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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理想之火

  一個人成功的欲望有多麽強烈,他就能爆發出多麽大的力量;當你有足夠強烈的欲望去改變自己命運的時候,所有的困難、挫折、阻撓都會為你讓路。但人非聖賢,不是每一個人天生就會有如此堅如磐石的信念、如此之大的決心,你可以不斷地去想、去憧憬那無限美好並不遙遠的未來;不斷地自我鞭策,按自己確定的人生目標走下去,不要讓別人、讓意想不到的困難左右。

  1978年元旦那一天,我腳上的腐爛徹底痊愈了,敗血病終於沒有感染我!我不準備在慶和大隊好好勞動好好表現了,更不想娶這裏的姑娘做小媳婦了。我要回家,回到父母的身邊,回到我戶口的所在地海林縣三道溝公社的原始部落屯,在那裏報考大學,迎接全國恢複高考後的第二屆全國通考,我要遠走高飛。

  從江通到姨媽家三十多裏路,天上飄著鵝毛大雪,地上是一尺多深的積雪,我一跑飛跑,再也不是被姨媽趕出家門時那副狼狽相了。回到姨媽家天已經黑透了,姨媽和表弟到表姐家串門去了,家裏隻有表妹。姨媽家和所有東北農家一樣,睡火炕,一家人不分男女老少都在同一個火炕上睡覺。姨媽和表弟在家時火炕上的睡覺次序是這樣的:從炕頭到炕梢--表妹、姨媽、表弟、我。現在姨媽和表弟不在家了,一條火炕上,隻有表妹和我。那時候東北農村有表兄妹戀愛結婚的風俗,人稱親上加親。表妹經常給我洗衣服跟我談心教我做農活的技巧,時常還點著我的頭說我犯傻!

  我曾經聽父親講過青年拿破倫的故事,青年拿破倫是個禁欲主義者,多麽美麗的女孩向他示愛,他都視而不見,如果青年拿破倫沉湎於美女的柔柔愛意是絕對不會成為蓋世英雄的。

  深夜裏,我正孜孜不倦地學習著,表妹帶著孫丫來了,天啊,孫丫今晚也要睡這!她就要睡在我和表妹之間,她鋪下褥子的時候,還有意把褥子往我這邊移了又移。孫丫是個漂亮的女孩,明眸皓齒、成熟健美,喜歡與我聊天,雖然沒讀過書,但崇尚知識,如果是若幹年後,我會向她求婚的,但這會不行,這會是我上大學的非常時期,我絕對不能對孫丫表示一星半點的親近,更不能有所不軌。我越是這樣想越是這樣防備,孫丫越是往我的身邊靠攏,開始我還覺得他是無意的,後來,當表妹響起熟睡的鼾聲時,孫丫張開赤裸著的雙臂把我緊緊地攬進她溫暖的懷抱,她美麗的雙眼在黑暗中閃爍著熾烈的愛火……

  我恐怖得要命!我怕這樣我會讓她成為孕婦,萬一有了小孩怎麽去上大學啊?我無情地掙脫了!那一晚我又是在堂屋裏點著煤油燈看書看到雞叫天明。

  第二天,我帶上我在各個中學老師那裏收集來的各種不同版本不同年代的數理化課本,告別了表妹和孫丫。

  在姨媽那裏做一年盲流的收獲,三麻袋玉米,200元的分紅,給家裏很大的幫助,父母、大哥、二哥和我就靠這200元錢每人買了一件秋褲換上了冬天的棉衣,三麻袋的玉米使一家人度過了1978年的春荒。

  回到海林縣的原始部落,這邊,我每天堅持不懈地學習;那邊,母親和哥哥們給隊長和大隊支書說好話,懇求他們收下我。村裏的一些有話語權的貧下中農給我上綱上線了:“老邰家那個‘四奸子’回來入隊不是想好好幹活,是想報名考大學走歪門邪道。”聽了這些話,我痛心疾首,世界已經進入高科技的年代了,我們這個悲哀的原始部落竟然把年輕人考大學讀書叫做走歪門邪道!我擔心,生產隊不會收留我,那樣的話,我就仍然是個盲流,沒有報考大學的資格。但這些絲毫也沒有動搖我學習的決心,讓我不讀書我寧肯去死。我去盧曉明家串門,盧曉明是應屆9年製高中畢業生,可以不參加生產隊勞動,不存在報考的障礙,正在全力以赴地複習功課,迎接1978年高考。

  我倆是朋友,他的爸爸盧老師是個老右派,他戴副一千度的近視眼鏡,是一部活辭典,是當年魯訊的學生,文、史、哲、小說戲劇沒有盧老師回答不了的問題,是我少年時代最好的老師。盧曉明和我同齡,他比我有更多的夢想,11歲那年,我家剛搬到原始部落我們相識那天,我們躺在生產隊的草垛上仰望夜空,他告訴我宇宙有多大:“地球這樣的行星吧,隻相當於一個小隊;太陽係呢,相當於一個大隊;銀河係呢,相當於一個公社;多少個銀河係又組成更大的星係相當於一個縣;這樣一個省、一個國家、一個世界、多少個世界又組成一個生產小隊,反反複複沒有窮盡……”盧曉明想當天文學家、想當數學家……但生活的重負把他壓得喘不過氣來,他的爸媽都是1950年代的大知識分子,不會幹農活,他的爸爸盧老師,生產隊照顧他,隻給他三頭老牛放,不是丟了這頭就是丟了那頭,一天找牛急得團團轉。他們家的活,無論家裏、外頭全靠盧曉明,上山砍柴,到生產隊掙工分,家裏做飯烙玉米麵大餅子,秋天和我一同到山上去采集山貨。

  我和盧曉明在這個窮困的小山溝苦苦地煎熬了八年,為了尋找前途我去異鄉漂泊,盧曉明有沉重的家庭負擔不能夠像我這樣自由,在我出走之後,他曾經被重負壓垮過,突然間滿大街跑著狂喊:“不好了,發大水了!不好了,火山爆發了!不好了,地球偏離軌跡撞上火星了!”

  村裏還有一位年輕人要考大學的,不過他心不高隻想考個中專就行了。他叫許誌強,比我和盧曉明大兩歲,他家比我和盧曉明家還要窮困,我們兩家至少過去在城市生活過,箱箱櫃櫃還是有那麽幾件,我家還有一台打開旋紐隻聽得見“嘠啦嘎啦”的雜音聽不見其它聲音的五燈交流收音機,盧曉明家還有壓著箱底的盧老師年輕時穿過的西裝,這些物品盡管不值幾個錢,但那是一種尊貴的象征,這象征給我們自家人心理慰藉,給外人一種鎮懾。許誌強家隻有四麵牆壁,老爸見酒沒命,哥幾個飯量大,農忙鬧糧荒時,母親就要四處討米,人窮誌短,許誌強的兩隻男子漢的大眼睛,總閃爍著羊羔般的柔弱,他是村裏的團支書,口才不錯,開會發言,會恰到好處地引用唐詩宋詞,於是,村裏最漂亮的女孩白狗子的妹妹就喜歡上了他,夕陽下,兩人時常約會在小河旁。狗子一家人極力反對這門婚事,許誌強隻有這樣一線脆弱的希望--考上個中專才有可能與狗子妹妹成親。

  我和盧曉明與許誌強不同,我們有信心:我們要上大學,我們要成為大名鼎鼎的人物,老婆忙啥?大功告成,城裏像張雅傑那樣最美麗的女孩會翩翩而來做我們最賢慧的妻子。我們要考大學的三個人中,盧曉明九年製高中剛畢業,趕上粉碎四人幫全國抓教育質量,還是好好地學習了一年,他的數理化基礎算是最好的,我稍遜一籌,許誌強最差,但文科基礎比我倆好,遺憾的是他受我們重理輕文思想的影響,也跟著我們在理科方麵下功夫。在許誌強家的小廂房,我們三個夥伴暢談著、憧憬著一旦考上大學將會幸遇的種種美妙境遇,我激情滿懷地說我要考農業大學,學園藝,又當專家又可以天天不要錢吃大蘋果大鴨梨,這一生我也許都不會望記那年上訪途徑河南漯河集市上看到的一幕:那一車車金燦燦黃橙橙的大鴨梨是多麽令人淌口水,當時我多想吃個夠啊,可惜隻在地上撿到了一隻!盧曉明說他要考師範學院,學數學,像陳景瑞那樣搞哥德巴赫猜想;許誌強的願望最低考我們本縣的林校,是個專業就行。興奮之餘,許誌強做起了考官,考我和盧曉明數學,他把一本初中數學自修教科書上的習題說給我們,他盡管不會,但他可以根據習題答案判斷我和盧曉明的對與錯。連續做了十道數學題,盧曉明百分之百正確,我隻做對了三道,作題速度遠遠落後於盧曉明。未曾想,我的弱勢反到增強了兩位夥伴的信心,盧曉明笑了:“你邰勇夫還敢考大學?那我盧曉明就敢考博士生!”

  許誌強也來勁了:“我不考中專了,我也要像邰勇夫一樣考農業大學學園藝天天吃大蘋果大鴨梨!”

  長毛隊長終於同意我入隊了,但要我在社員大會上表個態,表示從今往後再不想著去走“歪門邪道”了,好好勞動,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好好改造自己的小資產階級成名成家的思想,紮根農村,安心務農,繼續革命一輩子。這不是違背我的心願嗎?我憑什麽務農一輩子?我憑什麽不去考大學?我生命的價值隻配做一個原始部落的農民嗎?每個時代都有每個時代的荒唐把戲,讓我這樣表態就是那個時代的荒唐,好在那個時代已經接近尾聲了!

  經過一年半流浪學習的生涯,我終於又成為人民公社社員了。入隊後的第一件事,我跑去公社文教辦要了一張報考表,填上後,經生產小隊隊長簽字,生產大隊支書蓋章,再送到公社文教辦。

  現在,我又要一邊學習一邊參加繁重的生產隊勞動了,一天下來累得腰酸腿痛。長毛隊長給父母說:“如果你們家邰勇夫曠工學習的話,每天要扣兩斤口糧啊。”為這兩斤口糧還有父親的曆史問題,母親嚇得老是勸我:“好好幹吧,考上了好,萬一考不上咋辦?”大哥是個悲觀主義者,總喜歡滅自己人的誌氣長別人的威風:“咱們家的祖墳不好,哪能考上大學,就是考上了因為爸的曆史問題也會把你扒拉下來。”

  父親不表態,隻是哀哀地注視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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