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學話

第五十六章 大紅袍情結

　　“大紅袍。”一邊落座一邊吩咐著服務員，還未坐下來話已說完了。

　　“好的，先生稍等。”對於他的急迫情狀，服務員略一愣，接著微微一笑，隨即轉身去了。

　　牆壁上掛著幾幅用精致邊框裝裱好的書畫作品。門窗都是木質的，是一種深濃的咖啡色，顯示出古色古香的情調。玻璃質地細膩，幹淨得好似不存在一樣。他的眼光慢慢停在了一幅國畫上，畫麵上一顆高大遒勁的茶樹顯示出曆史的滄桑感，新萌發的嫩綠葉片邊緣呈現出絲絲殷紅，整體看去仿佛披著一件紅色的袍子一般。樹下，有個穿著翠綠上衣的少女，正向上伸著雙手，好似要接住什麽的樣子。

　　“嚐嚐這茶葉的味道怎麽樣？”禪兒雙肘支撐在桌麵上，隔著升騰起來的熱氣，她那雙大眼睛顯得濕漉漉的。

　　他聳了幾聳鼻梁，淡雅的桂花香真味進入肺腑，整個呼吸係統好像被擴張了似的，有一種通脫順暢之感，讓人全身心一下子放鬆下來。端起來，輕輕啜入一小口，醇厚的滋味漫延開來，茶水咽下半天後口中還清清爽爽甘甘甜甜的。

　　“是好茶，這種茶叫什麽？”他問禪兒。

　　禪兒勉強一笑：“大紅袍，我家鄉那地方出產的。”

　　“大紅袍？”他眼睛盯著禪兒的紅色上衣，有些走神。

　　“唉，”禪兒悠悠長歎一聲，神情黯淡下去，“這種茶葉是大紅袍啊。”

　　明天就要分手，一種傷感之情在兩個人中間彌漫開來，不一會兒兩人都不說話了。

　　“先生，您要的大紅袍。”女服務員腳步輕輕地進來，在茶桌前忙碌起來。

　　茶水泡好後，他擺擺手：“你出去吧，不叫你你不用進來，我想自己安靜一下。”

　　服務員一頓，聽明白後起身離開：“有什麽吩咐，隨時叫我哦。”

　　他來這座城市打工不久，就認識了從福建來打工的禪兒。兩個人在同一個企業，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慢慢就愈加熟悉起來。禪兒手很巧，縫縫補補的事兒有時幫他一下。兩個人越走越近，打了飯經常在一起頭對頭地吃，然後禪兒就搶著把兩個人的碗筷刷了。休息日，他會陪著禪兒去逛商店，同時請她在大排檔吃頓飯。

　　在兩人逛商店的時候，禪兒最愛看的是童裝專櫃，拿拿這件，比比那件，他就疑惑：“怎麽，想給誰買啊？”

　　禪兒臉色一紅，很是羞澀，半天道：“想給親戚家的孩子買幾件衣服……”

　　看到禪兒這個樣子，他感到那是姑娘的可愛神態，就說：“現在又不回家，買了往回寄啊？”

　　“先看好，等回家的時候再來買。”禪兒的解釋合情合理。

　　兩人相處時間久了，他從本心裏喜歡上了禪兒。但看禪兒無心無肺的樣子，他也就沒有輕易去觸及這個敏感話題。

　　他端起飄著縷縷熱氣的茶水，喝了一口，茶香立即布滿口中，所有味蕾都被刺激起來，他有種打了一個激靈的錯覺，氤氳的茶水霧氣中，禪兒的身影又模糊地出現了。

　　“這件衣服你穿應該很合適。”有次兩人在一個專賣店閑逛時，他順手指了一件紅色上衣，讓禪兒看。

　　店員立即甜嘴附和：“先生真好眼光吔，真會為女朋友挑衣服吔。”

　　“真的啊。”禪兒試了試很合身，就買下，並立即穿上了。

　　但是第二天以後，他再也沒見禪兒穿過。有時他問一下，禪兒似真似假地說：“和你一塊買的，我要好好留著，所以不舍得穿哈。”

　　看氣氛合適，他忍不住說道：“禪兒，我……我……喜歡你……”

　　禪兒臉紅了，抬起頭來盯著他，小聲說道：“呔，我是姐姐，怎能對姐姐如此……”看他情緒慢慢回落了，又接著說道，“我們……是不可能的……我真的為認識你而高興滿足……但其它的就……不行了……”

　　“為什麽？”他急吼吼地問。

　　“人啊，不能跑岔了道兒啊。”禪兒悠悠歎出一口氣，神情黯淡下去。

　　聽了蟬兒的話，他一怔，接著也清醒了過來，不再說這個話題了。

　　過了半年，禪兒穿著那件紅色上衣來找他，情緒非常低落地告訴他，自己家中有事，需要回家一趟了。

　　他開玩笑說：“家裏要給你找婆家了吧？”

　　“明天就走了，今天我請你喝茶吧。”禪兒沒有接他的話茬，而是要請他去喝自己家鄉的特產大紅袍茶，“我已看好一個茶吧，還說得過去。”

　　看禪兒鄭重其事的，他心裏也泛起一絲傷感，神情變得有些落寞起來。

　　此後，禪兒的身影就隻留在他的回憶中了。禪兒本來說還會回來打工的，可一直到現在都沒有了消息。禪兒走後，他才從禪兒同鄉那裏得知，禪兒在家鄉早就結婚並有孩子。孩子要上學，公婆身體也不太好，需要她在家照顧。

　　他也不知為什麽，每過一段時間總會走進這家茶吧，來到後隻點大紅袍這種茶葉。

　　突然，手機音樂鈴聲響起來，一接通裏麵就傳出留在老家的妻子的聲音：“這次，咱兒子在學校考了第一名……”

　　他斟上一杯茶水，咕咚咕咚喝下去，起身向收銀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