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降雪了,首批別離的陣雪,落到夢幻和現實織成的巨幅布帛上;有記憶的人們忘卻了種種苦楚,我們雙鬢惟有床單的清香。這是大清早,鹽灰的曙色籠罩,約莫早上六點鍾光景,猶如客次於一個臨時的港口,一處恩賜的避難所,在這裏,散落著串串靜謐的偉大頌歌。
這一通宵,不知不覺,鵝毛雪片紛揚不息;那座座摩天大廈-被螢火蟲剔透的浮石,高高地托起無數心靈的遺痕和重荷,不停地增長,而且將所負的重載卓爾忘懷。唯獨那些昆蟲,略知其中底細,不過它們的記性恍惚,講述的又很怪誕。心靈對這些非凡事物所起的影響,我們也無從知曉。
誰也不曾詫異,誰也不曾察覺,這絲絨般的時刻,這輕脆、細瑣之極的東西首次掠過、觸及那高聳的石麵,好像睫毛一眨。在青銅的覆蓋和鉻鋼的射角上,在啞然的瓷礫和厚大的玻璃瓦上,在黑大理石的騎雕和白金屬的馬刺上,都一一落上了陣雪,沒有任何人驚動,也沒有人玷汙,這氣息初凝的水汽。
恰似一柄剛出鞘的寶劍乍現的一顫……雪在下,看呀,我們來說說它的奇妙吧!靜悄的黎明周身豐羽,像隻傳奇的巨梟,一任精氣吹拂,鼓起它那白色大麗菊的形體。奇景和歡樂從四麵八方向我們湧來。讓我們朝那露天茶座的門麵一一致候吧,恰是舊年夏天,那位建築師就在那兒指給我們看過夜鷹下的好些卵。
(葉汝璉 譯)