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等師範學校的第一個學期(從1886年11月到1887年5月),我發現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偉大小說《群魔》、《白癡》、《卡拉馬佐夫兄弟》等。我在日記裏寫滿了這些作品的讀書筆記。我被《白癡》深深吸引。我欣賞《群魔》,“一個民族荒謬的感情和形象的奇怪的剖析”。“這一夜自始至終籠罩著”。“恐怖,真正的恐怖,另外還有潛藏、預料中的恐怖還沒有來臨”。相信“從這個廢墟、瘋子和罪行堆裏將產生一種新的法律,一個新的上帝”,這些將在新的社會出現後產生。
然而,甚於這個病態的天才,我更加喜歡托爾斯泰的天才,他是完全健康的。
這個時期,我也與司湯達初次相識。自從他使我感到如此親切以來,我還遠遠沒有承認他是文藝巨匠。托爾斯泰使我著了迷,我需要加以判斷。我對司湯達的《紅與黑》興趣匪淺,《巴馬修道院》同樣使人迷戀,在我的筆記裏,它們留下了相當長的篇幅。使我感到為難的是司湯達在人物分析方麵有無法理解的地方。托爾斯泰所描寫的那種幾乎根本不可能的感情是以一種迂回曲折的方式來表現的。司湯達總是敞開著門;在他的選擇中,當時我看到一種任性,而今天,我的看法完全相反,它標誌著自由思想,並伴有明顯的諷刺。聽任事情的任意發展,而沒有矯揉造作的情節。
1887年,在弗朗德勒、比利時、荷蘭、雷納尼作了一次夏季旅行之後,我眼界大開。假日的其他時間我是在克拉姆西,麵對運河的一所古老的房子裏度過的。在那裏我埋頭苦讀,鑽在克拉姆西科學藝術協會的圖書館裏,那個圖書館是我祖父創辦的,我閱讀了大批俄國書籍。這個圖書館在法國外省是以傳播俄國文學著稱的。此外,我還讀了果戈理的《塔拉斯布爾巴》,亞曆山大赫爾岑的短篇小說,屠格涅夫的《獵人日記》,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死屋手記》和《罪與罰》,岡察洛夫的《奧勃洛摩夫》,還有喬治艾略特和狄更斯的長篇小說和短篇小說,法國小說,甚至還有古老的中國小說,如阿貝爾雷米劄翻譯的《兩個表姐妹》……(人們難道不應該向省裏小城市智慧的珍品致敬麽?它向市民們提供了如此豐富的精神食糧)。
《罪與罰》吸引了我。我簡直把它與《戰爭與和平》同等看待。“我更喜歡托爾斯泰,因為他的藝術和性格,他的思想實質及他的幻想和我們以及我們所追求的很相近。其高尚的程度是一樣的。《戰爭與和平》對我展現了廣闊無垠的生活,人物的海洋:人們覺得自己變為上帝的精靈,在水上漂流。《罪與罰》是一場靈魂的暴風雨:人們像海鷗一般,翱翔在滾滾的波濤之尖,在浪花飛濺中卷入旋渦……”我感到在《白癡》和《罪與罰》錯綜複雜的事態中,有歐仁蘇的不幸的影響。
(金鏗然 駱雪涓 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