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我也學會了品茶。
小時候,我隻喜歡喝那種野李樟子樹葉和老茶葉做的“粗茶”,喝起來解渴、過癮。“嫩茶”總覺得有點“苦”。每當我看到村裏人稱為“茶精”的猴老爺喝“嫩茶”那種“噝”得很長,“嘖!嘖!”很響的神態時,常常產生一種神秘感。
我生在茶鄉,孩提時喜歡在茶山中捉迷藏,抓蝴蝶……也喜歡跟媽媽去采茶,從小就學會了采茶,曉得摘嫩茶牙時須留1--2片葉子,這樣,芽根上就會長出更多嫩芽來。稍微懂事後,媽媽還教我做茶葉,第一次做茶的情景,至今還記憶猶新。先是殺青、柔搓,把澀水搓去,爾後在火鍋裏烘焙、柔卷,嬌嫩的小手在熱燙的鍋壁上卷柔,火辣辣地痛,額頭上的汗象豆子一樣地冒出來,太苦了,我真不想做了。“不吃苦,哪有茶葉香?”媽媽說,“茶香就因為它經過了殺青、搓柔、火烤、開水泡,人也是這樣”。當時我似懂非懂,後來慢慢長大,生活經曆的實踐體驗,越來越體會到其中的深刻含義。於是,我不僅學會了喝茶,而且茶也越做越好,對茶有了特別的愛好。
我國茶的曆史源遠流長幾千年,“獨行山野,聚眾論茶”的茶聖陸羽,是公認的茶界祖師,他的《茶徑》一書世代相傳。江西民間有采茶歌、采茶舞,在民間廣為流傳。
著名散文家楊朔著有《茶花賦》,把祖國的兒童比作茶花;老舍的名著《茶館》,形象地表現了北京的風俗人情;法國小仲馬的《茶花女》名噪世界;宋朝贛州的曾文清,號稱“茶山居士”……所有這些都與茶有密切的關係。
茶具,有江西景德鎮的瓷茶具、福建的瓦茶具、湖南的陶茶具、現代工業的玻璃茶具;有茶壺、茶杯、茶盤、茶幾……
煙、酒、茶相比較,茶為上。煙是消遣,但含有尼古丁,會毒害人的性命;酒能助興致,但酒又會麻醉人的神誌,“借酒消愁愁更愁”;隻有茶百利而無一害,它不僅能解渴、提神,而且清香甘醇,令人爽心舒曠、幽雅高尚。
茶,博大精深,應有盡有,它是物質與精神的自然結合。無怪乎中國和世界上有那麽多人研究茶文化。茶孕育的人,更是淳樸、善良、千錘百煉、無私奉獻。這就是茶的風格,茶的深刻內涵。
(載1991年8月1日《贛南文化報》)
母親的皺紋
聽眾朋友,你好。我是,今天的《客家風采》專題節目,由我為你播送江西贛州市黃小龍先生寫的文章:《母親的皺紋》。
聽眾朋友,每個人都有自己對母親的特有感情,每個人都有自己對母親特有的愛,這種感情、這種愛,融化在每個人的血液中,流露在言談話語和行動中,黃小龍先生在“母親的皺紋”這篇文章中,是如何表達和流露對母親的愛呢?好,現在就請你收聽。
我那調皮的小兒子學會了算數,看到什麽都要數上一通。有一天,他抱著母親的脖子說:“奶奶,我數數您的皺紋,可有100.”接著,他便用小手指點著母親額頭,臉上的皺紋:“1、2、3……”數了起來,數著數著,記不清哪些數了哪些沒數。又重新開始數,數著數著,又糊塗了。母親說:“算了,你數不清,反正最後一條皺紋就是你這個小調皮的。”
在我六歲開始記事起,母親還不到三十歲,皺紋便開始爬上了她的額頭,而且第一條皺紋就是為我留下的。我出生在五、六十年代的“三年困難時期”,營養不良、身體虛弱。六歲那年,我大病了一場,病得皮包骨頭。奄奄一息,到最後是不會吃,也不會哭。鄉村衛生院的醫生說,沒救了。聽到這個消息後,母親哭得死去活來,她不信,便抱我回去求村裏的“草藥先生”。真神,一星期後我奇跡般地開始好轉,從死亡線上走了回來。但從那次以後,母親的額頭深深地刻上了一道皺紋。
母親身高一米四,體重僅70斤,父親外出做事,全家五個小孩的吃、穿、用、學及全部家務都落在母親弱小、單薄的身上。另外,她還要參加集體勞動。挑起一頭家。
我小時候特別調皮,周圍幾十裏都出了名。在兄弟姐妹中我排行老三,真是應驗了“調皮的小老三”的古語。所以,我給母親添的皺紋最多。當我才幾歲時,打穀機在我們客家山溝裏開始使用,我便覺得稀奇,大人休息時,我們小孩子圍到打穀機旁玩,我膽子大,拿稻草塞到齒輪上壓斷、壓出齒痕,覺得挺有趣。但一不小心將抓稻草的兩個手指頭帶進了齒輪,壓得粉碎,鮮血往外飛濺,我拚命地哭,母親也捶胸頓足地哭。幾個月來,母親每天給我換藥都要流淚。從此,我的兩個手指留下了殘缺,母親的眼角也多出一條皺紋。
我放牛的時候,經常牛吃了人家的菜、吃了田裏的禾苗,有時玩野了心,牛翻山越嶺走了,到天黑,也沒找回來;在家跟兄弟姐妹吵鬧,在外則與別村的小孩打架;從山上滾石頭到田裏,丟石頭打到人家屋頂上……所有農村小孩子頑皮的事都有我的份,而且還帶頭。於是常常挨人家罵,甚至被大人打,氣得母親吃不下飯、時常流眼淚。現在我還記得母親經常罵我的一句話:“牛馬畜牲都教得到來犁田拉車,你怎麽就總教都教不到?”罵過之後還要歎口長氣,皺紋也就越來越多。直到我讀高中時,國家已經恢複了高考。到這時,我才真正懂事,認認真真讀書,讓母親過了幾年舒心的日子。
然而母親總有操不完的心,愁不完的事。高考臨近,她又擔心我能否中榜,盡管那時家裏還不寬裕,但母親每天早晨還要單獨給我煮一個芋頭蛋,補充營養。母親私下還叫一個瞎子給我算了一卦,瞎子說我的“八字”很好,一定能考上,母親著實高興了一陣子。但事與願違,當年我並沒考上,又補讀了一年後才考上。大學還未讀完,母親又開始擔心我會分在外地工作,千囑咐,萬囑咐,終於我分回到家鄉的中學教書。緊接著母親又張羅起我的婚事來了,開始介紹農村的,我不幹。後來給我介紹有工作單位的,不是人家看不上我這個“教書匠”,就是我沒相中。母親說我書讀多了,挑三揀四,我固執己見始終沒有順應母親的心願。三年後,我又考上了另外一個大學進修,由於工作幾次變動,直到三十歲我才結婚,五兄妹中我最後一個結婚,總算了卻了母親一樁心事,但其間卻給母親添了許多皺紋。
我已成家立業,母親本該省省心了,可她又為抱孫子操起心來。我老婆懷孕時,許多老太婆都斷定是女胎,說什麽“肚子扁是女孩”,什麽喜歡吃辣的“酸男辣女”,什麽“兒子打扮娘”臉上無胎斑肯定是女胎等等。母親還求助了許多迷信算法,算的都是女孩。她還不死心,要我們去做“B超”,她相信這科學的東西準靈。而我們不肯去,因為“B超”對胎兒有影響,而且,生男生女對我們年輕人來說都無所謂。於是,我們勸母親別操心,反正男女都一樣,她總是有點想不通:“一樣是一樣,但生個男的還是更好。”盡管如此,母親還是通情達理,隻好作罷。臨產前,體檢的醫生說,好象胎位不正,要做一下“B超”。這下母親高興了,做完後問這問那,但最關心的還是“照到的是男是女?”我們告訴她,醫生不說,這是違反計劃生育規定。母親更是發愁,她說:“醫生不敢講,更說明是個女的。”小孩出生那天,她一直守候在產房邊,當她親眼看到是個孫子時,臉上的憂愁才消散,但那新添的皺紋卻無法抹去,深深地刻在她的臉上,印在我們的心裏,也融進了我們成長的過程中。
是啊,我們五兄妹的出生、成長、讀書、成家立業、生兒育女……都給母親留下了許許多多的皺紋,每條皺紋都記載了她的艱辛,每條皺紋都體現了她的愛和奉獻,每條皺紋都是留給子孫後代的寶貴精神財富和永恒的力量。
(載1997年9月15日《中央人民廣播電台-對台灣對海外廣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