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大街上勾肩搭背地走過一對對情侶,她的眼光變得迷離起來。最近,她和老公因兩個人都要強產生了一些分歧,鬧到了要分手的地步。所以她對街邊走過的情侶們,總會產生一種不真實的恍惚感覺。
一年前,她在這條繁華大街上租了一個小門麵賣百貨。同時開通兩部電話,在門楣上釘上一個白底紅字的塑料燈光小牌子--“話吧”。不時會有人過來買東西,打電話。
“媽媽,咱們在這裏給爸爸打電話嗎?”一個稚嫩的聲音響起來。
“是的,就在這裏打吧。”女子的聲音顯得有些疲憊。
她搖搖頭,使勁擠一下眼睛,轉過身來。隻見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拉著一個三十多歲的女子,站在了電話前。她趕緊打招呼,並接通了電話線路。
那女子往電話機努努嘴並推了推女兒,女兒就過去撥號了。一會兒女孩高興地叫起來:“爸爸,我是想想……用媽媽手機打,總是沒人接聽,才來大街上給你打電話……嗯,會的,我這次考了第三名……那次去釣魚真好玩。天那麽藍,水那麽清,魚亂蹦亂跳的。我還想爸爸和我去釣魚。你回來再領我去釣魚吧。要不,你領著我去爬山也行。你到幾時回來啊,爸爸?”說到這裏,女兒把話筒交到媽媽手中,那女子靜靜地聽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道:“想想整天念叨你,要給你打電話,所以……”說到這裏就停下了,又過了半天,才緩緩地扣下了話筒。女兒急不可耐地拉住媽媽的胳膊,使勁搖了搖:“媽媽,爸爸什麽時候回來啊?”女子閉著眼睛,使勁往上揚了揚頭,然後迅速轉身用另一隻手的手背擦了一下眼睛,聲調盡量平靜地說道:“快了,最近爸爸很忙,忙過去這段時間就會回來看想想的。”
女孩不時歡快地跳一下,那女子腳步卻沉重得多,直到她們的身影淡出了視線,她才回過頭來。她恨恨地感歎著:“男人啊,怎麽都變得這樣了呢。”
她與老公產生隔閡的原因主要是她感到老公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過去經常掛在嘴上的“我愛你”三個字竟然再也不會說了。她多次提醒、要求,可老公就是不開尊口,並且時常顯得很煩。所以她懷疑老公有了外心,鬧騰了一番。老公竟然以加班為由,晚上時常就住在單位的宿舍裏不回家了。
看到剛才這母女二人的情況,她先是對世上的男人更有了氣,轉而對那位母親的軟弱表現也有些看不起:對男人低三下四的,女人離了男人就活不下去了,何苦呢?
十多天後,那對母女又走進了她的小店。還是女兒先拿起電話,和爸爸說話:“爸爸,我是想想……是又換打電話的地方了。每新打一次電話都另換一個話吧,這些日子我和媽媽把咱們這裏的所有話吧換遍了……爸爸,你怎麽不說話了……怕你不接電話才換的啊……爸爸,你怎麽還不回來啊……”突然,女孩提高了聲調,驚喜地對著話筒問道,“真的?咱們拉鉤……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變。”女兒轉過頭來,對著媽媽喊,“媽媽,爸爸說再過幾天就會回家了。”女人眼睛裏一下子出現了晶瑩的淚光,鐵灰色的臉麵上也突然放出了光澤。女孩又回過頭去,對著話筒,“爸爸,我把話筒給媽媽,你和媽媽說話吧?”女孩對著話筒又聽了聽,然後遞到那女子手中,“爸爸要和你說話。”那女人接過去,輕輕地“喂”了一聲,然後就靜靜地聽著,慢慢地,臉上浮起了一層紅暈,最後說道:“好的,我們娘倆等著你。”
她為這個家庭的矛盾和解了而感到由衷的高興,當女人遞過錢來的時候,她往外一推:“免了免了。祝福你們哈。看來,是你的忍耐喚回了他哈。”
女人堅持把錢支上,幽幽地說道:“忍一忍,還能成全個家啊。”
自己做不到,往往是老公強她更要強,以至於到了目前這種情況。她心裏一動,不知不覺一遍遍小聲念叨起來:“忍一忍,還能成全個家啊……”。
她本以為這母女倆不會再光顧自己的話吧了。可是十幾天後,這對母女竟然手牽著手又走了進來。這次那女子臉上滿是喜悅之情,女兒也顯得非常高興。
這次仍然是女兒先拿起話筒與爸爸通話:“爸爸,我是想想……知道媽媽的手機能打通你的電話了……為什麽還不用手機打電話?媽媽說,話吧裏打的電話更有意思啊。並且,我也覺得在話吧裏和爸爸通話習慣了……爸爸,怎麽了,你為什麽不說話了啊……”女兒又把話筒遞給媽媽,“爸爸說,還是手機打電話更方便。”女子接過話筒去,停了一會兒,就使勁點頭,語調裏有著掩飾不住的幸福感:“嗯,嗯。”
這對母女一離開,她馬上摸起話筒,主動地開始撥老公的電話號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