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學話

第二十八章 叫好

　　街上，日軍“踏、踏、踏……”的走路聲不時響過，反而顯得整個陽都城更加沉寂了。

　　陽都治印名家“抱石居”門前冷落，主人袁順祥斜倚在櫃台裏邊，目光憂鬱地瞅著冷清的街道。

　　日軍進城後的燒殺搶掠已暫告一段落，但陽都人心靈上已留下了沉重的陰影。

　　翻譯領一日本士兵耀武揚威地來到坐北朝南的“抱石居”門前，彎腰道：“袁老板，遼穀太一郎中隊長請您今晚去長春富貴園看京劇，時間定在七點開始，請務必賞光。”

　　袁順祥從鼻中“哼！”了一聲。

　　“今晚是貴和主演的《陶三春》，請您一定光顧，否則皇軍還會來請您的。”翻譯把“請”字咬得很重。

　　他們走後，袁順祥想，這是日軍要試探陽都人的抗日情緒到底有多高，《陶三春》中有些唱詞是很能煽動起抗爭的心境的，特別是其中的“來文殺文，來武殺武”等唱句。

　　晚上，袁順祥準時走進了長春富貴園。他發現，裏麵氣氛很壓抑。四周布滿了荷槍實彈的日軍士兵，場子中也有日軍在來回走動。座位上坐的大多是陽都名人。

　　遼穀太一郎看見袁順祥進來後，立即起身相迎：“袁先生，您的篆刻作品大大的了不起。字體蘊藉渾厚，有規矩入巧之妙啊。特別是那敦厚雄放之勢，給人一種莊重感。跌宕變化有奇趣啊。”

　　袁順祥不置可否地坐下了。

　　遼穀太一郎眉峰聳了一下，隨即一笑：“這裏，今晚太沉默了，不像戲園子啊。我敢打賭，袁先生，今天晚上，你們中國人是沒有誰敢對這出戲叫好鼓掌的！”

　　袁順祥又從鼻子裏“哼”了一聲，未理他。

　　長春富貴園是聞名遠近的著名京劇班子，演藝高超，而尤以貴和演的《陶三春》最為有名，行家評說已臻化境。日軍是為了試探，也是為了欣賞。

　　果真，演出開始後，氣氛沉默，整個園子裏一點動靜也沒有。

　　袁順祥感到渾身燥熱。

　　盡管氣氛很壓抑，貴和越唱越來了精神：“來文殺文，來武殺武！”

　　“好！”袁順祥大叫一聲，鼓起掌來。

　　立時，全場響起了叫好聲，鼓掌聲。

　　貴和唱得更有勁了：“來文殺文，來武殺武！”

　　“好！嘩--”又是一陣叫好聲，鼓掌聲。

　　這時，袁順祥感到後腦勺被頂上了一支冷冰冰的槍管，接著“砰”地響了。

　　台上，貴和正底氣充足地第三次重唱：“來文殺文，來武……”

　　又是“砰”的一聲，他也倒下了。

　　整個園子一下子亂了起來，人們大喊：“同胞們，一齊動手，與小日本拚了！”

　　撕打聲，槍聲響成一片。

　　《陽都誌》載：“民國32年11月上旬，日第十二軍掃蕩時，占領陽都城，在長春富貴園，陽都人與日軍赤手搏擊，102人罹難。日軍死25人，傷38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