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念改變命運

第十章 給自己講故事

　　我肩負著全家人的希望、心裏燃燒著上大學的夢想上路了。十塊錢的路費隻夠買一張到沈陽的火車票，從沈陽到北京我隻好沿著鐵路線一步一步地長途跋涉。一天夜裏，我經過一個城市的時候，被路兩旁的高樓大廈萬家燈火所吸引，透過一家閃亮的窗口，我望見一位胖女孩懷裏抱著一台在當時很稀罕的收錄機，懶散地仰臥在沙發上聽著港台歌曲，兩隻腳丫舉在沙發扶手上打著節拍，她的母親一個雍容華貴的婦人把一本書大概是課本塞到女孩的手裏，女孩耍嬌地把書扔了，母親再次把書本撿起來塞到女孩手裏，女孩又把書本扔了，她沉醉在歌曲中……與女孩相比，我一下陷入了深深的悲哀，這悲哀讓我的雙腿疲憊不堪了，我幾乎走不動路了，我甚至在想著那幸福的女孩如果換了我該有多好？然而這是不可能的，我就給自己編故事：

　　一家房簷上，落著一隻小燕子。他紅著臉，歪著頭，窺探著房簷下的一座漂亮的鳥房子。那鳥房子是用高梁杆建築的。房子裏邊，有臥室、有飯廳，有夜總舞，殷勤的小主人還在另一間小屋子裏放了一塊鑲金邊兒的小圓鏡子，那一定是梳妝室吧？小燕子很想知道是誰，能住得起這樣闊綽的大房子。但是他實在不好意思湊近跟前去觀看。因為他發過這樣的人生宣言：“我要象頑強的大雁叔叔和勇敢的海燕哥哥那樣生活，世界上隻有像他們那樣生活才是最幸福最有意義的。”

　　可是這漂亮的鳥房子又實在是令人羨慕，它除了那麽多小房間外，還有一間大大的體育中心呢！可以在裏邊散步，和朋友們聊天，該有多自在啊！小燕子回頭裝著梳理自己的羽毛，趁機看看有沒有人注意自己。他見兄弟姐妹們都在和爸爸媽媽忙碌著建房子，有的從河邊往回銜泥，有的正在找大公雞哥哥和鴨姐姐借毛褥子，他鬆了口氣，飛下房簷，落在離鳥房子很近的一根亮閃閃的晾衣線上。這下看得更清楚了，那鳥房子還是複式樓呢。小燕子突然大起膽來，竟然一躍跳上鳥房子。他終於看見了，這座漂亮的鳥房子的擁有者原來是金絲鳥小姐，這陣兒，她正在梳妝室裏對著那塊鑲嵌金邊的小圓鏡子梳理著自己美麗的羽毛，她的餐廳裏，小主人早已為她放好了豐富佳美的早餐：有肥嫩的青葉蟲，有剛剛爬出卵殼的野蠶，還有一小盅清澈甘甜的泉水……

　　金絲鳥小姐生活得多麽美好啊！小燕子想起自己一路上的艱辛，難過極了。

　　“咱小燕子空有淩雲之誌，瞧人家金絲鳥小姐，舒舒服服地飯來張口，衣來伸手，風吹不著雨淋不著，想上大學都是現成的，和自己相比，金絲鳥小姐是躺在沙發上泡在溫泉裏生活，而自己呢？如同在兩座陡峭的、高聳入雲的山崖之間的懸繩上艱難地行走，還要忍受饑渴、酷暑和嚴寒。”

　　可不是嘛，去年秋天和爸爸媽媽一起飛往南方，在橫跨海峽的時候，若不是大雁叔叔和海燕姐姐的鼓勵，就掉進大海了。這次從南方回來，路過蛇島，那滿島子的蛇啊，伸著脖子，瞪著凶惡的小眼睛，吐著血紅的毒須，嚇死人了！

　　小主人走出房子，他見鳥房子上站著小燕子，高興得拍起小手：“啊，是小燕子回來了，喏，正是你，你腿上的紅線線還是去年你要回南方的時候，媽媽讓我為你拴的呢。媽媽最喜歡你，說你是第一個飛出燕窩的。”

　　小燕子羞答答地不做聲，小主人很奇怪，小燕子怎麽不理我了呢？還是金絲鳥小姐揭了小燕子心靈深處的秘密。她走進體育中心，慢慢地渡著方步，轉動著那雙精靈的圓眼睛，亮開銀鈴般的嗓子說：“噢，我以為是誰呢？在我的大房子前繞來繞去的，原來是小燕子回來了。我看那，小燕子是為尋找不到幸福和人生的意義而煩惱呢。如果小燕子願意的話，就陪我來做王子吧。在這裏歡歡樂樂地渡過一生多幸福啊！”

　　小燕子自尊心很強，心中盡管這樣想，但嘴上卻說：“去你的吧，誰想去做王子了？俺早就立誌要像大雁叔叔和海燕哥哥那樣勇敢地生活。”聰明的小主人為了不傷害小燕子的自尊心，把鳥房子的門悄悄地拉開便走了。

　　當夜幕徐徐降臨的時候，小燕子背著爸爸媽媽和兄弟姐妹們，悄悄地飛進這座漂亮的鳥房子做起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小燕子王子了。

　　在這裏，小燕子王子享受了所有的人間富貴。小主人帶著他們乘世界名車到野外去遊玩，小主人到姥姥家串門也帶著他們。有一次，他和金絲鳥小姐還和小主人一道在大劇院觀看了非常精彩的音樂演唱會。可是這樣的日子過久了，小燕子不知道為什麽漸漸地變得沒精打彩了。那天，金絲鳥小姐拉著她到舞廳裏去跳舞，他說什麽也不去了。晚上還時常見到他暗自傷神呢。金絲鳥小姐把這事告訴給了小主人。小主人為小燕子送來了美味佳肴，還送來兩朵美麗的喇叭花，可是都沒有讓小燕子高興起來。小主人關心地問：“小燕子，你做了王子，這是無數人渴望的生活，你為什麽不高興啊？”

　　小燕子不肯開口，後來終於控製不住了，向小主人訴說道：“在這間漂亮的鳥房子裏做王子，開始我以為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可是日子一長，我又覺得一點都不幸福，倒覺得非常空虛和無聊。我現在很茫然，不知道人生的幸福究竟在哪裏？”說著，小燕子那雙亮晶晶的眼睛裏閃出了淚珠。小主人十分同情小燕子的煩惱，他答應回去問問媽媽。小燕子非常感激，送走了小主人，等了不多時，小主人就轉了回來，他告訴小燕子說：“小燕子，你從前的理想和生活都是最美好的，你要堅持。”小燕子不相信地搖搖頭：“真的？”

　　小主人說：“真的！媽媽說，小燕子王子過去的生活如同人們在兩座陡峭的山崖之間的一條懸繩上行走，那懸繩是用無數的挫折編織成的，它從你的腳下跨過苦難深淵通向幸福人生的彼岸，你在那高高的懸繩上行走，伴著朵朵白雲，小心翼翼地走啊走啊，會有狂風、暴雨、電閃雷鳴，步履維艱，但你要堅持你要從容不迫還要有一份睿智，笑對你腳下的苦難和挫折，隻要你走過去了，那裏就是一個明媚的春天，那裏就有你想上的大學。你的生命也會因此而變得多姿多彩。”

　　小燕子似有所悟。

　　當小主人再一次悄悄地拉開了鳥房子的門，小燕子告別了金絲鳥小姐，勇敢地飛了出去，飛向那廣闊的風雲變幻的藍天……

　　我給自己這樣默默地講述著，徹悟了許多人生道理，這道理在我後來的人生道路上不斷地咀嚼回味，三十多年後我終於有了一個重大發現：有些人一生順利，從生到死是一條直線，但他們活100歲跟活10歲差不多，有些人一生坎坷多災多難，從生到時死是一條曲線，他們活100歲比一般人活1000歲經曆的事情還要多，人們不都是渴望延年益壽嗎？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長壽！尤其是他們經曆的人生苦難是一般人難以想象的，但正是這樣的苦難如鳳凰涅磐一樣淨化他們的靈魂、讓他們不斷地獲得新的人生新的思想；他們的苦難就像若幹年後富裕了人們喜歡到處旅遊一樣，經曆一次又一次漫長艱苦的跋涉，去領略大千世界一個又一個的絕妙風光。

　　父親當年隨解放大軍浩浩蕩蕩南下是唱著“三大紀律八項注意”，我孤身南下自己給自己講了一路這樣的關於小燕子的故事大踏步地前進。我胸前交叉著兩條帶子，一邊是鼓鼓的裝滿饅頭的大帆布書包，一邊是裝滿水的軍用水壺，我走了10天，來時帶的饅頭越吃越難吃，後來幹硬得像石頭，吃得我滿嘴起泡，兩眼冒金星，我沿著鐵路線頑強地走著，沒有一點灰心喪氣，途經一條漫長的山洞時，我險些被呼嘯而過的火車卷走！為了避免意外，再有隧道出現時，我幹脆翻越大山，那一路，我攀過了無數山峰。每攀上一座山峰，我就自豪地想：山再高沒人的兩條腿高，沒人的毅誌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