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問我今年的文化和社會大事?為什麽這兩方麵的大事要分開來呢?難道文化和社會不是不可分的,不是互為一體的,就像藝術和社會永遠是分離的一樣嗎?
對我來說,今年最重要的文化大事,同時也是最重要的社會大事,便是我到此地動物園去拜訪了我的朋友雪鴞,這是我每年的慣例。
是什麽促使我到它那裏,或者說是到它那個院子裏去的-因為它並不總是,而且早就不是對每個來人都接待的-是什麽促使我到它那裏去的呢?因為它是如此美麗,如此純潔,如此粗野,如此聰穎。它也很勇敢,盡管這勇敢眼下並沒有什麽用處:人們把它放進柵欄裏,算是給它提供了最低的生活條件。
您問我同它談了些什麽?
嗯,作家同雪鴞談什麽呢?當然是那個永遠談不完的關於形式和內容的題目羅。今年我們談的題目是自由的形式和內容。
我問雪鴞,它是否也像鵜鶘和兀鷲那樣有了露天飼養場。它說,有了,也給它準備了露天飼養場,但是它拒絕了,它說,它寧願呆在籠子裏。
我大吃一驚,沉默了,我覺得,每當我同這位純潔、美麗、聰穎、粗野的朋友談話時,我總覺得自己笨拙無比。
它問我,你難道沒有看見鵜鶘和兀鷲的處境嗎?我說,見到了,我看見它們都張開翅膀,擺動著,極力顯示它們的絢麗華美。
我的朋友雪鴞問,那麽你看見它們飛走了嗎?沒有,我說,它們並沒有飛走。
為什麽不飛走,我愚蠢的朋友?雪鴞說,它們可以扇擺和轉動翅膀,可以顯示它們的絢麗華美,但卻飛不走,因為它們的翎毛已經被剪短了。
所以我寧願繼續呆在籠子裏。
露天飼養場沒有柵欄,但是翅膀要被剪短。籠子呢,它有柵欄,但翅膀不用被剪。
它們同我一樣,是飛不掉的。
(韓耀成 譯)
1973年獲獎作家
[澳大利亞]帕特利克懷特
Patrick White(1912--19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