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創建新的戲劇時,我們總希望把進行試驗時的真誠激情和喜悅轉化成非凡的表現力,而最能表現我們意願的作品,要從奧古斯特斯特林堡的劇本說起,因為斯特林堡是我們戲劇中一切現代化特點的先驅,正如20年前人們還不知道《玩偶之家》有什麽創新之處時,影響較小的劇作家易卜生(關於這點易卜生自己也曾說到)就是當時戲劇中現代特點之父。
斯特林堡是現代作家中最具有現代性的一個,他是一個偉大的解釋者,善於在舞台上解釋具有代表性的精神衝突。這種衝突構成了戲劇--不,構成了我們今天有血有肉的生活。他使自然主義達到了最合乎邏輯的程度。使之具有如此的緊張感,以至假使我們把任何別的劇作家的作品稱作“自然主義”的話,那麽像《死亡的舞蹈》這樣的作品我們就應歸入“超自然主義”了。而且單單這一個作品就構成了整整一個等級,即斯特林堡等級,因為在他之前和以後沒有任何一個人具有這樣的天才,能配得上這種評價。
我們仍然隻有借助“超自然主義”的某種形式才能夠在舞台上表現出我們憑直覺意識到的那種有害的自我關注,這種自我關注正是我們這些新時代的人對生活提供的貸款所償付的利息。為此,舊的“自然主義”,或者也可以說“現實主義”(天哪!多麽需要一位偉人來一勞永逸地把這兩個概念區別清楚啊!)已經不再適用了。自然主義或現實主義是我們父輩為認識自我所作的一種果敢的努力:他們使人難堪地把家庭裏不可外傳的照片公開出來。對我們來說,他們往日的這種膽量簡直算不了什麽:我們彼此拍了大量照片,什麽無恥的姿勢都有!--我們對平庸的表麵現象實在容忍得太久了。我們已經羞於在鎖眼裏窺視,羞於偷偷地注視那些沉甸甸的無靈性的肉體--這種事情多得很--卻看不見他們中間有什麽坦率的靈魂。我們曾經患有追求貌似真實的毛病。不過現在我們正在恢複健康,我們在洗刷恥辱,並進而向那還不了解的領域邁進,在那裏,我們那由於孤獨和難以表露的性欲而失去理性的心靈,將逐漸找到表達人類共性的新語言。
斯特林堡懂得這一切,在我們大部分人還沒有出世前許多年,他已經在這一鬥爭中曆經艱辛。斯特林堡把這一切都表現了出來,他使當時的戲劇創作方法具有一種特有的緊張感,還在內容和形式上預示了未來的創作方法。一切藝術上有分量的和確實適於演出的東西都可以在魏德金德身上,並可以通過他在斯特林堡的《夢幻的戲劇》、《罪行累累》、《鬼魂奏鳴曲》等劇本中找到,這些東西存在於我們含糊地稱為“表現主義”的方法之中,並將繼續存在下去。
於是,我們的劇院演出了《鬼魂奏鳴曲》。就在舞台上深刻而具有獨創性地體現“潛在的生命力”而言(如果可以這樣說的話),這是斯特林堡寫的最難演的一個劇本,但克服困難恰恰是我們的任務,不然的話我們的戲劇就會失去任何意義。戲劇中的真實和生活中的真實一樣,總是最困難的,而輕而易舉的事終究是虛假的。
和我們一起祈禱吧!也為我們祈禱吧!雖然我們,自然羅,不需要這樣,但或許有朝一日對我們也有幫助。
(裴粹民 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