德威率大軍向幽州南門挺進。二十日，燕帝劉守光派人致信周德威請和，言辭謙卑哀憐。

　　周德威對使者說：“我受命討伐有罪之人，不可能談和。”他不給燕帝回信。劉守光更害怕了，派人第二次苦求請和，周德威這才報告晉王。

　　十月，晉軍攻占了盧龍節度使下轄的州郡，燕帝劉守光困守幽州孤城之中，隻好派人向契丹求援。

　　契丹因劉守光反複無常，說話不算話，拒絕出兵。

　　劉守光多次求降於晉軍，晉軍疑其有詐，始終不肯答應。最後，劉守光登上城牆向周德威說：“等晉王來，我就把城門打開向晉王投降。”周德威便派人報告晉王。

　　十一月初六，晉王命監軍張承業留守晉陽，親自帶領軍隊向幽州進發。

　　二十三日，晉王單人匹馬前往幽州城下會見劉守光，對他說：“當初朱氏篡唐，我本來想與你一道聯合河北五鎮之兵興複唐朝，誰知你不懷好意，居然模仿朱全忠稱帝的行為。鎮、定二帥一心一意臣服於你，而你卻出兵相侵，才導致了我們今日之戰。成敗興亡之際，你準備怎麽辦？”

　　劉守光說：“我現在是俎上之肉，任大王隨意發落。”晉王聽了這話頓生憐憫之心，當場折箭為誓，說：“你隻管出來相見，我一定不會處置你。”劉守光推辭說過幾天再出城投降。

　　自劉守光篡奪王位以來，其愛將李小喜出了許多壞主意，都得到劉守光的認同，因此李小喜權傾境內。眼下劉守光打算打開城門出去投降，李小喜竭力勸阻。當晚，李小喜本人越牆出城，向晉軍投降，並說城中守兵已經沒有糧食和體力維持下去。

　　二十四日，晉王督命各支部隊四麵攻城，一舉攻占幽州，將軟禁多年的劉仁恭及其妻兒抓獲，但劉守光卻攜妻兒逃竄。二十五日，晉王進入幽州城。

　　燕帝劉守光準備逃到滄州去投奔劉守奇。當時是寒冷的冬天，劉守光的腳踝都凍腫了，而且又迷了路，走到燕樂縣境內，白天不敢露麵，隻好躲在山穀裏，餓了幾天，他讓妻子祝氏出去乞食。

　　祝氏來到農民張師造家，張對這蓬頭垢麵的婦人很好奇，一問，她就實說了。張師造得知了劉守光的藏身之處，就帶人抓走了劉和他的三個兒子。

　　初六，晉王正在吃飯，劉守光在官兵的押送下來了。

　　晉王對劉守光說：“你這個做主人的，怎麽這樣千方百計對客人避而不見呢？”他讓人把劉守光和其父劉仁恭都安頓在客館裏，並給他們送去衣服和飯菜。

　　公元914年（後梁末帝乾化四年）正月十五日，晉王在歡呼聲中將五花大綁的劉仁恭父子押進晉陽。十九日，將劉氏父子獻於太廟，劉守光在晉王監視下行刑。劉守光大叫：“我死了倒沒什麽不甘心的，可是是李小喜獻計讓我不投降的。”

　　晉王派人叫來李小喜，李圓瞪雙眼嗬斥劉守光說：“你奸淫親屬，行如禽獸，也是我教的嗎？”晉王看到他如此對待舊君，很是反感，先把他斬了頭。

　　劉守光又央求道：“我擅長騎馬射箭，大王如果想建立霸業，不如留下我為你效忠吧！”

　　劉的兩位妻子李氏、祝氏責備他說：“到如此田地為何還要貪生！我們願意先您而死。”說完遂延頸就戮。

　　劉守光一直到死依然沒有停止哀號乞憐。

　　晉王又命節度副使盧汝弼等把劉仁恭押送到代州，刺其心血為先王李克用之墓祭奠，然後砍了他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