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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吳月娘壬子日求子 潘金蓮花園夜偷婿

  金蓮聽月娘說要去同瓶兒對證,慌得連連說道:“姐姐寬恕她吧。常言大人不責小人過,哪個小人沒罪過?她在屋裏背地調唆漢子,俺們這幾個誰不吃她說。我和她緊隔著壁兒,如果和她一般見識起來,倒了不成。動不動隻倚逞著孩子降人。她還有好話說哩,說她的孩子到明日長大了,有恩報恩,有仇報仇。俺們都是餓死的數兒。你還不知道哩!”

  吳大妗子說道:“我的奶奶,哪裏有此話說。”

  月娘一聲兒也沒言語。

  不料,西門大姐在一旁聽了,心中不平。大姐平日與瓶兒最好。大姐常沒針線鞋麵,瓶兒不論好綾羅緞帛就給她,好汗巾手帕兩三方地也給她,銀錢就不消說了。聽了金蓮的話,大姐便向瓶兒屋裏走來。瓶兒正在為孩子做那端午戴的絨線符牌兒、各色紗小粽子兒、解毒艾虎兒,見大姐走來,連忙讓坐,教迎春拿茶。

  吃過茶,大姐說道:“有樁事兒,我也不是舌頭,敢來告你說一說。你說過俺娘虔婆勢?你這幾日惱著五娘不曾?她在後邊對著俺娘說了你一篇是非。”於是把金蓮的原話照學了一遍。接著說:“如今俺娘要和你對話哩。你別說這是我對你說的,免得她怪我。你須預備些話兒打發她。”

  瓶兒聽罷此言,手中那針兒通拿不起來,兩隻胳膊都軟了,半日說不出話,隻對著大姐掉眼淚。好一會,說道:“大姑娘,我哪裏有一字兒閑話?昨晚我在後邊,聽見小廝說他爹往我這邊來了,我就來到前邊,催他往後邊去了,我還說什麽話兒來?你娘這樣看顧我一場,莫不我這樣不識好歹,敢說這個話?假如我就是說了,對著誰說的?也有個下落!”

  大姐說道:“她聽見俺娘說要來對證,如何就慌了?要是我,你兩個當麵鑼、對麵鼓地對個清楚。”

  瓶兒說道:“我對得過她那嘴頭子?自憑天罷了。她左右晝夜計著我。隻是俺娘兒兩個,到明日吃她算計了一個去,也就順她的心了。”說畢,哭出聲來。

  大姐勸了一回。小玉來請六娘、大姑娘吃飯,二人就往後邊去了。

  瓶兒也不曾吃兩口飯,回來房中,倒在床上睡著。西門慶從衙門中回來,見她睡了,問迎春怎回事。

  迎春說道:“俺娘一日飯也沒吃下哩。”

  西門慶慌了,向前問瓶兒:“你怎的了?對我說。”見她哭得眼紅紅的,又問道:“你心裏怎麽的?對我說。”

  瓶兒連忙起來,揉了揉眼,說道:“我隻是害眼疼,不怎的。今日心裏不想吃飯。”金蓮的事一字不提。

  大姐在後邊對月娘說:“我問了六娘,她說沒有此話。隻望著我哭,說娘這般看顧她,她肯說此話?”

  吳大妗子也說道:“我就不信。李大姐好個人兒,她會說出此種謊來?”

  月娘說道:“我也是這樣想。想必兩個人不知怎的有些小節不足,哄不動漢子,走來後邊戳無路兒,拿我墊舌根。”

  大妗子說道:“大姑娘,今後你也別要虧了人。不是我背地說,潘五姐一百個不及她為人,心地兒又好,來了咱家這二三年,你我找得出她一些歪樣兒來?”

  正說著,琴童兒背著藍布大包袱進來。月娘一問,才知是韓夥計他們從關上掛了三萬鹽引的號來。吳大妗子聽說西門慶回來了,想起身帶著薛姑子和王姑子往李嬌兒房裏回避,不想西門慶已掀簾子進來。

  西門慶見了薛姑子,便問月娘:“那個薛姑子賊胖禿淫婦。來我這裏做什麽?”

  月娘不高興了:“你好好地這般枉口拔舌,罵她怎的,她惹你了?你怎知道她姓薛?”

  西門慶說道:“你不知她弄的乾坤事兒?她把人家陳參政家小姐,七月十五藏在地藏庵裏,和一個小夥叫阮三的偷奸。不想那阮三就死在女子身上。她知情,受了三兩銀子。出事了,拿到衙門裏,被我褪衣打了二十板,交她嫁漢子還俗。她怎的還不還俗?好不好,拿到衙門裏,再與她幾拶子。”

  月娘說道:“瞧你說的,這樣毀神謗佛。她一個佛家弟子,想必善根還在,平白還什麽俗?你還不知她,好不有道行。”

  西門慶說:“我不知她有道行?你問她有道行一夜接幾個漢子?”

  月娘見他越說越邪了,趕緊用話叉開,支了他出去。

  晚夕,金蓮在後麵與眾人喝酒,聽見琴童說“爹不往後邊來了,往五娘房裏去了”,就坐不住,趔趄著腳兒就要走,又不好意思。

  月娘看著她,見她不安的樣子,說道:“他往你屋裏去了,你去吧,省得你牽腸掛肚。”

  金蓮站起身,低著頭,口裏嘰嘰咕咕的,好像是在責怪西門慶,腳步兒卻是越走越快。

  西門慶已是吃了胡僧的藥,教春梅脫了衣裳,在床上帳子裏坐著哩。金蓮見他那個樣兒,笑道:“我的兒,今日好呀,不等你娘來,就上床了。俺們剛才在後邊陪大妗子吃酒,被李桂姐唱著,灌了我幾盅好的。獨自一個兒,黑影子裏一步高,一步低,不知怎的就走的來了。”又叫春梅:“你有茶,倒甌子我吃。”

  吃了茶,金蓮撇了個嘴與春梅,那時春梅就知其意,那邊屋裏早已替她熱下水。金蓮在熱水裏抖了些檀香白礬在裏麵,洗了牝,摘了頭飾,又重新把嘴唇抹了些胭脂,口中噙著香茶,回到這邊屋來。春梅床頭上取過睡鞋來,與她換了,帶上房門出去。金蓮將燈台挪近床邊桌上放著,一手放下半邊紗帳子來。褪去紅褲,露出玉體。西門慶坐在枕頭上,那話帶著兩個托子,一霎弄得大大的,露出來與她瞧。金蓮燈下看見,唬了一跳,一手揝不過來,紫巍巍,沉甸甸,約有虎二。

  金蓮眤瞅了西門慶一眼,說道:“我猜你定是吃了那和尚藥,弄聳得恁般大,一味來奈何老娘。那和尚的藥給了幾天了,你又在誰人跟前試了新,今日剩些殘軍敗將才來我這屋裏?俺們是雌剩的,你還說不偏心哩!嗔道那一日我不在屋裏,三不知你把那行貨包子偷到她屋裏去,原來和她幹這營生,她還對著人撇清搗鬼哩!你這行貨子,幹淨是個沒挽回的三寸貨。想起來,一百年不理你才好。”

  西門慶笑著,說道:“小淫婦兒,你過來。你若有本事把它咂過了,我輸一兩銀子與你。”金蓮道:“汗邪了你了,你吃了什麽行貨子,我禁得過它?”於是把身子斜在衽席之上,雙手執定那話,用朱唇吞裹,說道:“好大行貨子!把人的口也撐得生疼的。”說畢,出入嗚咂,或舌尖挑弄蛙口,舐其龜弦;或用口噙著,往來哺摔;或在粉臉上偎晃,百般摶弄。那話越發堅硬崛起來,裂瓜頭凹眼圓睜,絡腮胡挺身直豎。西門慶垂首窺見金蓮香肌,掩映於紗帳之內,纖手捧定毛都魯那話往口裏吞放,一往一來動彈。不想旁邊蹲著一隻白獅子貓,看見動彈,不知是何物,撲向前來,伸爪便撾,被金蓮奪過西門慶手中的扇子盡力打了一記,把那白獅子貓打出帳子外去了。金蓮道:“你怎的不教李瓶兒替你咂來?我這屋裏,盡著教你掇弄!不知吃了什麽行貨子,咂了這一日,一發咂了沒事。”西門慶於是向汗巾兒上小銀盒裏,用挑牙挑了些粉紅膏子藥兒,抹在馬口內,仰臥於上,教金蓮騎在身上,金蓮道:“等我著,你往裏放。”龜頭昂大,濡研半晌,僅沒龜稜。金蓮在上,將身左右捱擦,似有不勝隱忍之態,因叫道:“親達達,裏邊緊澀住了,好不難捱。”一麵用手摸之,燈下窺見塵柄已被牝戶吞進半截,撐得兩邊皆滿,無複作往來。金蓮用唾津塗抹牝戶兩邊,已而稍寬滑落,頗作往來,一舉一坐,漸沒至根。金蓮因向西門慶說:“今日這命死在你手裏了,好難捱忍也!”兩個足纏了一個更次,西門慶覺牝中一股熱氣,直透丹田,心中翕翕然美快不可言也,暗想胡僧之藥通神。看看窗外,東方漸白,雞鳴不已。金蓮道:“我的心肝,你不過怎樣的?到晚夕,你再來,等我好歹替你咂過了罷。”西門慶道:“就咂也不得過,管情隻一樁事兒就過了。”金蓮道:“哪一樁事?”西門慶道:“法不傳六耳,待我晚夕來對你說。”

  次日一早,西門慶去衙門去了,潘金蓮直睡到晌午才扒起來。她又怕後邊有人說她,連月娘請她吃飯也推辭不去。到大後晌,才出了房門,來到後邊。此時,月娘趁西門慶不在家,安排下桌兒,和眾人圍著兩個姑子和她們的兩個徒弟,聽演金剛科。

  金蓮耐著性子聽了一會兒,便想溜出去,先拉玉樓,不動;又扯瓶兒,被月娘看見了。

  月娘對瓶兒說:“李大姐,她叫你,你和她去吧,省得急得她在這裏百般不定的。”

  瓶兒起身同金蓮出來。

  月娘瞅了一眼,說道:“拔了蘿卜地皮寬。讓她去了,省得她在這裏跑兔子一般。她,原不是聽佛法的人!”

  金蓮拉著瓶兒走出儀門,說道:“大姐姐專好幹些這般營生!你家又不死人,平白讓姑子來家中宣講經卷。都在那裏圍著怎的?咱們出來走走,去看看大姐在屋裏做什麽哩。”

  於是一直走出大廳,見廂房內點著燈,大姐和經濟正在裏麵說話,說是不見銀子了。金蓮上前向窗欞上打了一下,說道:“不去後麵聽佛曲兒,兩口子在房裏拌的什麽嘴兒?”

  陳經濟出來,見是二人,說道:“差點我要罵出來,原來是五娘、六娘來了,請進來坐。”

  金蓮一邊進來一邊說道:“你好大膽子,罵不是。”進來見大姐正在燈下納鞋,說道:“這麽晚,熱剌剌地還納鞋?”又問:“你兩口子嚷些什麽?”

  陳經濟說道:“你問她。爹使我們外討銀子去,她與了我三錢銀子,要我替她捎銷金汗巾子來。不想到了那裏,袖子裏摸,銀子沒了,汗巾子不曾捎得來。來家她就說我在外養老婆,和我嚷,罵我這一日,急得我賭身發咒。不想丫頭掃地,地下拾起來。她把我銀子收了不與我,還要我明日買汗巾子來。你二位老人家說,卻是誰的不是?”

  大姐罵道:“賊囚根子,別耍貧嘴。”

  金蓮問道:“有了銀子不?”

  大姐說道:“有了銀子。剛才丫頭地下掃發拾起來,我拿著哩。”

  金蓮說道:“那就不打緊了。我與你銀子,明日也替我帶兩方銷金汗巾子來。”

  瓶兒問道:“姐夫,門外有買銷金汗巾兒?也捎幾方兒與我吧。”

  經濟答道:“門外手帕巷,有名王家,專一發賣各色改樣銷金點翠手帕汗巾兒,隨你要多少也有。你老人家要什麽顏色,銷什麽花樣兒,早說與我聽,明日一齊都替你帶來了。”

  瓶兒說:“我要一方老金黃銷金點翠穿花鳳汗巾。”

  經濟忙說道:“六娘,老金黃銷上金不顯。”

  瓶兒說道:“你別要管我。我還要一方銀紅綾銷江牙海水嵌八寶汗巾兒,又是一方閃色芝麻花銷金汗巾兒。”

  經濟問金蓮:“五娘,你老人家要什麽花樣?”

  金蓮說:“我沒銀子,隻要兩方兒夠了。要一方玉色綾瑣子地兒銷金汗巾兒。”

  經濟說道:“你又不是老人家,白剌剌的要它做什麽?”

  金蓮說道:“你管它怎的?戴不得,等我往後吃孝戴。”

  經濟問道:“那一方要什麽顏色?”

  “那一方,我要嬌滴滴紫葡萄顏色四川綾汗巾兒,上銷金,間點翠,十樣錦,同心結,方勝地兒,一個方勝兒裏麵一對兒喜相逢,兩邊欄子兒都是纓絡珍珠碎八寶兒。”金蓮一連串報了出來。

  經濟聽罷,說道:“耶耶,再沒了?賣瓜子兒開箱子打噴,瑣碎一大堆。”

  金蓮不高興:“怪短命的,有錢買了稱心貨,隨各人心裏所好,你管它怎的!”

  瓶兒從荷包裏拿出一塊銀子兒遞與經濟:“連你五娘的都在裏頭哩。”

  金蓮不肯,搖著頭兒說:“等我與他吧。”

  瓶兒還是把銀子遞與了經濟。

  經濟說道:“就是連五娘的,這銀子還多著哩。”順手取戥子稱了,有一兩九錢。

  瓶兒說:“剩下的,就與大姑娘捎兩方來。”

  大姐聽了,連忙道了萬福。

  金蓮說道:“你六娘替大姐買了汗巾兒,把那三錢銀子拿出來,你兩口兒鬥牌兒,賭了東道兒吧。若少,便叫你六娘貼些兒出來。明日等你爹不在了,買燒鴨子白酒咱們吃。”

  經濟對大姐說:“既是五娘這樣說,拿出來吧。”

  大姐拿了出來銀子,遞與金蓮,金蓮交付瓶兒收著。經濟拿出紙牌,在燈下與大姐鬥。金蓮在一旁指點大姐,登時贏了經濟。這時,前邊有打門聲,是西門慶來家,金蓮與瓶兒出了廂房,各自回自己的房裏去了。

  西門慶在夏提刑家吃酒,又是宋巡按送了禮給他,心中高興,夏提刑也更敬重他,多喝了幾杯,人帶半酣,進了金蓮房。金蓮又早向燈下除去冠兒,露著粉麵油頭,教春梅設放衾枕,搽抹涼席,薰香澡牝,專候西門慶。進門接著,見他酒帶半酣,連忙替他脫了衣裳,教春梅點茶來與他吃了,打發上床歇息。西門慶見金蓮脫得光赤條身子,坐在床沿上低垂著頭,將那白生生的腿兒橫抱膝上纏腳,換了一雙剛三寸、恰半叉大紅平底睡鞋兒,不覺淫心輒起,塵柄挺然而興,便問金蓮要淫器包兒。金蓮忙向褥子底下摸出來遞與他。西門慶把兩個托子都帶上,一手摟過潘金蓮在懷裏,笑著說道:“你達達今日要和你幹個後庭花兒,你肯不肯。”

  金蓮瞅了他一眼,說道:“好個沒廉恥的冤家!你成日和那書童兒小廝幹得不值了,又纏起我來了,你去和那奴才幹去不是!”

  西門慶笑道:“怪小油嘴兒,罷麽!你若依了我,又去稀罕小廝做什麽,你不知你達心裏好的就是這樁兒。管情放到裏頭去,我就過了。”

  金蓮被他再三纏不過,說道:“奴隻怕挨不得你這大行貨,你把頭上圈去了一個,我和你耍一遭試試。”

  西門慶真個除去硫黃圈,根下隻束著銀托子,令金蓮馬爬在床上,P股高蹶,一邊行事,一邊說道:“好心肝,你叫著達達,到明日買一套好顏色妝花紗衣服與你穿。”

  金蓮正蹙眉隱忍,口中咬汗巾子捱著,聽西門慶這樣一說,便道:“那衣服我也有。我昨日見李桂姐來家穿的那玉色線掐羊皮金挑的油鵝黃銀條紗裙子倒是好看,說是裏邊買的。她們都有,隻我沒這條裙子。倒不知多少銀子,你倒買一條我穿罷了。”

  西門慶正是快暢之時,說道:“不打緊,明日我替你買。”

  次日,待西門慶去衙門了,王姑子、薛姑子告辭回庵去。月娘自是送禮施銀,管待出門。薛姑子又囑咐月娘別忘了壬子日吃藥行房的事。

  月娘回到後邊,和眾人在後邊上房明間內吃了飯,在穿廊下坐著,忽見剃頭的小周兒在影壁前探頭探腦。

  瓶兒連忙叫道:“小周兒,你來正好,進來與小大官兒剃剃頭,頭發都長長了。”

  小周兒連忙向前都磕了頭,說:“剛才小的給老爹篦頭,老爹吩咐小的進來與哥兒剃頭。”

  眾人才知西門慶已回來了。月娘道:“六姐,你拿曆頭看看,好日子,歹日子,就與孩子剃頭?”

  金蓮要小玉去取了曆頭來,揭開看了一回,說道:“今日是四月二十一日,是個庚戌日,合是婁金狗當直,宜祭祀、官帶、出行、裁衣、沐浴、剃頭、修造、動土,宜用午時。好日期。”

  月娘對瓶兒說道:“既然是好日子,教丫頭熱水,你替孩兒洗頭,讓小周兒慢慢哄著他剃。”

  安排妥貼,才剃得幾刀兒,這官哥兒“呱”的一聲怪哭起來。那小周兒連忙趕著他哭隻顧剃,沒想把孩子哭得一口氣憋下去,不出聲,臉脹得通紅。瓶兒見了,唬慌手腳,連忙說:“不剃吧,不剃吧!”那小周兒停下手來看看孩兒,唬得收不及家活,拔腳往外跑。

  月娘說道:“我說這孩子有些不長俊,自家替他剪剪不就罷了。”

  官哥憋了半日氣,突然放出聲來,“哇”的一聲。瓶兒一塊石頭方才落地,隻顧抱在懷裏拍哄著他:“她小周兒,恁大膽,平白進來把哥哥頭來剃去了,還不拿回來,等我打小周兒,與哥哥出氣。”

  月娘說道:“不長俊的小花子兒,剃頭耍了你,失便益了,這等哭!剩下這些頭發到明日做剪毛賊。”

  引逗了一回,李瓶兒把孩子交給如意兒。月娘吩咐且休與他奶吃,讓他睡一回兒與他吃。

  奶子把官哥兒抱走了,來安兒進來取小周兒的家活,說小周兒唬得臉焦黃的,不敢進來取家活。

  月娘問道:“他吃了飯不曾?”

  來安答道:“飯吃了。爹賞了他五錢銀子。”

  月娘要來安拿一甌子酒出去與他:“別唬著人家,好容易討這幾個錢。”

  小玉連忙篩了一盞酒,拿了一碟臘肉,交來安拿出去與小周兒吃。

  吳月娘對金蓮說:“你再看看,幾時是壬子日?”

  金蓮看了說道:“二十三是壬子日,交芒種五月節。”又問:“姐姐,你問壬子日怎的?”

  “不怎的,問一聲兒。”月娘淡淡地說了一句。

  次日,西門慶早起,也沒往衙門中去,吃了粥,冠帶著,騎馬拿著金扇,出城南三十裏,往磚廠劉太監莊上赴席,書童與玳安兩個都跟去了。

  潘金蓮等西門慶走了,與李瓶兒計較,將陳經濟輸的那三錢銀子,再教瓶兒添七錢,交付來興兒買了一隻燒鴨、兩隻雞、一錢銀子的小菜、一壇金華酒、一瓶白酒、一錢銀子裹餡涼糕,交來興兒媳婦整理端正,請了月娘同玉樓、嬌兒、雪娥、大姐,先在卷棚內吃了一回,又拿了酒菜兒,往最高的臥雲亭上,下棋投壺喝酒。

  月娘吃著,猛然想起,問道:“今日何不請陳姐夫來坐坐。”

  大姐說道:“爹又使他今日往門外徐家催銀子去了,也該回來了。”

  不一會,陳經濟交付銀子清楚,來到花園,先向月娘眾人作了揖,拉過大姐,一處坐下。於是傳杯換盞,酒過數巡,各添春色。月娘與嬌兒她們下棋,玉樓、瓶兒、雪娥、大姐同經濟便向各處遊玩觀花草。隻有金蓮,在山子後那芭蕉叢深處,將手中白紗團扇兒撲蝴蝶為戲。

  不妨經濟驀地走到背後,猛然叫道:“五娘,你不會撲蝴蝶,等我與你撲!這蝴蝶,就和你老人家一般,有些毬子心腸,滾上滾下的。”

  金蓮扭回粉頸,斜睨秋波,對著陳經濟笑罵道:“你這少死的賊短命,誰要你撲!有人來聽見找死。我曉得你也不怕死了,搗了幾盅酒兒,在這裏來鬼混。”又問他:“你買的汗巾兒哩?”

  經濟笑嘻嘻地向袖子中取出,遞與她,說道:“六娘的都在這裏了。汗巾兒捎了來,你拿什麽來謝我?”說著,把臉向她挨過去。

  金蓮把經濟一推,還未說話,就見瓶兒抱著官哥兒,奶子如意兒跟著,從鬆牆那邊走來。見金蓮和陳經濟兩個在這裏嬉戲撲蝶,又見經濟往山子洞那兒鑽去,便叫道:“你兩個撲個蝴蝶兒與官哥兒耍子。”

  潘金蓮心中著慌,恐怕瓶兒瞧見了什麽,故意問道:“陳姐夫與了汗巾子不曾?”

  瓶兒答道:“還沒哩。”

  金蓮說道:“他剛才袖著,對著大姐姐不好與咱,悄悄遞與我了。”

  於是,兩人坐在花台石上,打開汗巾包兒,分了。

  瓶兒看看自己坐在芭蕉叢下,便說道:“這答兒裏倒且是蔭涼,咱在這裏坐一回兒吧。”於是使如意兒叫迎春到屋裏取孩子的小枕頭兒帶涼席兒,放到這裏,讓孩子睡會。再悄悄兒取骨牌來,要和金蓮抹回牌兒。

  金蓮見官哥兒脖子裏圍著條白挑線汗巾子,手裏拿著個李子往口裏吮,問瓶兒:“這是你的汗巾子?”

  瓶兒搖搖頭說道:“是剛才他大媽媽見他口裏吮著李子,流下水,替他圍上這汗巾子。”

  不一會,迎春取了枕席和骨牌來。瓶兒鋪下席,把官哥兒放在小枕頭兒上躺著,讓他自在玩耍,自己便和金蓮抹牌。抹了一回,又教迎春往屋裏燉一壺好茶來。

  迎春剛走,孟玉樓在臥雲亭欄杆上看見瓶兒,招手兒叫道:“大姐姐叫你說句話兒,快來。”

  瓶兒隻得撇下孩子,交與金蓮看著,說了聲“我就來”,走了。

  金蓮心中記掛著經濟,哪有心看顧孩子,趕空兒三步並做兩步走到山子洞門首,壓低聲音叫道:“沒人,你出來吧。”

  經濟出來了,又把金蓮拉了進去:“裏麵長出大頭蘑菇了。”

  金蓮進了洞,哪有蘑菇,隻見經濟折腿跪在麵前,要和自己雲雨求歡。金蓮沒言語,經濟站起身來,兩人摟抱著親嘴。

  瓶兒走到亭子上,月娘說:“孟三姐投壺輸了,你來替她投兩壺兒。”

  瓶兒說道:“底下沒人看孩子哩。”

  玉樓說:“不是有六姐在麽,怕怎的?”

  月娘說道:“孟三姐,你去替她看看吧。”

  瓶兒加了一句:“三娘,累你,一發抱了他來這兒。”

  月娘便教小玉跟去抱孩兒。

  小玉跟著玉樓走到芭蕉叢下,哪有金蓮的影兒,隻剩孩子一個人躺在席上,蹬手蹬腳地怪哭,旁邊一隻大黑貓見有人來,一滾煙跑了。

  玉樓急了:“他五娘哪裏去了?耶,耶,把孩子丟在這裏,被貓唬了他了。”

  那潘金蓮與陳經濟正摟著親嘴,就要交歡行樂,聽見外麵玉樓的叫聲,趕緊鬆開。金蓮從洞兒裏鑽出來,說道:“我在這裏淨了淨手,誰往哪裏去了?哪裏有貓來唬了他,白眉赤眼兒的!”

  玉樓哪有心思再去看洞裏,隻顧抱了官哥兒,拍哄著往臥雲亭上去。小玉拿著枕席,跟在後麵。金蓮怕玉樓說什麽,也跟上來。

  月娘問:“孩子怎麽又哭了?”

  玉樓說道:“我去時,不知是哪裏一個大黑貓,蹲在孩子頭跟前。”

  月娘說:“那不唬著孩子了?”

  瓶兒說:“他五娘不是在看著他麽?”

  玉樓說道:“六姐往洞兒裏淨手去了。”

  金蓮走上來:“玉樓,你怎的這般白眉赤眼兒的?我哪裏去討個貓來?想必他是餓了,要奶吃,就哭起人了。”

  瓶兒見迎春送上茶來,就使她叫奶子來喂哥兒奶。孩子不吃奶,隻是哭,月娘吩咐瓶兒抱回去,好好打發他睡。

  洞裏的陳經濟不曾與金蓮得手,十分沮喪,蹲在洞裏不敢亂動,聽聽沒有了動靜,才鑽了出來,順著鬆牆兒,轉過卷棚,往外走去了。

  月娘與眾人在花園裏又玩一會,身子有些疲倦,各自回房。月娘回房在床上靠著睡了約有更次,又差小玉去問瓶兒官哥現在如何。

  瓶兒對小玉說:“你與我謝聲大娘。哥哥自進了房,隻顧呱呱地哭,打冷戰不已;剛才住了,依在奶子身上睡下了,頭上還有些熱的。”

  小玉回房,對月娘說了。

  月娘道:“她們也太粗心了,哪裏把一個小娃兒,丟放在芭蕉樹下,自己走開?被貓唬了,如今才是愁神鬼哭的。定要把孩兒弄壞了,才住手。”

  第二日早起,月娘心中牽掛官哥,先差小玉去前邊問訊,自己隨後就到。瓶兒昨夜沒睡好覺,正躺在床上瞌睡,聽說月娘就來,趕忙起來,要迎春拿洗臉水抹了把臉,急攘攘地梳了幾下頭,又教迎春燒茶點安息香。

  月娘進來就到奶子床前,摸著官哥說:“不長俊的小油嘴,常常把做親娘的平白地提在水缸裏。”

  官哥又是“呱”的一聲怪哭起來,月娘連忙引逗了一番,就住了。

  月娘對如意兒說道:“我又不得養,我家的人種便是這點點兒,要用心才好。”

  如意兒忙說道:“這不消大娘吩咐。”

  月娘就要出房,瓶兒說道:“大娘來了,泡好一甌子茶,請坐坐再去。”

  月娘坐下,見瓶兒烏雲不整,問道:“六娘,你頭鬢也是亂蓬蓬的?”

  瓶兒說道:“都因這冤家作怪搗氣,折騰一夜,頭也不得梳。又是大娘來,匆匆忙忙地扭一挽兒,胡亂磕上髻,不知什麽模樣。”

  月娘笑了:“看你說的。自家養的親骨肉,倒也叫他是冤家。像我,成日要個冤家也不能夠哩!”

  瓶兒說道:“是便是這等說,沒有這些鬼病來纏擾他便好。如今不得三兩日安靜,常常鬧病。人家的孩子都是好養,偏有這東西,剃個頭哭得不成樣兒,如今又被貓唬了,竟是燈草一樣脆。”

  說了一會,月娘走出房來,瓶兒隨後送出。月娘說道:“你莫送了,進去看官哥吧。”瓶兒止步回房去了。

  月娘走過來,隻見照壁後有人說話,便立住聽著,又在板縫裏瞧覷,原來是金蓮與玉樓兩個靠著欄杆,絮絮答答地正說著哩。月娘仔細聽著。

  金蓮正說道:“姐姐好沒正經!自家又沒得養,別人養的兒子,厚著臉作親熱,嗬卵脬。我想窮有窮氣,傑有傑氣,奉承她做什麽?孩兒長大了,隻認自家娘,哪個認你?”

  這時迎春走了過來,兩個人趕緊走開了,金蓮假裝尋貓兒喂飯。

  月娘聽了這些話,怒生心上,恨落牙根,真想叫住金蓮罵幾句,但那隻會反傷體麵,隻得忍耐,自己進房,睡在床上生悶氣,不敢放聲哭,自埋自怨,短歎長籲,正午的飯也不吃,暗自想道:“我沒兒子,才受人這般看待。我求天拜地,也要求一個來,羞那些賊淫婦的毬臉。”於是起身走到後房,在文櫃梳匣裏取出王姑子整治的頭胎衣胞來,又取出薛姑子送的藥看。見藥袋封得緊,小小封筒上麵,刻著“種子靈丹”四個字,有詩八句:

  嫦娥喜竊月中砂,笑取斑龍頂上芽。

  漢帝桃花敕特降,梁王竹葉誥曾加。

  須臾餌驗人堪羨,衰老還童更可誇。

  莫作雪花風月趣,烏須種子在些些。

  後麵還有讚曰:

  紅光閃爍,宛如碾就之珊瑚;香氣沉濃,仿佛初燃之檀麝。噙之口內,則甜津湧起於牙根;置之掌中,則熱氣貫通於臍下。直可還精補液,不必他求玉杵霜;且能轉女為男,何須別覓神樓散。不與爐邊雞犬,偏助被底鴛鴦。乘興服之,遂人蒼龍之夢;按時而動,預征飛燕之祥。求子者一投即效,修真者百日可仙。

  後又有:

  服此藥後,忌蘿卜、蔥白。其交接,單日為男,雙日為女,惟心所願。服此一年,可得長生矣。

  月娘看畢,心中漸漸地歡喜起來。用纖纖細指緩緩挑開封袋,解包開看,隻見烏金紙三四層,裹著一丸藥,外有飛金朱砂,十分好看。月娘放在手中,果然臍下熱起來;放在鼻邊,果然津津的滿口香唾,不禁笑道:“這薛姑子果有道行,不知哪裏去尋這樣妙藥靈丹!莫不是我合當得喜,遇得這個好藥,也未可知。”想到此,連忙照原封好,鎖進梳匣內。然後走到步廊下對天長歎道:“若吳氏明日壬子日服了此藥,便得種子,承繼西門香火,不使我做無祀的鬼,感謝皇天不盡了!”不覺日已偏西、月娘吃飯,回房歇息。

  陳經濟昨日不曾與金蓮得手,好不難熬,那話兒硬了一夜。挨到這黃昏時,見各房掌燈,又知西門慶還未回來,使躡足潛蹤,進了花園走到卷棚後麵,隱隱見到金蓮也來了,真是蒼天有眼,心心相通,竄了上去,緊緊抱住不放,把臉就挨了過去,對著嘴就親起來。

  金蓮也是為昨日不曾上手,心中好不難過,一日坐立不安,見西門慶至晚未歸,便來到卷棚邊散心。她見有人撲了過來,抱住自己親嘴,先是心中一唬,聽到連叫“我的親親”,才知是陳經濟。

  陳經濟說道:“我的親親,昨日孟三兒那冤家,打開了我們,害得咱硬梆梆撐起了一宿。”

  “你這少死的賊短命,沒些槽道的,把小丈母娘揪住親嘴,不怕人來聽見麽?”金蓮也摟住他,把舌頭吐與他。

  陳經濟哪有回話的功夫,一手摟住金蓮的粉項,一手就去解她的褲帶。金蓮半推半就,被經濟一扯,扯斷了。金蓮故意失聲,輕輕驚道:“怪賊囚,好大膽,就這等容易,要奈何小丈母娘?”

  經濟再三央求道:“我那前世的親娘!要你兒的心肝煮湯吃,我也肯割出來。沒奈何,隻要今番成就成就。”這經濟口裏說著,腰下那話早已是硬梆梆露出來朝著金蓮隻顧亂插。金蓮桃頰紅潮,情動已久,哪有不迎合的。忽聽有人說話,說是西門慶回來了,二人慌得趕緊分開,各歸其所。

  西門慶已是醉醺醺的,心裏想著去金蓮房,腳步卻入了月娘屋。

  月娘見了,暗想:明日二十三日,壬子日,今晚若留他,反挫明日大事。便對西門慶說道:“看你今晚醉昏昏的,不要在這裏鬼混。我老人家月經還未淨,不如去別的房裏睡吧,明日再來。”說著,把西門慶推了出來。

  西門慶進了金蓮房,捧著金蓮的臉說道:“這個是小淫婦了!方才不知怎的走到大娘房裏去了。”

  “那姐姐怎不留住你?”

  “不知道。隻說我醉了,要我明晚來。”說完,一把摟住金蓮,伸手往她腰下摸去:“怪行貨子,怎的夜夜幹卜卜的,今晚裏麵有些濕答答的。莫不想著漢子,騷水發哩?”

  原來金蓮想著經濟,還不曾澡牝。被西門慶無心打著心事,一時臉通紅了,把言語支吾,半笑半罵,就澡牝洗臉,脫衣上床。

  次日是壬子日,吳月娘清早起來,即便沐浴,梳妝,然後拜佛,念了一遍《白衣觀音經》。這是王姑子教她念的。關上房門,燒香點燭,到後房,開取藥來。又叫小玉燉酒。也不用粥,隻吃了一些幹糕餅食之類,雙手捧藥,對天禱告,先把薛姑子一丸藥用酒化開,異香撲鼻,做三兩口服下。再吃那頭胎衣胞,雖說是粉末,終有些焦剌剌氣味。月娘定了定心,把藥末一把倒進口內,趕快把酒來大喝半碗,幾乎嘔將出來,眼睛都忍紅了,喉舌間隻覺得有些膩格格的,又吃了幾口酒,再用溫茶漱淨口,向床上睡去。

  這時,西門慶正走了過來,見門關著,便叫小玉開門:“怎麽悄悄地關上房門,莫不道我昨夜去了,大娘有些二十四麽?”

  小玉答道:“我哪裏曉得。”

  西門慶走進房來,叫了幾聲。月娘正向裏睡著,又吃了那下藥的酒,哪裏會答應他。西門慶討了個沒趣,怨怨地說了幾句,走出房門,正好書童來說應伯爵在外邊等。

  到掌燈時分,西門慶回來,先進月娘的房裏坐定。月娘也是起來不久,對西門慶說:“小玉說你曾進房來叫我,我睡著了,不知道你來。”

  西門慶說道:“別說了,我還以為你生我的氣哩。”

  月娘笑道:“哪裏說起,還會生你的氣?”便叫小玉泡茶,又上夜飯吃了。

  西門慶飲了幾杯,加上這幾日連連喝酒,隻想早點睡。又因好幾天不來月娘房裏來,便想多加親熱奉承,把胡僧的膏子藥用了些,脹得那陽物鐵杵一般。

  月娘見了,驚道:“那胡僧也這樣沒槽道的,唬人地弄出這樣把戲來。”

  西門慶摟過月娘,就要交合。

  月娘心中暗忖:他有胡僧的法術,我有姑子的仙丹,想必是個好消息。於是脫衣上床。

  次日,二人起得晚,直睡到日午的時候。潘金蓮又是顛唇簸嘴,與孟玉樓說道:“姐姐前日教我看幾時是壬子日,莫不是揀昨日與漢子睡覺?要不,怎這麽湊巧?”

  玉樓倒不在意,笑道:“哪有這事?”

  這時,西門慶走來,金蓮一把扯住,說道:“哪裏人家睡得那般早,起得這樣晏,日頭都要落了。”

  西門慶聽了,一把反將金蓮摟過來。玉樓見景,自回房去。西門慶把金蓮按在床上,戲做一處。

  吳月娘自從聽見金蓮背地講她愛官哥後,兩天不去官哥房裏。這日,見瓶兒走來,聽說孩子還是日夜啼哭,又打冷戰不止,便勸瓶兒燒香許願。月娘又把那天金蓮背地說的話告訴了瓶兒,要瓶兒多防著她。瓶兒感激不盡。

  正說著,迎春氣吼吼地跑來,告訴瓶兒:“娘快去,官哥不知怎的,兩隻眼不住反看起來,口裏卷些白沫出來。”

  瓶兒唬得頓口無言,顰眉欲淚,一麵差小玉報西門慶,一麵急急忙忙回房來。

  瓶兒剛進房,西門慶也趕到了,見了官哥果然放死放活的,驚得連連叫苦,一邊罵奶子未用心看顧,一麵差人立即請施灼龜來給孩子灼龜板,觀禍福。灼了龜板,又請燒紙的錢痰火來賽神。說話間,孩子似乎平靜了一些,睡起覺來,眾人心裏放了一半心。月娘高興,差琴童去請劉婆子來收驚。一時,西門慶家一邊是錢痰火穿戴法衣,仗劍執心,步罡念咒;一邊是劉婆子念著“天驚地驚,人驚鬼驚,貓驚狗驚”地收驚。舉家忙亂,西門慶跟著錢痰火拜神拜了個滿身汗濕。隻是那陳經濟盯住潘金蓮,金蓮拉了陳經濟,無人處親嘴摸奶。進而又扯到屋裏來,叫春梅閉了門,拿燒酒給他吃。陳經濟得隴望蜀,又要親嘴,被金蓮打了一下,讓春梅引了出去。不一會,西門慶安排好前邊的事,進了金蓮房,太乏了,倒在床上便睡著了。

  那官哥兒也退了熱,睡得穩穩的。瓶兒摸了摸孩子的額頭,流著淚,連連說道:“謝天謝天!”

  次日,西門慶起得早,吩咐小廝挑了豬羊去城隍廟獻神,自己冠帶進廟,求簽問卜。答是中吉,解雲:“病者即愈,隻防反複,須宜保重些。”打發香錢,騎馬回家,告知瓶兒求簽之吉,瓶兒心中又自在了一些。

  此時,應伯爵已同幾個幫閑在這裏專等西門慶,已約好了十兄弟會中諸人,在郊園玩耍,喝酒聽曲。眾人來到河下,叫了兩隻小船,一隻載食盒、酒,一隻載人,又有韓金釧、吳銀兒幾個妓女,一直搖到南門外三十裏有餘的劉太監莊上。

  玩鬧了半日,書童走來,到西門慶身邊,附耳低言道:“六娘身子不好,病得緊,快請爹回去,馬已在門外備好了。”

  西門慶一聽,心中一驚,連忙對眾兄弟作揖告辭。眾人豈肯,西門慶以實情相告,翻身上馬,直往家中奔馳而來。還未到門首,又翻身下馬,兩步做一步,一直走進瓶兒房裏。迎春已在門口迎接,說道:“俺娘了不得的病,爹快看看她。”

  西門慶走到床邊,隻見瓶兒“呀呀”叫疼,卻是胃脘作疼。西門慶聽她叫得苦楚,低首彎腰問道:“哪裏不舒服?我這就請任醫官來看你。”轉身叫迎春:“快喚書童寫帖,請任太醫。”然後坐在床沿上,雙手擁了瓶兒靠在自己身上。

  瓶兒說道:“怎的這麽重的酒氣?”

  西門慶說:“你胃虛了,便厭著酒氣哩。”又問迎春:“你娘可曾吃些粥湯?”

  迎春答道:“自早至今,一粒米也沒有用,隻吃了兩三甌湯兒。心口、肚腹、兩腰子,都疼得異樣的。”

  西門慶顰著眉,皺著眼,連歎了幾口氣,又問如意兒:“官哥好些不?”

  如意兒答道:“昨夜又起了點熱,還在哭哩。”

  西門慶歎道:“這般晦氣,娘兒倆都病了,怎的好?留得娘的精神,還好去支持孩子哩。”

  瓶兒又叫疼起來。

  西門慶安慰道:“且耐心著,太醫也就來了。待他看過脈,吃兩盅藥,就好了的。”

  迎春忙著打掃房裏,抹淨桌椅,燒香點茶,又讓奶子引逗得官哥睡著。

  夜已深了,外邊狗連連叫著。

  不一會,書童掌了燈,照著任太醫進了大門首坐在軒下。書童先進來報知西門慶。西門慶令拿茶出去,自己出房門迎接。

  見過禮,吃了兩盅茶,說了幾句閑話,待裏麵收拾妥當,西門慶先起身打躬,邀太醫進房。進得房來,隻見沉煙繞金鼎,燭火映銀,錦帳重圍,玉鉤齊下。

  西門慶先看了太醫的椅子。太醫說道:“不消了。”也看了西門慶椅子,二人坐下。

  迎春上前把繡褥墊著瓶兒的手,又把錦帕蓋住玉臂,隻從帳底下露出一段粉白的臂來與太醫看脈。

  任太醫澄心定氣,將三指搭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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