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在東莞十八年

第四章 寫作改變工作

　　15.

　　一首詩有一首詩的命運，一篇散文改寫我的人生，這就是文學的魅力吧。

　　東西寫多了，好事也跟著來了，一個在大朗做電線電纜生意的老板一定要我去他的工廠上班，原因是他在香港看到了我發表在《橋梓通訊》的一篇文章，並通過當地村委會知道了我所在的工廠。而他，與我們廠是同行，恰好又跟我們廠長關係不錯。就找我們廠長借人來了，他希望我們廠長能放我，後跟我談。

　　當我了解了他那邊隻是一個隻有18人的小廠時，我打死也不去，不是因為工資。他開了450元一個月的薪水，加班費1.5元一個鍾，包吃住，這在當年還挺劃算，而且坐得是寫字樓的工作。他說覺得我是一個有文化修養的女子，所以不惜三顧茅廬來請我。來了幾次，我不都沒動心，我覺得他的工廠不能發揮我的特長，我在一個18人的廠裏能幹什麽呢？後來，廠長發話了，你去吧，這裏很難有這麽高的工資，我們也不想浪費你的前程，如果以後覺得不好，你還可以回來，你幫我一個忙，難得人家老板那麽看重你。我舍不得離開這裏，我覺得不管是同事，還是地方人文，我都非常熟悉，最重要的是有個《橋梓通訊》讓可以發揮所長。我怎麽舍得走呢？但廠長發話了，我隻好跟著人家老板走人。

　　因為文學我來到大朗，第一天上班，胖胖的三十多歲的老板娘拿了一千多元，讓我去跟車去加油站幫她加油。我去了，在那裏見到我認識的一個工友。她也挺意外，是大朗本地姑娘阿群，群是本地人，與我做過兩個月的同事，談不上很熟，但能遇上，純屬意外。把油拿回來後，過了一些日子，老板娘有過一次跟我對話。她說：“你知道我為什麽要讓你去買油嗎？”我搖了搖頭表示不明白。她說：“其實，你是合格的，我第一想看一下你的應變能力，第二看你貪不貪財。”我笑了：“我家雖然窮，但我不會為了這千把塊錢把自己的誠信、人格與尊嚴丟了的，盡管放心。”

　　上班第一個月挺辛苦，晚上有時還加班，一個月下來就差不多了。第二個月開始沒什麽事做。其實，當初說好讓我坐寫字樓，其實我也不願意。因為隻需我接下電話，我說反正我認識產品型號，不如讓我去做倉管員，老板也答應了。沒事的時候我還幫員工們做貨，跟大家關係都挺不錯，也相處得相當融洽。

　　那個小廠叫永發電線廠，閑的時候，也沒啥事做，我和貴州來的工友竹兒有共同愛好，竹兒真名叫田欣竹，她也喜歡寫一點小散文。於是，我跟她關係處得很好，她姐姐碧兒也在一個廠，姐妹倆對我都不錯，姐姐靚麗活潑，但卻命苦，嫁了一個好賭成性的男人，離了婚出來打工。卻跟我們老板有些暖昧不清的關係。我和竹兒，還有一個河南的張瓊，三人一個房，住在樓上。竹兒不在時，我得幫她記財務流水賬。

　　有一次，公司十多萬的貨款就放在我和竹兒的枕邊上，整整一紙箱，全是百元大鈔。看著那麽多的錢，我們一點也沒動過歪心眼。竹兒真是個不錯的女孩，很好學。在大朗的《荔鄉》發過幾篇散文，整天跟我談論詩歌。那時，我報讀了魯迅文學院文學創作普及班、還有《湖南文學》雜誌的文學函授班。每個月寄過來的學員作品我都很認真地學習，找出裏麵好的東西，以充實自己的不足。

　　因了文學，我認識了川子，也就是藝川。藝川是大朗鎮報的編輯、記者。是通過竹兒認識的。竹兒說：“英子，你喜歡寫東西，也比我寫的好些，去投稿吧，《荔鄉》報是本鎮政府報刊，偶爾發表一兩篇我的拙作。”

　　受她的鼓勵，我就把那篇被建達廠的那個湖南大學生評論過的，並且大家都說好的那篇散文《欺騙使我走向成功》一文寄了過去。結果很快就收到藝川的采稿通知，藝川也開始關注我，關心我，她試著了解我，問我家庭情況，以及讀了多少書之類的問題，沒多久，藝川來我們廠玩，沒想到她比我還小二歲，一頭短發，一張娃娃臉，小巧玲瓏的樣兒，很靈性的那種女孩。她有時也安靜得像朵靜靜開放的山茶花，清麗卻不張揚。藝川的字寫得很漂亮，文筆也很好，她是十四歲發表作品，後被保送上西北大學作家班的。畢業後分配在西安一家雜誌社從事編輯工作，她卻停薪留職來了南方。就這樣，通過寫稿，我與藝川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友。藝川的鼓勵和扶持對我的幫助很大。可以說，她是我文學路上的引路者。偶爾，我可以拿到為數不多的一點稿酬。我在那個公司由於沒貨做，經常上班時間跑到藝川所在的鎮文化站幫她抄稿、校稿。接觸多了，裏麵的人都認識了。我經常出入他們報社，編輯部裏的人都很熟悉，她們也喜歡發我的稿件。還說我寫的字寫得靚，再加上我的文筆很美，讀起來清麗而優美，總有一種淡淡的美麗和憂傷纏繞。

　　一段時間內，我和竹兒每夜從大朗鎮出發，跑到八公裏之外的常平廣播站，學習電腦中英文操作。這在當時電腦培訓班不普及的情況下，我們兩個經常是走夜路回家的。走十幾裏學電腦，真的是不容易。萬一有個好歹怎麽辦？當時，我們不想這些，隻是想，技多不壓身，會電腦，我們找工作肯定容易些，因為我們都沒學曆上的優勢，但我們可以在技藝上贏得好的工作。這股好學的勁我都不知那時是哪冒出來的？也許，現在會電腦的年青人沒法理解，那時很少公司有電腦，更沒多少人會電腦，打字都是一門技術。

　　有一晚，竹兒非得搭車走，但夜裏22點的路上早就沒車了。我叫她來的時候不用穿高跟鞋好走路，她不聽，後來我火了，就一個人先走，丟下她在等過路車。結果，到袁山貝路段她追上了我，叫我上車。那是一輛小車，我剛上去她就跟我說這個老板回去順路，順便載我們一程。我以為遇到好人了，車到蘇坑村路段，那個車主就動手動腳地摸竹兒的胸和臉……竹兒怕事。她說：“老板，求求你不要這樣好不好？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種女孩。”聲音很小，像蚊子的聲音。我在看車窗外並不知道，聽到她的聲音後我火了，立即搶著開車門下來了，並大聲地製止那個男人。我說你再不放開她，我就報警打110了，那個人可能是怕了，嚇得傻了，或是作賊心虛，他就放開了竹兒，讓我們兩個下車，最後揚長而去，留下一路飛揚的塵土。我安慰她，而後又罵她，叫你走路你不，卻要搭車，現在怎樣，活該。這次讓我們以後對陌生人主動招呼多長了個心眼，唯一的辦法就是沒搭客的空車不坐。情願走夜路。那是1991年的一個夏夜，學的還是CCDOS係統，蘋果機。兩個人上一台機，去晚了還沒機上，許多同學都是廠裏出資派出來學電腦的文員或會計，公司車接車送，我和竹兒隻有羨慕的份。每天下課回家，一路提心吊膽的。好在我們一個星期隻有三個晚上的課，兩個月就上完了。記得我考了電腦理論87分，竹兒考了75分，順利結業。

　　我們老板的本性沒半年終於暴露出來了。

　　他說：“英子，想讓你做我的情人，可以補償你38萬。考慮一下。”38萬元，天啦，一年給那麽多的錢，賣了我也不值那麽多呀？那是1991的錢呀，可值錢了，可我心裏連想都沒想，拒絕了。無論他說的是真是假，這對我來說並不重要，錢這東西，不是我的，我不會要。

　　記得當時我這樣說：“你都比我老爸還大，怎麽可能，況且，我家裏還有男友呢？如果，我真的要錢，我還用到你的工廠幹得這麽辛苦，我去夜總會或酒店做小姐或三陪不就得了。我為什麽要那麽努力地學習、工作呀，如果你覺得我這樣得罪了你，你現在可以讓我走人，如果你不想放走一個好員工的話，你就尊重我的人格和尊嚴，我繼續做你的員工。我知道你有很多錢，我也知道我來這裏是為了掙錢。但錢要掙得心安理得，清清爽爽、幹幹淨淨。”

　　經我一翻搶白，他傻了，想不到我麵對他說的一年可以得到幾十萬而不動心。他怎麽也有點想不通的，世上還有我這麽迂腐的傻瓜。你們外地人來這邊無非就是掙錢，有錢誰不想，他第一次知道有人不樂意。最後，他說：“你留下來吧，我以後不打你主意了。”但我已經有走的想法了，我覺得再留下來，也沒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