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汶口鄉,林業站站長錢與鄉黨委書記孫關係特鐵。逢年過節,錢站長總忘不了給孫書記送禮。就是平常,有點稀罕東西他也總是舍不得自己用,悄悄地拿到孫書記家。
開始的時候,孫書記對他很不客氣,經常擼得他一頭露水:“錢站長,你搞什麽名堂?拿走拿走!”
他笑眯眯的,不動身,也不吭聲。
孫書記生氣地說:“你不帶走,我讓通迅員拿到辦公室裏曝你的光。那時,有你的好看。”
他還是笑眯眯地:“這點東西,您那不是弄巴我?相處在一起工作,都不容易,那是咋?”
孫書記說:“那我就悄悄地給送回去。”
錢站長堅決地說:“您要是真不喜要,送回去的話,我就扔了它!”
孫書記想想,真那樣的話,錢會認為看不起他,也不利於工作。我堅決不偏看他,不給他辦一件不合政策的事,不久,他就不會再送了。
事實並不是這樣。錢從來不求他辦事,他也就沒給錢辦過一件事,但是錢仍不斷地給他送禮。
後來,孫書記就總是笑他:“你啊,真是。”
不知不覺間,兩人的關係就逐漸鐵了起來。
鐵起來後,錢也是從來不求孫書記辦事。這一點,也正是孫書記對他無惡感的原因。孫書記很清醒,經常檢點自己,告誡自己,千萬別在無意間不自覺地不該照顧的反照顧了他,該照顧的反而落下了他。幾年來,孫書記自我感覺做得很好。
因為覺得關係密切了,孫書記就經常征求他的意見和看法,但他總是說:“很好很好,很對很對。”
有時,一件事明明是孫書記做得不太好,孫書記自己立即就意識到了,心裏很後悔,可問他時,他仍然說:“就應這樣。”
後來,孫書記就不再問他。
其實,錢這個人有很深的城府,他是在放長線釣大魚,想進鄉領導班子,隻是對誰也沒流露過。所以,有時盡管對孫書記的一些決策看不慣,心裏有想法,也從來不去多嘴多舌。他認為,孫書記是一把手,得罪不得。人都是愛聽好話的,我何苦說那些讓人不舒服的。
幾年過去了,錢還是當著林業站站長,根本沒有被提拔的跡象。
他漸漸地就有點沉不住氣了。照樣努力工作,不流露出怨言。隻是給孫書記送禮的事就漸漸地放下了,也不經常地到孫書記麵前了。
孫書記也一下子輕鬆了起來。他深深感到,麵對一個送禮之人,時常檢點自己,告誡自己,也是一件很累人的事。
由於心裏有氣,感到沒有進領導班子的希望了,錢站長盡管不流露怨言,可不自覺的就比以前說話多了。
“這樣辦不行,”這天,孫書記召集農林水係統的人員商量治理荒山的事,先說了一下自己的想法,錢站長就接過了話茬,“這座山,我化驗過土質,不適合栽油麵柿。要是不尊重客觀規律,必定得不償失。”
孫書記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笑笑:“錢站長,詳細地說說嘛。”
他就侃侃而談起來。後來,孫書記就聽從了他的建議。
有時,走在路上,他就招呼孫書記:“我對鄉裏的這個法子有意見。”
“什麽意見,說來聽聽。”孫書記停下來,等著他。
他就把自己的看法全吐露出來。
聽完,孫書記點點頭:“說得有些道理,值得考慮。”
逐漸的,孫書記也主動地招呼他:“錢站長,最近鄉裏想辦某某事,你有什麽看法?”
覺得自己也沒什麽想進班子的念頭了,他就放開了,想到哪裏說到哪裏,毫無顧慮。有很多時候,他的意見被采納。
在最近的一次鄉鎮領導班子調整中,他頗感意外地當上了副鄉長候選人,並在稍後的正式選舉中當選。
當上副鄉長的當天,下午吃飯時,他高興地喝了幾盅酒。
後來,就深深地陷到了沙發裏,眉頭緊皺,進入了思索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