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父如子
趙鐵
有人說,人的一生是一個輪回往複的過程。兩三歲的孩子努力的方向是不要尿床,而對於80歲的老人而言,生活自理恐怕也是主要的努力方向;五六歲的孩子常以能夠獨立完成生活中的“某項任務”而引以為榮,而90多歲的老人的成就感也往往來自於能做好一些生活小事。童年和老年是人生的兩個端點,有著相似的生理特征。俗話說,老小,老小,人老了便越來越孩子氣。他們會變得思想天真、單一、主觀,對別人的言語非常敏感,特別愛聽奉承話,稍不如意就感到委屈,感情脆弱,容易激動等。
就拿我的父親來說吧。年輕時,很紳士氣,瀟灑,沉穩。年過古稀後,便變得越來越孩子氣了,常常和孫兒們玩得樂不可支,他常和孫兒們一起上山放風箏、捉蟈蟈,和孫兒們“瘋”得盡興;笨手笨腳地和孫兒們“藏貓貓”,一會兒躲進門角落,一會兒爬到桌子底下;有一天,他不知從何處找到了一個被我丟棄的手機,竟把它別在腰上,四處炫耀……
對兒女們的言辭舉動,他十分在意。有時他會為我們的一句話、一個眼神或一個手勢而產生許多想法,從中品味兒女們的心思,對他是否尊重,心中有沒有他,從而,或感動不已,或長籲短歎。
現在,父親已沒有了當年的風度翩翩,完全似個“老小孩”。為了順應父親變“小”的心態,我們做兒女的也就換用了一種新的孝順方式--“愛父如子”。
生活中,我們細心體察父親的感情,順著他的心意,想辦法化解他的不快,變著法子讓他心情舒暢。有時也免不了把對待孩子們的那一套用上,逗著、哄著老人高興。
老人的心理與孩子頗為相似,很容易滿足。我抓住這一特點,常給父親戴“高帽”,誇誇他洞明世事,誇誇他人情練達,誇誇他菜做得好,飯煮得香,甚至把許多功勞都記在他的“功勞簿”上,使他“得意忘形”,樂在其中。
老人大多都有戀舊情結,常愛追憶過去光榮的“曆史”。我們做兒女的就常提父親的“當年勇”,與他一起分享逝去的快樂時光。
其實,愛父如子自古以來就是一種大孝道。
清代大清官、大孝子鄭板橋,曾在山東濰縣任知縣,因為民請命,賑濟災民,得罪了豪紳權貴而被罷官。他離開時,“一肩明月,兩袖清風”,僅一個書童為他挑著兩箱子書同行。他的清廉、他的孝悌,深深地感動了濰縣百姓。百姓傾城出動,綿延十餘裏哭送。走到城門,隻見幾個年輕人,跪在他麵前,他立即上前,一一扶起,問他們有什麽冤要申。其中的一個年輕人說:“大老爺,您要走了,請給我們留句話吧!”鄭板橋略加思索,隨口說道:“你們要把父母當兒待。”說完便走了。
年輕人一愣,覺得這句話初聽起來有些不順耳,進而思索才慢慢悟出,這是希望他們孝順父母的一句精辟獨到的告誡,一句經驗之談,是教育他們怎樣做孝子。從此,濰縣人聽從這一教誨,十分孝敬父母,全縣孝風盛行,成為有名的孝子縣。尊老敬老之風流傳至今。
若問何為孝順,其實很簡單:滿足老人孩童般的需求,理解老人充滿童趣的世界,把老人當兒善待,愛父如子,這,便是最好的孝順!
打錯電話的“媽媽”
黃斌
大年初一,我早早地起了床,煮好湯圓,等待妻子和孩子一起吃新年的第一餐。
“丁零零--”一陣電話鈴聲,我拿起話筒,電話裏傳來一位老年婦女的聲音:“孩子……”
是媽媽打來的電話?我在想。但聲音不太像,可電話那頭卻開始說個不停:“你說年三十回來的,害得你爸昨天整個下午都心神不定,好幾趟到村口接你們,直到天黑透了,也沒有見到你們的影子,隻有我和你爸兩人大眼瞪小眼,冷冷清清地守著一桌菜,吃得無滋無味。昨兒一夜,你爸總是一個勁地歎氣……”
電話裏的聲音有些哽咽。我看了一下顯示屏,知道這是一個打錯了的電話。掛斷後,我記下了顯示屏上的電話號碼,心裏沉甸甸的。
我的父母也七十多歲了,退休後一直住在鄉下老家。平時,我們在城裏忙這忙那,也難得回家。回去一次,老人高興得像過節似的。每次走時,都送我們到村口,直到看不見我們的背影才依依不舍地回去。老人們為子女含辛茹苦一輩子,即使子女們成家立業,一個個“離巢”而去,仍割不斷他們對兒女的愛和情思。可是,子女的心中又能有多少老人的位置?在千家萬戶歡喜團圓的除夕之夜,我的父母一定也會像電話裏那位望眼欲穿盼兒歸的老人一樣,正等著我們回家呢!我突然做出決定,對兒子說:“今天我們不去逛街、看電影了,現在就買車票回鄉下看你爺爺奶奶。”
半個月過去了。那天,我又想起那位打錯電話的“母親”,她惦記的兒子不知回家了沒有。
於是,按照那天的號碼,我撥了個電話過去。接電話的是一位男子,他聽明白了我的意思後,沉默了好一會兒,突然抽泣起來。原來他就是那位母親的兒子,他的母親因心髒病發作去世了,他是趕回家辦理喪事的。
電話裏,他難過地告訴我,他母親臨死前,不斷地呼喚著他的名字。待他匆忙地趕回家,沒有能和母親說上一句話,老人就帶著無盡的遺憾走了。
“你春節為什麽不回去看看他們?”我問。
“我在城裏經營著一家超市,原本打算回家過節的,可是那幾天生意特別好,因為忙,就沒回來。誰知道母親就這樣地走了……想起來,我好悔恨呀!”
這位兒子,悲愴地自責,使我唏噓不已。
人的一生中,事總忙不完,但報答親情的機會卻是有限的。一旦失去這種機會,那豈不是一輩子的痛苦和遺憾?
讓我們多創造一些團聚的機會,多給老人一些親情的撫慰吧!過節時,還是應該多回家看看!
我們常常聽到的就是:“等我有了錢,我給父母買……”“等我工作了,我帶父母去……”“等我成家了,我要孝敬父母。”浮躁和疲憊的子女們,似乎忘記了,孝敬隻有現在進行時,不需要你未來的保證,也不需要你過後的懊悔。好好把握當下的每一刻,你能夠做到的,就是最好的,也是最讓父母欣慰的。
第一百個顧客
黃嶽
中午高峰時間過去了,原本擁擠的小吃店,客人都已散去,老板正要喘口氣翻閱報紙的時候,有人走了進來。那是一位老奶奶和一個小男孩。
“牛肉湯飯一碗要多少錢呢?”奶奶坐下來拿出錢袋數了數錢,叫了一碗熱氣騰騰的湯飯。奶奶將碗推向孫子麵前,小男孩吞了吞口水望著奶奶說:
“奶奶,您真的吃過午飯了嗎?”“當然了。”奶奶含著一塊蘿卜泡菜慢慢咀嚼。一眨眼工夫,小男孩就把一碗飯吃個精光。
老板看到這幅景象,走到兩個人麵前說:“老太太,恭喜您,您今天運氣真好,是我們的第一百個客人,所以免費。”之後過了一個多月的某一天,小男孩蹲在小吃店對麵像在數著什麽東西,使得無意間望向窗外的老板嚇了一大跳。
原來小男孩每看到一個客人走進店裏,就把小石子放進他畫的圈圈裏,但是午餐時間都快過去了,小石子卻連五十個都不到。
心急如焚的老板打電話給所有的老顧客:“很忙嗎?沒什麽事,我要你來吃碗湯飯,今天我請客。”像這樣打電話給很多人之後,客人開始一個接一個到來。“八十一,八十二,八十三……”小男孩數得越來越快了。終於當第九十九個小石子被放進圈圈的那一刻,小男孩匆忙拉著奶奶的手進了小吃店。
“奶奶,這一次換我請客了。”小男孩有些得意地說。真正成為第一百個客人的奶奶,讓孫子招待了一碗熱騰騰的牛肉湯飯。而小男孩就像之前奶奶一樣,含了塊蘿卜泡菜在口中咀嚼著。
“也送一碗給那男孩吧。”老板娘不忍心地說。
“那小男孩現在正在學習不吃東西也會飽的道理哩!”老板回答。
呼嚕……吃得津津有味的奶奶問小孫子:“要不要留一些給你?”
沒想到小男孩卻拍拍他的小肚子,對奶奶說:“不用了,我很飽,奶奶您看……”
父親的節日
金鑫
那一天,參加一個集體的宴會。一個長得很帥氣的小男孩,轉到我麵前,揚著手中的一束花花草草,很興奮的樣子。這個調皮的小家夥,在一排花籃上抽抽取取,製作了一束鮮花。我逗他:“給我吧。”他立刻緊張起來,將花別到身後,一口回絕:“不行,這是給我爸爸的。”“為什麽要給你爸爸呢?”我問。他揚起小臉:“明天是父親節呀!”
哦,是父親節。我當著眾人的麵誇獎他:“真是個懂事的孩子。”不料,他又揚起小臉,很認真地問我:“你給你爸爸準備禮物了嗎?”這一問竟讓我無法回答。
因為,我還未曾想到過給我的父親準備禮物。
孩子看出了我的窘相,抽出一枝康乃馨,放在我的手裏,“喏,你把這花帶給你的爸爸吧,他一定會很高興的。”我接過花,看著他那張天真的笑臉,覺得這孩子是個有心人。
第二天早晨,是星期天,父親來看我們了。父親來,事先沒有告訴我。他敲門的時候,我們還在夢鄉中。看到父親,我突然想起昨晚小男孩給我的花兒。那一枝花兒,我壓根兒沒有考慮帶回來,順手放在了飯桌上。我猜想,父親知道今天是父親節嗎?
敲門聲也喚醒了女兒,她揉揉眼睛,跳下床,來到我的跟前:“爸爸,把眼睛閉上。”我以為她要跟我撒嬌,或者做捉迷藏的遊戲,便佯裝閉眼。她從枕頭旁邊拿出一個手工做的桃子,放到我的手上。待我睜開眼,她在房間裏歡呼雀躍:“父親節快樂,請爸爸吃桃子!”
父親看著女兒,女兒看著我,我看著父親,場麵有些尷尬。父親嘀咕了一句:“父親節?”隨即像明白了什麽似的,一個勁兒地誇著女兒,說她真是個懂事的乖孩子,將她引到陽台上玩。父親的舉動,很明顯是在幫我解圍。這一天,畢竟是父親節,可我連一件禮物都沒有準備。想到這兒,我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過了一會兒,父親又走過來,在褲兜裏摸了半天,摸出一個鼓鼓的信封來,擺在桌上:“聽你母親說,你們買房子缺錢,我們想辦法湊了點,你收好了。”我堅持不要,父親顯得有點不高興:“咱們父子之間誰跟誰呀。等你們日子過好後,再孝敬我們也是一樣的嘛!”見我接下錢,父親又開了口:“老家的杉木已成材,還有一些槐樹楝樹,都伐倒了,放在河裏浸泡,等秋涼時,就能動手打幾件家具了,我們也幫不上你們什麽大忙,能幫多少算多少。”
沒說幾句話,父親就要走。留他吃飯,他說:“家裏正忙著插秧,你母親叫我早去早回。”母親前幾天剛從我這兒返鄉,一定是她與父親商量好了的。父親說走就走,臨行前,他到我的書房裏,試探著問:“能不能把你寫的書給我幾本,帶回去給莊上的人翻翻?”
拿書的時候,我突然發現書櫥上有兩張票,便遞到父親手裏。父親很開心:“是戲票嗎?等秧插完了,陪你母親來,她喜歡看戲哩。”
父親拿著書,又帶著戲票,歡歡喜喜地走了。我手裏捏著父親送來的厚厚一遝錢,沉默了好一陣子。
寄錢
白旭初
回鄉辦完父親的喪事,成剛要母親隨他去長沙生活,母親執意不肯。臨走時,成剛對母親說,今後我每月給您200元生活費。母親說,鄉下開銷不大,寄100元就夠了。
母親住的村子很偏僻,鄉郵員一個月才來一兩次。如今,外出打工的人多了,留在家裏的老人時時盼望遠方親人的信息,鄉郵員在村子裏出現的日子,便成了他們的節日。每回鄉郵員一進村,就被一大群人圍住,然後,傳遞自己的喜悅或分享他人的快樂。
這天,鄉郵員又來了。母親正在菜園裏割菜,張大媽一連喊了幾聲,她才明白是叫自己,慌忙出門從鄉郵員的手裏接過一張紙片,是匯款單。母親臉上洋溢著喜悅:是我兒子成剛寄過來的。鄰居張大媽奪過母親手裏的匯款單看了又看,羨慕得不得了:乖乖,2400元哩!
母親第一次收到這麽多錢,高興得睡不著覺,半夜起床給兒子寫信,問成剛怎麽寄這麽多錢?說好一個月100元,一年1200元啊。成剛回信說,鄉郵員一個月才去村裏一兩次,怕母親不能及時收到生活費而著急;還說他的工資不低,錢用不完就放著,也好應付急用啊。
看了成剛的信,母親甜甜地笑了。
過了幾個月,成剛收到了母親的信,信隻有短短幾句話:成剛,你不該把一年的生活費一次寄回來;明年寄錢一定要按月寄,一個月寄一次。
一年過去了,成剛因工作忙,回家看望母親的願望不能實現了。他本想按照母親的囑咐,每月給寄一次生活費,又擔心因工作忙而誤事,隻好又到郵局一次給母親匯去2400元。
20天過後,成剛收到母親一張2200元的匯款單,是母親退回來的。成剛百思不得其解,正要寫信問問,又收到了母親的來信。她說,要寄錢就按月給我寄,要不我一分錢也不要。
一天,遇到一位來長沙打工的老鄉,成剛在招待他吃飯時,順便問起了母親的情況。老鄉說,你母親雖然孤單一人,但很快樂。尤其是收到你的匯款,她會高興好幾天哩。
聽著聽著,成剛淚流滿麵。成剛明白了,母親堅持要他每月寄一次錢,是為了一年能享受12次快樂。母親心不在錢上,而在兒子身上。
拍拍我的臉
方冠晴
正月初六,市郊的公路上發生了一起車禍,一輛滿載乘客的長途客車與一輛急馳而來的貨車迎麵相撞。客車被撞得嚴重變形,翻進路邊的田溝裏。28名乘客中,2人當場死亡,其餘26人不同程度受傷。
這輛客車是由市長途汽車站發出的開往深圳的長途車,車內乘坐的都是剛剛在家過完春節,打算去深圳打工的農民工。想不到車子剛剛離開市區,就發生了這樣的慘禍。
120急救車很快趕到,在現場對受傷的乘客進行救助。市電視台的記者也得到消息,扛著攝像機趕到了現場。
現場慘不忍睹。客車躺在田溝裏,地麵上到處是車窗玻璃的碎片。
因為車翻進了田溝,所以乘客們爬出來時,身上都沾滿了汙泥,一個個狼狽不堪,許多人的身上都有血跡。他們的臉上無一例外地流露出痛苦、憤懣乃至絕望的表情。
記者理解他們的心情,這些農民工是懷揣著希望外出打工的,哪知道剛剛走出家門,就遭遇了這樣的不測。身體的傷讓他們痛苦,出師不利的陰霾讓他們絕望。
記者在拍攝事故現場的同時,還拍下了每個乘客臉上的表情,他要用這樣的鏡頭來提醒司機們要珍視別人和自己的生命。
他就這樣一路拍過去,很快來到了120急救車旁。幾個醫護人員正在將一名受傷的乘客往擔架上抬。
這是一位20歲剛出頭的小夥子,咧著嘴皺著眉,扭曲的表情顯示出他身體的痛苦。記者看到,他的褲腿上鮮血淋漓,左腿的小腿耷拉著,顯然已經斷了。記者立即將攝像機鏡頭對準了小夥子的傷腿。
就在這時,小夥子發現了記者,發現了記者肩上的攝像機,他立即掙紮著從擔架上爬了起來。醫護人員想上前製止他,卻被他揮手擋開了。
他用一隻右腳站在地上,身體顫巍巍的,但他不要任何人扶他,而是迅速地抬起袖子抹了一把臉,揩淨了沾在臉上的泥,並用手指梳理了一下頭發,然後麵對著鏡頭,露出了開心的微笑。
小夥子一整套古怪的動作和表情,讓記者驚呆了。斷了一條腿,是何等的痛苦,突然發現了攝像機鏡頭,他居然忘記了痛苦,注重起自己的儀表來,又是揩臉,又是梳理頭發,又是擺出笑容。是他的腦子在車禍中受傷出了毛病,還是他難得上一回電視才一反常態?記者隻將鏡頭對著小夥子的臉掃了一下,然後一點點地向下,拍攝起小夥子的傷腿來。小夥子立即拉過身邊的一隻行李包,擋在自己受傷的左腿前。
“拍拍我的臉吧,拍拍我的臉。”他低聲下氣地請求。
記者驚愕地抬起鏡頭,鏡頭裏的小夥子立即又露出了滿臉的笑容。
他笑得那麽開心,似乎忘記了剛剛經曆的生死之劫,忘記了自己的傷,反而慶幸自己成了能在電視上露臉的明星似的。
所有人都被他弄得稀裏糊塗,隻有他,還對著鏡頭笑著,笑著……終於,他站立不住,倒了下去。醫護人員七手八腳地將他往擔架上抬,他卻麵對著鏡頭的方向,衝記者叫了起來:“求求你,這個節目播出的時候,別播我倒下的鏡頭,別播我受傷的腿,就播我的臉吧。我媽媽知道我是坐這趟車去深圳的,她要是知道這趟車出了事還不急死!如果她在電視上看到我這麽輕鬆地笑,就知道我還活著,我沒受傷。我不想讓她擔心……”
這是前些日子我的一個當記者的朋友給我講的故事,他就是那位攝像記者。講完這個故事,他很動容地說:“直到聽了小夥子的話,我才明白他的動機,那時候我的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那麽一個普普通通的農村小夥子,讓我一下子明白了什麽是愛,什麽是安慰,什麽是善意的欺騙。我當時甚至鄙視起自己來,鄙視自己心裏對他曾有的猜度。後來,我主動掏出手機,讓他給家裏打個電話,我想這樣報平安會更直接些。他卻說,他家在山區,家裏沒安電話。他說,他媽媽沒有別的途徑知道車禍的消息,如果知道,隻可能從電視裏看到,如果我們隻播出他那輕鬆的笑容,他媽媽就會相信他是這起車禍中的幸運者,毫發無傷。”
後來我在電視上看到了市電視台對這起車禍的報道,在屏幕上眾多痛苦的表情中,有一張笑臉那麽醒目。這是一張很普通的農民工的臉,但他的笑使他的表情那麽生動、親切、愛意融融。看到這樣的笑容,你真的會相信他是這起車禍的局外人,或者是車禍中唯一的幸運兒!
我不知道他的母親會不會看到電視中的報道,更不敢確定她看到電視中的鏡頭後能否真的放心,但我相信,擁有這樣的笑容的人,一定會成為生活的幸運兒。因為,愛能使人幸福,能使人堅強,能讓人化解生活中的所有苦難。
送母親一束康乃馨
枝上柳綿
曾買過幾次花,都是為了送女孩,但這次卻不同。
在母親眼裏,現在的我若談戀愛則是大逆不道的,但我依然背著母親去找女友。
今天,當我走進花店時,一眼就發現那束紅玫瑰,很美、很美,美得讓人癡迷,美得讓人心動,何不買下來送給她呢。可是女友的生日還在下個月9日,早著呢。
我翻開日曆,5月28日,距6月9日還有12天。
5月28日!記得無意間發現母親的身份證,才曉得母親的生日就是今天,5月28日。
母親已40多歲了,從我記事起就沒見過母親為自己過生日,甚至連自己生日那一天都沒提醒過。而我也不曾關心過、詢問過,反而將女友的生日記得那麽牢,看得那麽重,竟然會忘記母親也是有生日的。
我走進了那家花店,“先生,買花嗎?看這束紅玫瑰,多鮮、多豔,這是本店最好的一束,最適合你送女友了。”
年輕的女店主指著那束紅玫瑰對我說。我看了一眼那束紅玫瑰。
的確,多鮮、多豔,但我還是搖了搖頭。“那你送給誰呢?”女店主又問。當我告訴他是送母親的,她有些驚異地說:“啊!母親節不是早已過了,我店的康乃馨也早已賣完了。”
頓時,我的臉紅了起來,趕緊勉強地解釋道,“今天,是我母親的生日。”說了聲謝謝,匆匆逃了出去。
這時我開始責問自己,為什麽沒在母親節那天送束康乃馨給母親?甚至連個電話都沒打,連句問候都沒說呢?
雖然,從書上得知,母親節要送康乃馨給母親,可是我卻一直都不知康乃馨是種什麽樣的花。深深的歉意占據了我整個心靈,今天也許是該補償了吧。
我連走了幾家花店,都沒有買到康乃馨,我的心情開始浮躁,汗水也漸漸地從我的額頭流出。
算了吧,回去就當不知道今天是母親的生日,反正母親又不會說什麽。但是,我已經知道了,又怎麽能再去欺騙自己,再去承受心靈的責備呢?
我又一次踏進了一家花店,有一個小女孩起身迎我,當我問有康乃馨沒,小女孩搖頭了,我也再一次失望了。
然而,當我正要走時,內室走出了一位老太太,她叫住了我,問我是不是送給母親,我點了點頭,並說:“今天是她的生日,我走了許多花店都沒買到。”老太太又說:“今天也是我的生日,我女兒特意從外地托人帶來了一束康乃馨,看你著急的樣子,就知道你也是個孝子,那我就送給你吧。”“在裏屋放著,還包紮的好著呢,我叫孫女給你拿去。”小女孩不情願地叫了聲姥姥,但還是被老太太勸進去了。
我拿著花,望著老太太那雙慈祥的眼睛,就仿佛看見了為人之母的偉大。當我要付錢時卻被老太太拒絕了,她告訴我:“孝心是寶貴的,母愛是偉大的,這兩樣都是不能用錢來衡量的。”我硬是給了她10元錢,跑出了花店。
我靜靜地望著這束康乃馨,它蘊藏著一顆祝福的心,同時也流露著一雙慈愛的笑臉。
當我把這束康乃馨恭恭敬敬地送到母親麵前,並平生第一次對母親說生日快樂時,母親隻輕輕地說了我一句:“亂花錢。”但我還是看見了母親那雙濕潤的雙眼。
我比別人更在乎
馬德
15歲那年,他參加了全市組織的乒乓球比賽。不大的體育館座無虛席。然而,他發揮得並不好。許多很有把握的球,他都沒有打好。比賽結束後,觀眾散去了,其他隊員也散去了,隻有他坐在長凳上黯然神傷。
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本無打球的天分,卻錯走到了這條路上。
他不知道一個人在體育館呆坐了多長時間。他覺得有些餓了,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回去,就在這時候,他一回頭,看到不遠的看台上,還有另一個人靜靜地在那裏坐著。他抬頭的一刹,正好與她的微笑相對。是母親。
他扔下所有的東西,瘋一樣跑上看台,一頭撲進母親的懷裏,放聲大哭起來。他一邊哭,一邊大聲責問媽媽,為什麽近在咫尺而不管他?
媽媽笑了,撫摸著他的頭說:“兒子啊,人生最難的路需要自己去走,媽媽不能幫你。”
他反問媽媽:“那你為什麽不和其他觀眾一起走,還要留在這裏?”
媽媽說:“孩子,無論你多難,媽媽都會站在你的身後,永遠看著你……”
第二年,還是在這個體育館,還是一樣的比賽,他戰勝了對手,也戰勝了自己。後來的歲月中,他取得過許多不同級別的乒乓球賽冠軍。
有一個記者采訪他,問他取得人生輝煌的原因,他說:“我能有現在,是因為這些年來母親一直站在我的身後,不計成敗地關注著我。她的眼神溫和,慈祥,充滿著鼓勵、信任、欣賞以及期待……”
記者不解地問:“天底下每一個子女的身後,都有著母親溫暖的關注。甚至有的人遠在異域他鄉,依舊被母親牽掛著,可為什麽卻不能取得像你一樣的成功呢?”
他的回答很簡單:“那是因為我比別人更在乎母親。”
是啊,一個人,隻有懂得珍惜別人給予的愛,在乎別人給予的愛,才會讓愛生出不絕的力量,從而引領自己創造出人生一個又一個的奇跡。
孝心就是美德
[美]喬科比
我外婆已經94歲了,耳朵也快聾啦。我們大聲嚷嚷地對她說話,她也無動於衷。有時候,她孩子似的要求我們幹這幹那,幹我們辦不到的事情;有時候,她沒頭沒腦地弄得我們無法安慰她。她可真難相處!
在外婆生活顯然不能自理的時候,她被搬到我父母寬敞的房子裏來了。他們照顧了她多年。但外婆總惦記著她從前的那個小屋和清閑的日子,盡管她在那兒非常寂寞。現在,隻要高興,她就會回去看看。
外婆的視力、聽力和腳力都明顯開始衰退了。我們召開了多次家庭會議來討論如何處置。不言而喻,誰也不想跟她一塊過。我們談到把她安置到養老院,可這種想法行不通。盡管外婆在那兒可以跟許多與她同年齡的人在一起,可一想到跟她的家人少見麵,她就心碎了。而且像樣的養老院花費很大,便宜的養老院又沒人想去。
媽媽直截了當地說不能讓外婆在養老院時過世。到了那個時刻,外婆可以住在她家裏。外婆18歲時就不得不輟學來侍候她年邁的父母。她盡心竭力地照顧他們,直到他們過世。媽媽是不容她自己的母親在一個陌生的環境裏謝世的。我對母親這種決定極為欣賞。對她來說,這不是一件好辦的事,然而卻是一件明智的事。在許許多多人冷漠地擺脫對他們上了年紀的父母的責任時,我媽媽卻是帶著極大的勇氣站出來的。
在許多國家,從所謂原始文化到高度發達的文化,家中最老的人是被奉為一家之尊的。他不當家後,家庭的其他成員就會照料他的餘生。我聽說,若幹年前,在一些文化落後的社會中,老人是被送到荒野,讓他們死在自然手中的。雖然這聽起來既殘酷又沒心肝,我有時卻想:這種辦法是否比我們今天把老人安置在陌生的環境中,讓他們在寂寞與困惑的心情下度其殘年更為無情呢?
許多在養老院住的老人都是體弱多病的,他們掙紮著求生。想想吧!如果你的兒女把你交給完全陌生的人去照顧你的起居,你對生活會感到多麽誠惶誠恐!而更使人不堪忍受的是,你的自尊心將受到極大的損傷。
我媽媽精力充沛,又很能幹。她展望未來,曾做了很多長遠計劃。可總有一天她又會變得衰弱,也會有這麽一天,她五個孩子之一,或許就是我,會意識到照顧年老父母的日子來了。我們常常談起這些事情,我開玩笑地對媽媽說,我會把她帶到山上,就扔在那兒。這時,媽媽就講了下麵的故事回答我:“有一天,一個年輕人看見自己的父親用力拖著一個大籃子,步履蹣跚地在街上走著。當他走近父親時才看出:籃子裏是他老祖父。”
“爸爸,你把爺爺帶到哪兒去呀?年輕人問。”
“我把他帶到山穀去,父親答道,‘他老朽啦,一點用處都沒有了。我準備把他扔到峭壁底下去。’‘行,爸爸,你隻管往前走吧!’年輕人又加了一句,‘不過你可別把籃子也一塊扔掉,將來我還要拿它來裝你哩。’”
總有一天,我們都會老弱起來。我們希望,所有幸福的家庭都不要忘記--孝心就是美德!
有一種欺騙叫真愛
劉平
有個男人下崗後,每天靠蹬三輪車養家糊口,在熱鬧的路旁等客,他總是用鷹一樣的眼神搜尋著顧客,起初,同行們還以為他在積極地搶生意,後來才知,他隻是因為怕遇到鄉下的熟人而難為情。
逢到過年過節,這個男人整天不出車,而是溜達大小農貿市場,跟攤販討價還價,最終用三輪車馱回米呀油的、粉絲、花生米……第一次男人買這些農產品回家,他的妻子很不解地訓斥他:“家中鄉下老人剛送來這些,你又買回,放著不怕壞呀!”男人沒有理睬妻的嘮叨,隻是用以前單位發福利的大米袋裝米,爾後縫口,油也用10斤的油壺裝滿,花生米也是6斤稱秤,粉絲也不例外。他的妻子見他這樣的傻舉,更是氣急敗壞,脫口而出:“你有時間在家閑著發神經,還不如出去拉幾個客!”麵對妻這樣咄咄逼人的話語,他欲怒無言,眼中蓄滿了渾濁的淚水。妻一時感覺到自己有點過分,心生憐愛,想想男人本來有不錯的單位,突然下崗了,還能吃這樣的苦,沒日沒夜蹬車掙錢,鼻子一酸,淚下來了,從後背抱住男人,請他原諒剛才過激的話語。男人轉身,擁著妻,吞吞吐吐說出他“傻舉”的目的。
原來,男人曾經有工作時,每年過節,單位總發放大米、油、粉絲和花生米,他總跟妻子商量送一半給鄉下父母。盡管父母在鄉下不稀罕這些,但老人因兒子在城裏工作有東西發,自然樂意接收,緣因兒子有個好單位自豪。如今,男人下崗了,他不想告訴父母,隻是怕他們擔心,所以才……
男人的妻子被他的細膩感動了。以後再過節,她總幫著男人做著同樣“傻舉”欺騙鄉下的兩位老人。
這個男人,就是我的大哥。
有個女人和丈夫外出打工,日子過得很清苦。她每天早晨三四點鍾去農貿市場買一些蔬菜,而後在天亮躲著城管人員在僻背的小巷裏賣。丈夫則在一家建築工地做苦力。然而,逢到過年過節,他們總是穿戴一新,拎著大小禮品回家看望父母,口口聲聲說自己在外工作清閑,錢比種田好掙多了……可父母從她清瘦的麵容上早已洞察一切,因而,一次次拒絕了她的禮品和錢。
一次,她偶然發現母親要去城裏走一家親戚,連續去了幾個鄰居家,才借回一雙皮鞋。她看在眼裏,疼在心裏。臨去打工的路上,她跟丈夫說:“再回家,一定得給媽買雙新皮鞋!她這輩子,沒穿過皮鞋!”丈夫欣然同意。
臨到再回家,皮鞋買到手她犯難了--新皮鞋,母親肯定拒收,因為她的臉上依然清瘦憔悴,若是母親真拒要新皮鞋,這鞋怎麽處理呢?突然,她眼前恍惚起城裏有人拾垃圾的場景。頓時,她臉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她連忙吩咐丈夫,把新皮鞋折折皺皺,自己又捧著塵土往新皮鞋上灑。丈夫一時滿臉狐疑。
當他們再去看望父母時,她除了那雙滿是灰塵的皮鞋,兩手空空。
一見父母,她滿臉難色,怯生生地說:“媽,這次看你們,我依著你們的意思,真沒帶什麽禮品!不過,我在城裏的垃圾堆裏撿到一雙還不算太舊的皮鞋,正合您腳,就給你帶回來了!”
當母親接過皮鞋,一吹皮鞋上的塵土,一邊試穿皮鞋,一邊惋惜道:“這城裏人真夠浪費的,好端端的一雙鞋就扔了。這下可好了,以後再走城裏的親戚再不用借皮鞋了!”正當她和丈夫會意地對笑時,母親又來了一句:“以後再進城,留意給你爸也撿一雙,他長這麽大也沒穿過皮鞋呢!”
以後,她又如法炮製帶給父親一雙“舊皮鞋”。
這個女人,就是我的姐姐。
有一個小青年,他高中一畢業,就被親戚介紹到上海的一家船廠打工,船廠開給他的工資有一千多。然而他仍省吃儉用,每月定時給父母匯錢,原因是想早日幫父母蓋上三間瓦房,讓他們脫離低矮陰澀的茅草房。
誰知,工作不足半年,他被上海光怪陸離的生活一時熏昏了頭,變得財迷心竅。一日,他偷拿了幾個同事的工資卡,取不出來,被人當場擒拿。
一下子,他懵了。接著他被拘留,親戚一臉失望去看他。他低著頭,一臉悔恨的淚水,突然,他“撲通”一聲跪倒在親戚麵前,哭著請求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他父母。親戚看他還是個孩子,產生憐憫之心。臨別,他又請求親戚,給家人捎口信,就說他被船廠安排到國外學習技術,三年後才能回家。因為此時,他已得知自己被判三年有期徒刑。親戚答應了他,且還說幫他匯款回家修建瓦房,了卻他的孝心,隻是望他積極改造,爭取早日重新做人。
望著親戚遠去的背景,他哭喊一聲:“我將來定會加倍償還你的匯款!”
入獄後,他果真積極改造,提前一年釋放。當然,他那年犯事已被船廠解雇了。那一年,他沒日沒夜在搬運站工作,搬運東西簡直拚命。
他的汗水為自己贏得了一筆錢,可當他還親戚錢時,親戚拒絕了,說是早點回家看看父母吧。都整整三年了,他何嚐不想父母雙親。
當他回到家,往日的茅草屋早被眼前的青磚瓦房代替了,他的心中頓時湧動起一股不知名狀的酸楚。父母見他滿臉憔悴的麵容,止不住關切地問:“在國外是不是太苦?”他哽咽一句:“隻是水土不服!”爾後避著父母,任憑淚水外溢。
這個青年,是我的堂弟。
當我寫完這三則故事,我心抑製不住顫抖起來。欺騙,曾是人們最最憎惡的,不論欺騙的大與小,人們都難以容忍。然而,當欺騙夾藏著善心和親情,又怎能不讓人淚流滿麵呢?因為這一種欺騙,叫真愛……
撐開幸福
包利民
她來自極遙遠的一個農村,在這所大學裏,也應該是最貧困的學生了。她的家鄉極偏僻,離最近的縣城也有一百多公裏,因為土地貧瘠而稀少,那裏的人們都相當窮。而她家卻比別人家更為困難,因為要供一個孩子上學,所有的經濟來源就是那幾畝薄地和院子裏的十幾隻雞了。
上大學後,她的家更為窘迫,可即便如此,父母還是極力地支持她上學。她在高考之前從沒去過城市,高中是在鎮裏讀的,在縣城參加高考時,她便被城市的一切所震驚了。而來到省城上大學,在這現代化大都市中的所見,讓她覺得縣城就像農村一樣。說實話,雖然父母每日為了她而辛勤勞作,可她卻並沒有多少感恩之情,甚至還有一絲埋怨,更談不上什麽幸福了。對貧窮的憎惡,使得她對自己的父母和家庭也有了淺淺的厭倦。
有一天和同學在街上閑逛,當時正是盛夏,太陽毒毒地在頭頂懸著。忽然她就驚奇地發現,許多人都撐著傘在行走。她從沒見過現實中的雨傘,隻在村長家的電視中看見過。於是她問同學:“沒下雨她們打著傘幹什麽?”同學驚奇地看著她說:“遮擋陽光啊!”她的臉立刻紅了。從那以後,再遇見自己感到奇怪的事,她絕不再問別人。
隻是,那些傘一直在心裏飄啊飄的,揮之不去。她想到了自己的家鄉,那裏的人連一件塑料雨衣都沒有,而那裏的夏天總是大雨滂沱,晴天時更是炎熱無比。父母總是在大雨中去田裏幹活,把那些秧苗及時地扶正,更多的時候,是在烈日下勞作。她想起了父親肩上曬脫的一層又一層的皮和母親紅腫的後背。要是有把傘就好了,父母就可以不怕日曬雨淋了。第一次,她的心中湧起了對父母的心痛之情。
她去商店看過,一把最普通的傘也要十元錢。十元錢,對於她來說是近一個月的生活費,對父母來說,是在暴雨烈日下勞動不知多少時日才能換得的。她開始攢錢,在暑假來臨之前,終於擁有了一把淡藍色的傘。
放假了,坐了一夜的火車,她回到了縣城,又轉乘去鎮上的客車。從鎮上到自己的村子,還有三十裏的土路。她在太陽底下,緊緊地攥著那把傘,卻舍不得把它撐開,盡管陽光曬得身上火辣辣地疼。離村子還有十裏路的時候,天色突變,一會兒工夫便下起大雨來,她一下便被淋透了。可她依然沒有撐開傘,她要把這把傘的第一次讓父母去體驗。
快到村子時,她沒有回家,直接向自家的田裏走去,她知道父母此刻一定在田裏幹活。當父母的身影隔著雨幕映入眼簾時,她喊了一聲,跑過去,渾然不顧泥水濺在身上。父母見到她,很驚喜的表情,說:“這麽大的雨,咋不直接回家?”她把傘撐開,舉到父母的頭頂,傘下立刻出現了一個無雨的空間。父母高興地說:“這玩意兒真好,雨澆不著了!”她看著父母滿足的神情,心底柔柔地痛了。
回去的路上,雨過天晴,太陽的威力再度顯現出來。她仍把傘舉在父母的頭頂,陽光便一下子被趕跑了。父母的驚喜更增了一層,沒想到這樣一把傘,居然有這麽大的作用。
生長了近二十年,她第一次有了幸福的感覺,而這份幸福,是在父母滄桑的笑紋中找到的。她忽然明白,幸福一直都在,隻是她沒有像撐傘一樣把它撐開,而是一直都收斂在心底。
是啊,隻要撐開心中那把幸福的傘,那麽生命便會有一片無雨的天地,便會有一個清涼的世界。
爸爸的田雞腿
何立偉
那其實是一件很小的事情。當時“文化大革命”開始不久,父親被紅衛兵們打成了“走資派”。又過些日子,批鬥便開始了。
那年夏末的一個中午,如往常一樣,我去機關食堂裏買了飯菜回家,就等著父親。很久了,那熟悉的慢而沉重的聲音仍未在門外過道上響起。
飯菜擺在桌上都已涼了。我們三兄妹圍著桌子坐著,饞饞地望定那兩碟菜。其中的一碟,是我們全家都愛吃的田雞。又過了一會兒,我的小妹三毛實在熬不住了,伸出手來欲拿一隻田雞的肥腿。我止住了她。
日影在桌上移動,鄰居們早已吃過飯睡午覺了,四下裏很靜謐,但父親還沒有回來。我隻好對兩個妹妹說:“爸爸看樣子中午不會回來了,吃吧。”兩個妹妹就吃起來,我也吃著,但都吃得很慢,也不似平素吵吵鬧鬧,仿佛知道父親會回來,隻是邊吃邊等。
都知道父親喜歡吃田雞,於是隻夾炒在田雞裏的大紅椒或無肉的背脊,把大腿都剩著。平素最貪饞的三毛,這時也一副懂事的模樣。她夾著一塊田雞腿,看了一看又放回到碟子裏。結果是一餐飯吃完,那一碟田雞還剩下大半,全是大腿。
剛吃過,父親卻忽然回來了。父親的臉色非常難看,而且他的額角隆起了一個饅頭樣的包。我一見之下仿佛明白發生了什麽事,衝過去撲到父親身上。
大妹望見父親額角的包,驚問是怎麽搞的。父親勉強一笑,說是走路不小心碰在了電線杆上。父親本是近視,這麽一說還真是誆住了我的兩個妹妹。我卻忍不住,仰頭說:“爸爸,今天又開你的批鬥會了!”父親急忙對我丟眼色,又趁妹妹們沒明白過來,故意輕鬆地問:“你們都吃過啦?我還沒吃中飯呢!”
父親把桌上的竹紗罩揭開,看到那一碟田雞,都是大腿,他的臉立即抽搐了一下。我看見父親的眼睛分明潮紅了。我朦朦朧朧地感覺到,在外邊受盡淩辱的父親,帶著肉體與心靈的傷痕回到家中,從一碟他的兒女舍不得吃而為他留著的田雞裏體味到的是什麽。
就是從這天中午起,父親說他的兒女長大了,懂事了。
“文化大革命”中,父親經曆了更多的摧殘和更大的事件,但是早些天他對我說,有許多舊事,他都能記起,就是回想不到當時的情緒,隻有那年夏天的那餐田雞,他能清清楚楚回憶起當時的感動。
樓梯上的扶手
[美]愛德華齊格勒任曉林譯
我的腿跛得厲害起來,上下樓梯拉扶手使的勁越來越大,走樓梯、跨台階、去溪邊也越來越不利落。從我三歲那年得了病留下後遺症後,我這兩條病弱的腿就成了我的夥伴。如今我45歲。
我的兒子麥修具備所有我所缺乏的自信。他今年17歲,有一頭金黃色的頭發,體格健壯。我不在場時他常常口若懸河地顯示他的口才,但我們在一起時,他卻有點像粗獷而口訥的運動員。他是個活躍的曲棍球運動員,還是個抓魚能手。
我們有過幾次不快,但除了火頭上的交鋒,我們之間相處得很好。
他一天天長大,而我卻一天天衰弱。看著晃晃蕩蕩的樓梯扶手,我的擔心與日俱增,修扶手已不能再等了。我去請過幾個木工,可誰也不想來幹這點活。我走樓梯更小心謹慎了。
我雖然跛,不過在晴朗的夜晚我還能搬著我那老式的望遠鏡爬上鬆林邊的小山,把望遠鏡放在三腳架上,尋找新的球狀星雲和雙星。
麥特(麥修的愛稱)常來幫我架望遠鏡,有時他會留下來。也是在這樣一個夜晚,他又要我講他和天狼星--那顆天空中最亮的星之間的故事。
西瑞依斯(天狼星)是麥特的中間名字,是為紀念他出生在藍白的天狼星和壯觀的獵戶座星光下而起的。麥特就是在這座小山下麵的小鬆林裏出生的。
那天他母親沙莉是半夜以後醒過來的。因為是第二胎(當時兩歲的安德魯正睡在他的童床上),她很冷靜地按經驗估計新生命大約還得過幾個小時才會降生。
那時我還沒醒,對於將要在我身邊發生的戲劇性事件毫不知曉,是她用變調的尖聲叫醒了我:“快起來,孩子就要降生了!”
那時我的腿比現在靈便,我跳起來穿上衣服,抓了車鑰匙就衝下樓去。沙莉已經給醫生打了電話,又叫了一個鄰居來照看安德魯。
等那鄰居來了以後,沙莉和我就去開車。我們那輛月白色的老福特停在50英尺外的鬆林旁邊。我坐在方向盤後麵,“上車吧,沙莉,我們走。”我說。她還在猶豫。
“我……我不能坐了。”
“你怎麽了?”
“嬰兒的頭就要生出來了……你最好還是過來接著吧!”
這時沙莉已經爬上了前座。
“你快過來呀!”
我從來沒有聽到過這種充滿了驚恐和緊張的聲音。
在這秋夜的星光下,我過去接住了嬰兒。這個小小的且有著體溫的小東西還沒有完全生出來,就發出響亮的哭聲。我右手托著他腦袋,左手托著他的後背,驚奇地看著沙莉那個圓潤光滑的肚子一會兒就變成了一個能哭會喊的嬰兒。
我小心翼翼地提著嬰兒的腳後跟,托著嬰兒的頭,借著星光我看到小身體上那個小雀雀正對著我。“是個男孩!”我喊了起來,熱血湧遍了全身。
接著我把他遞給了他母親,給他們披上了大衣。一會兒救護車到了,醫護人員接替了我。忙亂之中我的汽車鑰匙丟了--失落在這個夜晚,這片鬆林,這腔興奮之中。
這就是嬰兒在洗禮時被命名為麥修西瑞依斯的緣由--因為他降生到我的雙手中時,天狼星正在我的頭頂上照耀著。
麥特為他的中間名苦惱了好多年。當他長到能忍受別人的取笑時,他已經為他取了天上最亮的星星的名字而高興了。
有天晚上,我工作完後正準備攀扶著樓梯上樓去休息時,發現扶手不晃了。“沙莉,”我喊道,“你知道這扶手修好了嗎?”
“對,你去問問麥特。”
麥特回來後,說扶手是他修的。
“我該為你做什麽呢?”
“不用,你已經為我做過了。”
“做過了,怎麽會呢?”
“你知道,我降生在你的雙手裏,使我沒落在地上。所以我想我該報答你。”
接著是一陣沉默。在沉默中有一種強烈的感情在我們之間流動,這種流動雖然看不見又聽不見,但卻能被我的心,我的骨髓所知覺,所感動。
今天離這故事發生的時間已經過去了10年。樓梯扶手依然牢固。天狼星也仍然在鬆林上升起--秋天裏晚些,冬天裏早些,春天裏更早。而我每次看到它,心裏就充滿謝意。
母親的需要
落花無聲
羅德是舊金山最成功的商人之一。他唯一苦惱的事情,就是母親紐卡夫人不肯從淘金小鎮上的簡陋的家裏搬到自己在舊金山的別墅來。紐卡夫人七十多歲,頭發花白,因為早年勞累過度,所以現在走路直不起身子。她穿最便宜的衣服,吃簡單的麵包和幾片生菜葉子。陌生人誰都不相信,他的兒子是富豪羅德。
這是她年輕時養成的習慣。羅德三歲的時候,父親因為結核病無錢醫治死去。她帶著羅德為了生存,不得不像個壯男人一樣,加入到了開山挖石的隊伍當中。
每塊被崩下來的石頭,至少有三四百斤的重量。在漫天的塵土中,紐卡夫人和那些赤裸著上身,滿身沁出汗珠的男人們爭奪著這些石頭。因為每搬運一塊石頭,就能夠得到50美分的工錢。而從事這個行業的人很多,競爭激烈。
紐卡夫人的工具,是一輛自己用鐵皮做的小車。小車雖然看上去單薄,但是卻很堅固。放上兩塊石頭,會咯吱咯吱作響,但是卻沒有因此出過任何問題。
羅德記得最清楚的就是母親幹活時候的樣子--沒有平日裏的溫柔,顯得格外地彪悍。石頭被崩下來之後,她會高聲指責著企圖跟自己搶奪的男人,讓他們“滾”一邊去,一邊快速地彎腰去挪動石頭。用力過度讓她臉色通紅,脖子上的青筋綻了出來,看上去非常嚇人。
就算這樣,搶奪依舊非常激烈。紐卡夫人不得不在崩落的石頭沒有落地前,就大概選擇好位置,保證自己可以搶到這塊石頭。可是這樣做的危險性太大,被崩落得零落的、漫天飛舞的小石頭打到身上火辣辣地疼,而且大塊的石頭也極其容易給人帶來危險。
有一次,紐卡夫人抬起石頭的邊緣去挪動那塊石頭的時候,另外一塊石頭滾落下來,巨大的衝擊力使她剛抬起的石頭狠狠地落在了地上,一陣鑽心的劇痛,紐卡夫人的頭上掛滿了豆大的汗珠,她堅持咬緊牙關,嚐試著把手指抽出來,可是根本感覺不到手指在哪裏。
就這樣,她失去了10個手指的指尖。但是生活逼迫她必須一直堅持做下去。
羅德成功後,有人說紐卡夫人終於可以享福,住別墅,出入都有最好的汽車了。可是紐卡夫人的生活卻沒有任何的改變。除了她不再工作,性格也沒有以前那樣暴躁和衝動。她大喊的時候越來越少,臉上總是帶著和藹的笑容。
可是紐卡夫人很快就病了,而且很嚴重。醫生說,紐卡夫人是因為年輕時候過度的勞累,透支了自己的生命。她的各個器官老化嚴重,很可能支撐不過一年的時間。
傷心欲絕的羅德給母親買來了最好的營養品,他要去請全世界最好的醫生來給母親治療,卻被母親拒絕了。紐卡夫人用粗糙的手撫摩著他的臉說:“親愛的羅德,我知道自己沒有多少時間了,所以你不要再為我費心。我現在感覺很好。”羅德強忍著眼淚,從母親的眼裏,他看到的是麵對死亡的坦然。
就在紐卡夫人一天比一天變得虛弱,一天比一天老態龍鍾的時候,無心生意的羅德先生生意上也出了些事情,一個合夥人席卷了他的錢財和契約逃之夭夭。一下子,羅德先生似乎老了10歲,以前那個意氣風發的他顯得蒼老憔悴,嘴邊總掛著一絲苦澀。
豪華的奔馳換成了一輛老得不能再老的二手福特。羅德先生把車停在離家很遠的地方,然後步行回了自己在小鎮上的家裏。紐卡夫人很奇怪,兒子怎麽突然回來過夜,可是還是很欣喜地收拾出了羅德以前的小房間。
消息很快就通過鎮子上的鄰居們傳到了紐卡夫人的耳朵裏。羅德的生意失敗了,沒了存款,欠了一大筆債務,他賣了別墅、汽車和舊金山的一切,而且現在在一家小公司為別人打工。看樣子,羅德是沒有東山再起的機會了。
驚訝的紐卡夫人一一登門,向鄰居們央求,不要再說與兒子相關的一切事情。她怕他傷心,她像個勇敢的獅子一樣,對不願配合的人喊著:“別去招惹羅德!否則會對你不客氣!”
紐卡夫人的病似乎被自己遺忘,她吃了一些藥後,很快生龍活虎起來,她在鎮子上擺了個攤子,販賣一些自己做的糕點。也許是因為味道好的緣故,總是會賣個精光。
紐卡夫人每天晚上在給羅德做好飯菜後,就會回到屋子裏,把賣糕點的錢一張張地存放到一個盒子裏,然後在一張白紙上寫下數目。
羅德先生早出晚歸地忙碌著,紐卡夫人不知道兒子在做些什麽,雖然她想問,可是最後還是把這個疑問埋在了心裏。
這樣一閃,就是20年。紐卡夫人的糕點成了遠近聞名的美食。92歲的時候,紐卡夫人因為風寒去世,羅德先生傷心地為母親辦了一個盛大的葬禮。
鎮子上所有的人都驚呆了,羅德先生的生意已經更上一層樓。而舊金山的一些政要也出席了紐卡夫人的葬禮,他們都是羅德的朋友。
羅德先生今年60歲,在舊金山,我和他有過一些交往。我問過羅德先生,為什麽要偽裝得那麽落魄地回到鎮子上去。她告訴我,因為他覺得母親隻有自己先有了活下去的信念和配合治療的想法,母親才能活下去。
“讓媽媽堅持活下去的理由,沒有什麽比兒子需要她更加有力。因為那始終是世界上所有母親最為牽掛的事情!”
羅德先生紀念母親紐卡夫人的餐館,開遍了整個美國甚至歐洲。紐卡餐廳的甜點,為很多喜歡美食的人所稱道。
生年
閆文盛
從什麽時候起,我回故鄉的次數是越來越少了。當我在這城市裏過活著,看著皺紋隨著笑意從嘴角裂開來,我就想著生我養我的父親母親已是一天天老了。
前幾日,我因為事情回鄉,中間在家裏有過短暫的停留。我連十分鍾都未坐滿便急著要走,因為時間已是午後,我要趕著回省城。故鄉於我,異地的成分更濃一些了。母親詫異於我的匆匆往返,表情裏有一種讓我不忍直視的成分。她對我的返家尚未來得及驚喜,等到這種感覺變得重起來,我已經出了院門,一步步地,離家遠了。母親卻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在我的身後追趕過來。等到在我的麵前站定了,她卻隻是抬手,整理了一下我的衣襟,然後眼睛故意不看我,轉向別處。
我卻在這次回省城後時時想念母親。她聲音哽咽,似乎不堪其重。因為她尚且沒有明言希望我多回去之類的話,反倒是要我安心於工作及生活,好好待自己所喜愛的人,且要我無事莫回鄉。母親節儉,來回一百八十塊錢的路費,她也覺得多。她又說我身體弱,在路上顛簸多了會覺得累。但母親卻不知,每天,我都要坐多遠的車到單位。她這樣說時,兀自使自己強行忍耐了多少惦念的苦楚。但她屢次三番言說,事後又屢次三番告知我,當我不在家時,她又是怎麽覺得日子的空曠和荒疏。我拈指一數,這樣的日子已經是十年。三千餘個晝夜,她說自己像個孤老婆子一樣,在偌大的院落裏走來走去,累了的話,到炕上躺一會兒,不累的時候,便忙活那永遠也忙不完的家務活兒。母親說到這些時強自鎮定,而我心內哽咽,卻不能將自己的感情在母親麵前流露絲毫。我不知道什麽時候起,離開母親便遠了,此後,這間距再也難以縮短。
後來我才明白,人生曆曆如水流,生年不滿百。
生命的銜接傳遞,轉眼間,竟成了這樣一種讓人欷歔的歲月蹉跎。
暖腳
吳培利
南方的小城。將軍退居二線,門前冷落鞍馬稀,日影陡然增長許多。
哥從老家打來電話,說娘近些日子,拿東西使筷子都不方便了。於是,對娘的思念越來越執拗地浮上來,如絲如縷,扯不斷理還亂,好多個夢也壓向他,幾乎每個夢裏都有娘的影子、老家的風景。
娘在夢裏還是年輕時俏生生的模樣,斜襟棉襖藍底白色碎花,頭發用水拭過,梳得光溜溜的,在腦後麵綰了髻,團上黑色的發網,一根銀簪一把簪住。娘站在滿山滿坡的杏樹底下,笑盈盈的。那山他認得,就在老家的村子後麵,兒時他沒少往山上跑。他還在夢裏看到了自己,五六歲的樣子,撿柴割草,在娘身邊跑前跑後。
他小時候很踢騰,像隻調皮狗,隻有娘能降住他。娘不打他也不罵他,隻在他乖的時候,給他講故事。娘認識字。娘的爹是一位私塾先生,她跟著她爹識了不少字,《三字經》《龍紋鞭影》都溜溜熟,知曉不少故事。娘說:“有孝才有德,有德才無敵。”他被那些故事吸引著。60年後仍然記得一個叫黃香的男孩,冬天的夜晚,給他爹爹暖冰涼的被窩。那時,他聽了這個故事,就堅持著天天給娘暖被窩。五六歲的他,把光溜溜的身子蜷在冷硬的被子底下,像擱在石板上一樣,凍得上下牙齒打戰,身子好半天伸展不開。娘說:“俺孩兒懂事理,將來一定幹大事!”
果然被娘說中!十三歲那年,他悄悄離開家,跟著征兵的隊伍走了。一走就是二十多年。等他再見到娘時,娘鬢發已蒼,歲紋叢生,他則成了中華人民共和國的軍官,英姿颯爽,在南方的一個城市娶妻生子,呼風喚雨,落地生根。娘看他的眼神,客客氣氣小心翼翼,像看一個大人物,跟他隔著十萬八千裏的距離。後來,他又回過老家兩三次,電話打了無數遍,想把娘帶出去,可是,娘都婉言拒絕了。做了將軍以後,他身不由己,再也沒回過老家。娘已經進入耄耋之年。他南征北戰幾十載,保家衛國,暮年真該回去行點孝啊!寒冷的冬天已經來臨,不知娘跟前的兒孫們,會不會有誰給娘暖一回被窩?
如今的將軍少了許多的顧忌,說走就走。他急急火火下了飛機,風塵仆仆,回到山村。整個村子都轟動了,好多幹部、鄉親簇擁著他,眾星捧月一般。娘眼巴巴地站在村口站在寒冷的風中迎接,不知道站了多少時辰!娘紮著黑色的綁腿,深藍的棉衣棉褲,身子又瘦又小,看上去很輕飄,不經風吹。再近,看清娘黑瘦的臉,如一枚幹巴巴的紅棗,滿嘴的牙齒掉得光光,微張著,像老屋的破窗戶洞開。那夢裏的烏發銀簪,俏生生的容顏,全部遺失在歲月深處!他淚花閃閃,腿一軟,大老遠跪下:“娘!兒子回來孝順您了!”娘早已淚湧如泉。
晚上,他說什麽也要跟娘睡在一床,給娘暖一回腳。娘把電熱毯開上,他又不聲不響地關上。哥嫂孝順,給娘蓋的被子很柔軟,可他的身子觸到時,還是禁不住哆嗦了一下。
娘的氣息蘊上來,是陌生的。他蒙上頭,抽動著鼻孔,使勁兒嗅,搜索童年時的記憶,末了,無聲地哭了,像一隻倦怠的鷹,穿越五六十年光陰的山川河流,他又回到生命的起始地。他心裏說,娘,兒子再不離開您了!
直到他把被窩暖得沒有一片涼的地方,才服侍娘在床的另一頭脫衣睡下。娘腿腳冰涼,碰到了他,被他一把摟住,焐在腋窩底下,暖。
不知不覺,他睡著了。
他又夢到了娘,娘依然俏生生的,站在滿山滿坡的杏樹底下。這次,娘是向他告別。娘說:“娘該走了!”他急,追著娘跑,又追不上。撒潑,哭號,頓時驚醒。娘的身子像一塊冰,抱在懷裏涼颼颼的。再看娘,鼻息全無,駕鶴西去。
將軍大慟。
為愛種一片森林
沉石
在法國南部馬爾蒂夫的小鎮上,有一位名叫希克力的男孩。在他16歲那年,父親患上了一種罕見的肺病。醫生們束手無策,隻是建議說:“如果病人能生活在空氣新鮮的大森林裏,改善呼吸環境,或許有一線生機。”
看著父親的病越來越重,希克力心急如焚。突然他靈機一動:“我為什麽不自己種一些樹呢?等這些樹長大了,也許父親的病就好起來了。”父親苦笑著對希克力說:“我們這裏缺少水源,土壤貧瘠,讓一棵樹存活談何容易?還是算了吧!”但希克力還是暗下決心,一定要在自己家門前種出一片茂密的樹林來。
從此,希克力把每一分零花錢都攢起來,周末還要打工。攢了一些錢後,希克力就到200多英裏外去買樹苗。由於當地幹旱少雨,大部分樹苗種下後就枯死了,僥幸活下來的幾株也顯得營養不良。鎮上的很多人都勸希克力放棄這個“愚蠢”的想法,但他總是一笑了之。一年下來,他最初栽下的100多株樹苗成活了43株。為了照顧父親,他放棄了上大學的機會。一年又一年過去了,希克力種的樹苗越來越多。希克力經常攙扶著父親,去樹林中散步,老人的臉上也漸漸有了紅潤,咳嗽比以前少多了,體質也大為增強。
希克力種樹拯救父親生命的故事在巴黎國際電視台第六頻道播出後,許多人被希克力的孝順、愛心、挑戰自然的勇氣,以及不屈不撓的精神感動得熱淚盈眶。2004年,39歲的希克力被巴黎《時尚之都》雜誌評為法國最健康、最孝順的男人。令希克力欣喜的不隻這些,2005年初,醫學專家對希克力父親再次診治時發現:老人身上的肺部病狀已經不可思議地消失了。醫生感慨地說:“在這個世界上,愛是最神奇的力量,有時它比任何先進的醫療手段都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