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堂寫作課上,教授對一群大三的學生說:標點符號的草率,是當下的通病。其實一篇經典的小說,標點符號至關重要,不容忽視。底下一片竊竊私語。教授咳嗽了一聲,示意安靜,接著說:現在,我以第一人稱現場口述一篇作品,來練習一下--
認識小魚的那天,正是冬天最寒冷的一天。我和小魚手牽手,在大街上溜達,凍得瑟瑟發抖。那時,我剛參加工作,微薄的薪水,加上自己消費毫無節製,臨近歲末年關,兜裏隻剩下25塊錢。
她的手,像一尾小魚遊在我的掌心,光滑,冰涼。我裹了裹單薄的大衣,吸溜著鼻涕,問,你冷嗎?小魚抽回手,雙手握在一起,在嘴邊嗬著氣,說:我餓。
我這才意識到我們倆到現在還沒吃晚飯呢。我摸了摸兜裏的錢,微笑道,你想吃什麽,盡管說,我要好好犒勞你。小魚嘟著嘴說,我好久沒吃火鍋了,當然現在最饞嘴的是烤鴨。
我笑了。我知道小魚的心思。前麵不遠處,拐過兩條街,便是燈火輝煌的夜市,那裏有著名的東來順羊肉火鍋,還有全聚德北京烤鴨。小魚此時還是個大三的學生,很顯然,我是她眼裏的一頭羔羊或者一隻肥鴨。
我拉著小魚的手,七繞八拐,鑽進了小胡同,最後鑽進了一家昏黃的抻麵館。抻麵館隻賣牛肉麵,兩塊錢一海碗,山一樣的抻麵上,擱著兩三片紙一樣薄的牛肉。我是這家店的常客。我知道,小魚再餓,敞開吃,了不起兩碗,也不至於讓我山窮水盡。
那天,小魚真的吃了兩碗,非常豪放。吃完後,我們身上熱乎多了。我們牽著手走在大街上,邊走邊唱,有時是奶聲奶氣的童謠,有時是粗聲破鑼般吼黃土高坡,有時學警察叔叔指揮交通,快樂得像一對瘋子。
最後,來到了她的校門口,她突然不吭聲了,目光熱熱地看著我,一把撲入我的懷裏,將凍得紅彤彤的臉蛋貼在我的胸口,悄聲問,你愛我嗎?
--教授講述到這裏,打住了。他在黑板上寫下九個大字“我抱著她說我不知道”。然後,對大家說:在文章裏麵,接下來是這句話,而且是獨立成段。現在,我分別請A、B、C三位男同學為這句話加上標點符號。
三分鍾後,在一片嘰嘰喳喳聲中,教授收到了三種完全不同的答案:
A答:我抱著她,說,我……不知道。
B答:我,抱著她說,我不知道。
C答:我抱著,她說我不知道。
教授把這些答案抄在黑板上,停頓了一會兒,說:不用我一一分析了,意思很明顯。現在,我想問一下同學們,為什麽同樣一句話,標點符號不同的運用,卻產生了截然不同的藝術效果?
底下鴉雀無聲。
那堂課,教授最後是這樣總結的:也許,這就是標點符號的重要所在,魅力所在。
去年夏天,是這幫學生大學畢業十周年的紀念日,大家在一家五星級酒店盛情聚會。教授作為當年的任課老師,也在邀請之列。期間,教授特意了解了A、B、C三位男同學的愛情現狀,分別如下:
A參加工作後,和本校一個小師妹談戀愛,幾年後結婚生子。小兩口目前生活在南方,幸福美滿。
B成了結婚專業戶,目前已經舉行過五次婚禮,且新娘一個比一個年輕漂亮。現任夫人是一模特,小他13歲。
C出生於農村,被父母指腹為婚。對方初中尚未畢業,就輟學在家,靠養豬自力更生。讓所有人大跌眼鏡的是,C畢業後和那養豬的女子結婚成家,但長期兩地分居。
那天的酒席上,大家回憶起那堂有關標點符號的寫作課,唏噓不已。突然,A問教授:您當年口述的那篇作品,結尾是怎樣的?
教授說:你真想知道?
嗯。
教授清了清嗓子,說:結尾是這樣的--第二天,起床後,我習慣性地去胡同口吃早點,卻發現兜裏無端地多了100塊錢……
還沒等教授朗誦完,A和他的小師妹即夫人熱烈擁抱在一起,甜蜜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