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曆大自然——植物篇

第五節 湘鄂西：崇山峻嶺高綠色寶藏奇多

　　現在，我請小讀者們同我一起，進入我國常綠闊葉林區的西部，首先是湖南和湖北西部隊湘鄂西林區。在革命戰爭的年代中，這裏曾經是工農紅軍的根據地，賀龍元帥就是這裏的最高軍事指揮官。如今，這裏分布著許多個自然保護區，就像是一顆顆閃閃發光的綠寶石。許多珍貴稀有受到國家保護的植物，世世代代生活在這莽莽山林中。我們當然不可能在很短時間內把這樣多的自然保護區全部走遍，隻能夠選擇幾個代表性比較大的自然保護區去看一看。就這樣，我們也會大開眼界的。

　　武陵山區一顆好大的綠色明珠在湘鄂西，我們第一個要看的就是湖南西北部石門縣境內的壺瓶山自然保護區，它占地100萬畝，是武陵山區最大的一顆綠色明珠。在全國範圍內，它也算是比較大的自然保護區之一。這座巨大物種寶庫中，竟然生活著2062種植物，數目不小。屬於國家保護的珍貴稀有植物，有31種之多。

　　深秋季節，壺瓶山的許多大小山坡上，一樹樹楓香的紅葉讓人心醉。呀，它們把一麵麵的山染成紅紅的了。古人歌頌楓葉的詩很多，說那紅紅的楓葉多麽的可愛；實際上那不是楓樹的葉子，而是楓香的葉子。楓樹和楓香，不是一個家族，而是分別屬於兩個家族。我看到幾種楓樹的葉子，很美，但秋天到來的時候，它們的葉子不是變紅，而是變黃。那滿樹金黃葉片的大樹冠，在陽光照耀下就像是近乎透明的大水晶球，很好看。少數的楓樹葉片，秋天可能有變紅的，但我沒有看到過。壺瓶山楓香紅葉的醉人程度，在我看來不是一般地大於北京西山紅葉，而是遠遠地大於北京西山紅葉。西山紅葉樹絕大多數是一種叫黃櫨的灌木，最高也隻有3--4米；壺瓶山的紅葉樹楓香卻是大喬木，高度最低15米，20米--30米高的不在少數。黃枦的紅葉，天氣一冷，北風一吹，就紛紛飄落；楓香的紅葉，愈冷愈紅，每經一次霜凍，紅色愈濃愈深。

　　在我國亞熱帶闊葉林區，這種美麗的楓香樹幾乎到處都有。用這樣的紅葉大樹來美化我們的環境，怕是會有非常好的效果。楓香的紅葉是在秋季和初冬，在春天，我幾次看到，闊葉樹裏最先發出嫩芽的，也是楓香。那滿山遍野的常綠落葉闊葉林，被楓香染成了無邊的嫩綠世界。呀，這個景象給我的感受非常強烈，它無聲卻又準確地宣告，春天已經來到了我們身邊。這樣的美麗的大樹，作行道樹，作庭園綠化樹，在我看來，實在是很好的。

　　在壺瓶山森林中，不但有紅葉樹，我們還看到了一種美麗的紅皮樹，它是槭樹科的血皮槭。它的主幹紅紅的，遠看像是沒有樹皮，但比有樹皮的還美。槭樹科的樹木絕大多數都很美，但我看到的多數是葉片美，像雞爪槭，葉片像雞爪，秋天紅了更好看；也有果實美的，像金錢槭，那果實的形狀像一串串的古錢，很別致有趣。我看到的樹皮美的槭樹科植物，隻有血皮槭一種，這也是一種眼福吧。紅皮樹我看過幾種，包括樺木科的紅樺，山茶科的紫莖。我要說，血皮槭完全可以同紅樺和紫莖比美。湖南省把血皮槭定為湖南三級保護植物，說明它的觀賞價值是相當高的。

　　在壺瓶山，讓我特別驚喜的信息，就是這裏發現了一片非常珍貴稀有的櫸木天然林。櫸木是榆科大家庭的驕傲，它的木材極為堅實，特別是不怕水濕，所以價值極高。人們告訴我，外國的木材商人到我國南方高價購買櫸木，每立方米竟達1萬元。我國的林業部門發布緊急通知，製止了這項非法收購，保住了國家的珍貴資源。我注意搜集櫸木的材料，隻在湘鄂西看到過一株被伐倒躺在路邊的櫸木，是接到北京的通知而被扣下來的。它約有20米高，胸徑1米左右，十分威武雄壯。但是成片的天然林，我知道的卻隻有壺瓶山這一片。它們大約是一片原始林，樹高約在30米以上，胸徑約在1米左右。它們像是一批威風凜凜的大將軍。除了原始林，是不會有這種景象的。

　　當我們攀登到壺瓶山頂部海拔一千幾百米的地方，在一條高山環抱的溝穀中，意外的發現，這裏竟是一個天然的“高山珍稀植物園”。這種現象讓人感到十分奇妙，就好像是上帝把一些珍稀植物有意地安排在這樣一條溝裏。

　　在這條溝穀，我們由頂部向下走著，沒走幾步就看到了著名的紅椿。小讀者們大約記得，我們在西雙版納熱帶雨林中已經看到過這種著名的大樹。現在我告訴大家，長江以南的一些自然保護區裏，也生活著一些可愛的紅椿。在楝科大家庭裏，非洲和南美產的兩種桃花心木，被認為是顏色和圖案最美的木材，價值十分昂貴；而我國的紅椿，則被人叫做“中國的桃花心木”。就是說，它們是可以同非洲和南美的桃花心木相比美的。壺瓶山的這株紅椿，有兩根主幹，胸徑在1米以上，夠雄偉的，雖比不上西雙版納的紅椿王，也很像是一位八麵威風的大將軍了。

　　從山崖上平行伸出的一株南方紅豆杉，以它那勇敢頑強的姿態，讓我們停下了腳步。我不止一次地看到紅豆杉，但這樣的把根牢牢地紮在山崖上，主幹和樹冠平行地插向空中的，卻隻看到這一株。它的整個身軀懸在空中，卻如同挺立平地，主幹粗壯，葉茂枝繁，實在是同惡劣環境作鬥爭的大英雄，讓我的心頭對它充滿了敬意。我特別欽佩它能夠在山崖上把根紮得那麽深，如果不深，它怎麽可能那樣穩穩地懸在空中呢？紅豆杉科植物在我國由南到北都有分布，近年來由紫杉和紅豆杉中提煉的紫杉醇，在防癌抗癌上有較好的療效，提高了它們的身價。

　　接著，我們看到了一株著名的櫸木。那片櫸木原始林太遠，我們沒法看到，感到十分遺憾；誰知道，這株大櫸木讓我的遺憾化成了無有。它高達30米，胸徑1米上下，夠得上一株大樹王。這是我看到的唯一的一株櫸木，我會記住它那粗壯高大的英雄模樣。大約是出於對櫸木的愛慕，一株稠李在15米高處靠在櫸木的一根大枝上，與“木材之王”結成連理，也算是天然珍稀植物園裏的一段佳話吧。

　　在櫸木附近，我們看到成片的金錢槭，還有大大小小的水青樹。它們都是古老而又稀有的植物。一株小水青樹也有15米高，一株大的高30米。大水青樹看樣子比較老，樹皮已經發紅。雖然已是深秋，但葉子還沒有落光。水青樹是我國特有的樹種，分布在我國西部的少數省份，包括湖南和湖北。緬甸尼泊爾也有。

　　再向前，我們看到，由南向北，一排大樹，都是珍貴稀有植物。最南麵的一株叫銀鵲樹，屬於省沽油科，分布在我國南方山林中。它的葉子寬大，花色鮮黃，花香四溢，黑色的球形果實上像是敷著一層薄薄的白霜，是一種很好的綠化樹種。據說，有人已經把銀鵲樹由伏牛山引進到鄭州。它們相當稀少，20年間我隻見到幾株。接著是一株紅椿，我們前麵已經認識。離紅椿不遠，是一株也是我國特有的珙桐。珙桐北麵，是一株白辛樹。再向北，有一株高大的青錢柳。青錢柳屬於胡桃科，它的果實像是一串串的青錢，掛得滿樹都是，十分別致而美觀，分布在我國南方。保護區的小杜一彎腰就揀起一隻青錢柳的翅果給我們看，那形狀跟金錢槭的果實相差不多，隻是比金錢槭的果實要大約一倍。

　　我要特意說一說珙桐。它們是我國特產的著名的觀賞植物，屬於珙桐科，分布在兩湖和雲貴川高原。它們的最大特點是在開花季節，滿樹白色的苞片，形狀很像是一隻隻的白鴿，在藍天下飛翔。請你想象一下，如果院子裏有這樣一株鴿子樹，有幾百隻幾千隻白鴿在那裏飛舞，那種景象該是多麽激動人心啊。如果這種鴿子樹有很多株，比如說上千株，那就是幾萬隻甚至幾十萬隻白鴿在一起飛著舞著，那情景不是更動人嗎？在壺瓶山這座天然珍稀植物園，溝穀下部竟然真的分布著千株以上的珙桐。這種美麗的觀賞樹，早已走出國門，在世界各地安家落戶，美化著人們的生活，被人們親切地稱呼為“中國鴿子樹”。現在，我看到，壺瓶山最大的一株珙桐樹，高達30米，很是威武雄壯。它已經顯出老意，樹皮顏色發紫，而且已經開始片狀脫落。但它的萌發力很強，在它的周圍，子子孫孫已有多代，加起來有十幾株呢。

　　接著，我們看到了古老的連香樹和俊美的天師栗。連香樹我前麵已經講過，這裏隻說說天師栗。在我國，有兩種大樹屬於七葉樹科，一種分布在黃河流域，學名七葉樹；另一種分布在華中和西南，學名天師栗。這兩種樹的一個共同特點，是它們的葉片都有點兒像人的手掌，不同的是它們有7個指頭，而不是5個指頭。它們的果實叫“娑羅子”，可以做藥材，也可以做念珠。這兩種樹，都是有名的觀賞樹種，在許多寺廟和公園裏，例如北京的中山公園和譚柘寺等地，就有高大美麗的七葉樹，供遊人觀賞。在壺瓶山，有幾片天師栗的天然林，是其它自然保護區少見的。

　　請不要以為，看了這條溝就看了壺瓶山珍稀植物的全部，不，還有很多沒有看到呢。

　　在壺瓶山第二天，我們第一個看到的就是紅花木蓮。它有15米高，葉茂枝繁，滿樹花蕾，正是“含苞待放”呢。它的花期在3月，很早，當地人叫它“迎春花”。它也是受到國家保護的植物，因為木蘭科植物開白花的多，也有開黃花和紫花的，開紅花的太稀少了。我記得，在江西宜豐境內的官山自然保護區，曾經看到過紅花木蓮，那是借助望遠鏡遠遠地觀察，那株紅花木蓮高高地站立在一條溝穀的口上，一條山溪由它身旁流過。我們隻能看到綠葉中的花蕾，卻來不及爬到它身邊細細地觀賞一番。我萬萬沒有想到，會在壺瓶山彌補了我的這個遺憾。難道這會是上帝的有意安排？因為紅花木蓮同時也和辛夷（紫花玉蘭）一樣是很好的藥材，當地農民在栽種它。

　　接著，一小片鵝掌楸在我們眼前出現。它們是一個小小的群落。鵝掌楸另外一個名字叫“馬褂木”，因為它的葉片形狀很像古人穿的馬褂。它的花朵金黃，很美。它也是古老的木蘭科植物。這種可愛的植物已經被引種到北京，我看到過，長勢很好。過去，我多次看到的鵝掌楸都是大樹和中樹，在壺瓶山第一次看到一片小樹，算是又開了一次眼界。在幾十年的經曆中，我有一點最深的感受，就是各種各樣的生物，無論動物還是植物，剛剛脫離母體那種稚嫩的樣子是特別讓人喜愛的。小小的馬褂木，那勃勃的生機，那一件件不大的綠色的馬褂，還有那筆直筆直的身材，讓我的心頭升起了一種無邊的喜悅。我感到了一種希望，就是說，中國大地上這些古老而又珍稀的植物，還是“後繼有樹”的，比較好的辦法就是劃定自然保護區，把它們保護起來。

　　不久，山林中出現了幾片小小的華榛群落。同我國北方的榛子一樣，華榛也是樺木科的成員之一。不同的是，榛子是矮矮的灌木，華榛則是高大的喬木；而且，榛子幾乎在北方到處都是，華榛則比較稀少，被列入國家保護植物的名單中。我第一次看到華榛是在河南伏牛山的一個自然保護區，那個保護區隻有一株。在湖南的桃源洞自然保護區，我才看到了一個不小華榛群落。在壺瓶山看到的，對我來說是第二個華榛群落了。但我還是非常高興，因為它們畢竟還是太稀少而又太珍貴了。

　　在一條海拔較低周圍封閉的溝穀裏，我看到了一種十分奇特的科學現象：山林中出現了板根。小讀者們大約會記得，我在熱帶雨林和紅樹林那本書裏詳細描述過板根；讓我驚訝萬分的是，壺瓶山已屬北亞熱帶，離熱帶很遠，卻居然也會出現熱帶的自然現象，究竟是什麽道理？在對我國自然保護區20多年的考察中，在熱帶之外，我隻在壺瓶山看到成片的板根。我記得，專家們把這種況叫作“飛地”，意思是說它們是從遠處飛來的。我看到，這一片長著板根的大樹，絕大部分是杜英科的猴歡喜。因為猴子特別愛吃這種樹的果實，所以得了這麽個名字。板根的數量，最多有1株7塊的，最高的板根1.3米厘米，最長的6米。有1株大樹的板根高達兩米，它是榆科的樸樹。

　　板根的用處在哪裏？看樣子，它們的作用在於作大樹的支柱，熱帶台風很大，大樹為了不被刮倒，長出這種板根來當做自己的支架。而壺瓶山的這條相當封閉的溝穀，怕是不會有多麽大的風，為什麽也出現板根現象呢？我直到現在也沒有想明白。

　　我們懷著豐收的喜悅走在回來的路上，我的一位青年向導用手指著不遠的山林中的一株樹對我說，那就是著名的長果秤錘樹。是的，我看到了它們那像秤錘一樣的果實。它是安息香科（也叫野茉莉科）植物，隻分布在湖南的壺瓶山和八大公山。沒有費什麽力氣就看到了這種極為稀少而又受到國家保護的植物，讓我感受到大自然的恩賜。另有一種秤錘樹，則隻分布在江蘇的少數地區。

　　八大公山：珍稀植物薈萃的大寶庫在壺瓶山以西200公裏桑植縣境內，有一座著名的八大公山自然保護區，更是一個非常豐富的物種寶庫。它的植物在2000種以上，屬於國家保護的植物有28種。經過專家考察，認為這裏的林子是亞熱帶地區最完整麵積最大的原生性常綠落葉闊葉林。

　　在八大公山，讓我第一個驚喜的是，它竟然有上萬畝的亮葉水青岡天然林，胸徑80厘米的大樹竟有40萬株。水青岡屬於山毛櫸科，分布在廣闊的歐亞大陸，被人稱作“森林之母”和“森林之父”。在我看來，它們的特點至少有：在天然林中，它們比其它樹種都高大，40--50米的大樹不少，甚至有60米高的；它們的木材很好；它們的樹型很美。

　　我最初看到的是一株40米高的水青岡，它聳立林中，高於眾樹之上，威風得很。之後，在那株著名的珙桐王身旁不遠的地方，一株50米高的水青岡又讓我觀察了好大一會兒。它實在是出類拔萃，頂天立地，凜凜威風。出乎意料的是，接著，好大一片水青岡出現在我的眼前，布滿了好大一片山頭，個個高大雄壯而又秀麗，筆直筆直地向著天空高處伸去，爭取陽光的照射，讓我不知道該看哪一株好。這一片高大的水青岡，最低30米，一般40米，最高有50米的。50米高的，我看到了幾株。這樣的水青岡大樹和這樣的水青岡群落，在我是第一次看到。但是，讓我更加驚喜的是，八大公山的水青岡王，胸徑竟然高達3米，樹冠占地1畝；遺憾的是，路太遠又太難走，主人不讓我去看。說來有趣，這樣高大雄偉的水青岡，種子卻像是一粒粒小小的葵花子。

　　這裏的野生板栗，同樣讓我大大的驚喜。它們也是山毛櫸科的大樹。在我國，由北到南，板栗有很久遠的栽培曆史，而且有大量的出口。人們大約沒有想到，在我國的一些深山老林裏，到今天竟然還有野生的板栗。我看到了一小片野生板栗林，它們的高度在30--40米之間，比人工栽培的高大多了。野生板栗和人工栽培的最大不同之處，就是它們給人類提供的主要不是幹果，而是上等的價值很高的木材，出口到國外每立方米幾千元。真的，我在野生板栗樹下揀起一顆果實，那果實比人工栽培的板栗小得多，剝開來，那小小的果仁竟然像一粒鐵蛋蛋，多好的牙也咬不動。而它的木材卻屬於上等。就在八大公山，我看到了中國的野生板栗王。它高度在30米上下，胸徑在1米以上。它的模樣像是已有千歲上下，但還在抽著新枝。吐著新葉，有點兒長生不老的味道。

　　當然，八大公山重要用材樹種，還有鉤栗。真巧，它也屬於山毛櫸科。鉤栗的木材紅色，有美麗的花紋，在耐腐方麵，甚至超過錐栗（我在鼎湖山看到過）。這種錐栗林，在八大公山自然保護區的緩衝區，分布很難多。隻是我看到的，就很不少。有意株20多米高的大鉤栗，胸徑1.3米，相當雄偉。人們告訴我，有一株最大的鉤栗，那主幹竟是要12個人拉起手來才能圍得攏。一個人兩手伸開，長度大約是1.7米，加起來約20米，那麽它的胸徑約在6米以上。這樣的大樹，在全國也沒有幾株。當時人們說路太遠又難走，不要我去。這個大大的遺憾，讓我直到現在常常想起來還責備自己。因為在八大公山範圍內，再遠的路也不會遠到那裏去，而下次專門來看這株鉤栗王，豈不是路途更加遙遠嗎？

　　我們還應該看一看缺萼楓香。跟楓香一樣，它也是金縷梅科大樹，同我們已經知道的楓香不同的地方，主要是它大的葉片下麵的萼片上有一個缺口。這樣一個小小的外部區別不要緊，然而卻因此發生了另外一個大的內部區別。我已經給楓香唱了好大一首讚歌，它的確是一種很好的觀賞植物，但缺點是它的木材質量不在一流之內；缺萼楓香跟楓香一樣美，卻沒有楓香的缺點，它的木材質量也很好，正好把楓香的缺點給彌補了。這真是很要意思的事，你知道這是誰做了這樣有趣的安排嗎？《聖經》告訴我們，世間萬物都是上帝製作和安排的。不然，我們怎樣解釋這種奇妙的現象呢？更讓人高興的是，這種缺萼楓香的人工林在這裏已經營造成功，很高大了。

　　在八大公山，山林中散生著眾多高大的檫木。它們是樟科著名的優質用材樹種。40米高的檫木幾乎一眼能看到黑幾株。讓我感到驚異的是，這種大喬木有一個非常大的特點，就是它們具有極大的抗腐蝕的能力。它們在林中高高地矗立著，直到老邁，枝葉和主幹都枯幹了，多大的風刮不倒它，多大的水分也不能讓它潮濕腐爛，那些專門啃吃大樹的蟲兒也不啃它；於是，死後好多好多年，它們仍然像是威風凜凜的大將軍，雄壯地矗立在原地，不動一絲一毫。當地人說，它們大約死後可以千年不倒，萬年不朽。當地群眾當中有一句口頭禪，叫做“千楸萬梓八百杉”，梓就是檫木。這樣的優質木材，你到哪裏去找？在我幾十年的經曆中，我隻見過一種大樹，也是死後千年不倒，千年不腐，它就是新疆內蒙沙漠裏的胡楊。我沒有想到，亞熱帶的檫木竟然也有千年不倒的特性。我們看的是八大公山自然保護區的核心區，這裏的一草一木都是不準動的，所以，檫木的枯立木據說有上千株。這種景象，隻有在八大公山才能夠看到。有一個喜訊告訴大家，就是這種檫木原來隻分布在長江以南，多年前就已經成功地引種到了長江以北。甚至青島的嶗山林場，也有一片長得很好的人工檫木林。

　　古老而又珍稀的樹種，包括水青樹，白辛樹，銀鵲樹，不但高大雄偉，30--40米高，不算新奇，而且數量很多，甚至有小片分布，這種情況是很少見的。就是在那株珙桐王身邊，一株50米高的水青樹，讓我驚訝了好大一會兒。這樣的50米高的水青樹，我至少看到了兩株，40米高的當然更多了。白辛樹也大，一株40米高的白辛樹，胸徑1米，幹枝非常粗壯，混身披掛著許多種寄生和附生植物，像是一個年邁的老爺爺，卻又撫養著許許多多的小孩子，就如同自己的小孫孫一樣。

　　在八大公山，我第一次認識了香樺。那一株香樺很高大，約40米，胸徑1米上下，十分的雄壯，卻又十分的美麗。雄壯不用多說，這樣的大樹發出一種威風是很自然的。說它美，是指它的樹型，特別是它那紫紅色的皮膚，光滑而又閃亮，散發著香味，真是美而且香，高雅出眾。更難得的是，它的木材也屬上等。它也屬於樺木科大家族。它既是優良的觀賞樹種，又是上等的用材樹種。我在中國自然保護區跑了20年，這樣雄奇秀美的香樺還是第一次看到，而且隻看到這麽一株。它比我看過的樺木科最美的紅樺還要美。實際上，這種美麗的大樹在北美有比較廣泛的分布，一般高18米，在條件好的地方高24米以上。可你看，在八大公山，它的高度竟然是40米呢。

　　我們再看香槐。我們看到最多的是開白花的中國槐，香槐相當少見。我最初是在北京等少數城市街道上，看到開紫花的槐樹，但卻不知道它的名字叫香槐，更不知道它們的故鄉就在中國的山林中。我記得，在秦嶺的一個自然保護區裏，我也看到過香槐大樹，這種開紫花的香槐，觀賞價值很高。道理很簡單，“萬綠叢中一點紅”，那萬綠美，那一點紅不是更美嗎？你經常看的是開白花的槐樹，突然，開紫花的槐樹第一次出現在你眼前，你不是肯定會高興得跳起來嗎？在這種情況下，紫色顯示著一種新鮮而奇持的美，而在八大公山，香槐竟然表現出另外一種美來，這就是它們特別勇敢頑強，在亂石堆中生長得很好，亂石堆當然十分貧瘠，不可能有足夠的營養，然而它們卻能夠正常生活，這種意誌，這種精神，實在是讓人欽佩和感動。

　　在開白花、紫花的槐樹之外，還有開黃花的，那金黃的花朵十分豔麗，形狀也很像槐花，名字又叫黃槐，但它們卻屬於蘇木科，而不是豆科（蝶形花科）。我記得在深圳的一條街道兩旁看到這種黃槐的時候，心情是很興奮的。這種美麗的黃槐，開花在深秋和初冬，那正是花兒不多的季節。

　　我順便告訴小朋友們，在同一條亂石溝中，跟香槐同樣頑強的，甚至比香槐更雄偉高大的，是七葉樹科的天師栗。這株胸徑1米的大樹，主幹上有一顆很大極了的樹瘤，還有一些大大小小的樹洞。它在兩米處就開始分成兩杈，再往上分成三杈，整株樹不算高，卻有一個極大的樹冠。在這種十分貧瘠的惡劣條件下，生存下來已經很不容易，長成這樣的大樹當然就更要克服無法想象的困難了。在我看來，這裏最需要的是一種長期堅持的百折不撓的韌性，這株老天師栗看來已經在這裏奮鬥了幾百年甚至上千年了，它的這種精神，讓我感受到了一種極大的激勵。

　　在一次下山的路上，山林裏兩株高大的樹木讓我停下了腳步，人們告訴我，那是兩株香椿。從小時候，我們就知道香椿的嫩芽十分鮮美可口，卻並不知道它們的木材價值極高。香椿屬於楝科，我國楝科最著名的樹種是紅椿，實際上，其它楝科大樹的木材也都是很好的，當然也包括香椿。而且，不分南方北方，香椿在我國都有天然分布。在廣西的弄岡自然保護區和北京西郊的一座森林公園，我都看到過天然分布的香椿大樹。八大公山香椿樹很多，而且很大，最大的胸徑高達1.5米，樹高30米，在全國也是少見的。

　　八大公山，名不虛傳的綠色寶庫。

　　鄂西星鬥山：麵積出奇小物種出奇多在湖北省西部利川、鹹豐、恩施交界處，有一個星鬥山自然保護區，很引人注目，原因是，它的麵積隻有1.2萬畝，可以說在全國是出奇的小，而植物的種類卻在1100種以上，屬於國家保護的植物竟有31種，出奇的多。單講國家保護樹種的數量，星鬥山同一些百萬畝上下的保護區，簡直是不相上下呢。所以，一些專家說星鬥山是鄂西十分難得的“天然珍稀植物園”，這是很對的。

　　在星鬥山，我第一個看到的珍稀樹種，是一株大極了的閩楠。它另一個名字叫香楠，因為它的木材有一種好聞的香味。楠木種類很多，屬於樟科大家庭。樟的木材有名，楠的木材更有名。樟在南方很普遍，楠卻非常稀有，因為它們的木材太好，被人們砍伐得太厲害了。隻有在一些自然保護區裏，才能夠看到一些楠木的大樹。例如，在星鬥山，楠木就有8--9種之多。這株閩楠實在夠大，胸徑竟有1.8米，高25米。活像是一位威武雄壯的大將軍站立在百萬軍中。我還看到了一株奇特的竹葉楠。葉子像竹的樹，我在海南、廣東等地看到過竹柏、竹葉鬆和竹葉椆，竹葉楠是在星鬥山第一次看到。楠是闊葉樹，竹葉卻很窄，一樹窄葉的楠木，很別致而又十分好看。這株竹葉楠的姿態也不一般，它不是站立在那裏，而是彎下腰來伏在地麵上。然而，讓我欽佩的是，從它那平行伸展在地麵的主幹上，伸出4根直直向上的新幹，顯示著它那不肯屈服的頑強的力量。

　　你知道白蘭花嗎？我在前麵已經講過，它屬於木蘭科，花兒極香；但你不注意觀察，看不到那花，因為它們開放在高高的樹冠上，藏在密密的葉叢中。你搞不清那花香是由哪裏飄來的。要仰起頭來向高處細看，才能看得到那花兒的樣子。那花兒不大，瓣兒更小。從前廣東、廣西城市領栽種的白蘭花，都是由南麵鄰國引進的，後來一調查，才知道我國南方不但有白蘭花，而且種類很多。例如，在麵積不大的星鬥山，白蘭花竟然也有5種之多：多花白蘭花、廣東白蘭花、闊瓣白蘭花、四川白蘭花、四川白蘭花。在我的經曆中，星鬥山是白蘭花種類比較多的保護區之一。我在星鬥山看到的一株闊瓣白蘭花，在林中十分秀美，那一身不凋謝的濃綠的盛裝，在太陽下閃著綠油油的光。它的胸徑在80厘米上下，樹高25米以上，又高大，又美麗。

　　應該說，星鬥山最美的大樹，實在不少，其中包括紫莖。山茶科樹木，花兒都很美，紫莖卻不但花美，樹皮更美。我第一次看到紫莖，是在河南伏牛山中，它們那細膩、光滑的紫紅色的皮膚，給人一種強烈的美感，讓我欣賞了好久。從外貌看，它們植株不高，好像都處在少年和青年時期。由那時起，我總想看一看壯年紫莖的模樣。在八大公山，紫莖有成片的分布，卻也都不很高大。到了星鬥山，我的這個願望得到了滿足。那是一次外出歸來，快到保護區管理處的時候，猛然間，一下子就看到臨近的山坡上矗立著一株美麗的大樹，而且讓定它就是我要找的壯年的成熟的紫莖。遠看，它那身材十分窈窕，直立中微有彎曲；紅紅的光滑的皮膚在陰暗而沒有陽光的條件下仍在閃著光亮。我們飛快地爬上這麵山坡，來到美麗的紫莖樹下。測量的結果，它的胸徑大到70厘米，高約20米。這是我看到的最大的一株紫莖，比它更大更美的沒有看到。

　　我在想，如果這樣美的白蘭花和紫莖等等上等的觀賞樹種，能夠引進到城市裏來，用它們美化我們的生活環境，那可該有多好。

　　在星鬥山，讓人驚奇的還有，一般地方的小灌木，在這裏竟然可能長成高大的喬木。這當然有兩方麵的原因，一是環境條件好，一是生長時間長。這樣的樹木我看到不止一株。頭一株，學名化香，原是胡桃科的樹木，在條件差的地方它們隻能長成灌木，而在星鬥山，它竟然高出20米以上。更加有趣的是，這株大化香的環境條件並不優越，而是比較嚴峻。我看到，它是立在一塊大石頭上，絕對不會有很好的營養；幾條大根繞過石塊紮進地下，去吸取養料。在這種情況下長到20多米高，實在是十分的不容易。第二株灌木變喬木的，是鵝掌柴。它是五加科的常綠植物，分布在我國南方各地，人稱“鴨腳木”。它的葉片像一張鵝的腳掌，有6--9枚小葉，所以得名鵝掌柴。在我國，凡叫什麽柴的樹木，都是木材質量差、隻能當柴燒的，鵝掌柴的最好用途是做火柴幹。鵝掌柴的最大價值有兩個：一是它們很美，冬季開花，而且很香，很好的觀賞植物，你想，冬季裏花兒少，這樣的花樹當然是大家所歡迎的；二是，五加科是一個藥材科，著名的人參、刺五加等等中藥，都是五加科植物，鵝掌柴也不例外。鵝掌柴的根皮、莖皮和葉，都是藥材，它們能夠舒筋活絡、消腫止痛、發汗解表。它的花兒，又是冬季裏的好蜜源。這樣看來，叫它鵝掌柴實在是有點兒委屈它了。我們看到的鵝掌柴有十幾米高，不是很小的喬木了。問題是：在許多情況下，海拔低處的大樹，到了海拔高處會變得矮小，而這株鵝掌柴為什麽反而會由小變大呢？

　　由鵝掌柴的藥用價值，我告訴小讀者們，星鬥山也是一個中草藥寶庫。有人在星鬥山采到一顆700--800年的一斤重的大人參，實在是不多見的。這裏還有三七，特別有白術。白術的藥用價值也極高，它能夠把人從死神手裏奪回來。我在黃山就聽說，從前，安徽的大官都派人到黃山來尋找白術，來挽救他們的生命。日久天長，黃山上的白術終於給這幫老爺差不多采光，現在實在是非常稀罕了。現在，中草藥的人工繁殖已經比較普遍，但願人參、白術這樣珍貴稀有的價值極高的中草藥，早日繁殖成功才好。

　　古老、珍稀的植物，在星鬥山幾乎隨處可見。包括珙桐、銀鵲樹、水青樹、禿杉、楠木等，都是在地球上生活了好長好長年代的植物，現在不僅生活得很好，而且，保護區特意開辟了物種基因庫，把它們保護和繁殖起來。我看過這個建立在高山上的基因庫，這裏保存的樹種有60--70種之多。在核心區，我特別注意泡桐和漆樹，因為這兩種樹我隻看到過人工栽培的，而這裏是天然分布的，野生的。我這外行人不容易看得出人工和野生的差別，但我知道，野生植物是人工植物的祖先。

　　我要說一說禿杉。它是星鬥山的驕傲。這種禿杉，是國家一級保護的樹種，在我國隻間斷地分布在台灣、湖北、貴州和雲南。我在雲南看過一片人工禿杉林，樹冠很窄，所以比較密集，據說是世界上材積量最高的。在天然林中，最高能達到70米。在貴州，我看過苗嶺山中的一片禿杉林。而在湖北，天然分布的禿杉隻限於星鬥山，而且隻有一個小小的群落，所以就珍稀而又珍稀。在後麵針葉林的書裏，我將更加詳細地給小讀者們講一講禿杉。

　　離開星鬥山，在五峰縣境內，我又訪問了後河自然保護區。它的麵積隻有3萬畝，植物也在1000種以上。它那麵積不大的核心區，隻是國家保護的樹種就有21個。同星鬥山一樣，後河物種的豐富，也受到專家們的稱讚。可以這樣說，在湘鄂西，麵積不大但物種很多的自然保護區，不止是星鬥山一處，而是有多處的。

　　巍巍神農架物種出奇多新種常發現在湘鄂西，我們最後要看的是世界聞名的神農架自然保護區。它地處長江以北，漢水以南。它的麵積大到105.7萬畝。1976--1978年第一次調查，記錄到高等植物1919種；經過幾次調查，高等植物的種類已記錄到2638種，受到國家保護的植物有32種。

　　在神農架，讓我感觸最大的一點就是，這上百萬畝的原始林，竟然是孕育新物種的搖籃。我聽到一些專家講，動物方麵（特別是昆蟲）發現新的物種，可能性比較大，因為有許多物種還沒有被人們所認識；而在植物方麵，新物種的發現比較困難，因為能夠發現的差不多都已經被發現了。但是，在神農架，我國的專家們不但發現了眾多的昆蟲新種，而且發現了不止一個植物新種。例如，在莎草科最大數量的種類是分布在全世界溫帶的苔草（我國有1500種），人們在神農架發現了湖北苔草屬的一個新分類群，包括一個新種和兩個新變種。菊科也是一個龐大的家族，人們在神農架發現了一個價值很高的新種，定名為神農香菊。我在海拔2500米的一麵陡坡上，看到了這種可愛的植物。冬季裏，它們主莖上半部已經枯幹，但根部還在發出新芽。它的花、葉和根都有一種特殊的香味，在一切家菊、野菊中是無可爭議的冠軍。科學院武漢植物研究所已經研究成功了神農香菊的快速繁殖，而且可以保持它的特殊香味。在藻類植物中，人們在神農架發現了溪菜屬的一個新種。

　　在神農架，海拔1700米左右的一麵山坡上，分布著一片極為珍貴稀有的米心水青岡天然林，是的，我們在八大公山已經看到過水青岡林，但那是亮葉水青岡；如果說亮葉水青岡很珍貴稀有，那麽米心水青岡就更加珍貴稀有了。這片米心水青岡天然林在這裏生活了多久，我沒有問；我隻是看到，它們比八大公山的亮葉水青岡要高大得多。在這裏，我最初看得的是40--50米的大樹，筆直筆直地，一個比一個雄壯，讓我感到一陣喜悅。我們一個個地量它們的胸徑，結果大部分的胸徑在1米以上，個個都威武得像是大將軍。再向前走，當著最高的一小片60米上下的大樹出現在眼前的時候，我的興奮達到了頂點。我想歡呼，想歌唱，但歡呼和歌唱都不能充分表達我的心情。它們那雄偉的姿態，使人感到它們個個都像是海陸空軍的最高統帥呢。多麽可愛的米心水青岡林，它們簡直是山毛櫸科的驕傲，是神農架的驕傲。它們被稱作“森林之父”、“森林之母”。這樣40--60米高大而又成片的天然林，我在闊葉林區隻看到這一片。米心水青岡木材紅褐色，花紋美麗，結構細而勻，是高級用材，價格十分昂貴。就是這片林子，吸引了許多專家來考察，而且沒有一個不連連稱讚的。我想，他們大約跟我一樣，都是在我國大地上第一次看到這樣高大威武的米心水青岡林呢。

　　神農架的一切，在我眼裏都是美的。我要說一說紅樺和華山鬆混交林。這兩種大樹，我都多次看到，所以相當熟悉。在鬆科大家庭中，華山鬆是當之無愧的美男子，一身十分光滑細膩的皮膚，閃著光亮的一頭綠發，滿樹紅紅的肥大的塔果，樣樣招人喜愛。紅樺的可愛，在於它們那紅紅的細膩而又閃光的皮膚，那樹皮可以成片地剝下來，韌性好，不容易折斷，青年們喜歡用它寫情書。紅樺更像是女性。華山鬆的天然林我看過很多，紅樺的天然林也看過不少，但兩種樹木混交林卻沒有看到過，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在海拔2000米上下的山地上，華山鬆和紅樺的混交林至少在萬畝以上，我們的車子走了好大一會兒，還沒有走完。這是一片無比興旺的山林，呈現著一種五代同堂的喜人景象。先看華山鬆，大中小樹都有，幾十米的，十幾米的，幾米的，一米上下的，祖祖父父，子子孫孫，生活在同一塊土地上。在一些地段，小樹更多些，表現出後繼有樹的強大的生命力。再看紅樺，它們比華山鬆還美，昨夜山上有雨，淋濕的紅樺就像是剛剛出浴的美女，皮膚雖濕卻閃著光亮。紅樺大樹不少，但小樹更多；大樹美，小樹更美，亭亭玉立，超群出眾。在海拔這樣高、氣候相當冷的地方，紅樺竟然生活得這樣好，而且有這樣大的麵積，它們這種同嚴寒鬥爭的精神，實在讓人感到欽佩。

　　對於植物學界的一些專家說來，神農架的一塊低地有更大的吸引力。神農架已是北亞熱帶的邊緣，它的大部分地區的植物屬於溫帶。然而，在保護區的東南方，有8--9萬畝海拔900--1500米的低山地帶，分布著亞熱帶常綠落葉闊葉林，其中竟然有5萬畝常綠闊葉林。專家們說，在地球的同一緯度上，常綠闊葉林目前隻有這樣一塊。所以，大家說它是“世界東方的一顆明珠”。

　　我看到，這顆明珠的周圍布置了一道高高的鐵絲網，大門口加上了鎖，把它給嚴格地保護起來。這塊寶地，已經被劃作核心區。我們進門以後，走在一條溪流邊的小路上。小路本是一條防火道，樹木原已砍光；1983年封起來，許多樹種把這個原來的空地填滿了。那些樹木長得好快，一株糙皮樺8年長了15米，速度夠驚人；另有一株8年長了27米的大樹，魁梧之極，還是糙皮樺，它的年平均生長量竟然在3米以上呢。這個高度是更加驚人的。在我看來，它們在野外條件下竟然也有年平均2--3米的生長量，實在是不可多得的速生樹種。就是作燒柴，它的產量也是很可觀的。

　　一種枝條十分柔軟的樹木引起我的注意無論彎曲到多大程度，那些中小枝條也不會斷。一根很大的枝條被折斷到隻連著一點點皮，並且倒在了地麵上，卻還在那裏頑強地活著，發出新枝，吐出新葉。它的名字叫山桐子，屬於大風子科。它的故鄉在我國長江流域，種子可以榨油，是很好的潤滑劑。接著，我們看到一株很大的嘉梨樹，也是大風子科的植物。它是我國特有的樹種，在神農架有成片的分布。它的枝頭掛滿著形狀像好橄欖的果實。這種植物，據說國外曾經有過，但現在絕跡了。不久，我們就看到一株更大的嘉梨樹，它25米高，胸徑50厘米。

　　這兩種大風子科植物，我都是第一次看到。

　　在我們右前方，溪流對麵的一座小山包上，矗立著一株大樹，它是天師栗。它覆蓋了那座小山包的頂部，高幾十米，胸徑1.4米，實在是有點兒“大將軍八麵威風”的味道。人們告訴我，這株天師栗在神農架不是最大的，這裏最大的一株天師栗，胸徑大到1.65米，當地人稱“梭羅王”（就是天師栗）。它那凜凜神威，讓大家肅然起敬，成為神農架的一個旅遊景點。

　　一座高山頂上，聳立著一株巨大的厚樸。我們隻能看到它那龐大的樹冠。厚樸是我國特有的木蘭科的重要樹種，它開著美麗的白色大花，香氣撲鼻，在觀賞樹種中屬於世等；它的木材也好，輕軟、致密，不翹、不裂，適合細木工和製作樂器；厚樸的樹皮，有很大的藥用價值，是著名的中草藥，主治胸腹脹滿、泄痢和痰飲喘咳等病。芽、花、果也都是藥材。這株厚樸究竟多高多大，因為它的四周被懸崖所包圍，人們還沒有辦法到它身邊去進行實地測量，所以提供不出準確的數字。

　　在核心區，木蘭科植物有8種之多，在厚樸之外，我們還看到了八角茴香。木蘭科種類較多，說明這裏森林的古老性質。有趣的是，原來被劃入木蘭科的水青樹，這裏也分布很多。水青樹的故鄉也在中國。後來，分類學者們經過反複鑒定和比較，確認水青樹在枝、葉和花的形態上，比木蘭科植物有了進化，所以給它單獨立了一個水青樹科。

　　在熱帶和南亞熱帶數量比較大的樟科植，核心區有將近40種，實在不少。我看到了樟科中的楠木，這就夠了，因為楠木在樟科中是相當稀有的；楠木能夠生長的地方，其它樟科植物肯定會生活得很好的。

　　由厚樸開始，我們開始進入中草藥的話題。到20世紀90年代，人們已經記錄到神農架有中草藥1200種，常綠闊葉林中當然很多。人們隨便給我舉了一個例子，講了講延齡草。由它的名字就可以知道，它大約有幫助人們袪除疾病、延長壽命的功效。這種百合科的多年生草本植物，主要分布在我國中部和西南部山林裏，日本和印度也有。它的另一個名字叫“頭頂一顆珠”，是指它的主莖頂端，秋天的果實成熟之後，有一顆黑紫色的球形漿果。它的藥用部分在根莖，能夠活血止血、消腫鎮痛、袪除風濕。

　　有一位青年告訴我，第一寶貴的要屬金釵，讓人奇怪的是，它至今還是一種傳說，人們都說它的樣子像古代女人頭上的金釵，卻沒有人見到過這種藥物到底是個什麽樣子。在人們的傳說中，金釵生長在人們難以到達的懸崖上，它的下麵要有清水，在清水反射上來的太陽光的照耀下，金釵才能生長。人們看得清楚，在金釵身旁，經常有飛鼠守衛；那飛鼠經常吃金釵，所以飛鼠的糞便也就成了貴重的藥材。不用說人根本到不了懸崖的中部，就是到了，也會被飛鼠咬壞。據說，有人用繩子把腰拴住，下到懸崖采金釵，那生子被飛鼠咬斷了。至今，在人們當中還流傳著這樣一個故事，說神農氏發明了好辦法，就是在繩子外麵套上一段段竹節，並且給人戴上麵具，肯定能夠製服飛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