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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請太醫愛妾情真 賀壽旦拜父意切

  桂姐隻得說道:“去吧,應怪花子。”

  伯爵又說:“我去吧,且親個嘴著。”於是按著桂姐,親了一個嘴才走出來。西門慶補說了一句:“怪狗才,還不帶上門哩!”伯爵又走來把門帶上,說道:“我兒,兩個盡著搗盡著搗,搗掉底子,不關我事。”才走幾步,又回來說道:“給我些香茶。”

  西門慶道:“怪狗才,等住回我與你就是了,又來纏人。”

  伯爵這才一直笑著去了。

  桂姐罵了一句:“好個不得人意的攮刀子的!”

  西門慶和桂姐兩個,在雪洞內足幹夠一個時辰,吃了一枚紅棗兒,才得了事,雲散雨收。少頃,二人整衣出來。桂姐向他袖子內掏出好些香茶來袖了。西門慶滿身香汗,氣喘籲籲,走來馬纓花下溺尿。桂姐腰裏摸出鏡子來,在月窗上擱著,整雲理鬢,往後邊去了。

  當日三個吃至掌燈時候,還等著後邊拿出綠豆白米水飯來,吃了才去。伯爵道:“哥,明日不得閑?”

  “我明日往磚廠劉太監莊子上,安主事、黃主事兩個昨來請我吃酒,早去了。”

  “李三、黃四那事,我後日會他來吧。”

  西門慶點了點頭。二人走後,西門慶交書童看著收家活,自己歸後邊玉樓房中歇息去了。

  次日,西門慶徑往劉太監莊上赴席,至天黑才回來。已是帶醉的人了,本待去金蓮那裏睡,不想錯走入月娘房裏來。月娘心中有事:自從上次看喬大戶家房子,把個孩兒扭了,心中難過:平時便多關照瓶兒母子,不想卻被金蓮背地裏說是“好沒正經!自家沒得養,別人養的兒子,又去遭魂的椏相知,嗬卵脬”。於是求了薛尼姑弄來生子符藥,要在壬子日服藥,同房,管情有喜事。現在見西門慶進來,想到明日才是壬子日,今晚若留他,反挫明日大事,又是月經左來日子,至明日潔淨,便借口月經未淨,把西門慶推了出來。要他明晚來睡。

  西門慶走到金蓮房裏,金蓮一顆心才穩定下來。原來就在西門慶到家那一時,金蓮與陳經濟在那卷棚後麵私會交歡,經濟剛得抽送,聽見西門慶回來,兩人慌得急忙扯開走散。金蓮笑迎上去,西門慶也不答話,一手摟過來,連親了幾個嘴,一手插入金蓮腰下,摸見濕答答,問她是不是想著漢子。金蓮自覺心虛,一時臉紅了,也不做聲,隻笑著推開了西門慶,向後邊澡牝去了。當晚與西門慶雲情雨意,宿了一夜。

  次日,應伯爵來見西門慶:“哥,昨日到劉太監莊上赴黃、安二公酒席,得盡歡麽?”

  “承二公十分相愛,灌了好幾杯酒,直到更次。歸路又遠,酒又醉了,不知怎的了。”

  “別處人倒也好情分,還該送些下程與他。”

  “說得有理。”西門慶說完,就叫書童寫起兩個紅禮帖來,吩咐裏麵辦一樣兩副盛禮,又寫兩個謝宴名帖,叫書童來吩咐了,差他送去。

  應伯爵就挨在西門慶身邊來坐近了:“哥,前日說的曾記得麽?”

  “記甚的來?”西門慶想不起來了。

  “想是忙得都忘記了。便是前日,同希大在這裏吃酒,臨別時說的。”伯爵提醒他。

  西門慶呆登登地想了一會:“莫不就是李三、黃四的事麽?”

  伯爵笑道:“這叫做簷頭雨滴從高下,一點也不差。”

  西門慶做攢眉道:“教我哪裏有銀子?你眼見我前日支鹽的事沒有銀子,與喬親家挪得五百兩湊用,哪裏有許多銀子放出去?”

  應伯爵道:“左右生利息的,隨分箱子角頭,尋些湊與他吧。哥說門外徐四家的。昨日先有二百五十兩來了,這一半就易處了。”

  “是便是,哪裏去湊?不如且回他,等討徐家銀子一總與他吧。”西門慶說道。

  應伯爵正色道:“哥,君子一言,快馬一鞭。‘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哥前日不要許我便好。我又與他們說了,千真萬真,道今日有的了,怎好去回他?他們極服你做人慷慨。值什麽事,反被這些經紀人背地裏不服你。”

  西門慶被他說住了:“應二爹如此說,便與他吧。”說完,自己走進去,收拾了二百三十兩銀子,又與玉簫討昨日收徐家二百五十兩頭,一總彈準四百八十兩。走出來對伯爵道:“銀子隻湊四百八十兩,還少二十兩,有些緞匹作數,可便得麽?”

  “這個卻難。他就要現銀去幹香的事。”

  “也罷,也罷。”西門慶又走進來,稱了二十兩成色銀子,叫玳安通共掇了出來。

  那李三、黃四卻在間壁人家坐久,隻待伯爵打了照麵,就走進來。謝希大適值進來,李、黃敘揖畢了,就見西門慶。行禮畢,說道:“前日蒙大恩,因銀子不得關出,所以遲遲。今因東平府又派下二萬香來,敢再挪五百兩,暫濟燃眉之急。如今關出這批銀子,一分也不動,都盡這邊來,一齊算利奉還。”西門慶便喚玳安鋪子裏取天平,請了陳姐夫,先把他討的徐家二十五包彈準了,後把自家二百五十兩彈明了,付與李、黃。兩人拜謝不已,告別而去。西門慶欲留應、謝再坐一會。二人隻想出去與李三黃四分中人錢,推說有事,急急地別去了。

  天色已是掌燈時分。西門慶見月娘整天閉門不出,沒想到月娘服了生子符藥,以為是身子不快,便來上房坐定,夫妻說了幾句話。西門慶飲了幾杯酒,隻待要睡。因幾日不在月娘房裏,又待奉承她,也把胡僧的膏子藥用了些,脹得陽物鐵杵一般,月娘見了道:“那胡僧這樣沒糟道的,唬人地弄出這樣把戲來。”心中暗忖:“他有胡僧的法術,我有姑子的仙丹,想必有些好消息也。”遂都上床去,暢美了一夜。次日起身,都至日午時候。

  此事偏瞞不過金蓮,西門慶被金蓮扯進房去了,鬼混一場,那話兒又硬起來,二人戲做一處。

  瓶兒來到上房,與月娘說孩兒生病的事,要去拜謝城隍土地,完心願。正說著,迎春氣吼吼地進來:“娘快來!官哥不知怎樣,兩隻眼不住反看起來,口裏卷些白沫出來。”瓶兒唬得頓口無言,攢眉欲淚,一麵差小玉報西門慶,一麵急急歸到房裏,抱著孩兒隻管落淚。西門慶進來了,見孩兒放死放活,大吃一驚,責罵奶子幾句,又勸瓶兒莫哭:“哭也沒用,不如請施灼龜來與他灼一個龜板,不知他有恁禍福紙脈,與他完一完再處。”就問書童討單名帖,飛請施灼龜。

  施灼龜來到,先是陳經濟陪了吃茶。琴童、玳安點燭燒香,舀淨水、擺桌子。西門慶出來相見了,拿龜板對天禱告,作揖,進入堂中,放龜板在桌上。施灼龜雙手接著,放上龜藥,點上了火,又吃了一甌茶,隻聽一聲響,施灼龜看了,停一會不開口。西門慶問吉凶如何。施灼龜問甚事,西門慶道:“小兒病症,大象怎的?有紙脈也沒有?”

  施灼龜道:“大象目下沒其事,隻怕後來反複牽延,不得脫然全愈。父母占子孫,子孫爻不宜晦了。又看朱雀爻大動,主獻紅衣神道城隍等類,要殺豬羊去祭他。再領三碗羹飯,一男傷,二女傷,草船送到南方去。”

  西門慶就送一錢銀子謝他。施灼龜去了。

  西門慶走到瓶兒房裏,告訴了此話。瓶兒道:“我前日見孩兒身上發熱,許了拜謝城隍土地,隻不曾獻得,孩子隻管駁雜。”

  西門慶道:“有這等事!”即喚玳安叫慣行燒紙的錢痰火來。西門慶和瓶兒擁著官哥道:“孩子,我與你賽神了,你好了些,謝天謝地!”說也奇怪,那時孩子就放下眼,磕伏著有睡起來了。瓶兒對西門慶道:“好不作怪麽,一許了獻神道,就減可了大半。”西門慶心上一塊石頭,才得放了下來。月娘聞知,也不勝喜歡,又差琴童去請劉婆子來。西門慶不信婆子的,隻為愛著官哥,也隻得信了。

  於是,劉婆子在後房,錢痰火在前廳,收驚的收驚,作法的作法,婦人們兩頭看著,笑得熱鬧。隻苦了西門慶,西門慶淨了手,漱了口,著了冠帶,帶了兜膝,跪在神前,畢恭畢敬隨著錢痰火趕神君拜。拜完了,已是一身大汗,隻說腰酸,走進裏麵,脫了衣冠靴帶,來到官哥床前,摸著說道:“我的兒,我與你謝土了。”又對瓶兒說:“好呀,你來摸他額上,就涼了許多。謝天,謝天!”吩咐下去,明早去拜廟,把要用的東西和豬羊收拾好。

  西門慶次日一早起來,吩咐安童跟隨上廟。挑豬羊的挑豬羊,拿冠帶的拿冠帶,徑到廟裏。又是冠帶齊整地拜了,求了簽,是中吉,解雲:“病者即愈,隻防反複,須宜保重些。”當即打發香錢,騎馬回來到瓶兒房中看孩兒,告訴瓶兒,這才放鬆下來。小廝來報,說伯爵已在卷棚坐等良久。西門慶徑走來卷棚下,吩咐整理酒菜上來,要與應伯爵喝幾盅。伯爵遂行口令,都是祈保官哥的意思,西門慶不勝歡喜。

  伯爵說:“不住地來擾宅上,心上不安得緊。明後日待小弟做個薄主,約諸弟兄,陪哥子一杯酒何如?”

  西門慶笑道:“賺得些中人錢,又來撒漫了。你別要費,我有些豬羊剩的,送與你湊樣數。”

  伯爵謝道:“隻覺忒相知了些。”

  西門慶道:“唱的優兒都要你身上完備哩。”

  應伯爵則說道:“這卻不消說起。隻是沒人服侍,怎的好?”

  “左右都是弟兄,各家人都使得的,我家琴童、玳安將就用用吧。”西門慶說。

  “這卻全副了。”應伯爵點頭道。又吃了一會酒,遂別去了。

  次日早晨,西門慶在金蓮房裏起身,吩咐琴童、玳安送豬蹄羊肉到應二爹家去。自己隨後到。應伯爵也下了功夫,把諸弟兄請來,先在家裏吃便飯,然後到郊園上去玩耍。吳銀兒與韓金釧兒,李銘與吳惠都來了。白來創、常時節、謝希大、吳典恩、西門慶先後進門。眾人說笑玩樂,下棋唱曲,飲酒調笑,都有了醉意。正吃得熱鬧,書童搶進來,在西門慶耳邊低言道:“六娘身子不好得緊,快請爹回去,馬也備在門外接了。”西門慶連忙起身告辭,眾人不信,不讓走。西門慶以實情告訴他們,這才放他上馬而去。

  西門慶來家,兩步做一步走,一直走進瓶兒房裏。迎春道:“俺娘了不得病,爹快看看她。”走到床邊,隻見瓶兒咿嚶地叫疼,卻是胃脘作疼。西門慶聽她叫得苦楚,連忙說:“我這就請任醫官來看你。”叫過迎春:“快,喚書童寫帖,去請任太醫。”自己則擁了瓶兒坐在床上。

  瓶兒道:“恁的酒氣!”

  西門慶道:“你是胃虛了,便厭著酒氣。”又問迎春:“可曾吃些粥湯?”

  迎春回道:“今早至今,一粒米也沒有用,隻吃了兩三甌湯兒。心口肚腹兩腰子,都疼得異樣的。”

  西門慶攢著眉,皺著眼,歎了幾口氣,又問如意兒:“官哥身子好了麽?”

  如意兒道:“昨夜還有頭熱,還要哭哩。”

  西門慶道:“恁的晦氣,娘兒兩個都病了,怎的好!留得娘的精神在,還好去支持孩子哩。”

  瓶兒又叫起疼來。西門慶安慰道:“且耐心著,太醫也就來了。待他看過脈,吃兩盅藥,就好了的。”

  迎春打掃房裏,抹淨桌椅,燒香點茶,又支持奶子引得官哥睡了。此時有更次了,外邊狗叫得不迭。不一時,書童掌了燈,照著任太醫四角方巾,大袖衣服,騎馬而來。進門坐在軒下。西門慶吩咐拿茶,自己出去迎接。

  太醫道:“不知尊府哪一位看脈,失候了,負罪實多!”

  西門慶道:“昏夜勞重,心切不安,萬惟垂諒!”

  太醫著地打躬道:“不敢。”吃了一盅熏豆子撒的茶,就問:“看哪一位尊恙?”

  西門慶道:“是第六個小妾。”

  又換上一盅鹹櫻桃茶,說了幾句閑話。玳安接盅,西門慶道:“裏麵可曾收拾,你進去說聲,掌燈出來,照進去。”玳安進到房裏去說了一聲,就掌燈出來回報。西門慶就起身打躬,邀太醫進房。大醫遇著一個門口,或是階頭上,或是轉彎去處,就打一個半喏的躬,渾身恭敬,滿口寒溫。走進房,隻見沉煙繞金鼎,蘭火銀缸,錦帳重圍,玉鉤齊下。真是繁華深處,果然別一洞天。西門慶看了太醫的椅子。太醫道了句“不消了”,也答看了西門慶椅子,就坐下了。迎春便把繡褥來襯起瓶兒的手,用錦帕來擁了玉臂,又把自己袖口籠著她纖指,從帳底下露出一段粉白的臂來,與太醫看脈。太醫澄心定氣,候得脈來,卻是胃虛氣弱,血少肝經旺,心境不清,火在三焦,須要降火滋榮。就依書據理,與西門慶說了。

  西門慶道:“先生果然如見,實是這樣的。這個小妾,性子極忍耐得。”

  太醫道:“正為這個緣故,所以她肝經原旺,人卻不知她。如今木克了土,胃氣自弱了,氣哪裏得滿?血哪裏得生?水不能載火,火都升上截來,胸膈作飽作疼,肚子也時常作疼。血虛了,兩腰子、渾身骨節裏頭通作酸痛,飲食也吃不下了。可是這等?”

  迎春道:“正是這樣的。”

  西門慶道:“真正任仙人了!貴道裏望、聞、問、切,如先生這樣明白脈理,不消問的,隻管說出來。也是小妾有幸!”

  太醫深打躬道:“晚生曉得甚的,隻是猜多了。”

  西門慶道:“太謙遜了些。”又問:“如今小妾該用什麽藥?”

  太醫道:“隻是降火滋榮。火降了,這胸膈自然寬泰;血足了,腰脅間自然不作疼了。不要認是外感,一些也不是的,都是不足之症。”又問:“經事來得勻麽?”

  迎春道:“便是不得準。”

  太醫道:“幾時便來一次?”

  迎春道:“自從養了官哥,還不見十分來。”

  太醫道:“元氣原弱,產後失調,遂致血虛了。不是壅積了要用疏通藥。要逐漸吃些丸藥,養她轉來才好。不然,就要做牢了病。”

  西門慶道:“便是,極看得明白。如今先求煎劑,救得目前痛苦,還要求些丸藥。”

  太醫道:“當得。晚生返舍,即便送來。沒事的,隻要知此症乃不足之症,其胸膈作痛乃火痛,非外感也;其腰脅怪疼乃血虛,非血滯也。吃了藥去,自然逐一好起來,不須焦躁得。”

  西門慶謝不絕口。剛起身出房,官哥又醒了,哭起來。太醫道:“這位公子好聲音。”西門慶道:“便是也會生病,不好得緊,連累小妾日夜不得安枕。”說著,一路送出來了。到了軒下,西門慶有心再奉一茶,還要便飯點心。太醫搖頭謝了,一直走了出來。西門慶送上馬,差書童掌燈送去。別了太醫,飛地進去,教玳安拿一兩銀子,趕上隨去討藥。

  兩個小廝回來,西門慶見了藥袋厚大的,說道:“怎的許多?”拆開看時,卻是丸藥也在裏麵。笑道:“有錢能使鬼推磨。方才他說先送煎藥,如今都送了來,也好,也好。”看藥袋上是寫著:“降火滋榮湯。水二盅,薑不用,煎至捌分,食遠服。渣再煎。忌食麩麵、油膩、炙煿等物。”又打上“世醫任氏藥室”的印記。又一封筒,大紅票簽寫著“加味地黃丸”。西門慶把藥交迎春,先吩咐煎一帖起來。

  瓶兒吃了些湯。迎春把藥熬了。西門慶親自看藥,濾清了渣出來捧到瓶兒床前,道:“六娘,藥在此了。”瓶兒翻身轉來,不勝嬌顫。西門慶一手拿藥,一手扶著她頭頸。李瓶兒吃了叫苦。迎春就拿滾水來過了口。西門慶吃了粥,洗了足,伴瓶兒睡下。迎春又燒些熱湯護著,也連衣服假睡了。說也奇怪,吃了這藥,就有睡了。西門慶也熟睡去了。官哥隻管要哭起來,如意兒恐怕哭醒了瓶兒,把奶子來放他嘴裏,後邊也寂寂地睡了。

  到次早,西門慶將起身,問瓶兒:“昨夜覺好些兒麽?”

  瓶兒道:“可霎作怪,吃了藥,不知怎地睡熟了。今早心腹裏都覺不十分怪疼了。昨的上半晚真要疼死人也。”

  西門慶也笑了:“謝天,謝天。如今再煎它二盅吃了,就全好了。”

  迎春煎起第二盅藥來與瓶兒吃了。西門慶一個驚魂落向爪哇國去了,這才覺得渾身輕鬆起來。

  看看東京蔡太師壽旦已近,西門慶先期曾差人往杭州買辦龍袍錦繡、金花寶貝上壽禮物,俱已完備,正盤算著如何送進京去。平安來報:“來保東京回來了。”不一時,來保進來廳上,與西門慶磕了頭。說道:“小的已見了翟爹。翟爹見了爹的書,隨即叫長班拿帖兒與朱大尉去說。小的也跟了去。朱太尉親吩咐說:‘既是太師府中分上,就該都放了。因是六黃太尉送的,難以回他。如乃未到者,俱免提;已拿到者,且監些時。他內官性兒有頭沒尾,等他性兒坦些,也都從輕處就是了。’”又取出翟管家書遞上與西門慶看,又說:“翟爹見小的去,好不歡喜,問爹明日可與老爺上壽去?小的不好回說不去,隻得答應敢要來也。翟爹說:‘來走走也好,我也要與你爹會一會哩。’”

  西門慶道:“我倒也不曾打點自去,既是這等說,隻得要去走遭了。”於是吩咐來保:“你辛苦了,且到後麵吃些酒飯,歇息歇息,遲一兩日,還要趕揚州去哩。”

  來保應喏去了。西門慶便進去與李桂姐說知。桂姐已知道信了,忙走來與西門慶、月娘磕頭,好話說盡,拜辭家去,告知她媽。西門慶囑咐她今後少要招攬那王三官。桂姐發誓:“再要招攬他,就把身子爛化了。”上轎而去。

  西門慶因告月娘說要上東京送壽禮之事。月娘道:“既要去,須要早打點,省得臨時促忙促急。”西門慶告訴說上壽禮物俱已完備,隻是行李不曾整備。月娘道:“行李不打緊。”

  次日,西門慶在卷棚內,叫了陳經濟來,看著寫了與蔡禦史的書,交與來保,又與了他盤纏,叫他明日起早趕往揚州去。這邊擇了吉日,吩咐琴童、玳安、書童、畫童打點衣服行李,明日動身跟隨東京走一遭。月娘便教小玉去請各房娘都來收拾爹的行李。

  當下,隻有瓶兒沒出房來,其餘各房一齊都到,動手把皮箱、涼箱裝了蟒衣、龍袍、緞匹,上壽等物,共有二十多扛;又整頓了應用冠帶衣服等件,一齊完了。晚夕,眾位娘子擺設酒肴,為西門慶送行。席上,西門慶各人叮囑了幾句,自進月娘房裏宿歇。次日,把二十扛行李先打發出門,又發了一張通行馬牌,仰經過驛遞起夫馬迎送。各各停當,然後進瓶兒房裏來,看了官哥兒,與瓶兒說了句話,教她好好調理:“我不久便來家看你。”瓶兒眼含淚兒道:“路上小心保重。”直送出廳來,和月娘、玉樓、金蓮等人把西門慶送出了大門。

  西門慶乘了涼轎,四個小廝騎了頭口,望東京進發,一路上相遇的,無非各路文武官員進京慶賀壽旦的,也有進生辰扛的,不計其數。行了十餘日,到了東京城,進了萬壽門。那時天色將晚,趕到龍德街牌樓底下,就投翟家屋裏去住歇。

  翟管家聞知,趕忙出來迎接。各敘寒暄,吃了茶,擺酒為西門慶洗塵。不一時,隻見剔犀官桌上列著幾十樣大菜,幾十樣小菜,都是珍羞美味,燕窩魚翅,絕好下飯。隻沒有龍肝鳳髓,其餘奇巧富麗,便是蔡太師自家受用,也不過如此。當值的拿著通天犀杯,斟上麻姑酒兒,遞與翟謙;翟謙接過,滴了天,然後斟上來,把盞與西門慶。西門慶也回敬了。兩人坐下,糖果熱碟、按酒之類,流水般遞將上來。

  酒過兩巡,西門慶對翟謙道:“學生此來,單為老太師慶壽,聊備些微禮,孝順太師,想不見卻。隻是學生向有相攀之心,欲求親家預先稟過,但拜太師門下做個幹生子,也不枉一生一世。不知可以啟口帶攜得學生麽?”

  翟謙道:“這個有何難哉!我們主人雖是朝廷大臣,卻也極好奉承。今日見了這般盛禮,自然還要升選官爵,不惟拜做十子,定然允哩。”

  西門慶聽了,不勝之喜。飲夠多時,西門慶道:“不吃酒吧。”

  “再請一杯。怎的不吃了?”

  “明日有正經事,卻不敢多飲。”

  翟謙再四相勸,西門慶隻得又吃了一杯。

  當下,收過了家活,就請西門慶到後邊書房裏安歇。排下好描金暖床,鮫綃帳兒,把銀鉤掛起,露出一床好錦被,香噴噴的。一班小廝扶侍西門慶脫衣脫襪,上床。獨宿孤眠,西門慶一生不慣,這一晚好難挨過也。

  巴到天明,正待起身,那翟家門戶重掩,著哪裏討水來淨臉?直挨到巳牌時分,才有個人把鑰匙一路開將出來,隨後一個小廝拿著手巾,一個捧著銀麵盆,傾了香湯,進書房來。

  西門慶梳洗完畢,戴上忠靖冠,穿著外蓋衣服,一個人在書房裏坐。翟管家出來,和西門慶廝見了,坐下。當值的托出一個朱紅盒子,裏邊有三十來樣美味,一把銀壺,斟上酒來,吃早飯。翟謙道:“請用過早飯,學生先進府去,和主翁說過,然後親家搬禮物進來。”去不多時,忙跑來家,向西門慶說:“老爺正在書房梳洗。外邊滿朝文武官員,都各伺候拜壽,未得廝見哩。學生已對老爺說過了,如今先進去拜賀,省得人雜。學生也隨後便到了。”

  西門慶不勝歡喜,便教跟隨人拉同翟家幾個伴當,先把那二十扛金銀緞匹,抬到太師府前。一行人應聲去了。

  西門慶冠帶乘了轎來,隻見亂哄哄的,挨肩擦背,都是大小官員來上壽的。西門慶遠遠望見一個官員,也乘著轎進龍德坊來,仔細一認,倒是揚州苗員外。卻不想苗員外也望見西門慶了。兩人同下轎作揖,敘說寒溫。原來這苗員外,是第一個財主,現也做個散官之職,向來結交在蔡太師門下,今日也來上壽,恰遇了故人。當下兩人忙匆匆,路次話了幾句,分手而別。

  西門慶來到太師府前,張目仰觀:堂開綠野,仿佛雲霄;閣起淩煙,依稀星鬥。門前寬綽堪旋馬,閥閱嵬峨好豎旗。錦繡叢中,風送到畫眉聲巧;金銀堆裏,日映出琪樹花香。旃檀香截成梁棟,醒酒石滿砌階除。左右肉屏風,一個個夷光紅拂;滿堂羅寶玩,一件件周鼎商彝。明晃晃懸掛著明珠十二,黑夜裏何用燈油;貌堂堂招致得珠履三千,彈短鋏盡皆名士。恁地九州四海,大小官員,都來慶賀;就是六部尚書,三邊總督,無不低頭。除卻萬年天子貴,隻有當朝宰相尊。

  西門慶恭身進了大門,隻見中門關著不開,官員都打從角門而入。西門慶便問:“為何今日大事,卻不開大門?”翟管家告訴他:“原來中門曾經官家行幸,因此人不敢打這門出入。”西門慶跟著進了幾重門,門上都是武官把守,一些兒也不混亂。他們見了翟謙,一個個都欠身問:“管家從何處來?”翟謙則答:“舍親打山東來拜壽老爺的。”又走了幾座門,轉了幾個彎,無非是畫棟雕梁,金張甲第。隱隱聽見鼓樂之聲,如在天上的一般。西門慶因問:“這裏民居隔絕,哪裏來的鼓樂喧嚷?”翟謙告訴他:“這是老爺教的女樂。一班共二十四人,也曉得天魔舞、霓裳舞、觀音舞。凡老爺早膳、中飯、夜燕,都是奏的。如今想是早膳了。”西門慶聽言未了,又鼻子裏覺得異香馥馥,樂聲一發近了。翟謙道:“這裏老爺書房將到了,腳步兒放鬆些。”轉個回廊,隻見一座大廳,如寶殿仙宮;廳前仙鶴、孔雀,種種珍禽,又有那瓊花、曇花、佛桑花,四時不謝,開得閃閃爍爍,應接不暇。西門慶還未敢闖進,交翟管家先進去了,然後挨挨排排,走到堂前。堂上虎皮太師交椅上,坐著一個大猩紅蟒衣的,是太師了。屏風後列有二三十個美女,一個個都是宮樣妝束,執巾執扇,捧擁著他。翟謙已站在一邊。西門慶朝上拜了四拜。蔡太師也起身,就絨單上回了個禮。這是初相見了。落後翟管家走近蔡太師耳邊,暗暗說了幾句話下來。西門慶理會的是那話了,又朝上拜了四拜。蔡太師便不答禮。這四拜是認幹爺了。因受了四拜,後來都以父子相稱。

  西門慶開言道:“孩兒沒甚孝順爺爺,今日華誕,家裏備的幾件菲儀,聊表千裏鵝毛之意。願老爺壽比南山!”

  蔡太師道:“這……怎的生受?”便請坐下。

  當值的拿了把椅子上來,西門慶朝上作了個揖,道:“告坐了。”就西邊坐著吃茶。

  翟管家慌跑出門來,叫抬禮物的都進來。二十來扛禮物,揭開了涼箱蓋,呈上一個禮目:大紅蟒袍一套,官綠龍袍一套,漢錦二十匹,蜀錦二十匹,火浣布二十匹,西洋布二十匹,其餘花素尺頭共四十匹,獅蠻玉帶一圍,金鑲奇南香帶一圍,玉杯、犀杯各十對,赤金攢花爵杯八隻,明珠十顆,又梯己黃金二百兩,送上蔡太師做贄見的禮。蔡太師看了禮目,又瞧了那二二十扛禮物,心下十分歡喜,連聲稱“多謝”不迭,便教翟管家:“收進庫房去吧。”一麵吩咐擺酒款待。西門慶因見忙衝衝,推事故辭別了蔡太師。太師疲乏:“既如此,下午早早來吧。”西門慶作個揖起身。蔡太師送了幾步,便不送了。西門慶依舊和翟管家同出府來。翟謙因府內有事,也作別進去。

  西門慶回到翟家,脫下冠帶,又整的好飯吃了一頓,回到書房,打了個瞌睡,恰好蔡太師差舍人邀請赴席。西門慶謝了些扇金,著來人先去,自己隨後就來了。於是重整冠帶,預先叫玳安封下許多賞封,做一拜匣盛了,跟隨著四個小廝,乘轎望太師府來。

  那蔡太師有滿朝文武官員來慶賀,各種請酒。自次日為始,分做三停:第一日是皇帝內相,第二日是尚書顯要衙門官員,第三日是內外大小等職。隻有西門慶,一來遠客,二來送了許多禮物,蔡太師倒十分歡喜他,因此就是正日,獨獨請他一個。聞報新幹子西門慶到了,老太師忙出軒下相迎。西門慶再四謙遜,讓“爺爺先行”,自己屈著背,輕輕跨入檻內。蔡太師道:“遠勞駕從,又損隆儀;今日略坐,少表微忱。”西門慶道:“孩兒戴天履地,全賴爺爺洪福。些小敬意,何足掛懷。”兩個喁喁笑語,真似父子一般。二十個美女一齊奏樂,府幹當值的斟上酒來。蔡太師要與西門慶把盞。西門慶力辭不敢,隻領得一盞,立飲而盡,隨即坐了筵席。西門慶教書童取過一隻黃金桃杯,斟上滿滿一杯,走到蔡太師席前,雙膝跪下道:“願爺爺千歲!”蔡太師滿麵歡喜道:“孩兒起來。”接過便飲個完。西門慶才起身,依舊坐下。直飲到黃昏時候,拿賞封賞了諸執役人,西門慶才作謝告別:“爺爺貴冗,孩兒就此叩謝,後日不敢再來求見了。”出了府門,仍到翟家安歇。

  次日要去拜苗員外,著玳安尋了一日,他卻在皇城後李太監房中住下。玳安拿著帖子通報了,苗員外出來迎道:“學生一個兒坐著,正想個知心的朋友講講,恰好來得湊巧。”就留西門慶筵燕。西門慶推卻不過,隻得便住了。當下山肴海錯,不記其數。又有兩個歌童,生得眉清目秀,開喉音唱幾套曲兒,西門慶讚不絕口。苗員外笑道:“隻怕服侍不得老先生。若愛時,就送上也何難。”西門慶謙謝,不敢奪人之好。飲到更深,別了苗員外,依舊來翟家歇。

  自次日始,相府管事的各各請酒,留連了八九日。西門慶歸心如箭,便叫玳安收拾行李。翟管家苦死留住,隻得又吃了一夕酒,重敘姻親,極其眷戀。次日早起辭別,望山東而行。一路水宿風餐,日夜兼程。

  自從西門慶上東京後,姊妹們眼巴巴望西門慶回來,多有懸掛,在屋裏做些針指,通不出來閑耍。隻有潘金蓮,打扮得如花似玉,嬌模喬樣,在丫環夥裏,或是猜枚,或是抹牌,說也有,笑也有,狂得通沒些成色。嘻嘻哈哈,也不顧人看見。暗下裏,隻想著與陳經濟勾搭,常是心上亂亂地焦燥起來,長籲短歎,托腮呆思。得有機會,便做在一處。

  西門慶終於到家了。吳月娘聞知,領六房姊妹到廳上迎接。西門慶先和月娘廝見畢,然後依次見了各房,各敘寒溫。幾個小廝也來磕了六房的頭。西門慶把路上辛苦並到翟家住下,次日蔡太師厚情,與內相日日吃酒事情,備細說了一遍。因問瓶兒:“孩子這幾時好麽?你身子怎地調理?吃了任醫官的藥,有些應驗麽?我雖則往東京,一心隻吊不下家事哩,店裏又不知怎樣,因此急忙回來。”

  瓶兒道:“孩子也沒甚事。我身子吃藥後,略覺好些。”

  月娘一麵教眾人收好行李及蔡太師送的下程,一麵做飯與西門慶吃。到晚,又設酒和西門慶接風。西門慶晚夕就在月娘房裏歇了。兩個自是久旱逢甘雨,久別勝新婚。

  次日,陳經濟和大姐來廝見了,說了些店裏的賬目。應伯爵和常時節打聽得大官人來家,都來看望。西門慶便把東京富麗的情形及太師管待情分備細說了。二人隻顧稱羨不已。西門慶留二人吃了一日酒。臨起身,常時節向西門慶說道:“小弟有一事相求,不知哥可照顧麽?”說著,隻是低了臉,半含半吐。

  西門慶道:“但說不妨。”

  常時節說:“實為住的房子不方便,待要尋間房子安身,卻沒有銀子,因此要求哥周濟些兒。日後少不得加些利錢送還哥哥。”

  西門慶道:“相處中說甚利錢!我如今忙忙地,哪討銀子。且待到韓夥計貨船來家,自有個處。”

  常時節和應伯爵作謝去了。

  果然,西門慶自從東京到家,每日忙不迭,送禮的,請酒的,日日三朋四友。既要與大娘兒接風,又要與各房兒繾綣,朝朝滯雨尤雲。還得去衙門,升堂畫卯,把那些解到的人犯,也有奸情的、鬥毆的、賭博的、竊盜的,一一重問一番。又把那些投到的文書,一一押到日僉押了一會。這日從衙門回家,有自稱“揚州苗員外家人”拜見。西門慶見了,又看了苗員外的書信,才知苗員外見西門慶不告而別,著家人把那二歌童專程送到清河來。西門慶喜之不勝,賞了家人,又置辦厚禮,答謝苗員外,打發去了。見那兩小歌童生得清秀,真真嫋嫋媚媚,雖不是兩節穿衣的婦人,卻勝似那唇紅齒白的妮子,歡天喜地。那應伯爵諸人聞知此事,通來探望。西門慶擺開八仙桌兒,與諸人燕飲,叫兩個歌童前來唱曲。檀板響起,歌喉頓開,果然是聲遏行雲,歌成《白雪》,引得那後邊娘子們都來聽看,十分歡喜,齊道唱得好。潘金蓮在人叢裏雙眼直射那兩個歌童,心裏暗暗言道:“不但唱得好,容貌也標致得緊。”後來,西門慶又把這兩歌童送太師府了。

  常時節那天在席上求了西門慶,銀子卻未到手,房主又日夜催進,渾家整日埋怨。無奈何,請伯爵在酒店內吃了三杯,求他在西門慶那處幫說句話。伯爵滿口答應,待常時節算了酒菜錢,一同徑奔西門慶家來。

  正是新秋氣爽之時,西門慶連醉了幾日,今日得閑,和妻妾在花園中玩耍,好不快活。伯爵與常時節在廳上坐等一會,西門慶才出來。閑聊了幾句,說到常時節身上,伯爵道:“常二哥那日在哥席上求的事,一向哥又沒的空,不曾說的。常二哥被房主催進慌了,每日被嫂子埋怨,二哥隻麻做一團,沒個理會。如今又是秋涼了,身上皮襖兒又當在典鋪裏。哥若有好心,常言道救人須救急時無,省得他嫂子日夜在屋裏絮絮叨叨。況且尋得房子住著了,人走動,也隻是哥的體麵。因此常二哥央小弟特來求哥,早些周濟他吧。”

  西門慶躊躇了半晌,道:“既這等,也不難。且問你,要多少房子才夠住了。”

  常時節說不出來話。伯爵道:“他兩口兒,也得一間門麵、一間客坐、一間床房、一間廚房,四間房子是少不得的。論著價銀,也得三四個多銀子。哥隻早晚湊些,成就了他這事吧。”

  西門慶道:“我當先曾許下來,因為東京去了這番,費的銀子多了。本待等韓夥計到家,我就拿銀子與常二哥了。如今又恁地要緊。今日先把幾兩碎銀拿去,買件衣服,辦些家活,盤攪過來。待尋下房子,我自兌銀與你成交,可好麽?”

  兩個聽了,一齊謝道:“難得哥好心。”

  西門慶便吩咐書童去找月娘在皮匣內取一包碎銀子來。不一時,取來。西門慶對常時節說:“這一包碎銀,是那日在東京太師府賞封剩下的,十二兩,你拿去好雜用。”又打開給常時節看,都是三五錢一塊的零碎紋銀。

  常時節接過放在衣袖裏,作揖謝了。

  西門慶道:“我這幾日不是要遲你,隻等你尋下房子,一攬果和你交易。你又沒曾尋的。如今即忙便尋下,待我有銀,一起兌去便了。”

  常時節又稱謝不迭。伯爵道:“幾個古人輕財好施,到後來子孫高大門閭,把祖宗基業一發增得多了。慳吝的積下許多金寶,後來子孫不好,連祖宗墳土也不保。可知天道好還哩。”

  西門慶道:“兀那東西,是好動不喜靜的,曾肯埋沒在一處?也是天生應人用的,一個人堆積,就有一個人缺少了,因此積下財寶極有罪的。”

  正說著,書童托出飯來,三人吃了。常時節作謝起身,袖著銀子,歡歡喜喜回家去了。伯爵和西門慶兩個依舊在廳上坐著,西門慶因說道:“我雖是個武職,恁的一個門麵,京城內外也交結了許多官員,近日又拜在太師門下,那些通問的書柬,流水也似往來,我又不得細工夫,多不得料理。我一心要尋個先生在屋裏,你看有時,便對我說。我須尋間空房與他住下,每年算還幾兩束脩與他養家。不過,要有才學的人,也要是你心腹之友便好。”

  伯爵道:“哥不說不知,你若要別樣卻有,要這個倒難。怎的要這個倒沒?第一要才學,第二就要人品了。又要好相處。沒些說是說非,翻唇弄舌,這就好了。若是平平才學,又做慣搗鬼的,怎用得他?”因說起一姓水的秀才,渾家偷漢子跑了,有兩個孩子又出痘死了,才學果然無比,與自己又是三世之交:若用他,定好。西門慶要伯爵說些這秀才的正經才學事兒,伯爵便順口背出這水秀才寫的一篇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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