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月色撩人。
俺和那妞兒正在床上做活塞運動。
和很多老掉牙的故事一樣,那妞兒發動機般的浪叫剛熄火,還沒等俺提起褲子,幾個警察衝了進來。
這是離俺家兩百公裏以外,一座陌生的城市所發生的事兒。
白天順利簽了兩單合同,夜裏幾瓶啤酒下肚後,俺在街邊召了個妞兒,然後被警察抓了現場。
一個滿臉粉刺的警察叔叔草草地給俺做完筆錄,抬起頭嚴肅地說,罰一萬塊錢,否則天亮後送勞教。
一聽要勞教,俺慌了,忙在兜裏摸,摸了半天,摸出了一千來塊錢。又從脖子上取下金項鏈,摘下手腕上的金表,說,俺先把這些押在這兒,改天拿錢來贖。
警察樂了,撲哧一笑,說,這裏是派出所,不是當鋪!
看見警察笑了,俺的神經有些鬆弛了。
俺雙手一攤,聳了聳肩說,那咋辦?對了,你這裏可以刷卡嗎?
警察這回不笑,不僅不笑,還黑著臉對俺拍案怒吼,你有沒有搞錯?這裏是堂堂的國家執法機關,怎麽可能在辦公室擺一台POSS機,為你們這些嫖客提供刷卡服務!一句話,給錢放人,不給錢就送勞教。警察說完,轉身走了。
看來俺隻有一條路--老老實實地打電話讓人送錢來。
當然不至於傻到驚動家人和親戚。否則,俺老婆非宰了俺不可。
這樣的電話,也不適合打去公司。他們要是知道了,俺下半年提副總的事肯定沒戲。
打給客戶呢?說俺嫖妓被抓了?不好!剛簽下合同,就因這破爛事兒被人家抓住小辮子,以後會非常被動。
其實,俺可以向她求救。可是兩個小時前,俺還在電話裏和她纏綿悱惻,說想死你愛死你,現在這姑奶奶要是知道了,肯定要鬧翻天的。
深夜兩點,俺該怎麽辦?
找朋友。
俺開始翻動著手機裏的電話簿。媽的,關鍵時刻,還是朋友管用。
劉一?
不行。劉一是個大嘴巴。他一知道,全世界就知道了。
陳二怕老婆,兜裏常年空空如也,錢抓在老婆手裏。
俺通知他,他隻能請示他老婆,他老婆即使同意,俺以後也沒臉踏進這個老同學的家了。
一萬塊錢不多,也不少,找誰呢?
俺撓了撓頭,調出張三的手機號碼,打了過去。
關機。
平時天天在一起P酒K歌,說是除了老婆外什麽都可以共享,卻不知道他住哪裏,也不知他家的電話號碼。
俺不由苦笑,現代人都這樣,靠一個手機號碼活著。
俺撥通了李四床頭的電話。
半天,李四接了。估計這小子正在睡夢中摟著哪個大美女。他迷迷糊糊地問,誰啊?
俺說是俺,俺他媽的今夜倒黴透頂,給派出所抓了……還沒等俺說完,李四丟下一句,發什麽神經,你丫的喝高了吧?說完,重重地撂了電話。
不相信俺?這狗日的原來不相信俺。俺的額頭開始冒汗了。
俺找王五。
王五說,兄弟啊,我在外地,抽不開身。王五還笑俺是不是牛鞭吃多了?
俺像沒事一樣,粗魯地回敬了一句,心裏卻很難過。媽的,電話裏明明聽到熟悉的海關鍾樓的報時音,他卻撒謊在外地。無恥!
俺心裏罵完,繼續找人。
找錢六。
錢六讓俺別著急,說出了問題總是有辦法解決的。
俺心裏暖烘烘的。
錢六拐了半天彎,最後訴起苦來,他說他姓錢,但不代表有錢,客戶的款收不上來,工人的工資卻一直欠著。你別看我手下幾百號人,入不敷出啊,兄弟……兄弟俺知趣地掛了電話。
俺突然意識到這是一道測試題:
在這樣的深夜,有誰會驅車甚至打的,義無反顧地飛奔兩百公裏,把老子從這裏撈出去?俺的朋友大都活得很滋潤,沒幾個窮鬼。退一步說,就是真窮,帶不來錢,也應該來看看今夜恓惶的俺。
想到這裏,俺少了剛才的尷尬和恐慌,多了幾分從容與冷靜,甚至還有些幸災樂禍。俺想看看究竟誰是好朋友。
俺找趙七。
趙七給俺上課,大罵,你怎麽能做出這樣下作的事來?進去蹲幾天也好,買個教訓吧。
俺一聽就樂了,回罵,趙七,別看你道貌岸然,還是個教授,其實就一孫子,你他媽的都包三奶了,以為俺不知道啊!
俺找孫八。
孫八說君子之交淡如水,我們不談錢好嗎?
俺想起當年他找工作時在我家連吃帶睡,折騰了一個多月,折騰得不好意思了,他動情地說日後有用得著兄弟的地方,盡管開口,千萬別客氣。
現在俺就挺客氣,冷笑著答應他,好!
俺找周九。
手機響了許久,沒人接。再撥,關機。
俺一口氣打了兩個多小時的電話,汗流浹背。
窗外,天色恐怕就要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