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琴館詩文集箋注

第五章 丙午（1906）

　　蝦蟆石(1)

　　一舸西風緊，春波瑟瑟寒。蝦蟆滿身翠，萬古與人看。

　　箋注：(1)蝦蟆石：在鄱陽湖西岸，今屬九江郊區。

　　皖江舟次(1)

　　皖樹迷離影，江峰隱約嵐。岸容馳左右，人語薈東南(2)。

　　自是蕭條客，慵將姓氏譚(3)。驚濤撼天地，孤枕且開函。

　　箋注：(1)舟次：船停泊碼頭。(2)人語句：言東南各地土語口音薈萃在一處。(3)慵：懶。譚：同談。

　　光緒三十二年（1906），作者乘舟遠遊江蘇潤州（今鎮江市）。

　　烏江懷西楚霸王(1)

　　中夜烏江道，猶疑喚奈何。喑嗚空蓋世(2)，涕泣此聞歌。

　　古意全灰燼，羈愁半叵羅(4)。我來適殘醉，還為吊明駝(3)。

　　箋：(1)烏江：在今安徽和縣西四十裏。(2)喑嗚：吞聲悲咽。(3)叵羅：古代酒器。(4)明駝：駱駝，唐段成式《酉陽雜俎》前集引《木蘭篇》作“願借明駝千裏足。”駝臥時，腹不貼地，屈足漏明，則行千裏，故稱。此詩吊曾英傑不可一世的項羽竟在末路時自刎烏江。

　　宿潤州(1)

　　形勢六朝在（1），蒼然一望明。金焦兩無語(2)，淮海更孤征。

　　嶂樹遙連艦，樓窗欲蔽城。京江好煙月(3)，珍重此升平。

　　校：（1）“在”，《小錄》作“剩”。

　　箋注：(1)潤州，又名京口，即今鎮江，六朝時劉裕在此開始北伐。(2)金焦，金山與焦山，一在鎮江西，原獨立江心，今與陸地相連，一在鎮江西北。向為長江勝地。(3)京江：揚子江流經京口，故名京江。

　　雄鎮鬱嵯峨，征夫約略過。亭林西式絜，花木下江多。

　　水浸頗黎嫩(1)，煙霏火樹酡(2)。如何扃鑰地，天遣客星羅(3)。

　　校：（1）“煙霏火樹酡”，《小錄》作“龍驚火器苛”。（2）“如何扃鑰地，天遣客星羅。”《小錄》作“從來迎餞地，長見客星羅。”

　　箋注：(1)頗黎：同“玻璃”。(2)酡：飲酒臉醉紅狀，此喻火樹映紅。(3)扃（Jing）鑰：喻其形勝地如鎖鑰般重要。

　　挽前淮揚道謝子受姻伯二首

　　一麵緣慳事亦奇，碧雲沉鬱慘歸期。羈人搶攘通閽頃(1)，老子淒涼易簀時(2)。安石清談餘俊客(3)，彥升遺累痛群兒(4)。素車白馬空西去(5)，忍見淮黎遍口碑(6)。

　　高賢幼識憶南都(7)，僑（月八）風流古大夫(8)。三巳果然無慍色(9)，十年為政惠饑徒。此間召伯終名埭(10)，今日黃公剩有壚（11）。寂寂清淮流夜月，西洲殘醉淚模糊。

　　箋注：(1)搶攘：紛亂貌。閽：門。(2)易簀：調換寢席。簀：竹席。孔子弟子曾參臨終，以寢席過於華美，不合禮製，命子曾元扶起易簀，反席未安而死。見《禮檀弓》。

　　(3)安石：謝安，字安石，號東山。東晉時人，寓居會稽，放情丘壑，後官吏部尚書、仆射。(4)彥升：任昉，字彥升，南朝樂安博昌人，少敦學業，家行甚謹，官禦史中丞，後為新安太守，臨終時遺言不許以一物還都，以雜木為棺。(5)素車白馬：古代用於凶喪之事。《史記高祖紀》：“秦王子嬰素車白馬，係勁以組。”(6)淮黎：江淮百姓。

　　(7)南都：即南京，明代在北京與南京分置兩內閣，故稱南京為南都。(8)僑十人：春秋時鄭大夫公孫僑（子產）、晉大夫羊舌月（叔向），均以才知見稱。(9)三巳：即上巳，三月上旬的巳日，專指三月初三。(10)召伯：周武王之臣，巡行於鄉邑，在甘棠樹下決獄治事。（11）黃公剩有壚：晉王戎與嵇康、阮籍酣飲於黃公酒壚，嵇、阮既亡，王戎過壚而傷感，後人遂為傷逝憶舊之詞。見《世說新語傷逝》。

　　謝子受，廣西臨桂縣人，官淮揚道台，胡若君之父。姻伯，即因聯姻關係的長輩。作者幼時曾在南京見過一麵，故雲“一麵緣慳”、“幼識憶南都。”詩中多用典故以寫此人政績與風采。

　　舍妹為言謝餐霞、徐芳蕙兩女史，皆伊摯友，餘以為然。

　　賦長句二章 錄一

　　清塵組絕意忉忉，林下風淒泣露桃。偏是有懷難一見，敢將無禮托孤高。幽芳各抒飄零思，弱絮多蒙愛護勞。深佩繡窗肝膽語，相依汝合訪煙濤。

　　江行雜興

　　落雁飄（1）歸思，微蟲累此身。好雲千裏夢，芳樹一江春。

　　載寶朱公俠(1)，窺窗玉女馴(2)。憑誰區苦樂，分渡出迷津。

　　校：（1）“飄”，《小錄》作“生”。（2）“俠”，《小錄》作“貴”。

　　箋注：(1)朱公俠：漢高祖時，朱家以俠義聞名，救治豪士數百人，曾救季布將軍於困厄。事見《史記遊俠列傳》。(2)玉女：美女，賈誼《惜誓》：“建日月以為蓋兮，載玉女於後車。”

　　江州信宿

　　才此駐初程，風濤又倦征。綠沉租界柳(1)，紅慘汽船燈。

　　座客稀蘇語，鄰樓送鄭聲(2)。曉來鄉夢碎，重與補分明。

　　箋注：(1)九江市於近代辟為通商口岸，有英租界，後收回。(2)鄭聲：鄭衛之聲，春秋戰國時鄭國、衛國的俗樂，此指當時的通俗歌聲。

　　頷聯從杜詩中脫化而來，沉摯慘痛，流露對半殖民地社會沉淪的鬱憤。

　　雨中觀桃花

　　才度清明褪午寒，小軒斜倚思無端。溶溶一掬桃花雨，幸向今年曠達看。

　　郡中愛蓮池夜步

　　石橋涼露繞流螢，一片荒池綠草腥。靜倚回廊憶君子，古時花現古人靈。

　　箋注：池在南康府城署旁，星子縣城內。池荒草長，可覘清末社會之蕭條氣象。緬想古之愛蓮者，不覺悵然。

　　端節憶遠人三首（1）

　　（一）

　　圍楸絲竹已全非(1)，紅淚淋浪曳素衣(2)。強撥離憂君定慧，瑤卮婉娩進湘妃(3)。

　　作者自注：（1）淮浦三妹其翁觀察新故。

　　校：（1）《昭琴館詩文小錄》詩題作“端節前夕懷遠”。第一首小題作“其一，一千五百裏淮陰三妹。”（2）憂：《昭琴館詩文小錄》作“悰。”

　　箋注：(1)絲竹：絲弦竹笛之類樂器。(2)素衣：白色衣服。喪服，祭服。《禮曲禮》：“古大夫去國，逾競，為壇位鄉國而哭，素衣，素裳，素冠。”此指三妹因其翁逝而服喪服。(3)瑤卮：瑤玉所製酒器。婉娩：柔順貌。《禮內則》：“女子十年不出，姆教婉娩聽從。”湘妃：湘妃竹，即斑竹，晉張華《博物誌》：“舜死，二妃淚下，染竹即斑。妃死為湘水神，故曰湘妃竹。”

　　此詩所憶為胡若，在江蘇淮安，其翁謝姓，臨桂人，江淮道台，其銜相當於唐代觀察使。

　　（二）（1）

　　瓊華錯誤飛閩雨（2）(1)，玉葉飄零入蜑雲（3）(2)。知有南天望鄉淚，蹇修遍覓托殷勤（4）(3)。

　　作者自注：（1）南海六妹初疑在閩，飛函遞回，旋由順德梁允恭太守觀澄函始得通問，可感也。

　　校：（1）此首在《昭琴館詩文小錄》中有小題作：“其二，三千裏南海，六妹初疑在閩，飛函寄回。”（2）此句在《小錄》中作：“飄零玉葉飛蠻雨。”（3）此句在《詩文小錄》中作“錯誤瓊華入閩雲。”（4）此句在《昭琴館詩文小錄》作“洪喬到處倩殷勤。”洪喬：晉殷羨字洪喬，為豫章太守，都下人士托其致書百餘函，行至石頭渚，將書信全投入水中，說：“沉者自沉，浮者自浮，殷喬不為致書郎。”後因將致書之誤稱作“洪喬之誤。”

　　箋注：(1)瓊華，瓊樹之花，喻其六妹。(2)蜑（dan）：古代南方民族，指粵地。(3)蹇修：屈原《離騷》：“吾令豐隆乘雲兮，求宓妃之所在。解佩縗以結言兮，吾令蹇修以為理。”注：“蹇修。伏羲之臣也。”

　　有感

　　憶人幾夕黃梅雨，懷古千秋綠字磚（1）。難得尊罍論往複，並將肝膽喻精堅。花殘遍地陳陳跡，蟲蛻今生絮絮緣。怪底文茵重摩撫(1)，深哀輾轉墮空禪(2)。

　　作者自注：（1）時迭得漢壙磚文，曰：“永建四年八月作。”距蘇山東北四五裏，農人於壟上掘出。是東漢時吾鄉居民已盛，且有達者。因附記於此。

　　箋注：(1)文茵：車上的虎皮坐縟，後泛指一般華麗的坐墊或褥子。(2)空禪：即佛禪，佛教以其說為空有。

　　送梅君

　　流雲向曉戒初程，匹馬輕裝快此行。好是銀刀涼作伴，月華隨處有芒生。

　　體操秋千

　　庭宇綠無聲，風搴一葉輕。高縣金絡索(1)，低度玉蜻蜓。

　　莫負扶搖意，而惟跳舞爭。大非說棘霸(2)，袖手興縱橫。

　　箋注：(1)縣：同懸。(2)棘霸：古代帝王外出，在止宿處插戟為門，稱為棘門。棘通戟，故址在今陝西省鹹陽市東北。灞上，在西安市東，因在霸水西高原上得名，劉邦攻入鹹陽後將軍隊駐紮於此。漢文帝親自勞軍，至霸上和棘門軍營，長驅直入，將軍及官兵騎馬迎送，至細柳軍營，軍容威嚴，號令如山，皇上駕到，也不準入營。此以軍事喻體操秋千。

　　截發小誌

　　十牢綠鬢賚微塵，莽莽情絲劫又新。即此頭顱斫亦可，仗誰端冕坐同論。偶簪縹筆渾無地(1)，愁理華鬘俊有人(2)。莫據形模擬胡服，剪除枝葉獨精神。

　　箋注：(1)縹筆：頭劗如筆形，青白色。(2)胡服：滿洲人所穿的服裝式樣。

　　剪辮發，不穿胡報，可見其革故鼎新的魄力與膽識，從此精神麵貌亦煥然一新。

　　呈同學

　　（1）爐鑱合鑄英賢，不任分功到薄棉。芳樹苦縈千裏枕，碧苔新塌六朝磚。數盂淡翠心難萎，萬種叢書手未編。我欲迂遲沉豔地，雄鞭甘讓祖生先(1)。

　　校：（1）此句第一字缺，疑為洪字。

　　箋注：(1)祖生：祖逖，晉範陽人，輕財好合資慷慨有節操，累遷太子中舍人，豫章王從事中郎。晉室大亂，率部曲渡江，中流擊楫而誓曰：祖逖不能清中原而複濟者，有如大江。

　　寄綺秋兼示韻笛

　　秋星曆曆感參辰(1)(1)，除是知音不愴神，寶命紅箋同癸卯（1），清遊翠舫憶壬寅（2）。悲歡入夢華年史，去住關心急難人。我欲吹笙更騎鶴(2)，靈香個個道成真（3）。

　　作者自注：（1）餘與二女弟並癸卯日生，遞減一歲。（2）：赴章門。（3）用道書語。

　　箋注：(1)參辰：星宿名，參星，黃昏時現。辰星，即北極星。(2)吹笙：李白《鳳吹笙曲》：“仙人十五愛吹笙，學得昆丘彩鳳鳴。始聞煉氣餐金液，複道朝天赴玉京。”騎鶴：傳說周靈王太子王子喬跨鶴升天。

　　中秋感憶吟侶

　　狂生被酒喜悲歌，隔海心情費揣摩。破碎山河圓滿月，幾人花下話支那。（1）

　　作者自注：（1）仲兄元軾。

　　茯芩餅拜慈新賜(1)，蓮葉羹呼俊婢擎。翻是大家尊貴甚，焚香旁立女門生。（1）

　　作者自注：（1）三妹若。

　　箋注：(1)茯芩：別名茯苓，菌類植物，寄生在山林鬆根，狀如塊球，可入藥。

　　即意

　　我聞木樨香，自謂入玄悟。誰知香不遠，庭外即香樹。

　　箋注：(1)木樨：即桂花。

　　香匳體用唐人韻

　　綺歲難拋憶繡床(1)，花鈴春寂掩雲房。穠歡暗怯銷眉嫵，昵坐深虞襲體香(2)。開罪法華殊夙孽(3)，署名情種是真狂。相逢已失鈞天路(4)，寶瑟塵封舞袖涼。

　　箋注：(1)綺歲：猶言青春年華。(2)昵：親近。深虞：深深擔心。(3)法華：佛經句。(4)鈞天：上帝所居之處。

　　秋津山寺登高同兩徐、戴、袁群公（1）

　　一醉狂歌入翠微(1)，疏鍾斜照澹忘歸(2)。無多風景娛羈客，不合年華隱釣礬。野漵秋痕涼拭麵(3)，僧樓竹色古侵衣。憑欄遠覽尋常事，玉樹珊瑚喜共依(4)。

　　作者自注：（1）即馬鞍山青雲寺，餘改名另有說。詩共四疊，和作三首，全錄之，以誌勝遊韻事雲。編者按：此山在都昌蘇山鄉馬鞍島西南，屏村濱湖。青雲寺在山巔，背北麵南，建於明洪武年間，重修於清光緒年間。

　　箋注：(1)翠微：山色淡翠色。(2)澹忘歸：《論語》：“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3)漵：水邊。(4)玉樹：喻姿貌秀美、才幹優異者。《世說新語容止》：“魏明帝使後弟毛曾與夏侯玄共坐，時人謂蒹葭倚玉樹。”借喻徐、戴、袁群公。

　　起句極寫同遊之樂，而在此青春年華時未能大展鴻圖，未嚐沒有傷愁。

　　讀萬生和再疊(1)

　　題糕剪菊事都微(2)，欲載青山一舸歸。夕照蒼茫明蟹舍，空煙羃曆黯魚機（1）。浮圖影攝新聞鏡(4)，積翠光分老衲衣(5)。累我心情慕招隱，綠蘿叢蕙好相依。

　　校：（1）魚機，疑“機”為“磯”字之誤。

　　箋注：(1)萬生，即戴質，馬鞍洲牌頭戴家村人，與作者為摯友。(2)題糕：唐劉禹錫嚐作《九日》詩，欲用糕字，以五經中無，輟不複為。北宋宋祁因九日食糕而作詩雲：“劉郎不敢題糕字，虛負詩人一世豪。”(3)羃曆：覆蓋分布。(4)浮圖：佛寺。(5)老衲衣：僧衣，以數百小布塊聯綴，故曰衲衣。

　　此詩寫雅集與歸來事情景如畫，並運用新詞語“新聞”入詩。

　　讀嚴吾和三疊

　　文界恢奇析至微，芳名持贈義何歸。客言日本環諸島，多有雲根肖此磯。石壁夕陰思勒篆(2)，岩苔秋潤欲粘衣。劉郎不怯題糕字(3)，卻負江樓未暫依。

　　箋注：(1)雲根：山中雲起之處。杜甫《瞿塘兩崖》：“入天猶石色，穿水忽雲根。”

　　(2)勒篆：刻篆體字。(3)題糕：唐劉禹錫嚐作《九日》詩，欲用糕字，以五經中無，輟不複為。北宋宋祁因九日食糕而作詩雲：“劉郎不敢題糕字，虛負詩人一世豪。”

　　錄諸作竟四疊

　　高僧往矣道其微，微此良儔誰與歸(1)？塵夢秋惺思翠岫，客程春暖憶蟂磯(2)。斑斑石竹低迎帽，曆曆藤花軟拂衣。舊有雄文泣山鬼，林泉成癖命相依。

　　箋注：(1)微此：猶言無此。(2)蟂磯：在安徽蕪湖縣之西大江中，上有靈澤夫人祠，舊以為昭烈孫權夫人祠。(3)山鬼：山神，見屈原《九歌山鬼》。

　　錄和三首

　　逐隊尋遊草色微，已涼天氣客初歸。湖中帆影搖前岸，樓上鍾聲澈釣機。六七良朋行落落，兩三老衲話依依。從茲奮翮青雲裏，何日重來賦錦衣。（萬生 戴質）

　　一筆秋煙抹翠微，記曾海上雁初歸。途殘蓬嶠新遊記，妝點家山舊釣磯。大著早驚魑魅魄，重陽又振薜蘿衣。卷簾獨我偏多病，繞榻黃花瘦影依。（嚴吾 劉肅）

　　輕舟泛泛遠山微，出岫雲隨野鶴歸。一縷翠煙橫鳥道，數聲清磬落漁機。客來佛說緣前定，僧去山靈失所依。猶記讀餘林下坐，竹痕和露滴人衣。（鐵梅 袁璟）

　　戲贈諸學生並教七弟元輻等作詩 二首

　　鄴架縹緗屬後生（1）(1)，偶因郵至說蓬瀛（2）(2)。粗疏論史包中外（3），懇摯傳經半父兄（4）(3)。勾角股弦天作數（5），亞非歐美地多名（6）。籠中鷙鳥累三十（7）(4)，一鶚何人是彌衡（8）(5)？

　　作者自注：（1）藏書。（2）閱報。（3）曆史。（4）經學。（5）數學。（6）地輿，編者按：即地理。（7）人數。（8）前途。

　　靜處宛排鵷鷺序（1），狂來亦演虎狼韜（2）。相期柳額看名字（3），有約花邊試體操（4）。勤慎孔明機魏武（5）(6)，淹遲司馬捷枚皋（6）(7)。國民小隊愁無律（7），愧乏吳宮教戰刀（8）。

　　作者自注：（1）聽講。（2）演說。（3）考課。（4）習操。（5）性質。（6）才思。（7）法律。（8）教育。

　　箋注：(1)鄴架縹緗：唐李泌父承休，聚書二萬餘卷，戒子孫不許出門，有來求讀者別院供饌。縹緗：古時書衣或書囊常用淡青、淡黃色的絲帛，後因以代指書卷。(2)蓬瀛：傳說中的海上三山之一，此指日本國。(3) 傳經：杜甫《秋興八首》：“劉向傳經心事違。”西漢劉向父子校閱經傳諸子，撰《別錄》一書。(4)鷙鳥：一種凶猛的飛禽。漢鄒陽《上吳王書》：“臣聞鷙鳥累百，不如一鶚。”(5)彌衡：三國時狂生，恃才傲物，擊鼓罵曹，後被殺。(6)勤慎孔明機魏武：言孔明為政勤慎，魏武王曹操有機謀。(7)淹遲司馬捷枚皋：言西漢時司馬相如作賦時間花費久，枚皋作賦迅速。吳宮教戰刀：孫武曾應吳王邀，講兵法，並在宮中教練。

　　此可約略見當時教學活動、課程以及雪抱對學生們的期望。可作為清末鄉間教育史的資料來看。七弟元輻即七堂弟胡元輻。

　　和石雪齋女史春暮雜感四首

　　曆曆芳春鎮自憐，酒腸回折薄成眠。低花廢砌團黃蝶，細雨空山泣紫鵑。楮葉苦雕脧早歲(1)，湘弦愁按寫中年(2)。閑行畏聽羈棲鳥，感係連枝意惘然。

　　鐵衣彈劍逐征塵，忍向同舟說絮因。采石磯頭怨遙夜(3)，清江浦上哭晴春(4)。晶窗戲辨工顰相，玉茗聊溫怯病身(5)。累汝兼旬供憶苦，籠香袖餅媚羈人。

　　令嫻薄命挈還家，懺悔從頭籀法華(6)。嗔怒貪癡成泡幻(7)，歌吟飲眺戀煙霞。哪堪舊友勤飛劄，不放韶華酷種花。從此白衣心力悴(8)，講堂清午日初斜。

　　浮生妙喻托浮雲，寶瑟偷彈百緒紛(9)。宛轉難忘荃蕙語(10)，飄搖思結鳳鸞群。東溟健思聞歸棹（11），南浦詩情憶送君（12）。準備瑤緘破蕭瑟，致郵千裏盼斜曛。

　　箋注：(1)楮葉：楮為造紙原料，代指紙。脧（juan）：縮，減。(2)湘弦：錢起《省試湘靈》：“善鼓雲和瑟，常聞帝子靈……。”(3)采石磯：在安徽當塗縣牛渚山，臨長江，傳說李白在此撈月墜水而死。(4)清江浦：在江蘇淮安，又稱袁浦。(5)玉茗：白山茶之上品。(6)法華：佛經。(7)嗔怒貪癡成泡幻：佛教以為人之七情六欲、諸種執著皆為泡幻。(8)白衣：布衣，古代稱未出仕者。(9)寶瑟偷彈：李商隱《無題》：“錦瑟無端五十弦。”(10)荃蕙語：屈原《離騷》：“荃蕙化而為茅。”（11）東溟：猶言東海。（12）南浦：江淹《別賦》：“送君南浦，傷如之何。”

　　原作

　　天涯遲暮倩誰憐，蕭槭淮陰倚劍眠。景略時窮偏有蚤，靈均愁絕怕聞鵑。哪堪風雨催花萼，學製詩辭惜歲年。世事翻新吾未老，鐵衣愁按意淒然。

　　最憐青眼出紅塵，疑有三生不了因。一把壯懷悲短夜，滿天香雨促殘春。沉淪世界徒增痛，漂泊東南此寄身。強把風騷澆塊壘，神州多難累詞人。

　　腥膻遍地敢言家，雪恥憑誰剖國華。留有豪情思返日，別無嗜好喜餐霞。狂吟怕讀維新史，冒險誰為革命花。女界沉沉奴界縛，聞雞起舞鬢雲斜。

　　萍蹤靡定感浮雲，滄海桑田世事紛。燕市屠沽空有淚，江東儒雅自超群。綠樽饋抗憐羊子，青眼攀嵇愧阮君。他日索居天地隔，相思最是夕陽曛。

　　吳城旅舍同仲兄蘇存宿舟中之句(1)

　　入洛年華序閣心(2)，朅來津渡與枯吟。水喧客枕淫淫夢，風渡汀沙颯颯音。驛路別開珍異徙(3)，湖樓猶昔管弦沉。百年紙醉金迷地，聽厭漁郎說古今。

　　箋注：(1)吳城：在今永修縣東北，贛江入鄱陽湖處。(2)入洛年華：《晉書陸機傳》：“年二十而吳滅，退居舊裏，閉門勤學，積有十年……至太康末（年），與弟雲俱入洛（陽），造太常張華。華素重其名，如舊相識，曰：‘伐吳之役，利獲二俊。’”序閣心：王勃登滕王閣作《滕王閣序》。(3)朅（qie）來：去來。(3)驛路別開珍異徙：其時京漢、漢廣鐵路、南潯鐵路先後築成，貨運不再經贛江鄱陽湖水道。此言其事。

　　首聯言年輕時有陸機、王勃嶄露頭角之心，然此時皆付之枯吟而已。水喧客枕，風卷汀沙。有感於鐵路之通，而贛省水運無複舊日之昌盛。吳城向為繁華之地，而今漸趨冷落，徒供漁郎閑話。

　　口占贈三女弟

　　中夜旋渦靜（1），澄思覺汝賢。治心有條理，出語中絲弦。

　　庭雪盟懷白，江雲漬鬢玄。吾謀儻可用，珍視賣珠錢(1)。

　　校：（1）旋：當為漩。

　　箋注：(1)賣珠錢：漢董偃事，董偃幼時，與母以賣珠為事，隨母出入武帝姑館陶公主家，為館陶公主所近幸，貴寵無比。見《漢書東方朔傳》。

　　菩薩蠻 回文小令二闋（1）

　　翠匳春鎖花痕碎，碎痕花鎖春匳翠。眉黛畫教誰，誰教畫黛眉

　　(1)？浥香寒處立，立處寒香浥。鴉鬢側身斜(2)，斜身側鴉鬢。

　　媚人如意花時戲，戲時花意如人媚。歡笑共來看，看來共笑歡。

　　鈿頭釵落遍，遍落釵頭鈿。衣彩化雲飛(3)，飛雲化彩衣。

　　作者自注：（1）曩好填小令。原集存百餘闋，匯成一卷，近廢久矣。適閱叢報，見桂君伯華香匳體小令二闋，緣情綺靡，縈紆回抱。其下句即用上句回文，所謂“水晶如意玉連環”也，因效如右小詞。其原作錄一雲：“月斜迷夢春城隔，寒燭畫樓殘。許時同密語，老盡費疑猜。”其二不複記憶，而餘《錦瑟詞》一卷，頃亦飄零海上，任天演之淘汰矣。雪抱生，作者自注。

　　箋注：(1)畫黛眉：用東漢張敞為夫人畫眉故事。(2)鴉鬢：婦女發髻，亦作丫鬢。(3)衣彩化雲飛：晏幾道《臨江仙》：“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

　　丁未（1907年）

　　孔雀吟寄國學保存社

　　孔雀棲珠崖，餐香出南海。修翎時一舒，金氣橫空靄。

　　珍禽動遙和，奇服垂瓔彩。乘時各有耀，離合目精駭（1）。

　　似彼深心人，芳譽私相采。惺惺惜惺惺，結愛不能解。

　　豈無俊鸚哥，鯽溜學雛婢(1)。傳語生飛謠，誦經妄懺悔。

　　寧知清濁異（2），狐媚徒滋敗。誌潔寡所營，沉浸養雲采。

　　十年豐其羽，偶露神瀟灑。飲啄自有真，焉在飫蝦蟹。

　　校：（1）“駭”，《小錄》作“該”。（2）“清濁異”，《小錄》作“秉性異”。

　　箋注：(1)鯽溜：同鯽令，精的反切句。借孔雀誌潔而無人知抒發其超凡脫俗之誌向。雪抱將一卷《錦瑟詞》寄往上海國學保存社，但未見回音，自歎隻好任海上天演。國學保存社乃廣東順德鄧秋枚等倡建。

　　留別三女弟若，時餘之省為試事

　　蘭為香之祖，玉為石之英。高懷出人群，俊誌由天成。

　　嗟予憐叔子，世豈識其情。結褵遇艱難(1)，秉毅邁前征。

　　穀梁疾莫起(2)，芣苜性彌貞(3)。姬薑作憔悴(4)，撫惜心怦怦。

　　積憂思愴惻，臨別緒縱橫。芳晨理客棹，遊夢飛春城。

　　大用求利涉(5)，小草非足榮。寄言頎碩士，所倚在真誠。

　　吾弗貴腐鼠(6)，備醑早歡迎(7)。

　　箋注：(1)結褵：古代嫁女的一種儀式。(2)穀梁：子夏弟子穀梁赤。(3)芣苜：草名，即車前子，亦稱車輪茶。《詩周南》：“采采芣苜，薄言采之。”(4)姬薑：相傳炎帝姓薑，黃帝姓姬，齊國姓薑。姬薑常通婚姻，因以為貴族婦女的美稱。(5)利涉：順利渡河。《易需》：“利涉大川，往有功也。”(6)腐鼠：謂祿位不過如腐爛之鼠。《莊子逍遙遊》：於是鴟得腐鼠，鵷雛過之，仰而視之曰：嚇‘。今子欲以子之梁國而嚇我邪！’(7)醑（xu）：美酒。

　　作者即將往省城參加貢生考試，臨別贈三堂妹胡若詩，對其婚姻不幸很為同情，並鼓勵她堅強起來。

　　春閨限韻

　　鏡檻春幽倩影涵，湖山石翠映巉岩。碧螺蘸試桃花紙，金鴨籠熏杏子衫(1)。疏篆隔簾鶯偶覷，繡絨沾絮燕爭銜。深情暗遣憑誰見，說部叢殘注意翻(2)。

　　箋注：(1)金鴨籠：為烘幹衣裳、形似鴨的籠子。(2)說部：指古籍中的小說類。叢殘：指古籍殘編。

　　憶人

　　憶人十載黃梅雨，懷古千年綠字磚。難得尊罍論往複，並將肝膽喻精堅。花殘遍地陳陳跡，蟲蛻今生絮絮緣。怪底文茵柔意薄(2)，蒺藜隱約懺紅禪。

　　箋注：(1)尊罍：酒具。(2)底：為何。文茵：華麗的坐墊或褥子。

　　浣香齋雜興

　　涉園不成趣，矯首眺晴氛。薄黯交新月，空青放嫩雲。

　　興隨清籟發，心戀野芳熏。鼓吹方繁會，詩腸澀不聞。

　　幽緒百紛紜，深情悵碧雯。落花殤侍女，垂柳媵徵君(1)。

　　品類都生意，精魂有大群。好風彌可感，渾帶古琴薰。

　　箋注：(1)媵：陪嫁。徵君：對不就朝廷征聘之士的尊稱。

　　觀劇詩

　　良苗綠懷新(1)，群黎亦勞止。乃欲祈豐穰，開場試傀儡(2)。

　　屬和存渝音，彈弦近下裏(3)。紅牙舊時拍，白話新鮮語。

　　歌調既繁闐 (4)，舞容（1）尤俶詭。荒唐說蝶夢(5)，變幻現牛鬼(6)。忽有三軍懼，忽又桑中喜(7)。勸懲古人心，老嫗解其旨。懿鑠儀前民，雄裝劍且履。幅舄昭其度，垂瓔被竟體。

　　征馬躪諸華，冠裳遂淪毀。服古法先王，流風僅賴此。

　　侏儒固應飽(8)，臣朔空文史(9)。

　　校：“容”，《小錄》作“態”。

　　箋注：(1)良苗懷新句：陶淵明《癸卯歲始春懷古田舍》：“平疇交遠風，良苗亦懷新。”(2)傀儡：用土木製成的偶像，又指木偶戲。(3)下裏：陽春曲：宋玉《對楚王問》：“客有歌於郢中者，其始曰《下裏》《巴人》，國中屬而和者數千人，其為《陽阿》、《薤露》，國中屬而和者數百人；其為《陽春》、《白雪》，國中屬而和者不過數十人。”(4)繁闐：繁盛貌。(5) 蝶夢：莊子夢蝶。(6)牛鬼：比喻虛幻荒誕。杜牧《李賀集序》：“牛鬼蛇神，不足為其虛幻荒誕也。”(7)桑中：《鄘風桑中》“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宮。”後比喻私奔幽會。(8)侏儒：雜伎藝林人。(9)臣朔：西漢武帝時文學弄臣東方朔。

　　從戲劇語言、動作、情節說來，令人如臨其境，甚為逼真，可以側麵了解戲曲在民間潛移默化、深入淺出、感動人心的勸懲作用。

　　與同學論文（1）

　　倉兒泣禪迦兒篡，到此艱深蛻盡無。隻恐文言成菽栗，卻搜古字當珍珠。

　　校：（1）“與同學論文”，《小錄》作“論文字”。

　　書況詩四首

　　年芳綠盡掩窗紗，忍此幽居百感奢。多事著書存寶篋，有人彈怨入清笳。風簷韻度頻伽鳥(1)，雨樹香凝自在花。曉夢輕回人意倦，含情擎試建溪茶(2)。

　　迢迢清晝引炎曛，盡脫羈維羨野雲。當戶草茸舒綠綺，出牆花暈擬紅裙。餘情繚繞猶千轉，少作矜妍值一焚(3)。萬裏相思書又寄，愛看征雁下晴氛。

　　晚村回抱水縈紆，窈窕山窗白日徂。愛取絲欄書雜句(4)，頻開畫稿禮名姝。雕華漸損才疑盡，淡定堅持力尚無(5)。欲待修成重寄語，渾身舍利手玄珠(6)。

　　深宵起步漏依微，繞砌幽苔過雨肥。雙獸靜銜連瑣睡，一螢低度畫堂飛。定中吐氣無煙火，愁裏凝思遍是非。掉首銀床簾已白，青琴靈約輒相違。

　　箋注：(1)頻伽鳥：梵語迦陵頻伽的省稱，義為妙音鳥，佛經謂在極樂淨土。(2)建溪茶：建溪在福建閩江上遊，其地產名茶。(3)少作矜妍句：謂年少時詩作矜持而妍麗，隻不過夠得上焚燒。(4)絲欄：有墨線格子的卷冊。(5)淡定：淡泊而心定。(6)舍利：佛骨。玄珠：黑色明珠，佛教以玄珠喻道的本體。雙獸靜銜：舊時大門左右扇各有獸形金屬裝飾品相對接。青琴：古神女。司馬相如《上林賦》：“若夫青琴、宓妃之徒，絕殊離俗。”

　　四首詠懷抒感詩，其景況與心境融為一體。然作者愛好文學之心態與參禪悟道之矛盾又錯綜在一起。

　　毅庵殤子悼痛，柬此慰藉

　　為君清淚溢蟬紗，孽海浮生自有涯(1)。蘇合搗泥支宿病(2)，曼陀糅雨幻朝華(3)。誰教思子歸來曲，擾及尊魂愛智家。共葆人天真嗣續，不須扶夢聽慈鴉(4)。

　　箋注：(1)孽海：佛教以人生苦難浮沉為孽海。(2)蘇合：植物名，梵語咄魯瑟劍。原產小亞細亞，自樹中取膠，製為蘇合香，作香料，可入藥。(3)曼陀：曼陀羅，花名，梵語音譯，義譯為悅意花。《阿彌陀經》：“晝夜六時，天雨曼陀羅華。”朝華：早晨開過的花。陸機《文賦》：“謝朝華於已披。”(4)慈鴉：鴉反哺幼鳥，喻母親之慈愛。

　　此詩以佛家語勸慰袁鐵梅之子夭折，鐵梅號毅庵，同鄉人。

　　郡中書贈禹師鐵丈定丈

　　金華牧羊我詩叟，牛渚泛夜（1）我詩友(1)。同時短李尤精詩(2)，香海闍黎秀峰兒(3)。譙樓四鼓踏殘月，俯聽蟲語涼生眉（2）。飄然禦風同一嘯（3），遠竄狐鼠伏蛟螭。空城澹沲草豐綠，妙攝廬山影全幅。佛頭贔贔堆古雲(4)，天淚淋浪寫飛瀑。眼前久恣三公吟，矧並躡蹻窮幽深，我無健才與健足，從遊作隸廬山岑。

　　校：（1）“牛渚泛夜”，《小錄》作“鐵根蟠鶴”。（2）“涼生眉”，《小錄》作“天風吹”。（3）“飄然禦風”，《小錄》作“鶴鳴叟欬”。

　　箋注：(1)牛渚：在安徽當塗縣西北，突出長江的山腳處，傳說李白在此捉月賦詩。

　　(2)短李：唐代詩人李紳，身材短小。(3)闍黎：梵語，僧徒之師。(4)贔：猛壯有力貌。

　　天未明時起而約吟友相會，踏月歌嘯，何其歡愉！

　　題漱六軒詩集

　　近年小子詩名出，誰識汪汪更有師。山外（1）藥雲彭澤裏（2），夢中（3）花雨秣陵（4）碑。老無率筆離唐韻，愁益深杯下《楚辭》，想見幽篁編甲子(1)，殷勤古淚染隃糜(2)。

　　校：（1）“山外”，《小錄》作“屐底”（2）“彭澤裏”，《小錄》作“三石徑”。（3）“夢中”，《小錄》作“毫端”。（4）秣陵：《小錄》作“六朝。”

　　箋注：(1)甲子：幹支紀年號。(2)隃麋：漢代縣名，故址在陝西千陽縣，其地產墨，遂為墨之代稱。

　　詩淚八

　　電笑天昏晝雨冥，風噫地動睡人醒。已傳沸海真飛雪，更看妖氛縱現星。黃海詩心秋鬼俠，皖江衣血夏雲腥(2)。九州莽莽陰森氣，誰攝新圖入禦屏。

　　箋注：(1)風噫：《莊子齊物論》：“夫大塊噫氣，其名為風。”(2)皖江衣血：光緒三十三年七月，光複會領袖徐錫麟槍殺安徽巡撫恩銘，率巡警學堂學生在安慶起義，事敗慘遭殺害。

　　此詩有感於各地起義不斷，清政府彈壓，血腥事件時有發生，而列強窺伺在旁。

　　秋海棠

　　花生千年前，奇情曆今古。傳言古思婦，姿貌海棠嫵。

　　兩淚凝為酥，胭脂潤如雨。點地不分明，紅豆籬（1）下土。

　　金風嫋嫋啼，玉露瀼瀼（2）汙(1)。婀娜結此花，芳馨越蘭杜。

　　厥氣為涼蛩(2)，鳴秋聲激楚。微蟲焉解怨，變幻不自主。

　　人生百年中，飛（3）霞漾清曙。精誠儻凝結，涕唾香不腐。

　　蛻化本無端(3)，蟲花非足數。餘無死生憾（4），仗此靈魂武。

　　校：（1）“籬”，《小錄》作“架”。（2）“瀼瀼”，小錄》作“涓涓”（3）“飛”，小錄》作“朝”。（4）“憾”，小錄》作“感”。

　　箋注：(1)瀼瀼（liang）：露濃貌。(2)厥氣：其氣。蛻化：逝去的委婉語。

　　秋海棠次韻二首

　　霜徑回穿小閤門，露華凝綴舊宮盆。渾傳錦字飄零意(1)，愛引香羅蕩漾魂。水榭芙蓉搴冷佩，荒叢絡緯掛啼痕(2)。不爭金屋空幽貯(3)，誰複妖嬈競合昏(4)。

　　鉤簾微雨掩朱門，掬取秋心並一盆。竟夕紅冰涼作片，何年翠袖悄還魂。吟攙蜀道啼鵑怨，寫映瀟湘折竹痕。同此芳情惜遲暮，顏酡清褪酒燈昏。

　　箋注：(1)錦字：前秦秦州刺史竇被徙流沙，其妻蘇氏思之，織錦為回文旋圖詩以贈滔，詞甚淒愴。共340字。(2)絡緯：蟲名，即莎雞，俗名紡織娘，一名蟋蟀。(3)金屋：反用漢武帝“金屋藏嬌”故事，謂秋海棠長在野外而自然姣好。(4)合昏：植物名，即合歡。

　　紀夢效遊仙小體

　　琳館依稀課撰書，仙娥錯列試官疏。龍姨遞我涇川劄(1)，耽閣絲欄一字無(2)？

　　箋注：(1)龍姨句：唐代李朝威《柳毅傳》記載，柳毅下第後過當涇上，過洞庭龍女牧羊，毅為傳書，龍女得歸，後柳毅娶妻，貌似龍女。(2)絲欄：有墨線格子的卷冊之類書。

　　秋夜玩月

　　屋漏延秋月，虛堂四照深。碧窗澄鶴夢（1），金井泫蟲吟。

　　《橘頌》猶慚古(1)，瓜期又爽今(2)。所為成日損，湛悟（2）到天琴。孤懷熲河漢(3)，結想墜遙深。海綠蟾心蕩，汀紅雁淚涔。

　　暗思風獨佇，香夢霧（3）俱沉。驀憶瑤台頃，明璫係稱心。

　　校：（1）“鶴夢”，《小錄》作“鬼趣”。（2）“悟”，《小錄》作“湛”。（3）“霧”，《小錄》作“水”。

　　箋注：(1)《橘頌》：屈原所作。(2)瓜期：任滿更代之期；爽今：違約。(3)熲（jiong）：光亮。

　　校中喜定公（1）見（2）宿倚枕即成

　　竟夕談何易，殘秋喜暫過。還雲娛岫壑，沉雨宿關河。

　　飯顆孤擎健(1)，侯鯖百味和。論詩流輩盡，應起振修螺。

　　校：（1）“公”，《小錄》作“老”。（2）“見”，《小錄》作“留”。

　　箋注：(1)飯顆：飯顆山頭：李白《戲贈杜甫》：“飯顆山頭逢杜甫，頭戴笠子日卓午。借問別來太瘦生，總為從前作詩苦。”(2)侯鯖：精美的肉食。碎魚肉合煮的菜。

　　東校呈王鼎初、劉嚴吾兩學長（1）

　　曠別感同岑，幽跫始共尋。德星天上聚，情話雨中深。

　　水（1）石含佳氣，蘭瓊長慧心。浮榮規唾去，學派會亭林(1)。

　　作者自注：（1）校為王氏挹秀山房。

　　校：（1）“水”，《小錄》作“花”。

　　箋注：(1)亭林：清代大學問家顧炎武，字亭人，號亭林，著有《日知錄》等。

　　秋懷二首（1）

　　天風漏響下徐徐，遙夜難支落枕初。語篆心脾餘跡在，魂飛寥廓漸交疏。高文玉海孤存本(1)，寶氣蓬萊萬裏書。瑟瑟山窗秋益老，豐神驚已別龍豬（2）(2)。

　　作者自注：（1）時仲兄攜七弟輻、袁弟濤留學東國，三妹亦擬東渡，而音耗並梗於潯雲。（2）適接東京照片。

　　琅玕留滯心彌怨，藻綺纏綿語未工。入夢關河失迢遞，容愁宙合妙清空。雨收曉霧應（1）妝罷，霜褪秋山似病中。知有溟（2）鯤豪思（3）在(3)，髻包黃穀待長風。

　　校：（1）“收曉霧應”，《小錄》作“殘煙柳疑”。（2）“溟”，《小錄》作“臨”。（3）“思”，《小錄》作“興”。

　　箋注：(1)南宋王應麟撰《玉海》一百卷，是宋代四大類書之一。(2)：豬龍：傳說唐玄宗與安祿山作宴，安祿山醉而化為一鰭而龍形。帝曰：“此豬龍，無能為。”(3)《莊子逍遙遊》中記鯤鵬扶搖而上，海運將往南溟。

　　題《牡丹亭記》二首(1)

　　《離騷》哀怨老臨川，觸手芬菲意渺綿。冷雨幽窗愁此夕，零歡墜夢是何緣？殘香妙作還魂想，苦蘖堅持入定禪(2)。十載情書重籀過，不堪似水感流年。

　　刹刹塵塵百劫遒，他生福倩此生修。花原偶現悲留影，石未全頑冀點頭(3)。碧落寒空何事雨？紅燈小穗若為愁。鮮妍一種傷心事，付與雲鬟次第謳(4)。

　　箋注：(1)《牡丹亭記》明代大戲劇家湯顯祖所作，寫一對青年男女相見產生愛情，女子相思而死，後還魂複生，幾經周折，終成夫妻。(2)蘖（nie）：樹木被砍伐後重生的枝條。苦蘖：言生活艱苦。入定禪：僧人靜坐斂心，不起雜念，使心定於一處，稱入定。(3)石未全頑冀點頭：《蓮社高賢傳道生法師》載：“入虎丘冊，聚石為徒，講《涅盤經》，至闡提處，則說有佛性，且曰：‘如我所說，契佛心否？’群石緣為點頭。”後因用以形容道理講得透徹，使不易感化之人信服。(4)雲鬟：雲團形的髻鬟，此指女演員。

　　此詩以屈原之哀怨比湯顯祖著《牡丹亭記》，別有新解。

　　尖山登高憩留仙石

　　懸床高臥隻宜仙，去後藤蘿萬綠牽。

　　古鹿可騎芝可食(1)，我來閑憩亦蕭然。

　　箋注：(1)白鹿洞書院載有明代《紫霞道人歌》，其中說：“駕蒼龍，騎白鹿，泉可飲，芝可服。何人肯入空山宿。”

　　蘇山遇雨見雲觸寺壁，同誌（1）十人自崖返

　　乘風岩脊雨奔馳，似煮秋雲正熟時。小駐高寒聊換骨，定期結隊訪丹師。

　　校：（1）“誌”，《小錄》作“遊”。

　　箋注：(1)蘇山：又名元辰山，在都昌縣北，海拔384米，為都昌西北群山之首。傳說漢時蘇耽奉母結廬修煉於此。

　　果老洞聽雨

　　何年穴罅卻天成，竟日潺湲碎玉聲。閑冷心懷（1）多寄托，幽奇結構（2）稱遊情。洞中煉石丹疑在，岩上遺溲綠更生。拌（3）擲鐵函沉不見(1)，空山翻怕有龍驚。

　　校：（1）“心懷”，《小錄》作“深心”。（2）“結構”，《小錄》作“大致”。（3）“拌”，《小錄》作“拚”。

　　箋注：(1)鐵函：南宋鄭思肖在亡國後作《心史》，裝入鐵函，藏於井中。

　　偶贈鐵丈既成，兼上萬毅諸公

　　霜前酒畔書窗底，即此交情那易論。友戚鄉年兼道誼，行歌食息互精魂。圖開海色深深國，槁瘞花叢小小墳。眉鬢漸新心慚古，披襟殘夜覺芳溫。

　　箋注：(1)槁瘞（yi）：草草埋葬。

　　枕上

　　風動綠窗鐍，香回錦縟綿。

　　何因枕中秘，欵露翠雲偏。

　　箋注：(1)枕中秘：指《枕中書》，舊題晉葛洪作，記神仙方術之事。

　　書況詩續二首

　　冷苑風回葉下頻，堅持靜攝意難馴。枋間鷃雀偏知分(2)，柳上雛鴉逼肖人。青洗橢空融麗日，綠盛瓶水湛纖鱗(3)。壓腸名物徒增思，寥闊心期寖不倫(4)。

　　廣陌凝寒別思深，野村橫靄暮光沉。天容嫩作孩兒靨，草色衰存幼婦心(5)。雅事篆胸隨剝落，芳年留影費追尋。綠苔庭院迷離月，無限蕭閑袖手吟。

　　箋注：(1)靜攝：於安靜中攝定心境。(2)鷃雀：鳥名。(3)纖鱗：小魚。(4)寖：逐漸。(5)幼婦：黃絹幼婦，為“絕妙”二字的隱語。幼歸，少女也，於字為妙。見《世說新語捷悟》。

　　西校酒闌贈王、劉二故人並答劉見示之作（1）

　　人靜星河初掛牖，酒闌燈火並聯床。當前小影團團月，竟夕清言凜凜霜。難策壯懷先越石(1)，漸歸鄉論到王陽(2)。牢騷家國還多事，絕好壺中與汝藏（2）。

　　作者自注：（1）十一月十五日。（2）時約訪山寺。

　　箋注：(1)西晉劉琨，號越石，誌在恢複中原，嚐渡江擊楫中流。(2)王陽：王吉，字子陽，漢代皋虞人，宣帝召為博士，諫大夫，上疏言得失，帝以為迂闊，謝病歸。與貢禹為友，世稱“王陽在位，貢公彈冠”。

　　此詩載於《學衡》雜誌第九期。

　　導遊土目山記所觀

　　頹冠辦作此山僧，導客乘風拂紫藤。水暈洄流（1）澄一線，雲根峭壁（2）繪千層。隨機變滅多哀悼，入定端詳不減增。莫怪雜陳多（3）舍利，玄精寶氣鬱初蒸(3)。

　　校：（1）“流”，《小錄》作“漩”。（2）“峭壁”，《小錄》作“折疊”。（3）“多”，《小錄》作“遺”。

　　箋注：(1)入定：僧人靜坐斂心，不起雜念，使心定於一處，稱入定。(2)舍利：佛骨。(3)玄精：人體的元氣。

　　觀鬆雪王濟相馬圖卷子(1)

　　神駒欲活縑猶寶，市骨千金豈複疑(2)。隻笑當時王武子(3)，眼中真馬略無奇。

　　箋注：(1)趙孟頫，號鬆雪道人，元代大畫家。(2)：《戰國策燕一》“三月得千裏馬，馬已死，買其首五百金，於是不期年千裏之馬至者三。”孔融《論盛孝章書》：“燕君市駿馬之骨，非欲以騁道裏，乃當以招絕足也。”(3)王濟：字武子，晉太原晉陽人，善老莊與易學，官至侍中，曾買地為馬埒，編錢鋪之，時人譏為金溝。

　　無題

　　誰遣雙眸俊，偏從好處看。鬢鴉光可鑒(1)，眉黛秀宜餐。

　　夢裏羅襦小，釵邊繡枕寒。柔情徒足累，白璧願君完(2)。

　　箋注：(1)鬢鴉：髻鬢如丫形，故稱。(2)白璧願君完句：戰國時，藺相如在盟會上向秦國索還白璧，遠譬歸趙。

　　語仲姊、四妹（1）並柬袁七丈

　　瑰奇懷抱素為鄰，遲暮情辭宛約陳。五內微熏空自語(1)，六時靜坐且傷神(2)。悲慈絕大周蟲豸，嗟歎無端感鳳麟(3)。滿地綱常倫紀在，鐵肩擔此我何人（2）(4)。

　　校：（1）“仲姊、四妹”，《小錄》作“澤韻二君”。（2）“人”，《小錄》作“任”。

　　箋注：(1)五內：猶言五中，五臟。(2)六時：佛教分一晝夜為六時，晨朝，日中，日沒，初夜，中夜，後夜。(3)鳳麟：鳳毛麟角，比喻珍貴希見的人物。(4)鐵肩擔此句：化自明代楊繼盛臨刑前所作詩句：“鐵肩擔道義，妙手著文章。”

　　丁未除夕

　　銀燭金爐笑不成，亦無幽怨損和平。當心已種菩提熟(1)，繞膝驚看舍利生(2)。遠夢江湖餘悱惻，深懷岩穴話澄清(3)。芳筵自勞歌還舞，鼎缶淵淵作頌聲(4)。

　　箋注：(1)菩提：印度樹名，釋迦牟尼出家，居菩提樹下得證菩提果而成佛，故以名樹。(2)舍利：佛骨。(3) 澄清：使混濁變為清明，《後漢書範滂傳》：“滂登車攬轡，有澄清天下之誌。”(4)淵淵：言鼎缶發出擂鼓般的聲音。

　　金縷曲

　　定山以望夜有寄詞見示，效韻應之。蓋餘不彈此調久矣，時六月同寓郡。(1)

　　同此明明月，便譙門涼宵畫角(2)，抖人離別。自是冰魂清不損，豈獨寄身高絕。況未被銀蟾吞缺(3)。一碧空虛渾可語，托微波萬裏無回折。爭含意，竟難說。也知鏡裏菱花孑(4)，佇仙鬟(5)、流雲涴翠，天香沁骨。我憶卿時卿憶我，一樣情芳誌潔。心皚皚、團成白雪(6)，付與嬋娟烹煉(7)。去就頃間拜受還丹訣(8)。女牆外(9)，露蛩歇(10)。

　　校：（1）抖：疑為“料”字之誤刊。

　　箋注：(1)定山，即李定山。望夜：農曆十五日之夜，月圓而亮。寓郡，寓居南康府，府治在星子縣城。(2)譙門：即譙樓，俗名鼓樓，今名周瑜點將台，在星子縣城中心。畫角：畫有飾物的號角，用來發號令。(3)銀蟾：月中有陰影如蟾蜍，代指月。(4)菱花：舊時鏡往往製造為菱花形。(5)仙鬟：仙女。(6)心皚皚，團成白雪：漢樂府《白頭吟》：“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7)嬋娟：形態美好貌，此指月色，孟郊《嬋娟篇》：“月嬋娟，真可憐。”(8)還丹：道家煉丹之術，以九轉丹再煉，化為還丹，自稱服之白日升天。見《抱樸子還丹》。(9)女牆：城牆上麵呈凸凹形的小牆。(10)蛩：蟋蟀。

　　§§第二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